第50章 皮囊
皮囊
托借命蠱賦予的優秀動态視力的福氣,陸百姓看見這些蝙蝠全長着四排細小的尖牙,兩排正常的牙齒後面還有兩排,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麻。
他們沒有帶噴火槍一類的設備,幾發子彈打過去那就是杯水車薪,陸百姓把手上那根豬骨頭扔出去,立刻一群蝙蝠圍過去,轉眼間把血紅的殘留肉絲和白色骨髓啃得幹幹淨淨。
外面那頭倒黴的野豬八成就是這麽死的!
陸百姓不假思索,拉着時夜就要轉身跳水裏去。
“慌什麽!”時夜站得如紮根在那的樹一般,那條小青蛇不知何時游到她的頭頂,上身立得筆直,甩者有兩條黑色圓環的蛇尾,周身發出淡淡的青色光芒,瞪大豆豆眼,發出“嘶嘶”聲。不知是不是山洞有回聲的緣故,這嘶嘶聲比平常大得多,如同在耳邊聾聾響起,聽上去令人背脊發涼。
蝙蝠群忽然躁動,像是慌不擇路一樣,一團黑雲立刻分崩離析,有的朝山洞裏面鑽,有的往外飛,還有的直接撞山壁上。
陸百姓先驚後喜,指着時夜頭頂上的小東西:“它不是普通毒蛇吧?”難怪總覺得它特別有靈性!
小蛇甩甩尾巴,這次倒沒表現出倨傲來,從時夜的頭頂游下來,空中一躍,蹿到陸百姓那根正指着它的指頭上去,一路往他胳膊上游。
這涼涼的感覺,令他頭皮發麻,記得以前這小蛇不待見他,生怕它一個不注意咬他一口,可憐兮兮望着時夜。
“沒事,”時夜輕笑,“帶着它有好處,習慣就好。”
習慣?
陸百姓不知道怎麽個習慣法,渾身僵硬往前走,還非要走在時夜前頭給她探路。
“我來,你殿後。”
“那怎麽行,你不相信我可以?”他指指頭頂小蛇,“這不是還有它嗎,一旦有危險,你會預警的,對吧?”
小蛇一溜煙滑他脖子上,像一根項圈似的纏住他,陸百姓頭皮都要炸了,還僵笑:“挺、挺有默契哈。”
看小白兔這個又慫又勇的樣子,時夜懶得與他争了,等吃到苦頭,自然會縮她身後去。
山洞裏濕漉漉的。他們每往裏走約莫一百米,就會用匕首做下記號,兩人的聲音和腳步驚動了這裏的“住戶”,不斷有各種爬蟲往外蹿,花紋各異的蜈蚣、壁虎、毒蛇、蜘蛛,還有一窩一窩的大蚊子。東南亞的昆蟲極毒,有人不慎被蟲子咬了一口,不及時處理,傷口紅腫變大,次日就潰爛、發高燒,不到三日就死亡。
而此時此刻,這些“住戶”都如同遇到什麽害怕的東西一樣拼命往外逃,遇到二人就分開,如摩西分海一般給兩人讓出一條路。
陸百姓覺得不太對勁,以他的經驗,這些蟲子不喜歡他們,但也不至于見到就跑,頂多就是不靠近,從不會如逃命一般倉皇。
除非……“裏面有讓它們非常害怕的東西。”陸百姓提槍,開了保險栓。
越往裏,道路越狹窄,氣溫也逐漸降低,四處濕答答的,不停往下滴水,山壁山頂上的鐘乳石有許多被水流長期腐蝕,在手電照射下有的如骷髅臉有的似人骨,更添詭異。
再往裏,黑得深不見五指,即便他們的夜視能力好,也不能完全沒有光線。時夜上前,在洞壁上摸索,拿了火柴,點燃了洞壁上的燈。
這一點,整個洞壁都忽地被點燃。原來這些燈是串在一起的,中間牽引所用的也是可燃之物,只是那燈所用的油漆黑粘膩,腥臭撲鼻,令人作嘔,被火點燃後發出一股怪味,更令人感覺不适。
“這什麽東西?”
時夜嘆氣:“屍油。”頓了頓,她又補充:“是僵屍煉化後的屍油,塗抹會使皮膚潰爛産生屍斑,不慎服下則身體将在七日內從內而外腐爛而死,若是燃燒後則易使人産生幻覺,自殺而亡。”
“泰國有一種降頭,就叫屍油降。”
陸百姓聽得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接着又聽她說:“不過你大可放心,這玩意和毒品一樣,對我們無效。”
“早說呀。”陸百姓立刻放開了呼吸,用力吸了幾口,忽然眉頭一皺,qiang口朝裏:“有東西。”
話音剛落,便見前面的洞壁忽然變得一片血紅,并且這紅色還在不斷往前蔓延,定睛一看,是無數密密麻麻的紅色甲蟲,如潮水一般向他們湧來,所到之處洞壁被腐蝕出一道道印子。在它們前面,還有來不及逃走的蟲子,被這紅色潮水淹沒,轉瞬沒了蹤影。
原來那些蟲子是在躲這個!陸百姓吃驚,怎麽又是這種一qiang幹不死的小玩意:“這是什麽東西!”
“屍蟲!”時夜出手入電,掏出身後警棍打翻手邊油燈,又連續點射數盞,陸百姓學着她,使得油燈中的屍油傾倒在蟲子身上。
轉瞬間洞裏就黑了下來,但緊接着時夜連續幾qiang打在蟲子最密集處,子彈的火花點燃屍油,那些紅色的蟲子立刻劈哩叭啦燃燒起來。
陸百姓見狀,有樣學樣,也點燃幾處,使得即将撲到面前的這些屍蟲全部都被做了燒烤,空氣中彌漫着混合着腥臭與焦香,十分怪異。
而在熊熊大火中,洞壁上顯現出黑中帶綠的色澤,瑩瑩發光,看着竟像翡翠,還伴生了綠松石。陸百姓摸下巴:“老家夥挺會挑地方。”
時夜注視屍蟲火海片刻,忽然大喝:“還不露面嗎!”
一串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烈火的另一端,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可能是為了行動方便,他脫去了那身累贅的僧衣,一身褐色短打,這時才能看出手臂和領口處都有紋身,圖案像是連着的,一直延伸到衣服裏,被布料擋住,就看不見了。
贊多帕捂住嘴的手指頭縫裏滲出鮮血來。
“操控屍蟲的反噬來得這麽快嗎?”時夜冷笑,“交出龍山銅簡,我可以放你一馬!”
贊多帕又咳了一陣,才緩緩道:“子蠱在側,有命不借,卻冒死尋銅簡……素娜,我可以告訴你,銅簡中也沒有記載解除借命蠱的辦法!”
陸百姓聽着這老頭前面的話怪怪的,靠近時夜,悄聲問:“他在亂講吧?”
這山洞傳音效果太好,贊多帕聽進耳朵裏,忽然望向陸百姓,低語道:“我走眼了,竟然沒發現你是子蠱……”
陸百姓舉槍,瞄準:“廢話那麽多,說,銅簡在哪?”
贊多帕好像沒看見那黑洞洞的qiang口似的,嘎嘎笑道:“葉深,她就快死了,把你的命給她,她就能再活幾十年。這麽重要的秘密,你肯定不知道吧!”
時夜斷然喝道:“胡說!”她低頭仔細辨認前方火焰位置,竟打算不等火滅就硬闖。
贊多帕的嘴不停:“她怕你知道以後,就逃之夭夭吧?”他笑了一下:“銅簡裏沒有母蠱解法,但是子蠱若想自救,殺了母蠱,就可以解脫了。”
“你會怎麽選,葉深?”
蒼老的聲音在這個洞中有種陰冷滑膩的感覺,比毒蛇更令人惡心。陸百姓扣動扳機的動作快過時夜向前跨步的身影,“砰!”一枚子彈射.向贊多帕的雙腿。
他的qiang法練得不錯,這麽近的距離,又是定靶,這一qiang不會失手。
然而,子彈出膛,擊中贊多帕之後卻沒有鮮血與慘叫,而是“噗”的一聲,如同氣球漏氣一般,贊多帕忽然整個兒凹縮塌陷下去,同時有黑色的氣體瞬間彌漫開來。
“閉氣!”時夜喝了一聲,扔出一枚□□,這黑色氣體遇火即燃,時夜拉着陸百姓掉頭往回跑,聽見背後一聲爆炸,兩人同時趴下,巨大的沖擊波浪貼着二人的皮膚直沖洞外。
陸百姓仍然屏着呼吸,直到時夜向他比了一個“OK”,他才小心翼翼呼吸了一下,立刻被空氣裏刺鼻的氣味嗆到:“咳咳咳,那老家夥什麽時候準備的替身!”
一股風從洞外灌入,空氣瞬間清新許多。時夜扭頭回去,火焰已基本滅了,原本贊多帕站的地方如今只有一副松垮垮的人皮,只在後脖處破有一個大洞,約莫是從這裏生挖掉了身體裏的血肉骨頭,人皮顏色慘白,渾身光溜溜,不知道死了多久。
陸百姓忍住惡心,尋摸了一副手套,捏着人皮,蹲下來仔細查看,找到了子彈孔:“這是傀儡?”
“談不上,最多算是人皮木偶吧。”時夜在洞壁刻上記號,查看了一下地形,陸百姓則按照她的指導用匕首把人皮割破毀壞,兩人再接着往下走。
“人皮木偶是什麽?”一邊往下走,時夜一邊與他解釋。人皮木偶,泰國又有叫靈偶的,魂魄短暫附身其上,操縱其與常人行動無異,也有人嘗試用這種辦法不斷獲取新皮囊、達到所謂的長生。
不過這種被附身的皮囊“保質期”都很短,尤其是東南亞氣候炎熱,哪怕用各種香料精心制作,不出半個月就會開始腐爛、散發出屍體的臭味。
而贊多帕的巧妙之處在于,他不僅魂魄進入靈偶,而且利用屍蟲燒死後散發出的氣體以及洞內昏暗的環境,制造出短時間的幻覺,竟然使得對精神類藥品基本免疫的時夜和陸百姓也中了招,誤以為人偶就是贊多帕本人。
不過這招很容易被揭穿,只要時夜接近他,或者陸百姓一qiang打過去,人偶是不堪一擊。
“他之所以特意露面,就是為了說那幾句話,挑撥你我的關系。”時夜哼了一聲。洞道再次變窄,只容一人通行,而且是一直往下,前面有潺潺水聲,一路上倒再沒看見別的奇怪玩意。
“贊多帕腿腳真好啊,給自己整一個這麽七拐八拐的窩,住着不難受嗎?”陸百姓嘀咕。兩人走了一段後,視野才開闊一些,望見前面有一個高一些的平臺,石臺上有火光。
時夜停步,扭頭看向身後的陸百姓,路上他一直在說些有的沒的。時夜直言不諱:“那麽你呢,心裏怎麽想,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吧。前面就是祭壇,不知道他準備了什麽東西等着我,想回頭,就趁現在。”
陸百姓撓撓頭:“怎麽是我先問呢,你不該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時夜不語,瞪他,小白兔竟然學會了反将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