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錯覺
錯覺
雲燕和曉芳的座位是靠近教室前門的第一排，進門出門的人都要經過這裏。雲燕早已習慣眼睛餘光裏的來去匆匆。而此時，一個身影卻久久停留在她桌前不動。她好奇地擡頭，還沒看到臉，便知道是誰了，雲燕條件反射般地低下頭。
“他為什麽一直站在我前面，不走？”雲燕疑惑。
她正胡思亂想，李今開始了和曉芳閑聊。
原來如此。
再後來，雲燕發現這不完全是巧合，課間李今經常站在她的桌前，而大部分時間并沒和曉芳聊天，甚至只有她一個人在座位上的時候。
雲燕，又開始浮想聯翩。
李今許久不動，也不說話，雲燕低着頭，兩眼盯着書本，可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我是不是該擡起頭？我是不是該跟他說說話？他是不是在等我先開口…”
雲燕猜測着一切可能。
思來想去，最終在自己給自己的鼓勵下，她揚起了頭。
第一次，這麽近地看他，看他的臉。那刀削般的下颌，嘴角微翹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濃密的眼睫毛在眼角下刷下一片暗影。
她怎麽曾以為他相貌平平？
而更令雲燕意外的是，李今不是在看她，而是一臉認真地觀察着整個教室，教室裏的每一個人。就像一位勤政的君王，站在城樓上俯視他的臣民，了解民生實況。
雲燕默默低下頭，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這以後，他還是經常站在這裏，放眼整個教室。雲燕不再胡思亂想，漸漸習慣。
不知什麽時候起，他不僅經常站在她桌前，還撿起她的東西擺弄，筆啊，橡皮啊，尺子啊…随手撚來。
“我們很熟嗎？”雲燕腹诽。
有一次，雲燕又偷偷地擡頭看他，正巧與他四目相對。他沖她笑，摸起桌上的橡皮，聞聞，“這個橡皮挺香的。”
雲燕微笑着，剛想接茬。他又擡起頭，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芸芸衆生。
雲燕有些失落，自責自己反應太慢。下次，應該可以聊上幾句吧？
語文課下課，雲燕意猶未盡，正沉浸在剛才老師對這篇短文的精彩解讀上，一遍一遍，邊讀邊回味那最精彩的一部分。
“這是最火的那個組合嗎？”
一個聲音飄進耳朵裏，雲燕條件反射地擡頭看。發現李今正沖她微笑，等着她的回答。
雲燕恍惚不知所問。當他拿起雲燕桌上那張印有唱跳組合照片的小卡時，雲燕頓然領悟。
“對呀，就是最火的那個組合呀!”
他未語，把小卡端放在手心上，拿近了，又仔細看看，少頃，若有所思地說，“嗯，都挺帥的。”
“那當然!”雲燕立馬回應，微微笑，很驕傲的樣子。
李今眼睛瞥向雲燕，淡淡笑容，沒說什麽，将小卡放回雲燕桌上，擡頭，繼續他的常态。
雲燕低頭暗喜，終于跟他有一次完整的對話啦!轉念又一陣開心，擡頭瞄他，心底默念，“你還挺有眼光的嘛!”
後來，雲燕常常收羅一些新奇的小東西放桌上。她倆之間，由它們引起的對話，也就越來越多啦。
一年一度的校園足球賽，在這充滿朝氣的春日陽光裏拉開帷幕。李今因其豹一般的速度和敏銳的判斷力，毋庸置疑成為班級足球隊的主力前鋒兼隊長。
由于球員同學們的出色表現，和整個班級團結拼搏的凝聚力，雲燕她們班突出重圍，一路拼殺，沖進了年級總決賽。
就在今天，就在下午，雲燕所在的二年二班，與二年六班，将在這個操場上，在全校師生的注目下，一決雌雄。
開賽在即，兩班的球員紛紛上場，開始了賽前的熱身準備。
看着對手球員們整齊一致的球衣，護腕護膝一樣不少。再看看自己班級，不光球衣各色各樣，就連護具也少得可憐。相比之下，簡直是皇家馬德裏遇到了少林足球，從配置上就矮人一節呀!
尤其看到李今的身上，沒帶任何護具，他可是主力前鋒，這多危險!
一旁觀戰的同學們議論紛紛，都在想辦法，至少解決球員們的護具問題。雲燕，心急如焚!
眼看比賽就要開始了，無奈之下，雲燕只好硬着頭皮去找一個學弟。
那是前幾天才認識的一個男生，剛搬到雲燕家所住的那棟樓裏不久。因為兩家長輩是朋友，如今又是鄰居，所以兩家人一起吃個飯，雲燕便認識了他-曹羽，也同時知道了他們就讀于同一所高中，只是雲燕高二，曹羽高一。
開始跑得還挺快，到了高一所在的二樓，雲燕的腳步漸漸慢下來，眼看要走到曹羽所在的教室，掃過走廊裏來往的陌生臉孔，雖然他們沒看雲燕，雲燕的臉卻在灼燒。
腳步停下，一度猶豫，而思來想去雲燕還是鼓起勇氣，向那個教室走去，任憑那顆心髒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嘴裏跳出來了。
走到教室門口，雲燕将頭探進去，又瞬間縮回。啥也沒看清，聲音也沒敢出。
雲燕正為難地躲在門外跺着腳，一個聲音響起，“你…找人嗎？”
一個男生從雲燕身後經過，熱心地詢問。
雲燕像是抓住顆救命稻草，急迫又怯怯地回答，“嗯，找人。能幫雲燕…叫一下曹羽嗎？”
“哦，那你等一下。”那人說罷，走進教室。
沒多久，雲燕的鄰居-曹羽走了出來。當發現找他的人是雲燕時，曹羽一臉的意外和驚恐，好像出了天大的事。
“雲燕？！怎麽啦？出什麽事啦？”
雲燕有些羞澀，聲音輕得不能再輕了，說，“能…能幫我借套護具嗎？”
曹羽顯然沒有聽清，急忙彎下腰，皺着眉問，“什麽？”
他這麽一彎腰一靠近，雲燕臉“唰”的紅啦，聲音更是輕飄，“護…護具，我們班足球賽…”
他領悟地直起身，看來是聽懂了雲燕在說什麽。
“嗯 ，你等會兒!”說罷，他轉身回了教室。
沒過多久，只見他拿了一副護膝，從教室裏出來。
“只有這個了，可以嗎？”
雲燕興奮地笑着回答，“可以!可以!謝謝!用完就還給你!”還沒等他說完“不客氣”，雲燕已飛奔下樓。
呼哧帶喘地重回操場上，比賽早已開始。雲燕掐着腰，拼力再跑幾步，來到主管後勤的那個同學身前，一時間說不出話，直接将護膝遞給他。
他看是雲燕，先是一愣，然後很客氣地表示感謝後，就随即拉住離他最近的那個場上球員，将這副護膝遞給那同學，讓他套上。
雲燕氣喘籲籲地說不出話，想去阻攔，人已跑出老遠。
她郁悶地望着遠去的護膝，還有球場上依然沒有任何護具的李今，懊惱不已。悔極了所托非人，真是恨死了接過護膝的人！
還好後來，又有同學借來護具，李今終于有了保護，這令雲燕些許安慰。
在對足球一竅不通的雲燕的眼裏，這場比賽是慘烈的，你拼我奪，險象環生。
不知啥時候落下的毛病，雲燕最怕走在球場邊，因為怕不知什麽時候就被球砸到。可那球不知怎的，像是被裝上了追蹤器，雲燕越是怕它來，它越是頻繁地在她身旁“嘭”的一聲蹦的老高，搞得她老是提心吊膽，逃命一樣。
可即便如此，這回雲燕還是留在了球場上，和其她同學一樣，為她們班這幾個在“戰場”上拼殺的戰士們搖旗吶喊，只是雲燕的聲音小的可憐。但李今一腳淩空飛射，洞穿對方球門的那一刻，雲燕還是興奮地尖叫起來，音量絕不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比賽進入了倒計時，場上的拼殺白熱化。由于她們班領先一球，急得對手開始放狠招，動作越發野蠻，頻頻犯規。
一個同學剛把球傳給李今，還沒等他控好球，已有三五個對方球員向他飛奔而來。還好他速度快加巧妙躲閃，化險為夷。而緊接着，又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家夥，阻擋在他沖鋒的路線上。
那家夥先是拽他的胳膊，見拉不住他，就直接用手臂扣住他的脖子，勒的他臉色漲紅，而他的注意力仍集中在球上，冷靜地倒球運球，整個身體幾乎是貼着地面。雲燕以及觀賽的同學們拼了命的喊“犯規”，卻無人理睬。
眼看着他被那壯漢拖倒在地，球要丢了，雲燕緊張地屏住呼吸，也就在他倒地的同一秒，球被奮力一腳頂了出去，角度速度剛剛好，那球平穩地滾到隊友腳下。還沒等對手反應過來，一腳射門，進!
球場上，球場邊，歡呼雀躍震耳欲聾！
雲燕蹦着笑着，遠遠朝還坐在地上的李今望去。他嘴咧得好大，露出兩排白牙，兩手鼓着掌，笑個不停。
那一刻，雲燕真想沖過去，對他喊，“你太棒了！”可腦子裏如此激動着，腿腳卻沒有足夠的勇氣支撐起靠近他的動力。
待同學們短暫的慶祝結束，比賽繼續。場上的同學伸手拉他，他剛一站起，很快又倒下了，場上的同學及裁判都圍了上去，雲燕的心驟然緊張。
很快，消息傳來，他因為剛才的摔倒，一只腳扭到了，雖無大礙，但也不宜再繼續比賽，裁判示意-換人。
當兩位觀戰的男生迎上去，将他從場上的同學手裏接過摻起，一步一步向操場邊的同學們走近時，場上場下相繼又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感謝，迎接，她們凱旋的英雄。
李今看着同學們，擡頭笑又低下頭，顯然沒有适應這份榮光。雲燕，不止她一個，此刻就像他的小粉絲，滿眼的崇拜，眼裏的他正熠熠生輝！
三比一，勝局已定。
十分鐘後，毫無懸念，雲燕她們班成為了本年度校園足球賽二年級的冠軍班級。
同學們放肆地吶喊，歡呼，吹着口哨，直到上課鈴響起，還餘興未盡，聊着笑着，亂哄哄地湧進教室，同時抱怨班主任的不解風情。好好的一節自習，非要霸占成他的語文輔導課。
推開教室的門，大家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