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李钰敏再不敢回頭，爬起來拼了命的朝前跑去。
這條路好黑，好暗，她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疼痛緩解，周圍卻有無數呢喃回響，瓦解着她的意志，蠱惑她停下腳步轉頭離開，但心底有一個念頭支撐着她不要放棄，以及那個遙遙跟着她徐徐踱步的身影，給了她更多勇氣。
殊不知，身後的支曉心底這次卻滿是疑惑。
怎麽說呢，侵襲而上的黑霧這次攀上她的身體，卻只是一陣熾熱的滾燙，幾乎沒有太大的痛感。
支曉斂眸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李钰敏還是活人，所以業火的灼燒不狠？
這是她第一次處理這種情況，以前聽支舟他們說過不少，也聽他們講過自己解的這樣的域，可只有支曉解域是用這種只傷己的方式解域，也沒有守域者能用靈犀族的這個方法，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
姑且就當做這樣吧。
她看向前方，依稀聽到了沉靜的水聲。
李钰敏悶頭趕路，突然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跌倒下去，落入冰冷的水中。
她沒有掙紮，心底反而升起了不可抑制的渴望，随着她沉下水面，一個漂浮在水中的出現在她面前。
是程天航。
李钰敏掙紮着游過去，她水性不太好，但是勉強能游。
水面上的光透下來，藍色的光氤氲着浮在淺層，讓整個水底更加昏暗，她的手腳仿佛灌了鉛，窒息感讓她頭腦有些發暈，她伸出手去，堪堪抓住了兒子的衣服，将他拉向自己。
他還睜着眼睛，皮膚上全是細小的氣泡，李钰敏傾身過去緊緊抱住他，把自己的臉貼在了兒子冰冷的小小胸膛上。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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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航動了動嘴唇，喉嚨裏發出淺淺的嗚咽。
他的眼睛無神的看着頭頂再也無力浮上去的水面，耳膜裏全都是咕嚕嚕的水聲，面對死亡，他的心底卻很平靜，他不後悔下水救人，不恨自己為什麽沒得救。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過完年父母離開的時候，媽媽躬身擁抱他，轉身的時候眼眶裏全都是隐忍的淚水，那個時候他還沒心沒肺的想，大年三十那天回來還翻出他一整年闖的禍好好教育了他一頓，現在舍不得啦？
可他這次做的算是好事吧。
那，等媽媽下次回來的時候……會為他感到驕傲嗎？
＊
半明半昧的山洞中，禹風跟随着分給長夏的靈息，看到一個個人被送出去，包括和他們一起進來的特別辦事處的秦輝和許志，以及特警隊的人，還有不少面孔是這幾天在鎮子中看到的鎮民，來旅行的游客，還有他這次負責的工程隊那邊的人員。
程天航的父親程宇也在其中，看來大概率是個不知情的。
幾乎把人都送走了，禹風分出一絲心神，發現旁邊的封行不對勁。
他被枝條纏住的手臂上滿是濕汗，整個人勾着背，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你沒事吧？”禹風遲疑的開口。
封行擡頭，一雙眼眸赤紅，泛着兇狠的光，嘴角卻噙着一抹像是惡作劇得逞的笑，雖然看上去笑得十分勉強，聽到他的問話，緊咬着牙關擠出來一句“關你屁事”，又低下了頭去。
禹風無奈的笑了笑，只好不管他了。
他正要再去看送人出去的情況，卻感受到一股彌漫着死氣的靈息從長夏身上剝離出來，轉瞬就消失無蹤，他看了一眼長夏，木靈專注的閉着眼睛全心全意救人。
禹風記得他之前說過，死去的程天航最後的一點牽挂放在了他的身上，剛剛消失的大概就是。
這代表程天航牽挂的心願找到了去處。
念域要解開了。
這麽快？
禹風有些訝異，這種活人借助邪門的方法成域的手段從前并不少見，解起來卻很是麻煩，又要盡量解域，又不能直接破了念域，否則域主人大概率活不成，有的守域者甚至會被困在裏面幾個月甚至幾年。
現在是誰解了域？情況是前者還是後者？
其他防空洞中的人差不多都送走了，靈息沿着通道回來，輕柔的纏上雲姜三人。
“等等……長夏！！”雲姜驟然尖叫起來，拼命伸手想要去抓住長夏，李宣和周民都吓了一跳，連忙拉住她。
“長夏，我記……”雲姜後面的話沒說完，長夏琥珀色的瞳仁轉了過來，掃了他們一眼，靈息席卷而過，站在山壁邊的三個人就消失了。
下一刻，李钰敏的氣息開始消散。
念域徹底崩塌了。
“你們走吧。”長夏說。
封行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站起來，一言不發朝外走去。
“你呢？”禹風問長夏，他的本體被砍，其實是靠着李钰敏的血祭才能維持形态，現在念域已經解開，他大概撐不了多久就會消散，化成林間的一抹風。
“我活的挺久了。”長夏淡淡道，“無所謂生死。”
也對，大部分靈物看的都挺開。
禹風朝他微微點了下頭，也起身朝外走去。
背後傳來長夏低低的嘆息：“最後還能見她一面，我已經滿足了……”
禹風回頭看過去，長夏身上沒了滴滴答答的流水，身形拔節長高，從少年變成了青年的樣子，模樣卻沒什麽改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很漂亮，溫和的注視着雲姜他們消失的地方。
禹風皺了皺眉，什麽也沒探究，轉回頭大步離開。
＊
天色開始轉青，這一次不再是念域裏倏忽而過的光陰，是真正的天亮了。
雞鳴聲劃破天際，整個安靜的小鎮像是“活”了過來，各種聲音都交織着傳入耳朵。
有人起床開窗的聲音，鞋子走過地面的腳步聲，大着嗓門的叫喚聲，水流聲，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小孩子的哭聲……
民宿裏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的起床，前臺姑娘忙了大半夜，一開始是陪着被困在這裏的游客聊天，後來還給在門外執勤的特警隊們一人送了杯咖啡，強撐着困倦的眼皮睜開眼睛，從桌子上撐着手掌站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開咖啡機，迷迷糊糊間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事。
半響之後她才“卧槽”一聲，好像有人失蹤了！？還是在他們民宿入住的情侶。
完蛋，她現在就出去門口報警還來得及嗎？
正想着，一個女生打着哈欠走到前臺：“一杯咖啡，謝謝。”
“好的，請稍等。”前臺姑娘立刻笑着回答，看着眼前的人腦子遲鈍地轉了轉。
咦，對方好像就是失蹤的游客中的一個……等等，她為什麽會覺得對方失蹤了？
前臺姑娘努力甩了甩腦袋，在咖啡的香氣中得出了一個靠譜的答案。
她一定是睡迷糊了。
她對自己一驚一乍的奇怪想法感到無語，對女生抱歉的笑了笑，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懸着的心剛落下去，樓上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影飛也似的從樓梯上沖下來，速度快到她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殘影，人已經沖出小院跑出去了。
“雲姜！等等！”李宣頭發散亂，外衣只披到一半，下樓的時候還差點摔倒，被周民眼疾手快扶住。
雲姜本來就運動神經好，兩人跑出小院，外面已經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根本不知道她是從哪個方向去的。
“發生什麽了？”秦輝發現異常，走過去問道。
“警察叔叔！”李宣一看秦輝就覺得面善，“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剛才我一醒來就看見她在哭，後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跑出來了，說要去找人……”
“她的狀态不太好。”周民說，“我怕出事，能不能幫我們找找她。”
秦輝點點頭，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我看到她往哪邊跑的，你們就等在這，萬一她回來了別讓她再跑，我去找。”
他看兩個學生憂心忡忡，安慰到：“別太擔心，鎮子的路已經通了，待會兒就可以走，你們的朋友大概是被困有點情緒市失常的應激反應，是正常的。”
周民本來想跟着去找雲姜，聽到秦輝說得也有道理，萬一雲姜回來他們不在呢？要有人等在這裏陪她。
他記得他做了整晚亂七八糟的夢，夢裏像是過去了好幾天，醒來又疲憊又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些什麽，李宣來敲門說雲姜不對勁，他過去的時候人還沒醒，死死的攥着被子哭得發不出聲音，被他們叫醒之後就怔怔的不說話。
他和李宣都沒見過雲姜這個樣子，問她是不是做噩夢了，雲姜也不說話，一直在喃喃的重複着兩個字，最後突然就起身往外沖，他們根本沒反應過來，只聽到雲姜丢下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我要去找他”。
找誰？她重複的“長夏”又是什麽？
這鎮子真是有夠奇怪的。
本來說來寫論文找找靈感散散心，剛來的時候倒是心情很好，這裏綠植多不勝數，只是民宿老板娘告誡過，老林裏容易迷路很危險，雲姜以前也說過自己曾經差點失蹤，所以他們三個每次都是在林子邊緣轉轉，一邊等着孫與之和教授開完研讨會來跟他們彙合。
誰想到路被堵了，他們出不去，報警也沒用。
現在警察來了，路也通了，雲姜又出了意料之外的狀況……
李宣和周民對視了一眼。
這個鎮子，風水絕壁不好！克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