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老屋裏面不透光,天黑了也跟着黑,因為土牆皮也是黑的,一進屋比外面黑了不是一個度。
祝伊在房間中間的空地上放了一團小火焰,黑是沒那麽黑了,就是照得大家影子飄飄忽忽全映在牆上晃動,效果十分可怖。
支曉和封行最後進來,發現屋子裏的大家都沒說話。
“怎麽了?”支曉問。
李宣吸着鼻子開口:“剛才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覺得好難過啊?”
“院子裏嗎?我也是。”雲姜怔怔地說。
“你……還好嗎?”周民吃驚的看着她。
“嗯?”雲姜才回過神,擡手摸到自己滿臉水痕,她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哭了。
周民察覺到有一道目光始終落在他們三人這邊,确切的說是落在雲姜身上,他往四周掃了一眼,對上了長夏注視着雲姜的目光。
——那目光溫柔又缱绻,濃的像化不開的墨汁,最終隐在眼底,鋪散開一種類似于“舍不得”的情緒。
周民戒備地微微側身擋住兩個女生,長夏察覺到他的動作,笑了一下轉開了目光。
“啊?什麽?”祝伊莫名其妙,“什麽時候,為什麽難過?”
商玉涼目光中也還殘留着一點沒退下去的悲傷,面無表情看着她:“神經粗的人大概感受不到,挺好的。”
“說誰呢?”祝伊指尖一彈,一簇火焰出現在商玉涼面前,正要炸開個火花吓他,就被一點淺藍色的靈息撲滅了。
祝伊愣了半響,好啊,難怪她和姓商的合不來,這家夥原來能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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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水火不相容,火最讨厭水。
祝伊翻了個白眼,走到離他最遠的對角線位置蹲下了,在民宿你她沒忍住誘惑吃了桶泡面,剛才爬窗出來跑太快,胃有點不舒服。
“現在整個小鎮都是李钰敏的黑霧,你們感受到的或許是她失去至親後的心情。”支曉說,“她借靈成域,悲思心切,情緒的投映會激發起你們內心深處最悲痛的記憶。”
她對祝伊笑了笑:“說明你沒有失去過什麽,這是好事呀。”
聽聽,這才是人說的話,姓商的好好學學吧。
祝伊看着支曉的笑,突然問她:“你也是嗎?”
畢竟連一直脾氣很好總是笑着的禹風都站在角落裏沒說話,攥着的手背卻青筋暴起,應當是在忍耐自己的情緒,偶爾投向屋內衆人的眼神有種鋒芒畢露的銳利。
封行也不對勁。
只有支曉,她像是什麽都沒有感受到一樣,眼神依舊清透,帶着一種輕微的疏離和涼意。
“我?”支曉笑了笑,沒說話了。
方才在院子裏,巨大圓月下,那些悲恸的哀傷像水一樣漫過來,兜頭就把她淹沒了。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她毫不在意的任由那些情緒蔓延,心底一點波瀾都沒有。
她早就習慣了。
她早就失去了所有,這些悲痛的情緒在雪山神域的日日夜夜早就把她腌了個透,不在乎再多那麽點刺激了。
封行沉默的走過來站在支曉旁邊。
“嗯?”支曉歪頭看他,剛剛不還生氣的都不看她嘛。
封行現在也沒看她,沒好氣地朝長夏道:“不是要幫你忙,說吧,幹什麽?”
長夏走到牆邊,在牆上摸索了一下,找到裝着木雕的暗格,揚手把裏面的木雕全都撥了出來,模樣不一的木頭掉在地上,滾得滿地都是。
“毀掉它們。”長夏說,“這樣她的力量會衰退,我就能把你們都送出去。”
“這還不簡單。”祝伊挽挽袖子,“看我的。”
金色的火焰下一秒就包裹上所有木雕,頃刻間就能把所有木雕化為灰燼,一股沁涼的靈息卻覆蓋上來,燃燒的火焰還沒來得及接觸木雕就被全部撲滅。
祝伊咬着牙看向商玉涼:“你搗什麽亂?”
商玉涼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一眼祝伊:“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祝伊要被氣死了,滿屋子能禦水的就你一個,你還好意思找借口!赫連家個個倨傲眼睛長在頭頂上,怎麽出了個敢幹不敢認的慫貨。
她沖過去和商玉涼理論,商玉涼抵死不認,要不是他們現在是在躲李钰敏,祝伊很想打開天窗說亮話的跟他去院子裏吵。
商玉涼跟她說不通,幹脆就當自己默認了,懶得再辯解,祝伊頓時更氣了。
封行皺眉觑了一眼支曉。
支曉悄悄對他比了個“耶”,這幾天和祝伊學的,表示成功了。
成功個屁,別人不清楚商玉涼自己還不清楚嗎,等他事後回想起來難保不會發現點什麽端倪。
明明不想暴露靈犀族的身份……
滅那點火他也能辦到,以前在神山支使着他幹這幹那那麽順手,現在卻把他們之間的界限劃分的明明白白,要不是他之前想辦法把人帶回了家,現在支曉估計不知道滿世界跑哪去了。
他早就察覺到支曉的心思,當年守域者被圍剿,全族退入神山雪域,落下了永久的封禁,七百多年後她孑然一身下山,閉口不提雪域中發生的事,除了提過一句支舟,也從不提起曾經神山上的族人們。
她打定了主意要當個沒有牽絆的孤茕之人,只是天性使然,眼前各種新奇的事物吊着她的好奇心,才讓她像是對什麽都感興趣,活的生機盎然的樣子。
她想努力活的充盈一些,不知道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那些沒能從神山雪域走出來的族人。
封行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她還是和曾經一樣,無所求,無所謂,像神山上終年不化的雪,而她是端坐其間不染紅塵的冰霜神女,心中裝着她的族人,裝着苦難的蒼生,唯獨沒有她自己。
現在也是,不過是個木靈,也值得她不惜暴露身份去救。
呵,當年抛下他倒是幹脆利落。
支曉比完耶,發現封行神色越來越奇怪,看了看自己的剪刀手,努力回想了一下祝伊是怎麽教她的。
沒錯啊,這小神獸怎麽怨氣十足的樣子又來了,現在也沒人強迫他加班。
想不明白,支曉幹脆不想了,彎腰去撿地上的木雕。
“我來。”封行拉住她的胳膊讓她起身,不耐煩的蹲下身去,幾下子把所有木雕都撿了起來,四周看看,把之前李钰敏提進來的行李袋抖了抖,把裏面的行李弄出去,拿來裝上了木雕。
然後把行李袋丢給禹風抱着,問支曉:“行了吧?”
支曉:“……行了,多謝。”
她被封行言行不一的做事方式搞得更加不明白了,她也沒叫他做啊,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可以不做的。
奇奇怪怪。
她轉向長夏:“李钰敏借助的是靈木的力量,你是木靈,這些靈木也是你本身,如果毀掉的話你會怎麽樣?”
長夏溫和地笑了笑:“送你們出去後我會留在這裏,她是個可憐的母親,現在變成這半人半邪的模樣,她出不去了,我陪着她,我不會讓她再做什麽。”
“不行。”商玉涼嚴肅地說,“這樣的域決不能留着。”
守域者們誰都沒有反駁,默認了。
先不說李钰敏現在還活着,他們得想辦法救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她,就算長夏能把所有人都送出去,這個域被隐藏起來,但萬一李钰敏發狂了呢?萬一她壓制住了長夏,念域變得更強大了呢?
長夏沒有一絲猶豫的開口:“那我就讓這裏永遠消失。”
“說得好聽,這裏消散就意味着你自己也要消散,你舍得嗎?”封行嗤笑,“你連毀掉這幾塊木雕都做不到,我看不是你毀不掉,而是你不願意吧。”
“我可以自毀。”長夏的聲音依舊溫和,“但是我要先送你們、送所有人出去,你說得對,我之前還有一個心願,但現在已經實現了。”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輕輕在雲姜身上停留了一瞬,又不着痕跡地掠開。
“其他人在哪?”支曉問。
“我把他們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長夏說,“那些木雕……”
支曉朝他笑了笑:“不用毀掉,帶我過去,我或許能幫你,至于李钰敏……路上你能跟我說說你和她之間的事嗎?我很好奇,因為你看上去并不恨她。”
他本來是難得誕生的靈物,被人以血為祭控制住,做的這些事并不是他本意,可他言語間對控制他的人并沒有恨意。
“她只是太想念她兒子了……跟我來吧。”
長夏輕輕嘆了一聲,帶着支曉朝外走,封行立刻跟上。
支曉:“我自己去就好。”她一個人做什麽都更方便。
“那就別想走。”封行面無表情。
支曉試圖說服他:“你們留在這裏比較安全……”
“我要去!”祝伊跑過來挽住支曉的胳膊,“我說了要罩着你的,當然是跟你一起去。”
“所以你覺得你去的地方可能會有危險對嗎?”禹風走了過來,“那就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了。”
商玉涼沒說話,點了點頭。
雲姜三人更是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恐怖片大忌,一定不能分散開行動!特別是他們這種不管怎麽看都只能靠主角團活下去的小炮灰,大腿可一定要抱好不撒手的!
“可是……”
“沒可是,走了。”封行率先走出去打開門,其他人不聽支曉的,魚貫而出。
銀色的月光撒了進來,支曉看着站在門口的封行,月光下他回眸的神色間滿是不耐煩,眼底深處卻帶着柔和的無奈:“走不走?”
“走。”支曉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小聲抱怨,“你跟就跟吧,還撺掇其他人,我身份暴露了被幾家人請回去供起來不能到處玩的話,這筆賬就記在你身上。”
封行“嗤”地一笑:“行啊,記我身上,你記得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