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茶藝速成班
第106章 茶藝速成班
“放回去!”遲簾占理不饒人。
“好好好,我放。”陳子輕讨好地捧着碗放回原來的地方——遲簾眼皮底下。
遲簾從沒被人這麽嫌棄過,他氣得眼尾都泛上了生理性的紅,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吃飯的時候不能生氣,對腸胃不好,你快吃吧,再不吃,面就要坨了。”陳子輕說着就拿起自己碗上的筷子伸到碗裏,自顧自地吃起了剩下的面條。
遲簾抱着胳膊坐回去,一聲不響地踹他椅子腿,在他被送到嘴邊的一口面糊到下巴扭頭看過來時,吊着眼角冷笑:“顧知之,你是不是人格分裂?”
陳子輕茫然:“啊?”
遲簾見他這呆樣就來氣,一會犯花癡,一會賣力做綠茶,一會愛慘了老子,一會又嫌老子的口水,不是分裂症是什麽。
不對,也有可能是種手段。
遲簾恍然地眯起眼睛,顧知之在哪進修的釣魚技巧,為了釣到他這條金魚,不斷改進變幻莫測。
他年少輕狂,會在男人的尊嚴受到诋毀時本能的挑起情緒,顧知之借此成功吸引他的注意,不然他怎麽會被牽動思路在意對方把碗捧開這點小事,昏了頭了,他還在這家夥面前自稱“哥哥”。
都是套路。
操。
遲簾上當了,中計了,一張臉青紅交加,現在拉椅子走人只會讓他看起來更加滑稽搞笑,他咬牙咽下這口血,含恨吃面條。
旁邊傳來陳子輕驚愕的聲音:“你左手也能吃飯?”
遲簾後知後覺自己用左手拿的筷子,他嚣張不屑,口氣沖得要死:“怎麽,老子兩只手都可以。”
陳子輕怔了怔,對他一笑:“好厲害啊。”
遲簾咬面條的動作頓了頓,這土包子怎麽好像跟平時笑得不一樣,他的心底一閃而過古怪:“厲害個屁。”
“是真的厲害。”陳子輕不吃了,只望着遲簾吃。
遲簾如鲠在喉難以下咽:“你他媽能不能收斂一點,你那眼神是不是要燙死老子?”
陳子輕滿臉抱歉:“對不起,我不看你了,你吃你的。”
話這麽說,視線卻沒挪開分毫。
遲簾吃不下去了,他側身面向花癡病發作的黑蛋:“你到底想幹什麽?”
“沒想幹什麽啊。”陳子輕把筷子遞到他左手邊,“你還沒吃完。”
遲簾将筷子丢桌上:“沒想幹什麽?你的表情你的臉上都他媽寫着想讓我幹你,你跟我說你沒想幹什麽?”
“哦,不止,還想摸我左手。”他把左手伸過去,在陳子輕面前晃了一圈,“做夢。”
尾音在唇邊要掉不掉,左手就被抓住了。
遲簾一愣。
陳子輕也愣了下,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嘴角輕抽,默默放開遲簾的左手。
氣氛他媽的尴尬得要命。
遲簾滿腦子都是,他的左手不幹淨了,髒了。
陳子輕呆呆坐着。
遲簾抽幾張濕紙巾擦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他把擦過的濕紙巾全扔在陳子輕面前的桌上。
陳子輕沒反應,遲簾不信他在難為情不好意思,肯定又是套路,老子不會再中招。
遲簾散發着酒精味的手拿起手機,解鎖上游戲,又退出來:“顧知之,你抓我手了,我說你什麽了嗎,你就這死德性。”
陳子輕哭喪着臉:“我讓你更讨厭我了。”
遲簾噎了一瞬,興味地戳他心窩:“這都是你應得的,你再往我身上用你學來的下三濫的招兒,我會看到你就反胃,在你被一中其他人欺負的時候帶頭拍手,讓你後悔遇見我。”
陳子輕無力反駁,他用手捂住臉抵着桌沿。
遲簾在口袋裏摸出那根棒棒糖吃上,坐長途火車回來沒怎麽歇還要被顧知之刺激,心髒受不了,今晚是沒法玩通宵了,一會狐朋狗友們來了就跟他們說聲,讓他們零點前撤。
“我不想哥哥讨厭我,可我好像總是……我太笨了……”
陳子輕悶悶地說着,遲簾讓他坐起來,伸着胳膊給他看自己的雞皮疙瘩。
“你天生這麽白嗎?”陳子輕裝作看不見他的雞皮疙瘩,好奇他的膚色,“死了一天的屍體都沒你白。”
遲簾:“……”
他嘎嘣咬碎棒棒糖,抽出小棍扔在碗裏:“你能不能別張口就放屁,你見過死了一天的屍體嗎你就這麽說。”
陳子輕說:“見過啊。”
遲簾猛地把胳膊撤回去:“顧知之!”
“不是要吓你的,你別怕,死人一點也不恐怖,就是一具屍體而已。”陳子輕哄着。
效果适得其反,遲簾渾身發毛,他覺得自己很無助,他媽的,明天就讓傭人留宿別走了,這個家只有他跟瞎幾把亂扯的顧知之會要他命。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遲簾桌底下的腳踢他:“去開門。”
“你去吧,我把碗筷收去廚房洗了。”陳子輕不等遲簾阻止就把兩人的碗筷一收,端去廚房拉上了玻璃門。
遲簾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朋友非富即貴,他和他們見了面聊不到一塊兒去,想想就很尬。陳子輕在水池邊放水。
不見又不行。
況且見了,說明遲簾要讓朋友們知道他這號人,讓他進自己的圈子,不管是不是形勢所迫。
現在他就祈禱,遲簾的朋友裏沒人熟悉那兩位風雲人物,三人最好各有各的圈子,千萬別扯到一塊兒去。
因為他要花光心思追到遲簾,談一段戀愛,想甜就得投入進去,秀恩愛是免不了的。
遲簾年紀小不複雜,不像嘴上說的那麽讨厭他,接下來他們會繼續朝夕相處,他要每天做總結,随機應變。
陳子輕咨詢了賬戶積分,幾百能做什麽,買藥給遲簾吃,生米煮成熟飯?會遭天譴使不得,他快速刷碗,尋思盡快讓遲簾帶他去見家長——奶奶。
玻璃門嘩啦被拉開,陳子輕條件反射地回頭。
幾個少年湊在門口往裏探頭,新奇的目光向他投來,他們竊竊私語幾句就回到客廳。
“簾哥,他都不和我們打招呼,看到也像沒看到一樣,排場挺大。”
遲簾本不想管理會,但他想嘲笑顧知之在廚房當醜媳婦,他把手中的小拉環一丢,扣着一罐飲料站起來,一副要去幹架的架勢。
“算了算,簾哥,我們沒生氣,就是随便說說。”
“犯不着為那麽個人動肝火,咱開游戲吧,開開開,現在就開!”
“簾哥,你下手沒輕沒重的,要把人打進醫院了,你奶奶那頭可咋辦……簾哥——”
“天啦,我不敢看了,我還是個小孩,我好怕。”
“堃哥,你快勸勸簾哥,堃哥,別管你的小仙女了,先管管你發小啊!”
“鬼叫個什麽玩意兒,一個個的都是戲精,擱這兒演上了。”孟一堃給了叫得最歡的幾位一人一腳,他大步追上遲簾,手臂搭上去攬着,“做做樣子?”
“做個屁樣子。”遲簾喝口飲料,咔嚓捏扁,“不給我兄弟們面子,就是看不起我。”
孟一堃說:“那我給醫院打個電話,讓他們在那候着。”
“不用。”遲簾腳步不停。
“都不給人送醫?”孟一堃拍他肩膀,“那你這有些狠了,對着個茶基佬,何必這麽大火氣。”
遲簾一言不發地打開廚房門進去,把孟一堃攔在外面。
陳子輕擦着臺子上的水看遲簾:“你怎麽……我做錯什麽事讓哥哥不高興了?”
遲簾手中加力,飲料蹦濺出來,他擡着張冷掉渣的帥臉:“我幾個兄弟來看你,你什麽态度?不會叫人嗎?”
陳子輕眨眼。
遲簾掃了掃廚房,賢惠的醜媳婦拿着布,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挺像那麽回事。
“顧知之,你要是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位置,我就好好給你上一課。”
“我認得清。”陳子輕小聲解釋,“我聽你的話啊,我想對你的朋友問好,可是你沒讓我說,我就不說,我也想揮手,你沒讓我做事,我就不做,我都聽你的了。”
遲簾的心跳漏了半拍。
顧知之表現出來的樣子像家裏小寵物認生,只聽主人的話。
遲簾的內心深處不自覺地抵觸這種想法,他怕是心律不齊,今晚睡前就做個心電圖。
“出來。”遲簾道。
陳子輕把布搓搓洗洗,擰幹鋪在臺子上,垂頭走到他身邊:“遲簾。”
遲簾下意識:“嗯。”
“第二次了,以後別讓我聽到你叫我名字。”他的臉很臭,“不然我聽一次,揍你一次。”
陳子輕剛要說“對不起”,遲簾就打斷了:“你的對不起和你的哥哥一樣讓我倒胃口,有什麽話直接說,浪費我時間。”
“好吧,我不說了。”
遲簾伸舌掠掉唇上碳酸飲料的味道:“不再用惡心巴拉的話茶我了?”
陳子輕用“你在說什麽”的眼神瞅他:“我指的是不和你道歉。”
遲簾要背過氣去。
陳子輕牽着橘色T恤下擺,腿并着,兩只腳的腳尖朝向他,站姿乖順又聽話:“我穿的是你姑姑買的衣服褲子,腳上是你家的拖鞋,我這樣,是不是不會給你丢人了啊。”
遲簾後背似被蛇爬過:“顧知之,你能不能別給老子裝可憐!”
陳子輕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真可憐,我為了追你,腦細胞都要死光了。
“你那是什麽眼神,再那麽看我,我把你眼珠扣了。”遲簾惡狠狠的,兇死了,他拽住陳子輕,把人拖出廚房就松手,“自己走。”
陳子輕跟他去客廳,鬧哄哄的聲音漸漸停止。
遲簾倚着沙發:“介紹一下自己。”
陳子輕老老實實樣地一五一十道:“我姓顧,顧知之,十九歲,下半年去一中讀高三,來自桐市。”
遲簾擡下巴:“說一下自己剛才在廚房為什麽不理人。”
陳子輕說了。
少年們面面相觑,原來是誤會一場。有人憋不住地打趣:“話都不讓說啊,簾哥,管這麽嚴。”
“管你媽。”遲簾笑罵,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心裏很爽。
孟一堃摸着鼻子瞥發小,管一個鄉巴佬能有個雞毛成就感,阿簾搞什麽,進廚房也沒揍人,他還以為真要見血。
“喂。”孟一堃朝發小帶回來的人喊,“桐市是什麽地方?”
陳子輕望了望長了張軍人臉的男生:“小地方。”
大家明目張膽地評估他的全身上下,他出現在京市遲家的緣由,他們都了解了。
他們想着,山溝溝裏長大的老鼠沾了遲家的光,去一中肯定會借着簾哥的名頭做作賣弄。
雖然他們要考慮到簾哥奶奶那一輩的瓜葛不能讓老人家難做,但鄉巴佬非要出洋相,他們不看白不看。
這會兒真見到人了,發現他跟他們想象的不太一樣。
黑是真的,土也是真的,五官沒有硬傷卻很土氣,就是那種從骨子裏滲出來的土感。
不過,整個人十分自洽,并不局促難堪。
這基佬,茶嗎?他們沒聞到一丁點茶味,以他們鑒茶品茶的經驗,還真是看不出來他是個茶哥。
但簾哥沒理由騙他們。
所以這是一口他們都鑒不出來的資深老茶,他們防不甚防,只能等他主動露出茶氣再做打算。
“顧知之是吧,玩游戲嗎?”有少年舉起手機。
玩把游戲就能暴露出一個人的很多裝備,像性情,智商,情商,應變能力,抗壓能力,心态,大腦小腦發育程度等等。
陳子輕看向遲簾。
“看什麽,不知道自己是個菜逼?”遲簾往沙發裏一坐,颔首道,“去桌上把我的手機拿過來,坐我邊上看我玩。”
陳子輕用眼神說:你讓我,看你玩?
遲簾尚未反應過來,兄弟們就齊刷刷地把視線集中到他臉上,不是吧,那不是可愛的妹妹才能坐的位置嗎?
過來的少年裏有兩個女孩,她們把手擋在嘴邊叽裏咕嚕,暧昧地瞟他跟顧知之。
遲簾悚然,又他媽是腐女?這世界還讓不讓他們直男活了!他耳朵尖發紅:“顧知之,你滾到房裏去,別出來了。”
陳子輕對戲谑看他的少年們笑了下,轉身朝他的房間方向走。
客廳再次哄鬧起來,其中夾雜了聲,“浮哥跟燃哥都在國外度假,一個要過幾天回來,一個要到一個禮拜以後”。
陳子輕的腳步放慢了點,遲簾還有發小沒來啊。
背後傳來遲簾吃了炸藥的聲音:“你磨蹭什麽,還不快走!”
陳子輕加快腳步消失在走廊拐角。
進了房間,他就開始做筆記,以他的認真程度,別說一個遲簾,就是高考狀元……那都通通沒戲。
記好今天的心得體會,陳子輕把自己摔進床上,維持悶死的姿勢。
不多時,外面有人敲門,叫他去客廳表演才藝,他不想去,就說:“我睡了。“
“是簾哥的意思。”
陳子輕躺着不動,他困了想睡覺了,過了會又有人來,不是遲簾,是那個孟一堃。
“不想吃苦頭就順着阿簾。”
孟一堃剛說完,房門就從裏面打開了點,一只又圓又黑的狗狗眼露出來。
“我怎麽會不順着我的簾哥哥呢,他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我什麽都聽他的。”
孟一堃面部一抽,傳說中的茶藝?就這?哪裏出問題了,是他的耳朵,還是阿簾的腦子?
“你讓開點。”陳子輕看他跟個門神似的擋路。
孟一堃後撤,陳子輕走出來帶上門,徑自前去客廳表演才藝。
面對一陣看笑話的起哄,陳子輕偷瞥不救他的遲簾,眼珠轉了轉:“我給你們疊個元寶吧。”
“…………”
陳子輕回房取來幾張紙,手拿其中一張,漫不經心地對齊邊角折疊。
大家目睹那張紙在他黝黑的指間變化出三角形,船形,一眨眼的功夫,就見他對着船底吹口氣,
扁船變成了一個富貴精致的元寶。
“這個才藝可以嗎?能讓我過關了嗎?”陳子輕把元寶放到茶幾邊上,“不可以的話,我再畫個符?”
這群富二代親眼見證了一張符的誕生。
遲簾拿着符看,這他媽都能以假亂真了,顧知之竟然還會這唬人的手藝。
“我在網上學的。”陳子輕解釋。
遲簾把符一丢,就說只能唬一唬傻子。
有的少年很喜歡靈異一類:“那你還會畫別的符嗎?”
陳子輕把筆放進口袋,從果盤裏抓了把滾圓的葡萄吃,這會他把聽遲簾指揮抛在了腦後。遲簾礙于有其他人在場不好發作,後槽牙都咬上了,這家夥哄他跟哄孫子一樣,全是放屁!
“一般就是驅鬼,鎮邪。”陳子輕嘴裏塞着葡萄,口齒不清地說。
有人提議請筆仙,遲簾手指一抖,哪個不長心的,是不是要看他吓尿。
那有着養成系明星相貌的少年越說越起勁,嚷嚷着請出來就問未來,姻緣,成績,家裏的事業……什麽都能問,什麽都很準,非常神奇。他似乎很有經驗的樣子,激動得兩眼發光,迫不及待地想要拉着其他人一起玩。
“請了送不回去怎麽辦?“
“不會送不回去的,又不是拍電影,再說了,真送不回去也沒事,有顧大師在呢,是吧,顧大師!”
陳子輕聽出對方的吊兒郎當,叫“顧大師”也是嘲笑居多,他抿抿嘴,逐一看一張張肆無忌憚無知無畏的稚嫩臉龐,勸告他們:“不能拿靈異游戲開玩笑,要有敬畏之心。”不然你們亂搞,遺願清單上可能會出現你們的名字哦。
冷場了。
有幾個少年不爽地吐槽他玩不起來,沒勁。
“砰”
遲簾把在手上捏半天的手機丢在茶幾上面:“這才藝又有元寶又有符紙,這麽吊,還不鼓掌。”
氛圍熱火起來,大家嘻嘻哈哈沒心沒肺。
“鼓掌鼓掌。”
“顧大師,趕明兒跟我們一起去玩恐怖本呗。”
陳子輕好奇地走到沙發後面,湊在遲簾耳邊問:“恐怖本是什麽?”
遲簾耳朵根子一癢,蹭地躲開:“密室游戲角色扮演。”
陳子輕頓時就沒了興趣,那不玩了,夠夠的了。他要回房,有女生叫住他,問可不可以把符送給她。
“可以啊,你拿去吧。”陳子輕無所謂。
客廳外的花園,孟一堃深沉吐煙,發了個小雞拍肚皮的表情給一個發小。
過了會,那頭有了動靜。
謝浮:?
孟一堃将偷拍的視頻發到聊天框裏,等發小回應,發小又沒聲了,他蹲在灌木叢裏,夾着煙的手按語音:阿簾有醜人恐懼症,但視頻裏的情況來看,好像症狀有所減輕。
謝浮:。
孟一堃被一口煙嗆咳,是老謝給他們通風報信,他們才知道阿簾要帶個綠茶基佬回來,而且老謝看樣子還挺有興致,現在是怎麽回事,性冷淡了?
有蚊子叮腳,孟一堃抓抓:你在國外有什麽不順心嗎?
謝浮:沒什麽不順心,也沒什麽順心。
孟一堃眼皮輕跳,得嘞,這位爺狀态不佳,那還是等他狀态好的時候再說吧。
想了想,孟一堃又打個語音:他吃葡萄不吐籽,阿簾注意到了,看了他至少四次。
謝浮:他對阿簾有執念。
孟一堃嘴邊的煙掉在了地上,他低頭撿起來掐了:靠,基佬怎麽就喜歡瞄上直男,這是不是一種病?
沙灘邊的遮陽傘下,謝浮陷在躺椅裏,有個異國帥哥搔首弄姿想給他擦防曬油,他笑着擺手,并稱自己不是gay。
帥哥盯着他那一大包,失望地舔了舔嘴。
謝浮雙手放在腦後,姿态舒展地吹着海風,他四肢修長,皮膚白,肌肉薄而精實,像一條漂亮惹眼的鯨魚。
男男女女都往他這兒抛媚眼送秋波,在他眼前顯露自身傲人的部位,實在是乏善可陳,他點開微信。
孟一堃:阿簾是看在奶奶的份上才收留他的,我覺得他心裏有逼數,會盡力讨好阿簾,還會讨好我們,他不可能無恥到犯亂勾引阿簾,沒那個膽子,我們不用擔心他指手畫腳自以為是惹阿簾不快。
謝浮:再有鄉巴佬的事不要跟我說,去找老季。
孟一堃:你怎麽了?
謝浮笑笑,怎麽了,要不是剛好那時候提不起勁,誰會把時間浪費在一個鄉巴佬身上。
廉價的可愛,廉價的賣萌,廉價的茶藝,一切都很廉價,一邊要死要活的舔他發小,一邊叫他哥哥試探他有沒有女朋友,還無端把他拉黑,這麽能作,他看在阿簾的面子上,不計較就不錯了。
等他回國,他會要求阿簾隐瞞自己是那個網友,也不會對別人透露。
不光彩的小插曲,就該埋起來。
.
遲簾的一夥朋友擦着零點各回各家,帶走了制造的垃圾。
陳子輕因為這個小細節對他們産生了還湊合的印象,他一夜到天亮,活動手腳出門溜達熟悉環境。
遲家左右兩邊各有一棟富麗堂皇的別墅,左邊那棟開出來一輛車,陳子輕趕緊貼邊站,車子慢慢開出他的視野,他沒在意。
“那是啓榮老板的車。”
陳子輕回頭,遲簾打着哈欠出現在鐵門口,頭發蓬亂,眼睫毛被他揉成一撮一撮,他的手抄在運動褲口袋裏,眉眼間盡是困頓之色。
“就是涉及黃金珠寶,地産,制藥等多個行業的啓榮。”
陳子輕驚嘆:“那種大人物住在你家隔壁。”
遲簾朝右邊別墅側了側腦袋:“季常林住的地兒。”
陳子輕不認識,但他知道一定是個在百度一搜就能搜出履歷的大佬,他瞥瞥遲簾:“你和那兩家來往多嗎?”
“都是鄰居,你說多不多?”遲簾聳肩。
陳子輕問道:“他們家有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小孩?”
“是我兩個發小,謝浮,季易燃。”遲簾踩着路邊長得好好的青草,“他們都在國外快樂,昨兒沒回來。”
陳子輕“哦”了聲:“那你們住在一排,等他們回來就能找你玩了。”
遲簾在心裏嗤道,你昨兒不是問一中的籃球隊長跟學生會長嗎?就他們 。何止是熟,簡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一中名氣大的人有不少,別的不問,偏偏問那兩個,顧知之八成知道他們是發小,故意問的。
就好比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顧知之除了勾引他,也會觀察其他“哥哥“。
遲簾希望顧知之能看上很受基佬追捧的老季,對不住發小了,他只想甩掉那塊牛皮糖,在他被逼瘋之前。
牛皮糖采了朵小花送他,他扭着臉道:“花開得正好,你非要把它摘下來,這跟殺人有什麽區別?”
陳子輕呆若木雞:“……那你踩草呢。”
遲簾跟他幹瞪眼。
“我們都不對。”陳子輕得出結論,“下次不這樣了,走吧,你帶我去買早飯。”
遲簾佩服他的腦回路:“我說要帶你去了嗎?你就這麽理所當然?”
陳子輕說:“我不認識路。”
“帶路不過是借口,你不就是要我付錢。”遲簾看穿他的伎倆,“老子是你的提款機。”
陳子輕撓着臉對他笑:“我的錢都在微信裏面,你登我微信掃碼就好了啊。”
“那麽麻煩,我會做?”遲簾拉着個臉,罵罵咧咧地催促,“能不能快點,腿短不知道跑起來?”
脾氣這麽不好的嬌貴少年一點耐心都沒有,讓人難以想象他談了戀愛會有多少改變,不可能甜得起來的樣子。
.
上午遲簾接到奶奶的電話,讓司機送他跟陳子輕去了奶奶家。
遲奶奶握着陳子輕的手,親切地叫他小知之,嘴裏翻來覆去地念叨:“好孩子,漂亮孩子。”
遲簾抖肩:“奶奶,你的老花鏡放哪了,我去給你拿過來。”
“要什麽老花鏡,奶奶視力好得很。”遲奶奶撫摸昔日姐妹的孫子,“小知之,你缺什麽告訴奶奶。”
陳子輕看遲簾。
遲奶奶立即從這一舉動裏判斷出一個信息,她不輕不重地拍在自家孫子胳膊上:“你欺負小知之!“
遲簾:“……”
“別吃梨了,反省去。”遲奶奶訓道,“不聽話,奶奶怎麽跟你說的,沒大沒小沒禮貌,按年紀,你該叫小知之一聲哥哥。”
遲簾意味深長:“那怕是叫不了。”
遲奶奶狐疑:“怎麽叫不了?”
“這就要問他了。”遲簾慢悠悠地把皮球踢給鄉巴佬,老子看你怎麽說。
陳子輕幾次張嘴,欲言又止:“奶奶,我喜歡叫遲同學哥哥。”
“噗——”
遲簾剛喝進去的可樂噴了出去,這話都能說得出口,真的一點臉都不要了。
“阿簾,你注意點個人衛生。”遲奶奶有幾分嫌棄。
遲簾指着陳子輕,誇張地哭訴着告狀:“奶奶,你沒聽到他說,”
“聽到了,不就是小知之叫你哥哥。”遲奶奶那是相當的開明,“這有什麽的,他喜歡叫就叫了。”
陳子輕害羞一笑。
遲簾拳頭都捏緊了,操。
遲奶奶叮囑道:“阿簾,你拿出哥哥的樣子,開學了要護着他,別讓他受一些搗蛋鬼的欺負,在學習上給他提供幫助,你們好好努力,争取考上同一所大學。”
遲簾翹腿:“不能吧,我是要留學的。”
陳子輕沒說話,他的眉眼都垂下去,安靜得滲出了幾分令人動容的落寞。
遲簾斜眼,怎麽,還真想畢業後也粘着老子?真敢想。老子連自己的未來都做不了主,你算個鳥。
陳子輕給他梨,他把聲音壓到最低,好像是躲在被窩裏說話:“你是不是要我直接告訴奶奶,你饞我身子,對我圖謀不軌?”
“別說,我不想你奶奶生氣。”陳子輕慌張道。
遲簾得意道:“你求我。”
陳子輕用口型一字一頓:“我求你。”
遲簾愣了愣,不自在地把眼神一飄,聽他說:“哥哥,你先記着我惹你不高興的地方,回去我任你處置。”
他媽的,一不留神就被惡心到了。
陳子輕見遲簾不接梨,他咬了口,自己吃了起來。
遲奶奶終于做出了決定:“小知之你也去國外留學,只要你做到自己能做到的部分,剩下的奶奶幫你。”
陳子輕被一塊梨肉硌到了嗓子,難受地咳嗽。
“奶奶,你看看,他被你吓到了,人各有命,一個月拿一兩千工資的人,你讓他出國鍍金,這不是給老天爺添加工作負擔?何必。”
遲奶奶瞪走孫子,和藹地安撫貧苦人家出身的小孩:“小知之,你別聽我孫子的,好點沒,你還沒說缺什麽。”
遲簾等着看顧知之怎麽趁機敲詐,沒想到他說的是:“什麽都不缺。”
嘁。
确實都不缺,賴上他了,還有什麽沒有的。
遲簾又冒出想把盡快擺脫顧知之的念頭,他在微信上找另一個發小:老季,你幾號回來?
季易燃:17號。
遲簾:玩什麽呢,玩那麽久。
季易燃:在做訓練。
遲簾見他這麽說,不免想到他一直以來的缺陷,只好暫停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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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天是七夕,陳子輕廢了很大的勁才把遲簾叫出去,又有意無意地和他去一家餐廳吃飯,情侶打五折。
遲簾已經顧不上自己被算計了,他被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流吵得心煩氣躁。
陳子輕一手拿着新買的手機,一手拿的是遲簾沒吃完的棉花糖:“出來玩別這麽不高興。”
遲簾口罩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吃個飯還要排隊領號,他這輩子沒受過這種苦,揚言要去親戚開的酒店。
“就這家吧。”陳子輕不讓遲簾走,開玩笑,這是他在網上刷了很多帖子看網友建議,挑出來的網紅情侶餐廳,寓意很好的——網友分享出來的感情結局比例透露,來這的大多都會很恩愛,最後也都分手了。
錯過很難再有下家。
陳子輕垂着頭說:“這家主題好。”
遲簾額角一蹦:“你沒發現我們過來,很多人都在看我們?”
“因為你帥啊。”陳子輕說。來吃飯的兩男生不止他們,也有別的隊伍,但遲簾是焦點。
他認真又誠懇地陳述事實:“你多帥,裹塊布都能讓人移不開眼。”
遲簾臉一紅,老子是校草,當然帥了。
陳子輕把手機揣進兜裏,騰出手掏小票:“我們前面的人不算多,等等就到我們了,現在有時間,我們去附近逛逛,買個盲盒。”
……
盲盒的普遍價位遠超陳子輕想象,都是七十九,八十九,他印象裏是九塊九。
這個太貴了,這個也貴,陳子輕嘴裏碎碎念。
遲簾拉下口罩吃棉花糖,甜得粘嗓子:“你到底買不買?”
“買。”陳子輕拿了個超人盲盒去付賬,一個彩色彈力球被遲簾丢到前臺,他在服務員的疑問中說,“一起的。”
兩樣東西就超過一百了,陳子輕被京市的物價驚到了,他開始盤算今天這頓飯要花多少錢。
點菜的時候,陳子輕刷着手機上的電子菜單,眉頭就沒解開過。
遲簾随時擡頭,都是他那丢人現眼樣。
“到底幾個菜,能讓你傾家蕩産?”遲簾受不了地開口。
“單獨看不貴,一加購物車就有種怎麽這麽多錢的感覺。”陳子輕嘀咕,“就快好了,我點個喝的。”
接着就問道:“玉米汁可以嗎?”
遲簾不在意吃的喝的,他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不想多費心思。
七夕就這麽被糟蹋了。
雖然他沒女朋友,過不過的都行,但也不能跟個天天茶他的基佬出來吧,真他媽的。
遲簾在看家裏人發的信息,餘光瞥到對面的人湊過來,他把手機息屏:“你在幹什麽?”
陳子輕屈膝站在他旁邊:“我想和你拍張合照留個紀念。”
遲簾說:“不拍,拿開,別逼我掀桌。”
陳子輕要拿到合照貼在餐廳的照片牆上,他竭力夾着嗓子哀求:“就拍一張好不好。”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遲簾火冒三丈,“發春的貓。”
陳子輕:“……”
遲簾抓住他背帶褲後面的小熊夾子,拉起來,松開,在它彈回去時說:“都發春了,怎麽不叫?”
陳子輕猶豫了一下,單手松松蜷縮着舉到臉邊:“喵~”
“嘭”“咚”
遲簾捂住鼻子蹲到桌底下,腦袋撞到桌子痛得眼冒金星。
陳子輕也蹲下來,湊頭問他怎麽撞到了,疼不疼。
遲簾粗喘着低吼:“顧知之,你長這臉,這樣,這麥田色,根本不适合賣萌你知道嗎?”
陳子輕嘆氣:“我知道。”
遲簾氣息一松,終于得救了。
下一刻就聽他苦惱地來一句:“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對着你就想賣萌。”
遲簾冷冷看他,語氣更冷:“我是祖國的花朵,你這麽摧殘我,你良心被狗吃了?”
陳子輕說:“我也是祖國的花朵。”
遲簾毫不客氣地評價:“茅坑邊的野花。”
“總歸是花。”陳子輕趁遲簾不注意,飛快拍下了合照。
兩人蹲在桌底下四目相視,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服務員彎腰:“二位,菜上齊了。”
陳子輕擋住臉皮薄的遲簾,若無其事地從桌底下出來:“好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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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吃到一半,遲簾把陳子輕丢在餐廳,徑自去找朋友們玩了。
到了夜生活正濃的時候,遲簾和朋友們告別,他沒回家,去的奶奶那兒,今晚要在那邊過夜。
遲簾早前在小區物業那裏錄入過自己的臉,進出都很便捷,他這次也和平時一樣,過大門的時候掃描他的頭像,電子音響起:“識別成功。”
就在他往閘口裏面跨的那一瞬間,突兀地冒出一句:“檢測到陌生人員。”
遲簾的後腦勺倏地一涼,緊跟着那股涼意竄到他後脖子,不受控地向下流竄,連帶着他整個後背都涼絲絲的。
沒風的夏夜,遲簾硬生生地打了個冷顫,他緩慢回頭,
沒人。
身後掃描區只有漆黑的街道,哪來的陌生人員?
我操,什麽鬼!
遲簾提着手裏的購物袋邁進小區,狂奔起來,他亂踩着地上的樹影朝奶奶家跑,老遠瞧見噴泉前面有個熟悉的人影,連忙加速迎上去。
少年像被狗追,跑得飛快,兩條腿跑出了虛影,帶出的滾熱勁風撲到陳子輕臉上,撲進他眼裏,他眯了下眼,深感莫名其妙,嘴上倒是平靜地說:“你沒回來,我想給你打電話發信息怕你煩,就出來接你……”
遲簾深呼吸打斷道:“我後面有鬼,跟我一起進來了,操,顧知之,你不是會畫什麽符嗎,快咬破手指畫一個在我手上,快啊。”
他粗略地講了門口的陌生人員事件:“老子魂都要被吓飛了!”
陳子輕把張着的嘴閉上,向他背後看了看。
從小就超怕鬼完全沒轍的遲簾以為真有,頭皮都麻了,他在極端的恐懼之下想也不想就抓住陳子輕的一根手指,叼住,犬牙嵌進小麥色皮肉,嘗到了一點鹹味才驚覺自己幹的什麽傻逼事。
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遲簾鎮定地吐出口中的手指:“我給你咬破了,你快畫。”
陳子輕沒感覺到一縷陰氣,遲簾的反應又不像是假的,他猜測那東西可能只是剛好也想進小區,就跟着遲簾進來了。是某個樓棟裏的鬼魂,已經回家了。
當然不排除另一種可能,檢測器出故障了。
反正虛空中的遺願清單沒增加,那他就不管了,他捏着流出血珠的手指,露出思索的表情:“驅邪的符是嗎,我得在你胸口畫。”
遲簾:?
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什麽下流話?
陳子輕不聽,心一橫只管說:“為了達到最佳效果,不能隔着衣服,我要進你裏面。”
他一眼不眨地征求意見:“你讓我進去?”
遲簾腦子嗡響,手上購物袋用力砸過去,情緒失控臉紅透了,羞辱又憤怒地破口大罵道:“你他媽非要在這時候吃我豆腐占我便宜?”
陳子輕接住購物袋,正色:“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你不要多想。”
“那回家,不能在外面。”遲簾艱難讓地退了一步,他為了保護自己的敏感帶,掐住黑皮的脖子彎腰湊近,“你畫的時候別碰我乃子,不然我他媽就讓鬼吓死,再帶走你。”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我昨天那張有個地方寫錯了,姑姑跟遲簾媽媽是姐妹,跟他爸爸沒關系(由于昨天寫了句手動,所以我就不回去改了,改了還要重新進審,有風險)
還有就是,這個世界雖然跟第二個世界一樣人多,但不同的是,這次全員主角,時間跨度大,能拎出來當一篇文的那種。因為真的要在不同時間段談三段甜甜的愛情,我挖你牆角他挖我牆角互相挖都需要時間跟契機,沒那麽快的哈,其他遺願為輔第一遺願為主,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