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逼王集中營
第55章 逼王集中營
陳子輕一下就明白被人欺負了,有父母撐腰的孩子是什麽樣了,雖然比喻不完全準備,但他确實從柏為鶴這兒感受到了父愛帶來的溫暖跟底氣。
柏為鶴如果為人父,別的家長帶人找上門的時候,他肯定不數落孩子在外面亂惹事,不為了面子先打一頓再說,發現打錯了也不承認。
陳子輕怔怔地看着柏為鶴,說起來,他身上沒有同性戀的強烈磁場,估計是個直的,贊美蝴蝶應該只是純粹的贊美蝴蝶。
柏為鶴若有似無地皺了皺眉:“傅太太。”
陳子輕的視線還在柏為鶴身上,卻沒有聚焦,似乎穿過他看向更遠的地方,更模糊的東西。
怎麽好像……柏為鶴是直的,他心裏就難受起來了呢。
這也是原主的情感殘留嗎?
想把柏為鶴掰彎。
可是這多不道德啊,掰彎直男。
不過,不掰的話,吻蝴蝶的标注任務怎麽辦……
陳子輕的眼瞳漸漸聚焦,沒有意識到自己看柏為鶴看得有些久了,真的好帥,在這個富二代們全員漫畫臉的背景裏都能脫穎而出。
聽力上的殘缺絲毫不影響魅力。
“傅太太。”柏為鶴的嗓音裏隐約了些許混入了私密的個人情緒,“你在幹什麽?”
陳子輕攥着花瓣垂下了腦袋,不知道。
傅太太不知不覺地紅了眼,對着一個他先生以外的男人委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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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為鶴忽然起身,往外走。
陳子輕慌張地想要跟上去,路家人露出各種心思的兇光。
然而柏為鶴并未離開,他停在會客廳門口,面朝冬日晨光打電話:“七點半來接我。”
陳子輕覺得柏為鶴這話是跟他說的,提醒他時間不多,他壓下紛亂的心緒線,恢複如常地對着路家衆人:“你們想問我哪些事?”
路家人看他明知故問,頓時就不悅起來,其中就有惡狠狠瞪着他的目光。
“傅太太,你心知肚明!”
陳子輕用左手抹掉右手指縫的花瓣汁液:“我不太清楚,還是你們問吧,你們問一個問題,我答一個,有柏先生在,他會主持公道的。”
這話原主的弟弟說過,柏為鶴主持公道了嗎?好像沒有。
陳子輕覺得自己又要開小差把注意力放到柏為鶴身上,他趕緊他這個苗頭掐斷,等着路家提問。
其實他出了電梯以後沒有回去看過,沒見到路克的死亡現場,只能猜很慘。
陳子輕等了好一會,路家都屁聲不作,這是什麽意思?非要他主動交代嗎?還是在拖延時間,拖到柏為鶴上班去了再搞他?可能性挺大的。他抿抿嘴,開始說了起來。
“昨晚我去坐電梯的路上遇到路少爺,我們聊着天進了電梯。”
“他先進去,我後進去。”
“一開始沒有發生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直到我們聊起這段時間圈子裏的幾起命案,路少爺說殺手組織殺人用帽子做标記太嚣張了,他們多個家族聯手在查,過不了多久就能揪出來,他還說早前的派對上自己就要被戴帽子,幸好蘭少爺當時覺得不對勁,及時把他跟其他人喊走了。”
路家人面色古怪,這裏面怎麽還有蘭翕的事。
“路少爺跟我展示他的頭圍,說他的帽子都要定做,所以他不怕那些殺手,他們标記不上,也就在這時候,他發現自己頭上多了一頂帽子。”
這一霎那間,會客廳的溫度就低了下去。
運行中的電梯裏,怎麽可能憑空出現帽子?又不是變戲法。
“路少爺摘不下來帽子,哭着求我幫他,我就幫他啊,我的指甲都快翻了。”
陳子輕把攥爛的花瓣放進牆邊垃圾簍,他去桌上拿紙巾擦擦手,離路家人近點,向他們伸出十根指甲。
指甲靠近肉的地方有一條紅色的折痕,十根手指都有。
看着就疼。
說明他是真的有拼盡全力救人。
“我們一起合力,怎麽都摘不下來,帽子像長在路少爺的頭上。”
……
“我看着他的身體騰空,頭往電梯門上撞。”
陳子輕停下來緩了緩,心理上很不舒服很脆弱的樣子。
路家長輩一雙鷹眼盯着傅延生地太太:“這都是監控裏沒有的內容。”
陳子輕不奇怪,夏子做手腳了。
“監控拍到你們進了電梯沒多久,畫面就被某種信號幹擾了,電梯開過一次門,等到監控恢複以後,我們看到的畫面是小克倒在電梯裏。”
那長輩沉聲道:“當時你已經不在旁邊了。”
“是的,我出去了。”陳子輕臉色慘白,他吞吞吐吐,像是十分忌憚恐懼什麽東西,猶豫要不要說。
“傅太太,路家遭此沉痛的事,想盡可能的了解全程,希望你能理解我們。”
陳子輕強顏歡笑:“我理解,我理解的。”
他的身形輕抖了一下,柔柔弱弱地小聲說:“我當時嘗試着救路少爺,我按了所有樓層,不記得電梯門開的是哪一層了,我趁着他被撞上電梯門的時候跳起來頂他。”
“我以為我把他頂出去了,我救了他,我不知道那只是我以為。”
會客廳陷入詭異的寂靜中。
陳子輕拿出手機開機,給他們看通話記錄:“我接了費萊爾的電話才知道路少爺死在電梯裏,我拉出來的不是他。”
“那你拉出來的是……”
陳子輕惶恐地望了望看路家的一張張老的少的人臉,很有恐怖片效果地輕輕吐出一個字:“鬼。”
成功地讓他們紛紛變了表情。
想到了是一回事,親耳聽見是一回事,當然,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了。
陳子輕咽了口唾沫,他是真的怕鬼,再加上有意渲染,聽的人免不了會帶入進去。
要不怎麽說,說鬼故事的人,必須自己更怕,才能吓到別人呢。
陳子輕一副屈服在路家的淫威下,不得不強迫自己回憶細節,完全不敢隐瞞的可憐模樣,他聲音發顫:“鬼就在我面前哭,我想看清她的臉,可是我越想看,意識就越模糊,後來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就在柏先生的車裏了,據周秘書透露,他們看到我倒在路邊,出于好意就給了我幫助。”
陳子輕見陸家集體沒聲音,他帶着點哭腔說:“就是這些了,我都告訴你們了,我真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了。”
路家那長輩眼神犀利:“我聽說有門邪術,養小鬼,傅太太知道嗎?”
陳子輕瞪大眼睛:“不知道啊。”
他哆哆嗦嗦,要昏過去了:“還有養小鬼嗎,為什麽啊,那又不是花花草草,什麽人敢養啊。”
在場的看他這樣是真的不知道,不像裝的。
陳子輕實際上是知道的,他在網上見過,就那種古曼童佛牌養小鬼,這跟夏子沒關系。
路家大伯還是二伯首次發聲:“電梯門打開關上沒多久,接近昏迷的小克就像是被人抓着往電梯門上撞,一下一下撞上去。”
陳子輕知道,那是夏子等他昏迷後再次進入電梯,殺死了路克。
就是死局,沒有活路。
“小克的頭被砸爛了,腦漿都出來了,整個電梯裏全是血,我們都不算是吃齋念佛的人,可我們見過那種場面。”
陳子輕心說,他也沒有見過,那是虐殺啊。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們心裏都明白吧,這是鬼做的,靈異事件,活人是報不了仇的,你們就別找我出氣了。”
陳子輕覺得有錢人在某種意義上比鬼可怕多了,鬼只殺标注的人,有錢人不高興就打人要人命,他不敢給自己樹太多敵,本來就有一張讓人誤會放蕩可玩的皮囊,和不好的名聲,以及不被重視,卻又可以滿足某些人妻癖好的太太身份。
“我能做的都做了,我只是個人,沒有能從鬼手底下搶人的本事。”
傅太太輕輕蹙了一下眉心,我見猶憐。
有不受美色影響的大老粗拍桌子:“鬼怎麽不殺你?”
陳子輕眨眼:“我沒有得罪鬼啊。”
“照你這麽說,我家小克得罪鬼了?”
陳子輕沒出聲,他幾不可查地撇了撇嘴,那不然呢。
大老粗憤而咆哮道:“柏先生,我家小克只是愛玩,不會對鬼神大不敬!”
柏為鶴始終背對會客廳立在原地,也不知有沒有在聽裏面的種種,此時鐘家人希望他發表看法,他平淡無波道:“我不參與你們之間的事。”
大老粗氣得發抖,你不參與,那你一晚上都不讓我們見到人,第二天也不要我們把人帶走?
雙标!
大老粗當場拔槍。
陳子輕驚呼,他還沒提醒柏為鶴,鐘家其他人就已經嘩地站起來,擋在他的槍口前面。
瘋了吧,對着柏為鶴開槍!
就算打地面上了,他們也別想走出公館。
柏為鶴雖然初來乍到,但垡城圈子裏至今都沒摸清他的背景,深得很。
大老粗在幾個長輩的低聲警告下冷靜了點,他把槍重重砸在桌上,挎着臉忍氣吞聲。
陳子輕沒找地兒坐,他全程站着,拿出了百分百被提問的态度。
鐘家挑不出他的其他刺了,這麽幹耗到七點半,把給微玉撐腰的柏為鶴耗走了也沒用,除了把人打一頓,做不了什麽了,打了還有可能得罪傅延生,誰知道會不會又出現上次那種先同意讓鐘家把人帶走,半路卻發請柬保人的離奇現象,他們權衡利弊,一對眼神,只能就此作罷。
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要為家族的長遠利益打算,家主比他們更清楚。
于是路家一衆起身向公館主人打招呼:“柏先生,我們已經跟傅太太聊完了,告辭!”
柏為鶴側身:“慢走。”
陳子輕等人走光了就拍拍胸口,追上朝木橋方向走的柏為鶴:“柏先生,路少的死因你都聽見了吧,這個世界真的有鬼。”
柏為鶴腳步不停地踏上木橋:“沒見過。”
陳子輕替他慶幸:“那你是幸運的。”
上了木橋,陳子輕垂頭注意腳下的時候,沒發覺前面的人身形有一瞬的停滞。
天冷,池子裏的水結着冰,傭人沒打碎,保持着自然的風光。
木橋硬邦邦的,踩上去發出咯吱響。陳子輕跟着柏為鶴走到橋那邊,看他左耳廓上的助聽器,熨得很平整的黑色大衣,松弛垂落的手,嗅着他身上的冷淡氣息。
商場如戰場,家破人亡打敗仗的沒怨氣嗎?
可能鬼也怕窮兇惡極的殺人犯跟壞人吧。因為那類人身上的煞氣太重。
做人的時候不敢惹,做了鬼還是不敢。
像傅延生,扇死個人跟扇死只蒼蠅一樣,他都沒被鬼帶走。
.
司機在公館門口等老板,有輛車停靠過來,下來的年輕人一表人才,衣服上有家族徽章,表明了身份。
就在司機準備給老板打電話彙報時,公館裏走出來了兩道身影,前面的體型高大,幾乎把後面的人擋住了,只能從他邁開的腿間看出一雙白靴,網上是直而細的腿。
司機聽見那年輕人揚手:“嫂子。”
然後他口中的嫂子,也就是傅太太從老板身後走出來,公館門前精心養護的花頓時就不怎麽樣了。
陳子輕看到費萊爾出現在公館,有種懸在頭頂的刀終于掉下來的一言難盡感,他偷瞄柏為鶴,自己現在沒有理由再住下去了。
“柏先生,謝謝你昨晚收留我。”陳子輕真心誠意地道了謝,袖子裏的手拿出來,對着他揮了揮,“再見。”
柏為鶴一言不發。
陳子輕的心提了起來,是不是他漏掉了什麽?
哦,藥膏的事。
“藥膏很好用,我臉上消腫了。”陳子輕露出笑臉,勾人韻味的鳳眼跟紅軟嘴角都彎了起來。
柏為鶴依舊沒有言語,他高許多,俯視的時候,眼微微阖下去,看不清眼裏是什麽樣的世界。
陳子輕一頭霧水,還有漏的嗎?他認真想了想,沒有了啊。
柏為鶴忽而開口:“再見,傅太太。”
陳子輕的耳朵驀然一紅,怎麽回事,柏為鶴之前這麽叫他,他都沒感覺,這個時間的這一聲莫名顯得磁性缱绻,讓他有點不自在。
傅太太坐上了回去的南瓜馬車,突然想起什麽,急忙跑下車,跑到尚未上車離去的柏為鶴面前。
“你的助聽器是定制的吧,摘取還是要多小心點,要收好了。”
柏為鶴的笑意轉瞬即逝:“有勞傅太太提醒。”
陳子輕愣了半天才回神:“那就這樣,我走了啊,再見。”
又說了一次再見。
陳子輕上了車,他邊系安全帶,邊從後視鏡裏看柏為鶴。
車像離弦的劍,猛一下就駛出去,陳子輕抓住安全帶心跳加速:“費萊爾,你開慢點啊!”
費萊爾真的慢下來了,公館的面貌和門前的人也徹底見不着了。
陳子輕心裏空蕩蕩的,他沒去過游樂園,感覺坐刺激的項目從高空墜下來應該就是這樣。
腿伸不開地屈在座椅前面,陳子輕往後坐坐,他安靜片刻,突然轉頭:“費萊爾,你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我吃飯沒擦幹淨嘴嗎?”
費萊爾玩味道:“我去公館接你的時候,傅哥要是在車裏坐着,那你跟別的男人膩歪的時候,就是你死的時候。”
陳子輕反駁:“什麽膩歪,只是正常的告別。”
費萊爾沒拿出一二三的證據甩他臉上:“你怕傅哥,不怕柏為鶴?”
陳子輕說:“都怕。”
費萊爾笑道:“沒看出來。”
陳子輕對着車窗外想,你不懂的,我有原主的情感殘留,不自覺地就不怕了。
“柏先生沒有扇人耳光掐人脖子的嗜好。”
“那不就是情趣?”
陳子輕:“……”不愧是傅延生的心腹,你們穿一條褲子。
“再說了,柏為鶴只是沒有扇你耳光掐你脖子,這可不代表他不會扇其他人耳光,掐其他人脖子。”
這話并不能讓陳子輕給柏為鶴打低分。
柏為鶴給他的初印象是發怵,後來聽傅延生說在國外玩開的時候多可怕,相處下來發現除去個別不安的瞬間,總的來說是個好人。
先前的就不說了,就說昨晚吧,他在休息室表演突然倒地抽搐又哭又叫,撲過去拽柏為鶴領帶,對方沒有踹他,沒叫人把他趕出去,也沒自己離開,就坐沙發上看他“鬼上身”。
柏為鶴在他神經兮兮,很不正經讓人誤會的祈求中讓他如願,在傅延生要強穿他時把人打暈,在秘書問有什麽吩咐時沒讓人進來看他的狼狽,只讓秘書在外面候着,準他在休息室待着消化情緒,叫秘書給他口罩遮臉上的巴掌印,給倒在路邊的他一張座椅,在他走投無路時收留他一晚,讓傭人送他藥膏,沒讓路家人帶走他。
審問期間,柏為鶴一直都在現場,路家這才有所收斂。
原則,底線,良知都有。
同是商人,年齡差也不算大,傅延生正在血性旺盛地打打殺殺,情場商場各領風騷,而柏為鶴卻已經步入養老階段,他周身沒有戾氣,依然能展現令人仰望的氣場。
這麽一梳理,陳子輕感嘆,果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也有可能是他剛好遇到了這個時候的柏為鶴吧。
車停在路邊,費萊爾跟人打電話,沒有避開旁邊的陳子輕,講的是一口流暢的英文。
陳子輕羨慕會很多的人,覺得有知識的光環。現在看費萊爾都沒那麽讓他不适了。
在他眼裏,好像知識水平高的人,不會壞到哪裏去。
陳子輕搖頭,也不對,傅延生不就是天才學子,一樣無法無天,草菅人命。
還是分人,知識不代表人品跟道德心。
陳子輕聽着耳邊的英文,感覺像母語,他在費萊爾結束通話後,試探地問:“你在國外生活過啊?”
費萊爾啓動車子。
沒否認就是默認了。陳子輕在心裏算算,原主,柏為鶴,費萊爾都在國外生活過,也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什麽聯系。
陳子輕忽地坐直:“費萊爾,你從哪看出我聽不懂英文的?”
原主母親在世的時候,他受到的是繼承人的教育,不會不懂英文。
所以,費萊爾知道他不是原主?這挺驚悚的。要是費萊爾都看出來了,那別的人呢?
費萊爾好似察覺不到他的緊張:“嫂子說的什麽意思?”
陳子輕說:“你不避着我接電話。”因為你知道我聽着就是鳥語。
費萊爾朗聲大笑:“哈哈,嫂子你真逗,你是自己人,這有什麽關系。”
陳子輕不信。
車上高架,費萊爾用很随意的語氣提了一句:“昨晚傅哥讓我帶人在樓下等着,你不會有事的。”
誰知沒見到人,他這嫂子也是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脫離他們這群人的監守,上了柏為鶴的車。
費萊爾整得像調解家庭糾紛的,站位卻歪到天邊去了:“傅哥不可能真的不管你,他有數。”
陳子輕不那麽覺得,傅延生喜怒無常,還盲目自大,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栽在原主手上被綁架,錯過營救白月光的事了?
真當自己是天神下凡,有神力,無所不能,什麽局面都能掌控。
“你的定位被屏蔽之後,傅哥猜你在南闡公館,他沒讓我們當晚去帶你回去,那意思你還不明白嗎,不就是想你好好休息。”
陳子輕從來不知道費萊爾還有這種說鬼話的本事:“路家人是不是他安排到公館的?”
費萊爾嘆息:“傅哥也是人,人都有情緒,嫂子你在慈善晚會上讓他不痛快了,體諒些吧。”
陳子輕:“……”
到頭來都是他的錯,他放蕩,下賤,違背婚姻該有的忠誠在外面偷情,是個婊子。
傅延生情人不斷婚內出軌,屬于是正常操作。
算了,想這個幹什麽,腦細胞都髒了。
陳子輕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按理說傅延生這會兒已經到公司了:“他的心情怎麽樣?”
很怕回去被家暴,十有八九的事,又不能長久地擺脫現狀,他一接手這副身體就身處困境,沒權沒勢,身邊都是沒有王法的野狗,而且他們是合法夫妻。
然而陳子輕這一問才知道,傅延生的某個項目出了問題,不是哪個高層能分憂的,他後半夜就臨時飛去國外出差了。
陳子輕的呼吸立馬就輕松起來,傅延生不在國內啊,太好了。
費萊爾輕笑:“傅哥希望嫂子在地下室反省。”
陳子輕:“……”這很好笑嗎,關人是犯法的,這個背景設定真恐怖。
“反省什麽?”
“沒說。”費萊爾輕佻地吹口哨,“我相信嫂子能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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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地下室待了一天就被擡出去了。
費萊爾站在門外看家庭醫生給床上的人輸液,他通過電話做彙報工作。
傅延生那邊是白天,他站在上百層的落地窗前,俯瞰商業帝國的風景:“裝的?”
費萊爾說:“醫生确診過了。”
辦公室外有嬌媚的提醒聲,該去開會了,傅延生讓人滾,他将通話切換成視頻。
費萊爾調轉鏡頭對着床的方向。
傅延生看到視頻裏的人靜靜躺在被子裏,那雙到處亂勾人的眼睛閉在一起,長發柔順地披散着,一條手臂搭在床邊,手背上有輸液針。
這麽看是真病了,也瘦了。
自找的。
傅延生的心口讓什麽刺了一下,他去辦公桌上拿藥吃,年紀輕輕心髒就不好了。
那個晚上的契機他沒有抓住,沒有忍過去。
之所以沒帶槍上門把事情鬧大,魚死網破全都他媽成為垡城上流圈的笑柄,是因為他被迫出差了,他不但沒煩躁,還感覺自己松了一口氣。
具體情緒上的變化他沒有細琢磨,只知道全身的結構的确不受他支配了,支配權到別人手上了。
一切錯位的節點,錯過了歸位的機會。
“路少的死太邪門了。”費萊爾說,“一般人心理上承受不住,嫂子是吓病的。”
傅延生冷笑,吓病?當晚都上野男人的車,去人家裏過夜了,哪裏像被吓到。
正常被吓到不是該回家?
婊子連家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了。
傅延生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手機拿近點。”
費萊爾走到床邊,把鏡頭對着床上人白玉般的皮膚,找不出一絲瑕疵的臉。
傅延生的牙關發酸,齒間仿佛又咬出了一塊香軟潮熱的皮肉,他盯着視頻裏的人,喉嚨做着吞咽的動作,除了發騷,還有什麽用。
“把你嫂子看好。”
傅延生挂了,他于一周後回國,晚會那晚的暴戾早就随着時間粉碎了個幹淨。
管家細心彙報主母的生活起居,傅延生擺了下手:“把消毒的用品跟刀送到他的房間。”
“好的。”管家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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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被疼醒的,他出于本能大叫着轉身,手砸到什麽的時候,眼睛也睜開了。
傅延生一條腿跪在床邊,手上拿着一把刀,刀尖有一點血,慢慢凝聚成一滴血珠,掉在床上。
“你要幹什麽!”陳子輕蹭地踢開被子爬起來。
傅延生面色森冷:“你在吼誰?”
陳子輕看到了床頭櫃上的消毒物品,他通過傅延生手裏的到刀跟自己脖子後面的疼痛想到是怎麽回事,瞬間就變了臉:“沒有沒有,延生,我沒有吼你,我只是吓到了。”
床陷下去一塊,傅延生站了上來,陳子輕不停後腿,他沒留神已經退到床邊,再往後挪一步就要摔地上。
傅延生驟然伸手拽住他的睡袍前襟,把他拽到身前,臉朝下往床上一按。
刀尖挑開他的發絲,看他後頸的蝴蝶紋身:“皮已經破了。”
“一次挖掉,別動,不然挖出個洞就不好看了,你說是嗎,太太。”
傅延生溫柔的話語比魔鬼的詛咒還要可怕,他的刀尖重新抵上了出血的紋身一腳。
陳子輕大力掙紮:“不能挖不能挖。”
傅延生眼下盡是狠厲:“為什麽不能挖,你是我太太,你從頭到腳哪裏不是我的?我想挖就挖。”
陳子輕哭了出來:“你挖了,我就會死。”
傅延生一愣。
“真的,蝴蝶沒有了,我也活不成了。”陳子輕摸索着去捉他的手,緊緊抓在懷裏,“延生,我騙你就不得好死。”
傅延生神色不明。
陳子輕鼻涕都哭出來了,他剛蹭到傅延生的西裝袖子上面,傅延生就抽出了手,同時也扔掉了刀子。
傅延生下了床,陳子輕趕緊把刀子丢到床底下。
有什麽被抛到陳子輕旁邊,他扭頭發現是個電子圈,跟他原來的不一樣。
傅延生去窗邊吸煙:“自己戴上。”
陳子輕忙戴到脖子上面,蓋住還有點疼的蝴蝶,傅延生又弄了一個這玩意兒,電流出現的設置上肯定有區別,他不好去試答案,尤其是現階段。
大概是他那次在休息室“被電擊”的時候,傅延生發現尾戒沒反應,真的信了電子圈會出故障,才給他換了一個新的。
他演的那麽好嗎,能以假亂真,騙過傅延生的眼睛。
房裏漸漸被富有侵略性的煙草味充斥,陳子輕躺在被子上面不動彈。
傅延生一連吸了兩根煙就出去了,陳子輕驚魂未定不敢睡,他打開手機利用小游戲轉移注意力。
手機鍵裏面要快了,很硬,按快了手疼,陳子輕玩小游戲玩到天亮,手指頭抽搐着陷入沉睡。
沒過多久,陳子輕就驚醒了,他渾身冷汗地大口喘氣,撈起被子把自己裹起來,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天大亮,陳子輕拿手機看看有沒有人給他發信息。
那村民發了一條,前半部分是瑣碎日常,後半部分是說村裏的挖機又增加了許多,項目開發得很順利,團隊可能趕時間,要提早結束工程。
陳子輕把信息删了,工程結束了,柏為鶴是不是就離開垡城了啊?
哎。
陳子輕看着窗外,他不出別墅,跟柏為鶴就零交集。
眼下傅延生不會放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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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前一天,收藏家那邊有了消息。
那老頭在南亞被人追殺逃去香港,前段時間去了谯城。
傅延生的人找不到他的藏身地,是靠在谯城那邊的朋友才把人抓到的。
老頭一只眼睛瞎了,胳膊被人砍掉了,傷口很大看着吓人,他會些邪術,在谯城能潛下去多半也是靠的這身本領。
傭人給他上了一杯熱茶,把他當客人。
而傭人的行為,代表屋主的态度。老頭不免傲慢起來:“傅總,你的人太粗魯了,全程不給我松綁,把我當犯人。”
傅延生疊着腿坐在沙發裏:“是嗎,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晚點我會親自教訓手下人。”
老頭見他當場回應,徹底把自己當貴客,抖着腿喝茶:“不知道傅總請我來是為了什麽?”
“我太太有事想請教你。”傅延生對管家說,“去叫太太下樓。”
不多時,陳子輕拿着木雕坐到傅延生旁邊,他把木雕放在桌上,還沒說話,對面的老頭就噴出一口茶。
幾滴濺到陳子輕臉上,更多的茶水噴到木雕上了。
陳子輕顧不上擦臉,他趕緊擦木雕上的茶水。
一只布滿老年斑卻有一股怪力的手奪走木雕,細細撫摸起來。
陳子輕見狀就沒要回來:“底下有你那邊神秘組織的符號。”
老頭沒把木雕翻過來看,他只是用手去摸:“組織的符號,這個東西在我們那邊是禁忌。”
臉被掐住,陳子輕任由傅延生給他擦那點茶水,他直勾勾地盯着老頭:“為什麽?”
老頭含糊:“不是正當事。”
陳子輕直白地說:“邪術嗎?”
老頭兩只眼睛當下就往外瞪:“不叫邪術,叫法術!”
他發神經地吼完了,又開始摸起了木雕,細細看猴子的神态:“會這個法術的已經沒有了。”
陳子輕順着他的話問:“什麽法術?”
老頭的眼裏閃過詭谲的幽光,他一字一頓地說:“屍、油。”
陳子輕怔住了。
夫妻去南亞做生意,木雕是南亞那邊的東西,會邪術的神秘組織,富二代們,屍油……他好像觸碰到了真相,卻又隔着一層薄霧,不讓他看個清清楚楚。
“砰”
陳子輕正在想事情,冷不丁地聽到這聲響,他吓得劇烈一抖。
剛才還在跟他說話的老頭躺在地上,眉心一個血洞。
陳子輕看看持槍的費萊爾,看看下命令的傅延生,他眼皮直跳不敢埋怨為什麽把人殺了,自己都還沒有問完。
費萊爾輕笑:“傅哥,嫂子吓到了。”
傅延生踢開屍體,暧昧又霸道地摩挲了幾下太太的腰:“上樓去,別在這給我丢人現眼。”
陳子輕不敢惹傅延生,他覺得現在的傅延生比剛開始的難看透了。
接下來不知道怎麽相處。傅延生想吃了他的念頭都擺在臉上了。
難道他真的要被傅延生穿嗎?
傅延生搞不好還抱着“看我對你多不同”的想法,不安裝安全小能手,病毒那麽多,會不會得病啊。
陳子輕備受煎熬,他有關門摸鎖焦慮症,這裏有一堆的傭人保镖,所以他睡覺就不怎麽看了,現在被傅延生吓得,他每晚都檢查很多遍。
盡管根本就攔不住傅延生。
陳子輕開始讓自己做當破娃娃的心理準備。
讓陳子輕意外的是,傅延生的生意不知道又出了問題,還是上次的問題沒徹底解決,他開始忙碌,頻繁出差。
陳子輕祈禱傅延生的對手能拖住他,拖到年後,那時候說不定任務就完成了。
冬日暖洋洋的,陳子輕在陽臺曬太陽,樓下傳來聲音,他放下雜志起來,趴在護欄往下看。
費萊爾調戲完清純可愛的新傭人,擡頭對陽臺上的陳子輕打了聲招呼。
陳子輕喊道:“費萊爾,你怎麽沒跟着出差?”
費萊爾看從陽臺垂下來随風飄蕩的銀發:“我有別的任務。”
陳子輕說:“什麽任務啊?”
費萊爾沒進客廳,就在原地跟他一問一答,像鄉裏你站山那頭,我站山這頭喊情話的二哥大妹。
“傅哥的原話,殺了你的奸夫。”
陳子輕驚得上半身往前傾了傾:“你在找夏橋正?”
費萊爾“啧”了一聲:“難找。”
陳子輕魂不守舍。
費萊爾笑道:“傅哥沒誤會啊,你這緊張樣子。”
陳子輕瞪他一眼,我緊張是因為還沒确定夏橋正跟夏子不相幹。
費萊爾被瞪了,笑得更大聲。
陳子輕要從護欄離開,費萊爾叫住他:“嫂子,你可別在傅哥面色露出剛才的表情,他要是心情不好,沒準一沖動,”
“砰”
嘴裏做了個口型,眯起一只眼睛,手比作槍,對準陳子輕的額頭。
陳子輕後背潮濕,他剛回房,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是陌生號碼。
陳子輕覺得是傅延生,他張張嘴,小心又疑似飽含期待地詢問道:“延生?是延生嗎?”
那頭有沙啞的氣音:“嗯。”
陳子輕的聲音立刻就變軟了:“延生,真是你啊,你給我打電話了啊。”
傅延生已經不去分辨他的太太有幾分真幾分假了,他在酒店床上,剛打發走了舊合作商送的人:“今天泡浴了嗎?”
陳子輕乖乖地說:“泡過了。”
“再泡一次。”傅延生說,“開着視頻泡。”
陳子輕:“……”
他只能照做。
傅延生對着鏡頭裏吞雲吐霧,有兩方勢力在對他前後夾擊。
一方勢力多半是老金主,要浮出水面了。
至于另一方勢力……
傅延生眯眼看視頻裏的一片白,他們是垂涎傅氏,還是他的太太。
呵。
傅延生強勢地命令:“腿翹起來,搭在浴缸邊上泡。”
陳子輕就那麽抽着嘴角泡了一會,可憐兮兮地回頭:“延生,我累了,可以了嗎?”
視頻那頭不見傅延生的影子,只聽見粗而沉的喘息,陳子輕躺回浴缸裏,搓自己泡得有點皺的白皮。
很快的,雜聲停了,一塊髒毛巾扔在鏡頭上。
陳子輕目瞪口呆,這麽快?傅延生彈夾空了啊,英年早衰,活該,誰讓他不知道節制。
“費萊爾跟了我多年,別連他也勾搭。”
傅延生說完就斷了視頻。
陳子輕不泡了,他穿上衣服下樓找費萊爾,聽管家說對方在傭人房,就沒去打擾。
費萊爾出來時神清氣爽,能笑得陽光溫暖,也能殺人不眨眼。
陳子輕忽略他身上的血腥氣:“費萊爾,我想去醫院做個體檢,之前我脖子上的電子圈出了幾次故障,我怕自己的器官有損傷。”
“可以。”費萊爾說,“就去傅哥上次住過的醫院吧。”
.
全身體檢的項目有不少,陳子輕挨個做,全程都有醫護人員陪同照料。
陳子輕都做完也沒花多少時間,他讓費萊爾帶他去了蘭翕的病房。
蘭翕得了相思病,傅延生一次都沒來過他。
陳子輕剛走完開場白,蘭翕就陰陽怪氣地說他先生在哪處房産養了個人,是個就讀名校的少年,比他年輕很多,還說他先生出差期間床上不缺人。
這很像是姐妹話聊,哎呀,男人是管不住的啦。
陳子輕才不聊男人,他硬是甩出了跟路克有關的話題。
病房的氣氛變了樣。
蘭翕沒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嘲諷心思,他身上帶刺的攻擊性都沒了,整個人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萎靡。
“死了四個,其中兩個死的時候,你都在場,而且是唯一的目擊者。”蘭翕盯着坐在他床邊的傅太太,“你是災星嗎,微玉。”
陳子輕說:“我只是倒黴。”
蘭翕被對方的淡定心态給嘔到了,從他被定為垡城第一美人的那時起,他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要跟昔日的那位放一起做比較。
就算只在私底下,不在他面前比,他也受不了。
他看過一些錄像跟照片,看大自己十幾歲的微玉如何在曾經的微家衆星捧月,潛移默化地開始學對方的舉止神态。
蘭翕好不容易學到了精髓,結果發現時隔多年回到垡城的微玉又變了,他要重新學,可他學不會。
因為現在的微玉活得沒有章法,明明被控制着,卻能在自己的逼仄空間自由自在。
蘭翕又嫉妒上了:“聽說你跟那位柏先生走得很近,你有傅少還不滿足。”
陳子輕眨眼:“誰說的啊。”
“那位可不被酒肉左右,你是上不了他的床的。”蘭翕說。
“我已經是傅太太了,我很知足的。”陳子輕微笑,“蘭少多想可以,就是別在我先生面前多說,不然我會被打的。”
蘭翕:“……”
他又不止嫉妒,還有恨鐵不成鋼:“你的自尊呢?”
陳子輕不說話了。
就他這處境,這開局的方式,談什麽自尊,他又沒有三頭六臂。
蘭翕還要扯些這個男人那個男人的事,陳子輕打斷他,再次切入黑帽子跟路克的死。
畢竟蘭翕沒出事前在查黑帽子,陳子輕堅定他跟夏子殺人有關系。
“路少的死,其實不止外面傳的那些,我有隐瞞。”陳子輕鼓起勇氣般,小聲說,“我誰都沒告訴,我很害怕,現在我想告訴蘭少。”
蘭翕眼皮一抖,誰想聽了啊!他強壯鎮定:“微玉,你少在我這……”
“是個女鬼。”陳子輕飛快地說,“我看到她站在路少身後,一只手按着帽子,我還聽見她哭了。”
蘭翕眼珠一轉:“女鬼?”
“是的,穿了明國時期的衣服,有點破舊,生前過得不好。”陳子輕疑神疑鬼地東張西望,“她在找她的丈夫,黑帽子就是她給丈夫編的。”
蘭翕半晌出聲:“你們還對話了?”
陳子輕點頭。
蘭翕胸口顫動着好笑道:“一個亂殺無辜的厲鬼,還跟人對話。”
陳子輕說:“厲鬼也是冤有頭債有主嘛。”
蘭翕不知怎麽就發脾氣:“出去,我要休息了。”
陳子輕沒反應過來。
蘭翕撕扯着嗓子,尖銳地大叫:“阿華!”
這是叫保镖了。陳子輕只好站起身,他把椅子搬回原位:“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蘭翕一點回應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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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些天,傅延生還是沒有現身在病房,他的太太也沒再來了。
蘭翕的生活風平浪靜,沒有異常。
高級病房內的裝飾精致而奢華,如果不是空氣中有散不去的藥味,沒有人會認為這裏是一間病房。
蘭翕坐着輪椅上随意地刷着手機,這段時間的住院讓他非常苦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病床上面,連翻身都困難,一切全靠護工的幫忙。
在蘭翕感到痛苦的同時,也感到些許慶幸,起碼臉沒有毀容,腿也保住了,醫生說再有兩天就能出院了。
至于以後能不能重新站在舞臺上跳舞,就看康複過程怎麽樣了。
不可能恢複到最好的狀态了,這是一定的。
蘭翕習慣性地逃避現實,他點開一條推送過來的新聞,是關于最近幾個富二代離奇死亡的事情,下面的評論的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人爆料說,他們是被人買兇殺害的。
本來大家都以為是這樣的。
都以為只是這樣。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那就好了……
蘭翕随便地翻了翻評論,然後就關了手機,他不舒服地錘錘心口,沖門口叫道:“阿華。”
“蘭少有什麽吩咐嗎?”一個人高馬大的保镖走了過來,十分有安全感。
“去廁所。”
當保镖推着蘭翕出了廁所之後,蘭翕覺得心裏的那股子悶氣消散了不少,他讓阿華推着自己去走廊散散心。
兩人沒走多遠,有個年輕的護士急急忙忙地追了上來:“蘭先生,醫院有份協議需要您或者您的代理人過去确認,簽個字。”
“阿華,你跟她去吧。”蘭翕轉頭看了保镖一眼。
“好的蘭少。”
保镖跟着護士走了,蘭翕自己控制着輪椅在走廊裏逛了起來。
這一層都是VIP區域,環境幽靜而雅致,入眼有不少珍貴的綠植,由于住在這裏的病人并不多,整條走廊安靜得有些冷清。
前面是一排病房,因為沒人入住,所以所有的病房門都開着,裏面沒有開燈。
電動輪椅緩緩前行,發出嗡嗡的轉動聲,就當蘭翕路過第一間病房的時候,房間裏格外昏暗,只能看見慘白色的窗簾在飄動。
有冷風從裏面吹了出來,蘭翕本能地抱起胳膊,在這瑟瑟的風聲中,他隐約聽到有人說了一句……
“可——以——關——下——門—嗎?”
蘭翕一怔,聲音是從病房裏傳出的,難道病房裏有人?可自己憑什麽要幫他關門呢,何況自己的腿還傷着。
沒有理會這個人,蘭翕繼續向前滑動輪椅,速度渾然不覺地加快,他到了第二間病房門口的時候,這間病房也是開着的,裏面漆黑一片。
接着,這間病房裏同樣傳出了一句:“可——以——關——下——門—嗎?”
說話的聲音和前面那個一模一樣,遲慢而微弱,有氣無力。
蘭翕的心裏泛起莫名的驚悚,緊跟着耳邊就響起微玉說過的話,他狠狠打了個寒顫,這次他沒有停留,直接加速向前駛去。
又是一間病房,讓蘭翕感到慶幸的是,這間病房的門是關着的,那個聲音果然也沒再出現。
就在蘭翕準備離開時候,
“咔嚓!”
房間的門竟然緩緩地打開了……
蘭翕的心頭驀然一跳,雞皮疙瘩起了一片,門只是開了一條縫隙,他下意識借着這條縫隙向裏面看去,裏面同樣黑洞洞的,跟前面的病房一樣。
“等等……”蘭翕的目光猝然一顫,他好像看見房門的後面,冰冷的地面上,有一雙蒼白的腳并攏站立,而腳上面的部分,完全淹沒在死寂的黑暗中。
鬼!
這個恐怖的念頭從他大腦最深處蹦了出來,完全沖出了他的自我逃避屏障,他短暫地失去了活人的機能。
關于醫院鬧鬼的新聞,他看了太多,可沒想到真實發生在眼前的時候,竟然這麽恐怖。
醫院的鬼,跟微玉說的殺死發小們的鬼,不會是同一個,只讓關門,沒拿帽子啊。
到底有多少鬼,亂害人嗎?
電動輪椅的速度拉到了極限,蘭翕知道每一層病房都有一個服務臺,那裏肯定有值班的醫護。
在他飛速逃離的期間,他根本不敢回頭看一下,也不敢想那雙腳的主人會不會追過來。
沒一會,他就看到前方燈火通明的大廳,在大廳中間的吧臺後面,正有一個年輕的護士在打着電腦。
“護士……護士……”還沒到吧臺前,驚恐的蘭翕便大叫了起來。
可那名年輕的護士明顯玩心很重,根本沒注意到他,還在自顧自地玩着電腦。
直到蘭翕出現在吧臺前,憤怒地握拳一砸桌子,這個護士才擡起頭,疑惑地看着蘭翕:“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麽要幫助的嗎?”
“你們這是什麽醫院,病房鬧鬼知不知道?都鬧鬼啦!你還在這玩電腦!”蘭翕恐慌地咆哮着。
“你們的護士長呢?叫她出來!”
這家醫院有他們家族的股份,今天竟然讓他受到這樣的驚吓,他不打算輕易放過這件事。
而在此刻護士眼裏,眼前的這個年輕病人十分奇怪,雖然他不斷張嘴,一副精神失常的樣子,可他的喉嚨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這讓她十分不解,懷疑這個病人在惡作劇。
護士盡量保持着笑容:“不是,先生!你說什麽?可以再說一遍嗎?”
“你聾了嗎!我……”蘭翕感覺自己快氣炸了,他狠狠地瞪着護士的臉,可當他發現了什麽,暴躁的心情驟然凝固,整個人寒冷到僵硬。
他看見,在護士雙鬓的長發下面,有一雙青灰色的手從她的背後伸出,捂住了她的耳朵。
蘭翕吓得一聲大叫,連忙調轉輪椅向着自己的病房沖去。
“阿華!阿華!”輪椅一邊疾馳,蘭翕一邊大喊着,呼喊自己的保镖。
“蘭少!”很快的,蘭翕就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高大魁梧的保镖阿華。
“蘭少,怎麽了?那邊的協議我已經簽好了!”阿華一路跑了過來,眼裏帶着疑問。
“別管什麽破協議了,我們趕快回病房,明天一早就出院!不行,等不到明天了,我現在就要出院,現在就出院!”
“啊?你腿沒好就出去的話,董事長會生氣的吧?”阿華語帶擔憂,到時候自己怕也會被追責。
“他孫子我命都快沒了,誰還管他生不生氣!”
蘭翕焦急而慌張,他被阿華推着,沒兩分鐘就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然而令蘭翕費解的是,他記得離開病房的時候,房間的燈應該是開着的,怎麽回來後,燈就全滅了?
“阿華,燈是你關的嗎?”
“不是。”阿華語氣突然變得冷漠。
“那你,可以關下門嗎?”蘭翕無意識地說了一句,然後他就楞住了……因為這句話他太熟悉了。
對于蘭翕的吩咐,阿華久久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行動,只是靜靜地站在蘭翕的身後。
“阿華?”蘭翕緩緩轉頭看去。
只見輪椅的後面,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默然站着,胸口位置有一朵白花。
蘭翕知道……
這個人根本不是阿華。
那他是誰?蘭翕的心髒咚咚狂跳着,他緊張地擡起了頭,向那人的臉看去……
昏暗的光線下,這個人低着頭,根本看不清是什麽長相,唯有紅色的頭發,格外醒目。
“路……路克?”
蘭翕頓時被吓得魂飛魄散,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竟然不是阿華,而是不久前剛去世的路克。
“你……你怎……怎麽來了?”
站着的這人,沒有說話,他的臉依舊被黑暗所遮掩。
許久後,一句僵硬而沙啞的聲音傳來,仿佛這人的發音極其困難:“那—個—房—間……”
“門—沒—關”
“你……你……你說什麽房間啊?我聽……聽不懂。”蘭翕全身哆嗦不止,自己竟然遇到了路克的鬼魂。
黑色西裝的人影靜默了一會,然後漸漸地彎下了腰,把頭湊向了坐着的蘭翕。
“門……門……門……”類似路克的人,艱難地發出聲音。
這時蘭翕終于看清了,這是一張極其淩亂的人臉,五官像是被拆散後,再重新拼湊一起,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長相。
蘭翕不由自主地想起來下屬給他送來的,路克的死狀監控畫面,他吓得肝膽俱裂。
這張臉還在靠近,蘭翕慘叫着一骨碌,直接就從輪椅上翻倒了下來,他癱坐在地上,根本不敢擡頭,耳邊依舊傳來吃力的聲音。
“門……門……門……”
蘭翕知道,這是路克來找自己了,顯然他是知道了什麽,是來尋仇了,也許……他是想把他的死怪到自己身上,讓自己給他抵命?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到了,認為極有可能是這樣,吓得連忙朝着地面磕頭,瑟瑟發抖。
“門……門……門……”聲音越來越打,靠得也越來近。
蘭翕語無倫次地尖叫:“我知道……我知道!是那個門!那天我在屋裏點那個東西的時候,忘記了關房門!”
“可……可我也不故意的啊,我不知道那個會散出去,更不知道你們會突然回來,而且就在隔壁……”
慢慢地,蘭翕帶着後悔又絕望的哭腔:“我沒想害你們啊……我也不想這樣!”
“我沒想到那個東西會那麽厲害……路克,我一直都是把你當朋友的……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蘭翕淚流滿面,他一邊磕頭,一邊不停道歉,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房間的燈已經全亮了,路克的身影也消失了,只留下一輛空空的輪椅在那裏。
一陣陣冷冽的風從窗外吹進來,如緞子般的窗簾微微拂動,進來的氣流沖淡了房間沉悶的藥水味,蘭翕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抖動着失去血色的誠心說了一句。
“路克,對不起!”
還沒說完,他就呆滞住了,他竟然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接着他恍惚地想到了什麽,顫抖着向自己耳邊摸去……
這是一雙幹枯而瘦弱的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蘭翕知道,這是一雙女人的手,就捂在自己的耳朵上。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緩緩響起,帶着一絲木然。
“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