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啓明制造廠
第41章 啓明制造廠
系統的不透露,其實也是一種透露。
地獄級。
陳子輕沒有資格拒絕,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他都是要去的。
而且不能再失敗了。
陳子輕跟監護系統的一番交流讓他的心境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評估的結果跟懲罰好比一塊大石頭,雖然砸下來的時候一波三折震耳欲聾,但好歹是下來了。
下來了就好了。
被傳送到下一個任務前,他都在這裏。
陳子輕的思緒被瀕臨窒息的吻攪亂,他扯宗懷棠的頭發,得到的是抵死的深吻。
眼前發黑之際,人中上傳來疼痛,陳子輕的氣罵因為記起什麽一滞。
早前宗懷棠也給他掐過人中,算上這次就是三次。
陳子輕腿軟往下滑的時候,宗懷棠把他抱起來,抱小孩的方式抱的,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到椅子上坐下來,端起瓷缸喂他水喝。
熱的,不燙嘴。
陳子輕拿走瓷缸自己喝,宗懷棠又開始親他,從耳朵到臉頰,再到脖子,來來回回地親,親到停不下來。
宗懷棠忽然從他脖子裏擡頭:“你怎麽沒動靜?”
陳子輕打開想要試驗的手:“沒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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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心情。”宗懷棠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次,“輕輕沒有心情啊。”
陳子輕把瓷缸往桌上放的動作一晃,怎麽給忘了,這個真正的1982年的宗懷棠精神狀态不穩定,随時都會發瘋。他要從對方腿上離開,哪知剛起來點就被摁了回去。
宗懷棠把高腫的那邊臉偏到一邊,将另一半臉對着他,笑着說:“那你把我這邊臉也打了,打完看看有沒有心情。”
陳子輕不那麽做。
宗懷棠就強行抓住他的手,往自己那邊臉上大力扇了一下,雲淡風輕地問:“有心情了嗎?”
陳子輕驚駭得白了臉。
“看來還是沒有。”宗懷棠連續扇了起來。
啪啪的清脆響聲震得陳子輕心底發麻,他瞪着額發淩亂臉上帶笑的男人,大吼了出來:“有了有了!我有心情了!”
“總算是有了。”宗懷棠把他摟緊,微垂着眼在他耳邊說,“不過考慮到你有扯謊的前科,我需要驗一驗。”
陳子輕只能閉上雙眼,逼迫自己收回亂放的精力,全部集中在一點上面。
不多時,宗懷棠滿意地笑了笑:“确實是有了。”
陳子輕推他肩膀:“現在我可以下來了吧。”
宗懷棠頓了頓,他掀起眼皮,露出不知何時變得濕紅的雙眼:“你能原諒我了嗎?”
陳子輕看男人唇角破裂流下來的血絲,如果他說不,對方極大可能會再抓着他的手扇自己,到現在他的手還是火辣辣的疼。
可要是原諒吧……
得從頭開始算,一時半會算不完,真算起來,又覺得沒什麽必要了。
陳子輕為了不回答,又不刺激到宗懷棠,只能轉移話題,而且是能成功壓住宗懷棠這股瘋勁的話題,他說:“我的脖子讓你咬出血了。”
宗懷棠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我去拿毛巾給你敷一敷。”
陳子輕以為自己終于能下來了,結果宗懷棠抱着他站起來,抱着他去洗臉架那裏,抱着他舀水到臉盆裏。
全程抱着,全程用一只手托着他。
神經病。
陳子輕不掙紮了,他累了,任由宗懷棠把他當衣服上的一片毛絮,走哪抱哪。
宗懷棠吹吹陳子輕脖子上的那塊咬痕,欲要說什麽,發現他在看自己,一下就愣住了。
幾秒後就把盆裏的毛巾擠擠,放到他手上:“我臉腫得厲害,你給我敷。”
陳子輕沒反應。
宗懷棠低頭湊近他,微熱的氣息落在他被親紅的嘴上:“你不給我敷,你看什麽,我以為你心疼壞了。”
陳子輕說:“我第一次扇一個人耳光。”
宗懷棠舔掉唇邊的血跡,懶聲笑道:“不巧,我第一次被人扇耳光,第一次抓着別人的手扇自己耳光,我們這算不算緣分。”
他自問自答,握住陳子輕的手包在掌中,力道控制不住地加重:“算吧,所以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陳子輕被握得有點疼,想把手抽出來,卻不行。他轉過頭,視線對上了牆面那些有了生命的字跡,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依舊感到驚悚。
任務的答案裏為什麽有宗懷棠呢,因為整個時空都是通過他這個橋梁建起來的,包括安排鐘明跟兩個師弟的鬼魂進入拉電線的循環軌跡,不斷重現那一幕幕。
從某個層面來說,他是所有鬼魂的載體,他就是他們,所以他是參與進去了的。
就算後期那三人有了自主意識,依然不能抹除宗懷棠這個執筆人的存在。
陳子輕垂眼看緊緊攏在一起的手:“宗懷棠,你給我過什麽提示,随便說一點。”
“名單上一模一樣的字跡。”
“你說都是瘦金體!”陳子輕的胸口劇烈起伏,“我也懷疑怎麽會是一樣的字跡,所以就是你寫的。”他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蔫蔫地說,“我就不該信你。”
宗懷棠眉間溢着愧疚:“我送你的字典,你有沒有看?”
陳子輕一怔:“沒有。”
宗懷棠給了他一個“我就知道你沒看”的眼神。
“字典的一些注釋裏有我寫的字謎,你多注意就能發現線索。”
陳子輕的嘴角抽搐,字謎?以他的智商再結合 “是不是該離開了,要不再等等”的糾結心态,他看了字典也不太可能猜得出來。
宗懷棠到底是想讓他知道,還是不想……
陳子輕的眼尾一顫,他突兀地說:“宗懷棠,你知道我不是向寧。”
肯定的語氣。
宗懷棠神态淡然:“對,你是輕輕,你來自未來,那個有無線網,有高樓大廈的時代,你說了。”
陳子輕的眼尾顫得更厲害,所以我總是在你面前執着于查清那場事故,執着于電線為什麽會被拉斷,以及哪個鬼魂下的手這些事,你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想到我因為什麽而來,得到了答案就會走。于是這個時空的你跟那個時空的你都在掙紮,都不受控制呢……
算了,不揣測了,現在想有什麽用呢。
“算了。”陳子輕在心裏喃喃,即便真的是他想的那個走向,宗懷棠也不是有意的吧,為了留住他就欺騙他之類。
不然也就不會給他提示了。
宗懷棠彎下腰,高腫的臉蹭進他手心,語氣挺平和地問:“我醒來沒有看到你,你去哪了?”
陳子輕含糊:“出去逛了逛。”
“下次再想逛要告訴我,我帶你逛。”宗懷棠在他手心裏悶笑了聲,直起腰親他,“以後別亂跑了,你讓道士給抓了,我怎麽辦。”
陳子輕躲不開,讓他親了一臉:“都是你的口水。”
“好了才多久,這就開始嫌了。”宗懷棠一副失落至極沮喪至極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說“不過了”。
“是你總親,我的臉皮都要被你親爛了。”陳子輕在宗懷棠腿上調個邊,他把桌上的臉盆搬過來,冷不防地發現了什麽,見鬼似的後仰頭撞上宗懷棠,又慢慢湊到盆邊,往盆裏看。
真的沒看花眼,水裏倒映着的,是他自己的臉。
吓死了。
沒想到有一天見到自己的臉會吓得心髒驟停。
所以他現在不是鬼魂,是靈魂。
是陳子輕。
他頂着這張臉,宗懷棠竟然都不奇怪,不會是只有他自己能看得見自己的真實樣子吧。
“宗懷棠,我長的是什麽樣子。”陳子輕往後扭頭,“你描述一下。”
宗懷棠長了層胡渣的下巴剛才被他撞得發疼,配合腫成饅頭的臉和破了的唇角,和一身皺巴巴的衣褲,亂糟糟的頭發,怎麽看都慘,像在沙漠行走的流浪漢,愣愣地看着屬于自己的綠洲。
陳子輕又問了一遍。
“眉毛不粗不細,雙眼皮,雙得不窄不寬,眼型不長不短,卧蠶不深不淺,鼻梁不算高也不算矮,嘴不大不小,顏色不豔也不淡,下巴中間的窩坑不深不淺,臉型不長也不寬,所有都剛剛好。”宗懷棠摸他細細的一條腰,“不都說了嗎,你是輕輕。”
陳子輕抿嘴,原主是單眼皮,小瓜子臉,沒卧蠶,下巴也沒窩,宗懷棠說的是他。
靜了會,陳子輕把頭轉回去,後腦勺對着宗懷棠,手伸到臉盆裏拿毛巾洗臉:“我其實長得挺普通的。”
宗懷棠依戀地趴在他背上:“告訴過你的,我情人眼裏出西施。”
陳子輕的聲音夾在嘩啦啦的水聲裏:“那我換了臉,你怎麽都不需要過渡,直接接受了。”
宗懷棠說:“你一來我就看見了。”
來,不是來這裏,是那個時空。
“我”不是那個時空的宗技術,是這個時空的宗懷棠。
陳子輕:“……哦。”
“我們睡一會吧。”宗懷棠把放在陳子輕腰上的手拿起來,握住他洗臉的毛巾,在他的臉跟眼睛上擦了擦,丢回盆裏,抱起他去床上,“我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我覺得自己不需要睡眠,現在你來了,我就想睡了。”
陳子輕的身子陷進了棉被裏,他不适應地翻了幾次身,宗懷棠用包着紗布的那只手箍住他,窩進他懷裏睡着了。
像床頭櫃上的那艘木制帆船一樣,穿過風雨和漩渦,奄奄一息地停靠在了碼頭。
再也不用在海上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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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宗家住了下來。
宗懷棠把胡渣剃了,髒衣服褲子全換了,他穿上了白襯衣,配着熨過的黑西褲跟起早擦的皮鞋,還是那個風流倜谠的宗技術。
宗母看到小兒子這樣,她嘴巴半天都合不攏。
等小兒子去廚房拿了兩只桶跟扁擔,宗母才找回聲音,難掩驚喜地喊:“懷棠,你是要去挑水啊,一個人行不行?”
宗懷棠已經大步出了院子,精氣神十分好,他回道:“我不是一個人,有我對象陪着我。”
宗母捏着手絹一晃:“我就不該問。”她搓了搓胳膊,去燒飯了。
陳子輕這頭跟宗懷棠去了河邊。
草深水也深,宗懷棠蹲在一塊石板上面,抓着桶在河裏洗了洗,他叮囑小孩子一樣叮囑身邊人:“這邊滑得很,你站遠點。”
陳子輕蹲下來,丢了個小石頭進水裏,水花濺到他嘴上,他伸舌舔掉:“我又不是活人。”
宗懷棠把桶向下一按,“嘩”地拎起來:“萬一呢。”
“誰能承受得起後果,你能,還是我能?”他把沉沉的一桶水放到地上,桶裏的水晃蕩出來一些打在他褲子上,“我不能。”
陳子輕啞口無言。
宗懷棠把另一個桶也打好水,他抹掉扁擔上的土,把兩頭的鐵鈎子往桶的把手上挑,忽地開口:“有野鴨子。”
陳子輕揪着草站起來:“哪呢哪呢。”
宗懷棠看着他笑。
他臉一紅,惱怒道:“你又騙我是吧。”
“騙你什麽,承諾書上不是寫了嗎,宗技術永遠說話算話。”宗懷棠放下扁擔,牽着他去了前面不遠的蘆葦蕩。
野鴨子聽到動靜就從蘆葦蕩裏游了出來,蛋還在,小小圓圓的,附在蘆葦裏。
“野鴨蛋吃着比雞蛋香。”宗懷棠說,“尤其是水煮。”
陳子輕最喜歡吃水煮蛋了,他一聽就有些激動:“不好進去,幹脆我去拿蛋吧,反正我是魂……”
宗懷棠突然掐住他的臉:“你要說多少遍?”
陳子輕口齒不清:“我本來就是啊。”
宗懷棠嗯了一聲:“我知道。”
轉眼就變了神色,他扭曲着臉嘶吼:“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一聲比一聲撕裂,男人全身發抖,狀似入魔,模樣駭人。
蘆葦輕輕搖曳,幾只野鴨子在水裏嬉戲,陳子輕在河邊看宗懷棠發瘋。
宗懷棠驀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他煞白着臉,不知所措地站着:“輕輕,我……”
“我不去撿野鴨蛋了,我不想弄髒衣服,也不想紮到自己。”陳子輕說,“你去吧。”
宗懷棠笑:“好,我去。”
他走了兩步就回頭:“那你在這裏等我。”
陳子輕轉過臉看游到河中央的野鴨子,對他擺擺手。
宗懷棠的速度很快,他脫掉皮鞋進蘆葦蕩裏找了找,帶回來十幾個野鴨蛋,陳子輕牽起衣服兜着。
這要是有第三人在場,會覺得野鴨蛋飄在半空。
宗母就見到了這一幕,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出來了,就在廚房裏待着吧。
都到這一步了,宗母再想躲避現實也不行了。
家裏真的有鬼。
小兒媳真的是鬼。人鬼之戀,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說。
宗母坐在鍋洞前添柴火,手在裙擺上打了打,也不曉得會不會像聊齋裏寫得一樣,鬼會吸活人的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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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懷棠跑了三趟才把水缸裝滿水。
陳子輕往水缸裏湊了湊:“水這麽渾濁,都發黃了,怎麽吃。”
宗懷棠蓋上木蓋子:“你等會來看。”
過了會,陳子輕揭開木蓋子瞧瞧,泥土全都沉到了水缸底下,水清澈得很。
陳子輕忍不住拿水瓢舀了一點喝,甜的,比那個1982年職工熱水房打的水甜。
“別喝了,你喝不習慣就會拉肚子。”宗懷棠吃過早飯進來,手上是個水煮的野鴨蛋,他對着門敲一下,剝着碎開的殼說,“我們去合作社。”
陳子輕沒留意過,那是什麽地方?超市吧。他問道:“去買什麽?”
宗懷棠說:“給你買罐頭。”
陳子輕嘴微張,野鴨蛋順着那點縫隙推了進來,他下意識咬住,滿嘴都是棉膩的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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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裏的合作社很大,好幾個同志在裏面當值。
布料,醬油米面,雜貨……什麽都有。
宗懷棠出門前被他媽塞了個酒瓶子,讓他打點醬油回來。
這個時候的酒瓶子不像現代有個芯,是大口的,蓋子一揭就能喝。
宗懷棠把蓋子轉下來,将酒瓶子放到案板上面。
陳子輕以為打醬油要票,他記得宗懷棠沒有帶,正想提醒就見對方掏出了一把零錢。
宗懷棠對看他看呆的同志說,“我打醬油,三毛錢的。”
“诶,好嘞。”同志邊拿油瓢邊偷瞄,宗家小兒子竟然出門了,看着不瘋了啊。
以他這條件,精神正常的消息一傳出去,過不了多久就又有媒婆上門了。
宗懷棠付了錢就帶對象去買罐頭。
路過賣布料的檔口,宗懷棠停下腳步上下打量陳子輕:“給你……”
陳子輕飛快捂住宗懷棠的嘴巴:“別在有人的時候找我說話!”你是正常人,正常人怎麽會對着虛空說話呢。
宗懷棠深黑的眼凝望他片刻,擡手借着抹臉的動作跟他說:“我想給你裁布做新衣服。”
陳子輕避開他滾燙的眼神:“不用了。”
“要用。”宗懷棠自言自語,他沖賣布的女同志笑,把人女同志耳朵都羞紅了,昏頭轉向地按照他的要求裁好了布,都沒好奇地打聽是給誰穿的。
因為是男同志的顏色,卻又不是他的尺寸。
陳子輕走到牆邊看貼在上面的小報,講的是多高裁多少布。
裁布要用到票,按人口發票,不是按身高體重,個矮的瘦的跟個高的胖的是一樣的票,所以有的人票足夠用,有的人就不夠。
陳子輕想到了鐘家兄妹,他倆的票就不夠用,得虧他們是工人,一年四季都有工作服。
工人的待遇是真好,月月發福利發補貼,年底就更別說了。
陳子輕的手指被勾了勾,他跟上了宗懷棠,他們帶着新買的布去做衣服,買罐頭。
衣服一時半會做不好,得過天把,罐頭倒是給了錢就能帶走。
他們在合作社轉了一邊才出去,街上鬧哄哄的,好像是有個男同志對女同志吹口哨,被抓走了。
大家夥議論紛紛。
“頭讓鬼摸了吧,好好一小夥,這下完了,十年打底。”
“肯定是喝酒了。”
“我就說酒害人,不能喝!”
“……”
陳子輕伸着脖子看了看,什麽也看不着,都是人頭,熱鬧的吸引力無限大。
腕上來了股力道,他被拉進了小巷,頭頂是宗懷棠的揶揄:“你蹭我腿的時候,我去告發你,能讓你在牢裏蹲個五年八年。”
陳子輕:“……”
他試圖反擊:“那你親我呢?”
宗懷棠皺眉:“我不是在确定關系以後才親你的?”
陳子輕一噎,确實。
“輕輕,我們要小心點。”宗懷棠快速吻了吻他的額頭,煞有其事道,“讓人發現了,我們可能會被抓走,還會分開關。”
陳子輕心說,你想多了,除了你跟湯小光,都沒別的人看到我,誰知道你跟個男的談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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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陳子輕吃了一個罐頭就躺下了,夜裏他被說話聲吵醒。
宗懷棠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側身貼着他變成平躺,他聽見對方在笑,胸腔震動着發出來笑聲。
“今兒準備吃幾個饅頭啊。”
“五個?”
“五個哪夠,我得吃七個,多吃點才能像鐘師傅那麽壯。”
“哈哈,鐘師傅那可不是吃出來的,天生的懂不懂!”
“後天的努力也是不可忽略的。”
哄笑對話都是從同一個人的身體裏發出來的。
陳子輕“刺溜”一下爬起來,伸腳去踢疑似夢魇,手指用力在床單上劃動的男人:“宗懷棠?”
宗懷棠醒得很快,他一睜眼就和往常沒有無別:“怎麽了?”
陳子輕猶豫着說:“剛才你……”
“我怎麽了。”宗懷棠把他撈到身上,“我想夢到你,正在努力,快了,就快了……”
陳子輕驚魂未定,也不知道自己後來到底睡沒睡着,他又一次聽到了異響。
窗外月光皎白,原本摟着他的男人此時背對他站在牆邊,那截被他扔了的筷子竟然重新回到了對方手上。
筷子頭劃開牆壁的聲響和喜怒哀樂的說話聲讓他頭皮發麻,渾身血液倒流。
他抱着腿靠在床頭發了一會呆,決定當作沒有看見,誰能管瘋子啊,他不管了,然而他卻跑下床,踉跄着沖過去。
“宗懷棠——”
“尿褲子了還是怎麽了,叫這麽慌。”
回答的聲音在他旁邊,他僵硬地轉頭,宗懷棠擔憂地看着他。
陳子輕滿身冷汗,原來是夢啊。
宗懷棠撥開他的腿,握住他顫動的膝蓋:“給你看了,你沒尿褲子。”
完了就抱着他拍拍:“天還沒亮,睡吧。”
陳子輕哪裏還能睡得着,他的腦子裏閃過很多詢問的方式,選了個直白點的:“你是不是被困住了?”
背上的手沒停。
宗懷棠氣息沉穩道:“沒有。”
陳子輕步步緊逼:“那你為什麽要建另一個1982年的啓明制造廠?”
宗懷棠不回答,只是讓他睡覺。
陳子輕告訴自己,跟我沒關系,我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已經成了定局,随便吧,跟我沒有一點關系,一點點都沒有!
他離宗懷棠遠點,對方立刻就湊了上來,被他一拐子拐開。
“別挨着我。”
宗懷棠低笑:“你是我對象,我不挨着你怎麽行。”
陳子輕又開始挪,宗懷棠始終追着他,兩人從床的這邊到了那邊。
最終還是緊密相依。
陳子輕挂在床邊,宗懷棠從後面抱着他,下巴墊在他肩頭。
習慣了面對面,又把他扳過來,弓着腰埋到他脖子裏,滿意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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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沒有睡好,第二天就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他不出門,宗懷棠便也不外出,不做什麽,只和他躺一起,摸摸他的臉,親親他的嘴。
手上拿着根魔法棒。
陳子輕被宗懷棠帶着去玩魔法棒,玩着玩着就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睡,等他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光線幽暗,天都黑了。
睡了這麽久,但腦子還是有點昏沉。
陳子輕夠到床頭櫃底下的暖水瓶搖了搖,裏面還剩一些水,倒出來後發現水是涼的,他也不介意,直接就把水倒進瓷缸裏喝了兩口。
清涼的水順着喉嚨滑下去,涼到了心裏。
陳子輕只覺整個人清醒了不少,神經末梢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可當陳子輕放下瓷缸,下意識地擡頭看一眼櫃子上的手表時,他愣住了,表盤上的時針指在“2”的位置。
陳子輕疑惑地看了窗戶,雖然拉着窗簾,但透過縫隙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
窗外黑漆漆的,沒有一點星光。
“什麽情況?已經是淩晨兩點了嗎?”
陳子輕有些難以置信,他怎麽一覺睡到了睡到了第二天的淩晨。
房間裏靜悄悄的,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宗懷棠那家夥不知道去哪了。
陳子輕下了床,穿上宗懷棠給他買的新鞋子站起來,他把床被鋪好疊起來,走到窗邊一把拉開了窗簾。
……
看着玻璃窗戶,陳子輕全身瞬間冰凍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瞳孔驟縮嘴唇失去血色,仿佛看見了這個世上最難以想象的恐怖畫面。
“咔咔!”
窗戶的玻璃因為被擠壓,隐隐發出崩裂聲。
只見在并不是很大的玻璃窗外,一張張的人臉正密密麻麻地貼在玻璃上,這些人嘴巴張開,要說什麽。
由于人實在太多了,他們争先恐後,互相推搡着,把窗外徹底擠滿,不留一點空隙。
最讓陳子輕心底發顫的是,這些人全都兩眼瞪大,一齊盯向自己,在這同時,不停有人被擠下去,又有新的人擠上來,他們的臉死死地貼在窗戶上,手腳并用,掙紮着似乎非常渴望進來……
看着這一張張因為擠壓而不斷變形扭曲的臉,這些臉孔陳子輕竟然全都見過,有些更是無比熟悉。
“鐘明、小馬……”
窗外的人臉互相疊壓,不留縫隙地擠壓在一起,連一絲光都照不進來。
陳子輕滿腦子想的都是,都在這,他們都在這裏,他不知道的是,現在其實根本不是淩晨兩點,而是白天的下午兩點。
直到宗懷棠推開了房間,洩進來一地的日光。
陳子輕回頭看看背對門口的宗懷棠,再看看玻璃窗,那裏已經不見一張人臉。
“小馬!”
陳子輕喊馬強強,挨個喊他們的名字,他把嗓子喊啞了,他們一個都沒現身。
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夢,他無助地看向宗懷棠。
宗懷棠擁住陳子輕:“不要管。”
陳子輕氣得錘他後背,你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對我攤牌?!
湯小光說,你會告訴的只有我一個人,前提是你願意,我不知道我能待多久。
你的秘密只是你的秘密,對我已經結束了的任務造不成一絲影響。
所以我并沒有多想知道。
陳子輕無力地想,宗懷棠,你要是猶豫久了,等我走了,那你想說了,可就沒了傾聽的人了。
.
宗母不了解小兒子房裏發生了什麽,她只看出小兒子情緒又差了,自已一個人坐在洋槐樹底下捏豆莢,捏得白襯衣上都是粘液。
小兩口吵架了嗎?
宗母沒有去找小兒子,她在家裏四處走動。
踩着梯子坐到牆頭的陳子輕看到這一幕,猜老人是在找他,想跟他交流,他下去沒踩梯子,直接就往下蹦。
樹底下的宗懷棠霎時就站了起來。
陳子輕看也不看宗懷棠,垂着頭走了。他去書房,故意把門關上打開,再關上。
宗母聞聲進來,喚小貓似的:“小兒媳?”
這個稱呼讓陳子輕臉一黑,他沒說什麽,只是走到擺着文房四寶的書桌前,拿毛筆在紙上寫。
宗母見毛筆自己動了起來,随後紙上就出現了字跡。她克服恐懼抱着欣賞的态度打量。
“……”
字有些醜。
簡單的字都能寫錯,畫叉畫得很熟練,好像握筆的姿勢也不正确。
這一分神,宗母就不發毛了,她拿出最大的善意:“姑娘,不好意思,我早就知道你來我家了,現在才肯接受你。”
陳子輕沒糾正自己的性別,他本來是要寫自我介紹的,腦子一抽就寫了一首詩歌,真是丢臉。
幸好他是魂魄,宗懷棠的媽媽見不到他的窘迫。
陳子輕在紙上回應:阿姨好。
宗母擠出笑容:“阿姨看不見你,想來你是長得比院子裏那洋槐花還要好看,你來了,懷棠高興。”
有了開場白,後面的話就輕松起來了。
宗母問他們是不是鬧了矛盾,陳子輕寫:是的。
“床頭吵架床尾和。”宗母很有經驗地說,“吵吵架能促進感情,但是不要過夜,過夜就不好了。”
陳子輕驚訝老人沒有問吵架的原因,本來他還發愁怎麽編造一個。
老人也沒叫他讓個步,哄一哄自己的小兒子。
宗母和陳子輕聊了一頁紙,試探地說:“小兒媳,你會不會走啊,別走了啊,我給你點香燭,多少都給你點,讓我小兒子守着你吧。”
管不了小兒子的精氣會不會被吸走了,沒了小兒媳,他又會變成之前那樣,随便哪個普通的日子都有可能離開人世。
書房寂靜無聲。
片刻後,寫滿的紙被翻了過來,印着墨跡的紙上出現了三個字:對不起。
“要走啊。”
宗母急了:“那你來了,又要走,懷棠受不住的,他那個身體那個精神,真的會要了他的命。”
陳子輕放下了毛筆,他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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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母這一主動交流導致的結果是,不止她小兒子情緒萎靡,小兒媳也萎了。
陳子輕不跟宗懷棠說話了。
宗懷棠說他冷暴力,見他不理自己就背過身去踢牆角,把那塊地兒都給踢禿嚕皮了。
陳子輕蒙着被子睡覺,實際上毫無睡意。
宗懷棠還在神經質地踢牆。
陳子輕掀開被子跟宗懷棠吵了一通,吵完才驚覺原來自己對他有那麽多的怨氣,平時藏在心底都沒發現。
房裏被死寂籠罩住了。
宗懷棠低着頭站在牆角,他泛白的唇拉成一條冷冽的直線,神情難辨,周身氣流凝固成冰。
陳子輕偷瞄他一眼,又偷瞄一眼:“到床上來睡覺。”
宗懷棠上床上得那叫一個利索,不知等了多久,但他嘴硬,他嗓音悶啞道:“我上來不代表我就服軟了。”
掀被子鑽進被窩時還說:“關于你給我按的那些罪名,我有辯解的權利。”
陳子輕清完了心底的角角落落,從鬼魂堆裏爬出來的靈魂得到了洗禮,語态都溫柔了起來:“那你辯解嘛。”
宗懷棠半天沒響動。
陳子輕剛一轉眼,他就壓上來:“你突然這麽溫柔,是不是要走了?”
“是不是?”宗懷棠神情可怕,後槽牙都在打顫。
陳子輕趕緊搖頭。
宗懷棠的眼裏依舊布滿陰霾:“那你為什麽要對我溫柔?”
陳子輕:“……”
怎麽說得好像他平時态度很差似的,如果他沒記錯,前期他都是湊上去讨好的吧。
雖然是對着那個時空的宗技術,但不都是一個人嗎。
宗懷棠不在“是不是要走”這上面鑽洞了,他不說話,只是壓着陳子輕躺了好幾分鐘,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子輕呼吸困難胸口疼,他扯住宗懷棠背上的襯衣,正要把人拽下去,有柔軟的觸感印在他耳廓上,伴随一聲低問:“輕輕,你怕疼嗎?”
幾乎是宗懷棠才問出聲,陳子輕就警惕起來:“誰不怕疼啊,誰不怕疼?”
宗懷棠被他的反應逗笑,翻身把他抱到自己身上,笑得整個身子都在抖:“随口問你一句,看把你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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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題不了了之,陳子輕開始躲着宗懷棠,不把後背對着他,總感覺涼飕飕的。
沒過兩天,宗懷棠邀功般跟他說:“我讓我媽去走親戚了。她要到傍晚才回來,我們有一天的時間。”
陳子輕東張西望。
宗懷棠捉住他的手腕,不讓他溜:“周圍也沒鄰居。”
陳子輕身上發熱:“你哥不在家?”
“我哥他,”宗懷棠一頓,“你這要是也介意,那我們就去地窖。”
陳子輕反抗道:“我不去。”
宗懷棠弓着腰握住他的雙手捧在自己的面頰兩側,宛如在虔誠地祈禱佛祖庇佑。
“我想要你,在那裏顧慮太多沒有要成,這裏我找不到不要你的理由了,輕輕。”
陳子輕靜默了下來。
都是要走的人了,按理說,糾纏得越少越好。
他就不該住在宗懷棠的家裏。
可是他在宿舍眨個眼就出現在了宗懷棠的房間,沒給他選擇落腳地的機會,後來他上街了,不回來倒是可以。
可他趕回來的時候,宗懷棠已經要跳井了……
陳子輕久久沒有回答,宗懷棠的耐心流失得所剩無幾,他偏要裝出耐心十足的樣子,裝得脖頸鼓出隐忍的青筋。
“你慢慢想,我不急,我只想你知道我對你的渴望,我們是愛人關系,你應該完整地屬于我,我同樣也完整地屬于你。”
宗懷棠咬他的指尖,親他的手心:“你就不想要我?”
陳子輕的視線飄到他喉結的小痣上面。
“你處心積慮勾引到我了。”宗懷棠握着他的手,解開自己的白襯衣領扣,“是時候驗收成果了,還等什麽。”
陳子輕把眼一閉:“你會嗎?”
說着就掰手指告訴他要做哪些準備,要多少東西。
宗懷棠越聽,臉色越難看,聽到最後那臉色已經沒法看了,他倏地想到什麽,緊繃的下颚線條舒展開來。
“你為什麽懂這麽多?”
“我忘了,你來的地方跟這裏不一樣,你有學習的途徑。”
“既然你很懂,那就靠你指揮了。”
宗懷棠一條腿瘸着,照樣能把一個成年人扛到肩上:“地窖髒,還是在房裏吧,我把門窗關上。”
陳子輕被他扛着走,兩條腿在他身後亂蹬:“小馬他們都在你身邊,你跟我睡覺,現場直播啊!”
宗懷棠沒聽過直播這種說法,能猜出個大概意思,他體內流竄的燥熱滞了下,像受到了無形的阻擋。
陳子輕趁熱打鐵:“你讓他們走。”
宗懷棠把他放了下來。
“你不能讓他們回到那個時空去?”陳子輕揪着男人的襯衣領子,“你能的吧,宗懷棠。”
宗懷棠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輕,我的頭很疼。”
“你自己玩一會,就在院子裏玩,不要到外頭去。”宗懷棠高大的身形一下變得頹廢起來,他徑自回了房間。
陳子輕跟進去:“我現在看不到了,但我能感覺到他們都在,線都在走,字也還在動,難道他們能兩個時空穿梭,只是沒有相關的……”
“砰——”
瓷缸被宗懷棠砸過來,掉在了他後面的牆上。
陳子輕抖着手指宗懷棠:“你往哪砸呢,宗懷棠,你是不是要砸我頭上?”
宗懷棠:“……”
他無奈地笑出聲:“我瘋了嗎,我砸你頭上。”
陳子輕說:“你現在還不夠瘋?”
宗懷棠避開他的眼神,苦笑道:“不會砸你頭上的,真要砸,也是砸我自己頭上,我哪舍得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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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冷戰了。
宗母一把年紀了,舊愁沒撫平又多了新愁,她想了又想,幹脆讓小兩口去趕集。
到了趕集前一天,宗懷棠主動示好,就是不提那些鬼魂的事。
陳子輕也不逼迫了,反正他的态度已經擺出來了,他要看宗懷棠能忍到什麽時候。
沒想到宗懷棠示好沒多久就給他開了一個罐頭,對他說:“等清明,我都告訴你。”
陳子輕吃着宗懷棠喂過來的罐頭,非要清明嗎?今年的清明早就已經過去了,明年清明的話,他不一定能待到那時候。
只能看運氣了。
院子裏響起宗母的提醒:“懷棠,你早點,你們睡,明天趕集要起大早,睡晚了起不來。”
“知道了。”宗懷棠道,“我們等會就睡。”
“那罐頭,睡覺前盡量不好吃,太甜了,對牙齒……”宗母閉上嘴巴,這點小事有什麽好說的,多煩人,她也不願意做招兒媳煩的婆婆。
陳子輕其實是聽到了點的,可罐頭太好吃了,宗懷棠又一口接一口地喂到他嘴裏,他就沒有去顧慮他的牙齒了,大不了吃完刷個牙。
宗懷棠喂完最後一塊,讓他把汁喝了,親親他甜絲絲的嘴唇。
原本只想親一口的,結果從椅子上親到了床上。
陳子輕把人一推,刷牙去了,他渾身上下絲毫不見情動的痕跡,堅守陣地絕不放松戒備。
宗懷棠手腳大張着癱在床上,他粗喘了會,眯起眼,面無表情地盯着牆壁上縱橫交錯的線條。
“宗懷棠,明天幾點出發?”陳子輕蹲在房門口刷着牙問。
“天不亮就走。”宗懷棠說,“到時你困了也沒事,我抱着你。”
陳子輕吐掉牙膏沫,他多大的人了,怎麽可能讓人抱着走大路,再困也不可能。
哪知還真就被抱着去趕集了。
宗懷棠非要抱,他臉紅脖子粗地使勁掙脫了幾次,筋疲力盡地随着對方去了。
集市上熱鬧無比,大人買東西也賣東西,小孩蹦跳玩鬧。
陳子輕從宗懷棠懷裏下來,他穿着一身才做的新衣服走在人群裏,看什麽都新鮮。
時髦的女同志燙鋼絲發,戴大耳圈,衣服的肩膀部位墊得高高的,像裏面支了個撐子。
時髦的男同志戴hama鏡,穿喇叭褲,穿港褲,上身衣服短,顯得腿特長。
勉強能過雙人的走道周圍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宗懷棠陪在陳子輕身邊,他不經意間發現了什麽,一把摟住了陳子輕的腰:“我們去買一樣東西。”
陳子輕不知道宗懷棠要買什麽,那麽急迫,他猜了幾樣,真相跟他猜的差了十萬八千裏。
宗懷棠買的是一個——大紅色的手工絹花。
買完就拉着陳子輕去了集市後面的橋上。四下無人,他把絹花整理整理,遞給陳子輕:“你戴上。”
“只有我看得到,你戴給我看。”
陳子輕愕然:“我不戴。”
宗懷棠懶洋洋地笑道:“新娘子都戴這個。”
陳子輕垂眼看腳上的新鞋:“那我更不能戴了,我又不是新娘子。”
宗懷棠的語氣逐漸下沉:“你是我對象。”
五個字,從肺腑拉扯出來的,泛着血腥,燙得人心慌。
陳子輕咽了口唾沫:“我是男的。”
宗懷棠俯視着着他,把他的緊張不安收進眼底,忽而就緩慢地笑了起來。
“那我是你的新娘子。”宗懷棠在他擡頭看過來時說,“行不行?”
無所謂,不在這上面糾結,只要是他,怎麽都好。
陳子輕拿過絹花瞧瞧,後面是個夾子,能夾在頭發上面,他把絹花戴到男人頭上,又拿下來塞到對方手上,把頭伸過去。
宗懷棠的氣息粗重了起來,他笨拙地給陳子輕夾上絹花。
陳子輕對上宗懷棠沉溺在幸福中的目光,背脊過電似的不舒服,他想,快點走吧,他想去下一個世界了。
鐘明小馬那群鬼魂何去何從,宗懷棠怎麽才能恢複正常他都管不了了。
他想走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有點歪了,我給你重新戴一下。”宗懷棠取下絹花,專心地調整着角度去給他戴,仿佛是在婚禮現場,手上拿的不是絹花,而是戒指。
“我看看這樣是不是正的。”宗懷棠捧着陳子輕的腦袋看了又看,眼裏含着能讓人沉醉的深情笑意,“是正的,好了,新娘子。”
陳子輕坐到橋墩上面,望着宗懷棠不說話。
宗懷棠半蹲着看他,大手攏住他的臉,拇指抹上他眼角:“我家輕輕又掉珍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