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齒輪
齒輪
程晚一直都試圖把自己活成反派。
可愛的反派角色在事情發生時絲毫不慌, 反而總是邪魅一笑，贊道：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但現在，她聽見周遭起哄的巨響, 腦袋整個縮到周北洛懷中, 手指半抓不抓地，只想抓狂一句：
……事情開始變得有病了。
諱疾忌醫, 她還是得把病進行到底。
咬牙又多蹭了兩下腦袋, 程晚半眨眼弱弱擡頭, 看向她犯病後的受害者。
周北洛被抱了個懵，手臂半張, 沒着沒落的, 勁瘦腰身被她箍出大致輪廓，烏眸垂着, 眼神中倒是沒看出不耐, 漆黑一片, 也不同于以往隔人千裏的冷淡。
別吵,
他應該在思考。
半攀着的手指壯着膽子輕輕點在男生脊背，程晚昂着頭照舊希冀地看着他，試圖喚起周北洛的某些遠古記憶。
對不起, 是她臨場發揮了,
但一個優秀的演員怎麽能不會freestyle！
是忘記我們之前的協議了嗎。
我這麽嗲, 你還不接招？
別讓姐活得像個joker，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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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起哄聲漸小, 正當小崇不忍看見程晚獨自窘迫, 準備大聲提醒boss快行動時, 周北洛忽然動了。
頭頂的軟發被溫柔地揉了下，程晚募地上身一顫, 繼而聽見偏沙的嗓音随着噴灑的呼吸聲一齊傳入耳廓。
“我還不夠聽你話啊。”
！！
他是輕笑着的。
“屏保一直是你，至于桌角相框，你肯給我照片的話，随時。”
随時把你照片放進去。
要看你給不給。
周北洛仿佛自帶某種魔力，程晚深知自己演戲時總會做作，略顯浮誇。
周北洛反倒坦然許多，男生舉手投足都貌似縱橫情壇的老手，就連說情話，演暧昧都游刃有餘，一副任憑你處置的寵溺感。
這種偏愛在一般男性身上都是稀缺屬性，況且周北洛平時還是笑都不怎麽笑的冷面煞神。
特殊是對比出來的，反差感簡直太殺人。
……爽了。
偷偷爽的同時又想到他之前的臭脾氣。
于是程晚變得又爽又惡心。
小崇呆若木雞：“世界上原來真的有真感情，boss和晚晚姐雖然恩愛秀得有點莫名其妙，但仍然很甜是什麽鬼……”
“？”
程晚唇角微抽。
什麽叫秀得時機莫名其妙。
好吧，她确實秀得有點二逼了。
略顯松垮的白襯衫和針織長裙布料磨蹭在一起，程晚後知後覺地撒開了抓他後腰的手指，身邊的起哄聲轟到頂峰，她剛要完成任務般要拉開距離。
眼前倏地出現一張手機屏幕。
原始屏保解鎖後，屏幕上只有一些基礎app，顏色各異的圖标之下……
是不太親昵的兩副面孔。
這不是之前為了惡心任放，在咖啡店門口花式比心的惡搞照片之一嗎？
甚至不是情人節她挑出去，讓他發朋友圈的那張。
那張是手摁腦袋的，看着很甜蜜。
被周北洛當作壁紙的這張其實沒什麽動作，按下快門當時她好像被商場內放着童謠的卡通小火車吸引了注意，側眸正走神望向屏幕外，周北洛仍舊望着鏡頭，烏眸中沒什麽多餘情愫，由于沒擺動作，表情也蠻冷的。
她在看其他地方，他在擺臭臉。
好熟悉，
好像……他們的整個高中時期。
生澀別扭，互相對峙，又說不出真正讨厭對方什麽。
一股說不出的驚愕感從胸腔慢慢升騰而出，程晚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她下意識瞄了眼周北洛的臉，靜悄悄地擡眸，看見他懶洋洋地扯唇做了個口型——
感動麽。
“……”
剛才有點，現在一點都不感動了。
“所以你為什麽把我們的合照設成壁紙？”手指松得飛快，借着周圍噪雜的環境，程晚小聲問出音。
女生頓了下，還沒等到回答就自己找了個可能性最大的答案，揣測出聲，“周阿姨讓的？”
“沒。”
周北洛唇挑得賤兮兮，歪頭盯着她，低眸一字一頓道。
“戒網瘾。”
“？”
程晚隐約摸到點不是好話的苗頭，提防地看着他。
“工作集中不了精力的時候總是想看手機，”男生開口随意，口吻不鹹不淡道，“但把你設成屏幕後——”
“……可以了，”程晚聽得胸口堵悶，水眸醞釀着幾分愠怒，伸手制止他，“再說我就破防了。”
鬼鬼祟祟地望了眼小崇的表情，女生悄悄又拽了下周北洛的袖子，“欸，跟你說件事。”
“幹嘛。”
褪去了演技，周北洛似乎又變成了那副死樣子。
程晚沒跟他計較，視線一直在小崇四周打轉，直到看見她返回到不遠處的工位喝水，她才偷偷擡眸瞅着周北洛，認真嚴肅道，“小崇是間諜。”
“……”
視線碰撞多時，男生很給面子地哦了聲，繼而收回目光懶懶道，“那我待會給國防部打電話。”
“不是那個間諜，是我媽派來的間諜！”程晚信誓旦旦，“小崇的底細你認真調查過嗎？我覺得她很有可能被我媽收買了。”
“你的理由是？”
“她總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并且對我們的關系格外關注，今天中午一直在旁敲側擊地打聽，太奇怪了。”
空氣有了短暫的停滞。
周北洛現在表情蠻微妙的，
這事兒他知道。
“別發愣啊，她一會又過來了，我就想跟你說我們兩個在公司必須演得天衣無縫，尤其在小崇面前，不能露一絲一毫的馬腳，不怕過界，就怕生分。”
程晚語速飛快，話畢恨恨地看着周北洛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腰，話題轉得飛快，
“你為什麽不能抱我入懷？”
“不好吧。”周北洛看了眼女生纖細的腰線，語氣有些勉強。
“求你了少爺……”
“但你之前在微信不是說讓我離你遠點，罵我是個臭流氓，讓我之後演戲都要經你同意？”
少爺聲音拖尾，慢條斯理地翻起舊賬。
“那都多長時間的事了，當時不是剛建立起契約關系，而且……”程晚默不作聲地摸了摸鼻子，“我當時肯定喝醉了，不然不可能那樣對你。”
“你當時說完還給我倒背了段繞口令，證明你現在非常清醒。”
“……”
她之前怎麽幹過這麽多混賬事。
隔着繁亂工位眺望了眼小崇，見她放下水杯正要過來，程晚緊張兮兮地吞了下口水，剛要開口催促，忽地察覺到腰間多了一份溫熱觸感。
始料未及地，她條件反射般回頭，肩頭猛地又贅上重量。
腳尖微微晃動，周北洛贅得絲毫不作假，整個身體的重量幾乎全壓在了她身上。
周北洛把她圈起來了……他下巴硌在她肩膀。
脖頸的酥癢感像傳染一樣迅速流竄全身，整個上身瞬間僵直。
程晚沒想到他會做到這種份上，她有些不适應地轉了轉肩膀，抿唇，嘴上習慣性不饒人，“周北洛你越界了。”
“噢。”
“那我松了。”
“別——”
腰際的指腹迅速抽離，程晚警鈴大作，順勢拽住周北洛要抽出的手腕。
将将要扯開的手臂被抓回來，大張大合的親密動作讓人看着似曾相識，小崇最先反應過來，半張着唇瞠目結舌。
“你們在……”
“跳華爾茲？”
還在糾纏的周北洛，程晚：“……”
-
下午的華爾茲小插曲并未影響太多程晚的心情，但她現在之所以想不走樓梯也不走電梯地到一樓拿份外賣，是因為在戲散場後，她無意看見周北洛快走到辦公間時……伸手拍了拍胸口。
不，準确來說，應該是撣了撣。
像是身上落了什麽灰玷污了他大少爺的身軀。
程晚熱心腸地幫他想了想，最後發現那層灰好像是她。
是她不打招呼撲到少爺懷裏，惹人嫌棄了。
雖然他們真的沒什麽關系，但明眼可見她程晚也不是那種三年不洗澡的小邋遢，長相什麽都還過得去，他大可不必這麽侮辱她。
幸好這傷人自尊的動作持續時間不久，并被小崇看見。
有了這份不忿加持，程晚後半程打游戲幾乎沒有察覺到枯燥，一門心思投入到廣闊的游戲世界中。
聚精會神得太過頭，再抽出精神已是三小時後，胃不由自主地癟下去。
淦。
她現在這麽努力，還不就是為了穩妥地享受李女士的糖衣炮彈嗎？這時候不享受什麽時候享受？
程晚跳出手機銀行看了眼卡內餘額，忽地記起趙多漫之前跟她分享的什麽熱門網紅店。
有家粵菜店最近火得出圈，聽說老板是電影學院畢業的，因為就業形勢嚴峻只能自己創業，最近還撺掇自己校友兼職，推出了帥哥送餐服務。
價格雖然略高于平時，但在程晚這個心裏憋屈只想一擲千金的傷感小女生眼中簡直不值一提。
她随便點了幾份精致小碟，甚至額外打賞了一倍價錢，要求店裏長得最牛逼，最好長得有點兇悍氣質的男生過來給她送餐。
她不缺錢，但貧瘠肮髒的精神最近實在匮乏得要命。
找個跟周北洛氣質類似的給她服務，她要龌龊地把人幻想成代餐，滿足自己變态的勝負欲。
……
傍晚時分，夕陽映在建築周體打出流轉的溢光，小崇面帶微笑地送走一位意向投資方代理人，終于放松下來，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臉。
她正準備向周北洛發表一下對這次合作方代表的個人見解，就看見身側男生挂着落拓不羁的氣質，整個人卻像是碎了。
好矛盾。
帶着疑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小崇內心同樣一梗。
程晚正從三位身形俱佳的男生手上接過類似于禮物的包裝盒，依稀能看見右手還捏着支豔色紅玫。
臉上的笑容……是從未有過的真實自然。
程晚姐發自內心的笑居然是這樣的……
周北洛眸底暗得吓人，小崇看見男生已經在從煙盒中敲煙了，女生戰戰兢兢，不知從何處開始安慰。
慌亂之下，難免口不擇言。
“……boss，你也別太難過，好歹算是正室。”
“氣量要大。”
“程晚姐只不過是犯了每個女生都會犯的錯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