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面對
面對
商務車行駛在夜晚的馬路上。
這是周老平時的公務車,這回特意讓高城開着送陸深和秦逐回酒店的。
陸深和秦逐坐在後座,前面則是一邊哼着小調一邊開車的高城。
原本陸深覺得自己跟秦逐都坐後排有些不好意思,堅持想坐副駕駛,但是被高城強行塞進了後座,還打趣說秦總兼職他的助理,那他自然也得坐後座。
不說這話還就算了,一說這話,陸深只覺得如芒在背,埋頭上了車,也不想跟他理論了。
陸深脊背僵硬地坐着,身旁則是一直臉偏向外一言不發的秦逐。
氣氛有些微妙。
高城坐在前面,完全get不到車內的氣氛有哪裏不對,自己哼了會歌還嫌悶了,于是打開了車載收音機。
他沒有調頻,心想就聽周老平時聽的內容算了。
“……她驚呼一聲,一下子就被男人有力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腰,纖弱的後背抵在冰涼的牆壁上,還未來得及反應,雙唇便被不留一絲縫隙地吻住……”
陸深:“……”
高城:“……”
“啊哈,哈,哈,老師平時的聽書品味還挺年輕化的呢……”高城眼疾手快趕緊調了頻,耳朵根都紅透了,語無倫次地找補,“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頻道它吧,它平時不放這些,就這次打開才會……”
聲音越來越小,高城自己也覺得越抹越黑,說不下去了。
還好調頻之後放的是個音樂電臺,陸深見高城耳朵都要紅炸了,幫忙給他遞臺階:“這首歌我之前聽過,挺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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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也接話:“哈哈,是嗎,我也挺喜歡這首歌的,最近還聽呢。”
歌放了半晌,車內安靜半晌。
秦逐忽地說道:“這不是首兒歌嗎?”
高城:“……”
陸深在車後座向前看見高城的側臉,很确定他可能已經石化了。
甚至開車都有點不穩當,在實線的邊緣瘋狂試探。
為了安全考慮,陸深轉頭看向秦逐,神色泰然,挂上不真誠的淡笑:“是啊,兒歌,不可以?”
秦逐轉過頭來看他。
陸深眼底閃過殺氣。
這還是重生以來,第一次産生這麽強烈地想幹掉面前這個男人的沖動。
秦逐面不改色地将陸深眼裏的絲絲殺氣盡收眼底,擡了擡眉。
有些不太明白。
“剛剛的有聲書有什麽問題嗎?”秦逐面露些微不解。
陸深一懵,接着瞬間反應過來。
救命,這位真正的霸總不懂霸總文學按在牆上親是什麽意思!
“是啊,是挺好的,也能聽聽。”高城幹笑兩聲,“秦總真是風趣啊,我們還以為您是那種不茍言笑的呢,沒想到這麽平易近人。”
陸深聽到這話,立馬脫口:“誰?”
高城:“啊?……秦,秦總啊……”
陸深立即意識到自己這個反應不太對,趕緊閉了嘴,不做聲了。
秦逐的目光掃了一下小狐貍氣呼呼的側臉,看得出來很不服氣。
陸深從餘光裏察覺到秦逐眼裏有些玩味的意思,殺心更重。
冷靜,人家好歹現在是劇組的最大金主。
回到酒店,經理老早就在門口候着,見陸深似乎行動不便,忙忙地喊着去叫了輪椅。
萬萬沒想到會因為輕微扭腳而導致這個待遇的陸深:“……”
還能走,還沒瘸,不至于……
但是很顯然,他本人的意見沒有什麽用,推輪椅過來的工作人員只看秦逐的臉色行事,幾個人把他按到輪椅上,就差五花大綁了。
此時才是半下午,客人來來往往的,視線都往這邊投。
好容易回到房間,所有人都退出去了,高城也告了辭,就剩秦逐接過酒店準備的冰袋和藥膏,走了進來。
陸深早把輪椅一把推到了旁邊,輪子轱辘轱辘在地毯上轉,慢慢飄遠了。
“還要幹嘛?”陸深擡眼看見秦逐拿着冰袋走近,沒好氣地說道,“我已經好了。”
想想還是覺得尴尬,捂了捂眼睛:“沒好也都被別人看好了。”
秦逐見他這樣,短促地笑出聲。
陸深放下手來,皮笑肉不笑的:“秦總,沒必要還在這折磨我吧?剛剛我已經社死過一回了,您還在這看我笑話呢?”
秦逐權當沒聽到,走過來把冰袋丢進他懷裏:“自己敷,不想明天腫起來的話。”
陸深拿起冰袋,冰涼的觸感凍得手刺痛。
秦逐這話說得有道理,他沒法反駁,只好沉默地把冰袋放在腳踝。
秦逐又把藥膏放在茶幾上:“自己看着貼上。”
陸深半垂着單薄的眼皮:“謝謝秦總。”
秦逐擡眼睨他一眼:“不用這麽客氣,送我一碟你最喜歡的兒歌集錦權當感謝就好了。”
陸深:“……”
果不其然,還是熟悉的上輩子的味道。
說話就能把人氣死。
秦逐沒再多留,離開了房間。
陸深把冰袋按在腳踝上,原本因為沒有午睡而有些昏昏欲睡的困勁也被這涼意給驅散了。
他坐在沙發上敷着腳腕,發了會呆。
他忽然想起上輩子剛剛跟秦逐聯姻的時候,他也受過這麽一回傷。
那時候他們兩個好歹相處了一個多月,已經熟絡很多了。當着外人的時候雖然像橫亘了一條鴻溝,但是私下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冰冷的氛圍卻往往不由自主地消融了些。
那時秦逐就是這樣嘴上不饒人,總是讓他氣得牙根癢。
但是替他找冰袋和膏藥的動作卻很迅速。
現在想來,那時候都算是兩人之間關系最融洽的時候了,再往後就是每況愈下,越來越差。
不過陸深對此并不在乎,因為當他知道自己的這樁婚姻只是被陸家當做工具之後,他滿腦子就只有離開這一個念頭了。
反正秦逐對自己也并沒有産生什麽感情,與其等到他對別人動心後再談結束聯姻,還不如早點給雙方自由來得體面些。
手機鈴忽地響了一聲。
陸深飄遠的思緒一下子被拉了回來,看了一眼手機。
是群裏的消息。
那個純黑頭像,昵稱是1的號發了一條。
【1:小心凍傷。】
陸深先是不明白,忽然猛地反應過來,手上一松,趕緊把冰袋拿開。
腳踝上已經有些麻木了,他剛剛出神太久,都沒記得适當松一松,很容易凍傷。
群裏原本還有謝弈和阮朝兩個人,見這條沒來由的消息,都很快回複。
【謝弈:?秦總,發錯了嘛?】
【阮朝:我什麽都沒看見嘿嘿嘿。】
陸深看見阮朝這條語氣十分蕩漾的消息,下意識就覺得不好,果然下一秒就收到了阮朝的私聊。
【阮阮類卿:我靠,你看見群裏消息沒??秦總在跟誰說小心凍傷呢?!卧槽我他媽直接磕到啊!!!】
陸深:“……”
【陸深:別發癫。】
【陸深:(小狐貍無語。jpg)】
【阮阮類卿:哈哈哈我就跟你說說,我又不跟秦總亂說話,我有數我有數。】
【阮阮類卿:主要是我好奇嘛,秦總不是跟你一起去青市了嗎?】
【阮阮類卿:你有沒有get到什麽八卦的蛛絲馬跡?】
手機叮鈴鈴地響個沒完,陸深不用看就知道是阮朝的消息,毫無閱讀的價值。
他看了看藥膏的說明書,再貼在腳踝上,稍微活動了一下。
已經好多了,不會影響明天飛回京市就好。
陸深這時才又拿起手機,完全忽略阮朝的一連串胡言亂語,打開群聊,按下秦逐的微信頭像,dj添加好友。
等了會,對面沒通過。
陸深啧了一聲,眯了眯眼。
這是什麽意思?寧願發群裏都不肯加自己好友說一句,不就是等着自己主動去加他這位大總裁的微信嗎?
自己都不跟他多計較,主動去加了,這人倒好反而還不通過。
陸深把手機丢到一邊,去卧室補覺去了。
。
第二天一早,陸深便上了飛往京市的飛機。
周老那邊還需要打理收拾,所以暫時無法啓程,約定好等劇本圍讀時再過去。
當天下午,飛機落地。
秦逐一下機便從VIP通道出去,直接上了商務車回公司處理這幾天積壓的事務了,陸深則等了阮朝半個多小時才離開機場。
“你是不知道喲,這幾天我忙死了。”阮朝接上陸深,啓動車子,“我是沒想到,選角剛一開始就這麽熱門,簡歷和試鏡視頻都要把我的郵箱塞滿了,選角導演更是天天忙得連軸轉。”
陸深并不驚訝:“都知道秦逐是制片人了吧。”
“是啊。”阮朝說,“說到這個,我之前還以為秦總是不打算現在就讓大家都知道他投資的,現在看來,有關他的事情就根本藏不住,一夜之間圈子裏都傳遍了。”
目前的陸深對于有關秦逐的話題一律不感興趣,于是岔開話題問道:“現在選角還在繼續嗎?”
“是啊。”阮朝說道,“別說,這還不是什麽容易事。我在試鏡現場呆了兩天,頭都大了,選角工作室就這麽十幾個人還能吵得不可開交,更不用說……”
陸深正聽着,忽見阮朝說到這又停了話頭不說了,疑惑轉頭:“怎麽了?更不用說什麽?”
“哎呀,也沒什麽,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阮朝擺擺手道,“你管好劇本潤色的事就完事了,到時候跟組有的是你辛苦的。”
陸深察覺不對,阮朝一般不想讓自己摻和的事,大多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事,稍微一想便猜出來了。
“那我還真得去選角現場看一看才行。”陸深施施然說道。
阮朝:“……”
阮朝:“你這人咋還專門跟人對着幹,一身反骨?”
陸深不作聲,阮朝嘆了口氣,知道拗不過他,也沉默下來。
車子開到陸深的公寓樓下,還未靠近,陸深就忽地直起上身,伸手攔阮朝:“別往前開,掉頭!”
阮朝不用他說,早也就發現了:“我靠,那是陸衍,他怎麽找到你這棟房子的?”
陸深心跳猛地加快了些,緊緊盯着站在公寓樓下四下張望的陸衍,見他直至車子掉頭開走時還沒察覺到這邊,才松了口氣。
“他不是找到,只是一處處試探。”阮朝車開得飛快,頭也不回地沖出公寓小區,陸深則緊皺着眉說道,“陸家一直都懷疑我爸媽給我留下的這幢小房子的位置,估計有四五個小區在懷疑之列。”
見開遠了,阮朝才松了口氣:“到底什麽情況啊??之前你跟你家裏鬧掰我一直想不通,你也不肯說明白。我自己琢磨着尋思他們對你肯定是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不會是想追殺你?吞你爸媽留下的遺産?”
陸深:“……”
仔細一想,倒是全都猜對了呢。
“吞遺産是已經吞了,不剩多少了。”陸深冷笑一聲,“至于追殺,搞不好也快了。”
不然怎麽突然指使陸衍到處找自己?
陸家不僅好顏面,想利用他的心思也沒完全死,所以肯定不會大張旗鼓地說自己跟家裏鬧了矛盾,讓其他人幫忙尋找之類,頂多是在小範圍的親戚圈子裏抱怨幾句。
幸運的是,陸家在京州是個暴發戶,并沒有多廣的人脈圈子,又不肯吵嚷開,所以陸深跟陸家斷聯到現在,還沒幾個人知道,他也沒受到別人的追問騷擾。
別的方法不好辦,就只有四處廣撒網堵人了。
“我跟陸家的事說了也很難讓人相信。”陸深閉了閉眼,嘆道,“但是我肯定有我的理由。”
“先回我家吧。”阮朝聽他這麽說,也沒追問,直接掉了方向開往自己家,“不管怎麽着了,在我這肯定你說啥就是啥。”
陸深應了一聲,心想就讓陸衍在那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撐過今晚。
他心思一轉,手機在手中打了個晃,撥通了一個電話。
“您好,物業嗎?”陸深換了個略冷硬的語氣,“2號樓樓下有個形跡可疑的人,都在那鬼鬼祟祟很久了,你們保安也不管管?”
“嗯,黑衣服,白色棒球帽。”
挂斷電話,阮朝已經憋笑得快憋裂開了。
“嚯,你好狠。”阮朝伸出一個大拇指,“服,不愧是你。”
陸深冷笑一聲。
只是這麽溫和的方法,已經算對他夠客氣的了。
。
陸深在阮朝家逗留一夜,阮媽媽最近身體已經恢複好了,正愁沒人陪着解悶,歡歡喜喜地下廚招待他。
第二天一早,阮朝要去試鏡現場,陸深便也打算同他一起去。
“哎呀,這事你也去呀?”阮媽媽在門邊送兩人,十分不舍得,“我做了排骨中午跟小陸吃呢,怎麽也走了。你們最近可是忙了,大忙人咯。”
阮朝陪笑道:“忙還不好啊?以後忙出名堂來給你換大別墅啊。”
說着,上前強行抱了阮媽媽一下,被阮媽媽嫌棄地一把推開。
陸深看着他們打鬧,淡淡笑了笑,轉身時又驀得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只可惜就算是重生,他也沒機會重生到能見到父母一面的那個時候。
來到試鏡現場,阮朝進去時還沒有什麽,陸深出面時卻小小地引發了一陣騷動。
“陸編劇?”選角導演原本坐着看簡歷,見陸深過來,又驚又喜地站起來迎接,“今天怎麽有空來這?”
陸深與他握了握手,雖然上輩子已經熟悉了,但是這次還是得裝作不認識:“之前在外地,今天一有時間自然就來了。”
選角導演是個胖胖的大哥,姓樓。
“既然你來了,今天我可不敢坐中間。”樓導笑呵呵說道,“正好,今天已經是複選了,你看看你的意見怎麽樣。”
陸深接過今天的複試名單,嘴上說着:“我只有一些淺薄之見,還得樓導拍板。”
他翻了翻名單,心裏很快就有了盤算。
他不僅有作為編劇的敏銳度,同時還附帶着金手指。
上輩子的經歷已經讓他知道,哪些演員是會跟劇目一起相互成就的夥伴,哪些演員是渾水摸魚的害群之馬。
陸深翻到最後幾頁,在一旁抻着脖子看的阮朝忽然打斷:“诶?等等等,這幾個人我怎麽感覺初選的時候沒見過啊?”
阮朝看向樓導:“樓哥,你剛選的人?”
樓導舔了一下嘴唇,顯得有點不自在:“這個我還正想跟你們說呢,我也很為難。”
他湊近了些,小聲嘀咕兩句。
陸深只是聽了頭兩句,就明白過來了。
手頭這幾個,個個都是關系戶。
“照常選拔吧。”陸深合上名冊,“對他們還是按初選流程走。”
樓導一驚,忍不住提醒道:“那個,陸編劇,他們背後有些……”
陸深把名冊遞給他,淡淡笑了笑,态度不言而喻。
樓導沒辦法,只得不再說了。
當天的選角結束,加塞的那幾個“關系戶”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正準備散場,阮朝接了個電話,過來對陸深面露難色:“啧,惹出麻煩來了,朝晖娛樂的二少邀請我去私趴。”
陸深漫不經心:“那你就去了。”
“也邀請你了……算是邀請吧。哎呀呸,那是邀請的态度嗎?!”阮朝說道,“他還說那個誰也去,就是……秦氏集團現在董事會裏一個老頭的孫子,也在。那老頭現在是跟秦總較勁最厲害的那個。”
陸深神色一頓。
秦逐年少就任,就算是本家根正苗紅的長子,但是依舊受董事會元老的鉗制。
上輩子時他就清楚這一點,連自己與秦逐的聯姻其實也是秦逐權鬥較量的一環,直至最後秦逐大獲全勝,徹底執掌秦氏集團。
秦逐投資了《懸空》這部劇,董事會元老就讓自己的孫子往劇目裏塞主演,不能随心如意的話就用這麽強硬的威脅态度“邀請”自己去私人派對。
咬得還挺緊。
陸深嘆了口氣,他本來不太想讓自己的劇成為他們争搶的地盤,但是此時戰火真燒到自己面前了,他又沒有太多抵觸煩躁的情緒。
卻突然覺得,似乎比上輩子更加清晰地意識到,秦逐所面對的是什麽豺狼虎豹。
“那我也去吧。”陸深心底沉沉的,冷笑道,“怕什麽,去會會他們。”
阮朝有些猶豫:“要不要跟秦總說一聲啊?”
“不用。”陸深立即打斷,“他……”
話音又停了。
阮朝疑惑:“怎麽?”
陸深眼底的情緒忽地變幻,半晌垂下薄薄的眼皮:“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