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虛弱的吳媽扶着牆,領着喬攸在樓上轉過一圈,氣若游絲道:
“從今天起,傳菜侍餐洗碗這些事你一律不準插手,你的任務就是負責玄關庭院的衛生,以及到點下樓歡迎少爺回家,懂了麽。”
喬攸最後為自己争取:“洗菜切菜也不行?我切菜真的很專……”
“不行。”吳媽無情打斷他。
聽他這麽一說,不知是不是幻覺,肚子又開始疼了。
喬攸:口亨。
一旁的角落,兩個正在擦地的小保姆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你說,他都把少爺害進醫院了,主人為什麽不攆他走。”
“可能,現在是關鍵時期,少爺不好造次,畢竟那位很快就回來了。”
“真的?!消息可靠不?”
“絕對可靠,那天我無意間聽到少爺打電話是這麽說的。”
“要不要這麽早啊……我還想多過兩天摸魚日子呢……”
“咳嗯。”兩個小丫頭正聊得火熱,沒注意身後站了人。
等她倆反應過來,一回頭就對上了吳媽犀利的凝視。
倆人弱弱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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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強調過很多次,絕不能背後提及那位,還是說,工作太清閑這嘴巴就閑不住了。”吳媽義正詞嚴。
“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會再犯……”小丫頭們連連道歉。
吳媽繼續領着喬攸熟悉環境,喬攸好奇:
“剛才您說的那位,是哪位?”
吳媽換了副虛弱臉:
“說起來我也得好好給你念叨念叨,在我們陸家有‘三不’禁忌。”
喬攸點點頭:“我知道,主人私事不過問;主人情史不八卦;頂層閣樓不能進。”
這種橋段,狗血文裏都快寫爛了。
吳媽:?
“前兩條說對了,最後一條,你不進閣樓怎麽打掃衛生?”吳媽白了他一眼,“少爺有位小叔,是個厲害的狠角色,他現在去了國外跟項目,歸期不定。但如果他回來,千萬不要注視他的雙眼,在背後更是不要提及他。”
喬攸:我拿的……應該是狗血愛情小說裏的路人甲角色,而不是玄幻靈異小說裏的路人甲吧。
“為什麽。”
“不該問的就別問,我還能像你害我一樣去害你?”
喬攸:“再造謠網暴你了哦。”
*
“咔嚓!”
樓上傳來碗碟摔了一地的聲音。
“陸景澤!你不要碰我!”
“呵,你這個人,連一根頭發絲都是我的,你的身體,已經全權由我掌管,現在說這話你不覺得很可笑麽。”
“陸景澤,我爸爸是欠了你的錢沒錯,但我也是有尊嚴的,我說過會還你就一定會還你,你更沒有權力掌控我的一切。”隐忍含憤的聲音傳來。
“還我?你知道你爸爸欠了我多少錢麽,你除了這副身子,還有什麽是我看得上眼的?你要拿什麽還。”
“啪!”耳光聲響起。
“陸景澤你禽獸!”
樓下正對的狹小儲藏室裏,喬攸在牆上添了一筆,彼時,偌大三個“正”字齊齊整整排一排。
從進這個家到現在,短短五天,喬攸已經第十五次聽到這種對話,兩位就跟複讀機一樣,字字相像,連語氣都不曾改變。
每當兩人吵完架,喬攸這個勞什子就得上去打掃他們的戰場。
屋內,滿身紅痕的阮清捂在被子中,身體瑟瑟發抖,淚水暈濕了枕頭。
喬攸在一邊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玻璃,一臉八卦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阮清。
原文中,陸景澤這個禽獸第一天把阮清帶回家就不顧人家反對來了個強行上壘。
哦,現在是變成了第二天,第一天這幾人都是在醫院衛生間度過的。
而每次上壘完,也都是工具人保姆不辭辛苦兢兢業業趕來打掃戰場。
“你別看……”床上的阮清背對着喬攸,卻像背後長了眼。
喬攸擡手捂住眼,透過指縫吃瓜:
“沒看呢。”
門外響起腳步聲,進來一戴着金絲眼鏡的清瘦男人,他身穿古早狗血文家庭醫生标配的襯衫套馬甲,神态從容,進屋直奔床邊,看來對這個家也是駕輕就熟。
喬攸大喜,在心中默念:
“你下手一定要這麽狠?拜托,溫柔一點吧。”
“你下手一定要這麽狠?拜托,他還只是個小朋友。”檢查完阮清的身體,醫生嚴肅道。
喬攸忙叫住醫生:
“不對不對,最後一句應該是‘溫柔一點吧’才對。”
醫生:?
他沉默許久,幽幽看向陸景澤:“要不,你順便溫柔一點?”
陸景澤睨了喬攸一眼:“你收拾完就出去。”
又看向家庭醫生:“還有你。”
被攆出來的喬攸和醫生相顧無言。
*
晚上,照慣例。
“我讓你坐下吃飯你沒聽懂?”陸景澤的冷喝聲從餐廳傳來。
阮清扶着桌子緩緩站起身,頸間紅痕久久未消,透着一股糜豔的氣息。
他一瘸一拐,銀牙暗咬,絲毫不理會陸景澤就要往樓上去。
喬攸抱着掃把坐在樓梯上看熱鬧,從旁邊小保姆海玲手裏抓了一把瓜子:
“你猜,接下來陸少是不是又要化身桌面清理大師。”
海玲沉思片刻,搖搖頭:“我猜陸少這次會直接把桌子掀了。”
她将瓜子揣兜裏,拎起垃圾桶蓄勢待發。
“嗯——嗬!”
随着一聲怒吼,兩米長的木桌瞬間翻了個底朝天,上面的碗碟碎了一地,桌角磕在地磚上裂出蜘蛛網。
喬攸幽幽看向小保姆:“你贏了。”
桌子一掀,倒黴的總是小說裏的保姆、傭人,一幫人敢怒不敢言,忙着擦地擺桌收拾碎玻璃。
行行好,這都幾點了,這倆人都不用睡覺麽?
喬攸望着滿地狼藉,陷入沉思。
翌日一早。
陸景澤這不做人的大早上又開始發.情,喬攸拎着掃把從門口路過,就聽到屋裏傳來阮清小聲的嗚咽:
“出去,不要,放開。”
陸景澤不穩的氣息傳來:
“我說過,你……沒資格……跟我提要求。”
幾分鐘後,陸景澤穿着睡衣出來了。
喬攸:所以《霸道陸總極速愛》,是指這個極速?
列隊恭送陸景澤離開家門,吳媽下來給保姆們安排工作。
最後,她穿好外套提起手提包:
“還有,這段時間我得回老家,兒媳生孩子,我兒一人忙不過來,我不能在這監督你們,自己長點心,別惹麻煩,否則我也保不住你們。”
說完,她拎着小包包急火急火燎出了門。
和原文一樣,吳媽有事回家,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一群小保姆沒了管束無法無天,恰逢這時陸景澤光明正大偷看阮清的日記,知道他有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遂發瘋,把人丢了保姆堆裏,揚言道:
“從今天開始,你們做什麽他做什麽,哦不對,他初入職場少了些規矩,麻煩你們好好教教他。”
“教”是帶引號的。
小保姆們還真當阮清失寵,可着勁兒欺負他,想把人逼走自己好上位。
結果真就給阮清折騰得夠嗆,最後這群人被陸景澤以“左腳先踏進餐廳、地上有根頭發沒掃掉、誰允許你當我面紮馬尾辮”等各種奇葩理由被掃地出門。
喬攸沉思:
要不要也加入欺淩小受行列呢?這樣就能順理成章被掃地出門,出去過他的快活日子。
可如果走了,白幹三天不說,身無分文上哪讨飯活下去?
況且,這麽瞧着,每日摸魚看戲的生活倒也還算自在。
雖然這些爛俗狗血橋段也是吃了吐吐了吃,礙不住人家現在是真人快演,別有一番風味。
果不其然,和原文發展一樣。
晚上,阮清坐在花房望着窗外月光出神,陸景澤這禽獸手裏拎本日記下來了,身邊仿佛被黑氣圍繞,不寒而栗,一張嘴,聲音森寒:
“你說,傅溫謹是誰。”
喬攸一聽,來勁兒了,拎個掃把開始摸魚,圍着二人假裝沉浸在自己的清掃世界裏,看着十分賣力。
據不完全統計,傅溫謹這個名字在文中至少出現過五十幾次,但作者沒對這個人有點滴着墨,永遠只活在二人的争吵聲中。
阮清擡了擡眼,泛紅的眼尾透着一絲荒涼:
“呵,你現在不光霸占我的身體,連我的日記也要看。陸景澤,你還真有教養。”
陸景澤一手揣兜,一手将日記本扔他腳邊:
“你只需要回答我,傅溫謹是誰。”
“是我愛的人!你滿意了?他和你不一樣,他視我如珍寶,永遠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
喬攸東掃掃西擦擦,離太遠聽不清。
欸?陸景澤腳底是垃圾對吧?作為一名合格的保姆,應當第一時間為雇主排憂解難保持環境衛生。
不是為了聽八卦。
“你——!阮清,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什麽叫你最愛的人。”
陸景澤上前一步,擡手想要抓住阮清的衣領将他甩出去。
結果一腳踩上掃把,人很尴尬的一個重心不穩跪倒在阮清面前。
看到這一幕,阮清別過臉,不着痕跡地笑了下。
陸景澤瞪大雙眼,長這麽大沒丢過這等大臉,他順勢爬起來,看向蹲在他身邊掃地的喬攸。
“出去!”
喬攸答應得麻利,出去沒幾分鐘又拿着抹布開始擦玻璃。
二人激烈的争吵聲再次傳來,喬攸回房間後在牆上刻下了新的“-”。
翌日一早,喬攸身穿女仆裝跟着小保姆們列隊恭迎陸景澤起床,就見他拽着阮清的後衣領給人拖了過來。
大老遠就感受到陸景澤身上散出的極寒氣勢,大家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臉。
只有喬攸,頭擡老高,瞪倆大眼,滿臉激動:
快快快,讓我聽聽,是不是和原文寫得一樣。
陸景澤将阮清狠狠甩到人群,撞倒了一名無辜的小保姆,他冷聲道:
“你們聽好,從今天起,這個姓阮的将和你們同吃同睡同勞動,你們什麽待遇他就什麽待遇。”
“不過。”他話鋒一轉,“鑒于他剛大學畢業沒什麽工作經驗,初入職場的新人得有老前輩們好好教一教吧。”
阮清低着頭,不發一言,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手指漸漸收攏。
小保姆一聽,還真當自己有了上位機會,順勢挺直腰板,互相對視一眼,笑得幾分得意。
交代完,陸景澤由司機伺候着穿上西裝外套,闊步離開家。
沒人注意到,他走到門口時,不着痕跡地回過頭,餘光瞟了阮清一眼。
喬攸也沒看見,但他知道。
這樣追妻,難怪後面要火葬場,啧。
陸景澤一走,小保姆們來勁兒了。
一人扔給他一套女仆裝,笑道:
“既然是陸少規定,那你也別再把自己當這家的未來主人,該做什麽該說什麽你自己也清楚吧。”
阮清默默接過女仆裝,點點頭。
對于此時的他來說,每日無休止的工作也好過他在陸景澤身下隐忍承歡。
等阮清換好制服出來,等待他的是保姆A扔來的抹布,保姆B送來的垃圾袋,保姆C甩來的紙簍子,還有保姆DEFG……
阮清一聲不吭,也不拒絕,默默接受一切。
幾個小保姆坐在主人的沙發上嗑着瓜子喝着咖啡,阮清剛掃幹淨的地立馬又落了一堆瓜子片。
保姆A嗤笑道:“看來你是真不會幹活,看不到這裏一堆瓜子皮?”
阮清提着掃把走回來,秀麗的眉微微蹙起:
“這裏我剛掃過了,請你們不要把瓜子皮亂扔。”
“嘩啦——”
話音剛落,阮清劈頭蓋臉地挨了一兜子瓜子。
保姆A笑得像小說中的惡毒女炮灰,得意洋洋:
“你的工作就是把這裏打掃幹淨,我的工作就是監督你,你有意見?奉勸你別把自己當陸家未來少奶,我們少爺向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也不過是他無聊時候的消遣,玩膩就扔的東西,希望你認清自己的身份。”
喬攸剛從樓上下來就看到這一幕。
和原文中一字不差的臺詞,這老套的戲碼讓當時的喬攸忍不住銳評:
“別人寫爛的東西你還用得樂此不疲,不是吃了吐是什麽,沒創意。”
教教你,什麽叫新型職場霸淩。
他橫着眉走到阮清身邊,滿臉不悅:
“前輩悉心教導你你還不領情,真把自己當這家的主人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說完,搶過阮清手中的掃把,娴熟的将瓜子殼掃成一堆,用簸箕收好。
心中暗罵:
別人家總裁幾年前就用上掃地機器人,就姓陸的還用着最原始的清掃工具。
他擡起簸箕,嚴肅道:
“掃起來的垃圾一并丢到垃圾桶裏,這個還需要我教?”
喬攸直直盯着阮清的眼睛,一臉恨鐵不成鋼。
随即,手一揚,瓜子殼全數潑在保姆A臉上。
保姆A剛還得意着,一下子炸了毛,尖叫一聲跳起來,手忙腳亂拍着身上的瓜子殼。
喬攸拉過阮清的手,在他驚愕的目光中繼續憤憤道:
“要你有什麽用,趕緊過來學着點。”
說完,不等保姆A開口,他拉着人就跑。
一直把人拉到他的雜物間裏,從他穿來時穿的那身衣服兜裏摸出僅剩的二百塊,揚了揚:
“讓你報銷你就跟聾了一樣,百位數的加減法都算不明白?笨死得了。”
他把二百塊甩阮清身上,态度嚣張:
“我都替你算好了,趕緊拿錢滾粗我的視線,別礙我眼。”
新型職場霸淩,也要保持原汁原味的語言羞辱和動作粗魯。
阮清默默看着他,良久,從他手裏順過掃把。
“喬哥,我知道你雖然态度惡劣卻是在幫我,但是……”阮清提起掃把,垂了眼,“我喜歡幹活,總比做一只沒有自己思想,每日只能被關在籠子裏等他恩寵的金絲雀要好。”
他嘆了口氣:“誰會想做這樣的金絲雀呢。”
喬攸:我想。
厭倦了辣眼睛的狗血小說書評,也厭倦了每日對着電腦坐到腰酸背痛,更厭倦了“欸這時候我就要給大家推薦一款非常不錯的頸部按摩儀”。
喬攸也知道阮清人如其名,清驕孤傲,如果說要他必須從原文中選一個看的過眼的角色,那必然是前期的阮清。
父親爛賭欠一屁股債,他自小懂事優秀,憑借努力考上全國最好的政法大學,本該擁有光明未來,誰知碰上了陸景澤這個類人。
然後就是每天的固定八點檔:
“你說清楚,傅溫謹到底哪裏比我好。”
“讓我說傅溫謹,那你解釋一下顏澤渝是誰!”
“好,看來我是多餘的,那我走。”
“你走,走了就永遠別回來。”
再随機穿插些許保姆鏡頭:
“阮先生求你快回去吧,少爺見不到你已經發瘋了。”
滂沱大雨下,淋成落湯雞的保姆給阮清磕着頭如是道。
前期阮清那種堅韌不拔的小白花形象還能博得喬攸些許好感,加之他本人長相又是楚楚可憐的杏眼桃睫,總之喬攸現在并不反感他,甚至還有點憐惜。
這孩子這幾天被陸景澤折騰得不輕,走路都不穩當,看得出他下.身很難受。
喬攸抿了抿唇,再次橫眉冷豎:
“也不知道天天裝這病歪歪的樣子給誰看,一會兒過來廚房找我領金絲燕窩羹,動作麻利點,我沒有等人的習慣。”
阮清虎軀一震,瞳孔劇烈擴張:
“不……不用了。”
“又在這裝什麽客氣。”
阮清嘆了口氣,耿直的性子讓他不得不直言不諱:
“喬哥,我知道你沒有下毒害我的想法,但你做飯……真的很難吃。就讓我……不識好歹地拒絕你吧。”
喬攸:?
不管了,愛誰誰。
在這些以欺淩阮清為樂試圖将人逼走好自己上位的小保姆中,唯一沒有出手的只有一個愛和喬攸湊一起看熱鬧的保姆海玲。
她不像那些一門心思想在陸景澤這裏上位的保姆,她的心,早就在她初到陸家時撲向了那位光風霁月的男人。
聽說,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