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堅如磐石
第73章堅如磐石
秦團子往前這麽一竄, 蟲子群裏頓時就炸了窩,就好像它身上綁着炸\藥包似的,轟的一下, 蟲子們不要命的向後面亂撲騰, 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它周圍讓開了一片二尺見方的空地。
秦團子自己都懵了一下,被蟲子們的反應速度吓到了。
秦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你抓它做什麽……”
團子低頭看看爪下的鬼面蟲,蟲子癱在那裏一動不動。團子拿爪子小心翼翼地撥拉撥拉它, 蟲子軟綿綿的,好像已經被它一爪拍死了。
秦團子失望地收回爪子,剛一轉頭,就見蟲子一個鯉魚打挺,翅膀撲騰着, 一頭紮進了蟲子群裏,不見了。
秦團子, “……”
秦時, “……”
賀知年沒忍住, 笑了起來。不管它是什麽神獸, 還是什麽精神體,這個時候都還是個幼崽,愛玩是幼崽的天性。
秦團子卻被蟲子的反應氣到了, 氣鼓鼓地轉過身撲了回去。
這下蟲子徹底炸了窩, 一個個跟身後有狼在追似的, 連飛帶撲騰,都朝着山石與沙地之間縫隙裏使勁兒, 眨眼的功夫石洞裏就讓出了一大片空地。
秦時雖然被團子抓蟲子的舉動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說, 看到蟲子都快跑光了,他心裏也确實松了口氣。否則真如夢中的魏舟所說:沒有火,沒有水,沒有藥……打又沒條件甩開膀子打,能怎麽辦呢?
他剛才都被蟲子熏得做噩夢了,要是再熏下去,搞不好賀知年和魏舟都會中招。
秦時也不攔着秦團子撒歡了。他發現團子蹦跶了這麽半天,他自己并沒有感覺疲倦。這說明自己比原來長進了那麽一丢丢,而且此刻趕蟲子的工作對團子來說也并不是很困難。
自從秦時來到這裏,還是頭一次這麽由着團子的性子玩,團子高興壞了,跑起來就什麽都顧不上,四面八方地攆蟲子,硬是将之前堆得老高的蟲子都攆回了地縫裏。興致來了還直接來了一個大飛撲,一頭撞進了魏舟的懷裏。
秦時,“……”
秦時猜這小貨是玩嗨了,石洞裏光線又暗,它是把魏舟當成了他。
魏舟擡手在團子腦袋上摸了摸,嘆了一句,“白虎一族好久沒出現過有出息的子弟了。”
秦時一個激靈,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句話簡直一字不差的複制了他噩夢裏那個被蟲子附了身的魏舟的臺詞啊。
魏舟誤會了他的反應,有些失落的笑了笑說:“上一次白虎族有人修煉出靈獸,還是兩百年前的事。聽我師父說,幼虎孱弱,還沒來得及長大,就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戰死了。”
秦時自嘲的一笑,“緝妖師,不就是送命的行業?”
只是可惜了虎崽,還沒來得及長大。
秦時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态,大約很像一個年輕的奶爸,艱難地想要在“教育它”和“寵愛它”之間找一個合适的平衡點。
他還聽不得孩子受苦受罪這種話——聽了之後就會情不自禁的代入自己和團子,于是心裏就難受得不行。
魏舟聽出了他話裏那種隐晦的抗拒之意,倒也沒說什麽反駁他的話,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秦時沒有出聲。
魏舟又道:“如果你對我說:為什麽是你,不是別人。那我就要問你了:為什麽可以是別人,不可以是你?”
秦時不想回答他的話,便把臉扭到一邊。他只有看着活潑的秦團子,心裏的憋屈感才不會那麽強烈。
魏舟又說道:“聽說在石雀城外,就是你率先站起身,號召大家一起反抗……小秦,你為什麽要站出來呢?”
秦時悶悶的答道:“總不能等死。”
“是啊,總不能等死。”魏舟笑了笑說:“石雀城是一個小戰場,關外大漠是一個大一些的戰場。再往遠了說,整個大唐,又是另外一個戰場。可是加上吐蕃、回鹘、南诏、渤海國……又是一個更加廣大的戰場。”
秦時有些詫異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說這些有什麽用意。
魏舟臉上的笑容有些疲憊,也有些無奈。他們兩個人明明年齡相仿,但他看着秦時的目光卻仿佛在看一個小孩子。
“這個世界原本是屬于人族的。現在呢,它有一小半兒是屬于妖族的,沒有人去制止的話,或許不久之後會有一大半兒,甚至全部都會屬于妖族——站在大戰場的角度來看,敵我雙方無非就是人和妖。”
秦時,“……”
他想這個痞子神仙還挺會講大道理的。
“你大概也聽說過那個傳聞吧:妖族占領這個世界之後,女娲為了避免妖族自相殘殺,造人給它們當食物。”
秦時喉頭滑動了一下,“聽過。”
魏舟的神情很平淡,好像在說的不是什麽人妖分界,而是“吃了沒”這樣輕描淡寫的話題,“我做這些事,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我自己。”
魏舟說道:“我絕對不希望有朝一日,我會成為哪一個妖族的盤中餐——講道理是沒用的,忍讓也沒有用。要想活,只能站出來,咬着牙跟它們打。一個不夠就兩個,老子沒做到就兒子跟着頂上!直到把它們徹底打服,打到它們不敢染指人類的地界,不敢再生出一絲一毫想要吃人的念頭!”
秦時被魏舟身上散發出來的磐石一般毫不動搖的決心震住了。
他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在哪裏:他是緝妖師,使命是保護普通百姓。可是他忘記了,脫下身上那一層制服,他也只是個普通百姓。
所謂的職責、付出,甚至是犧牲,不光是為了別人,也是為了他自己。
他只是較為幸運的,成為了普通百姓當中有能力自救的那一小撮人。更多的人,沒有能力去做什麽,甚至不知道危險隐藏在哪裏,什麽時間會爆發。
秦時思緒翻湧,一時間心亂如麻。
團子一轉頭正好看見魏舟粗聲大氣的說話,沒聽清他在說什麽,直覺的就認為這個帶着器靈的家夥在兇它的秦時。
團子一陣風似的跑了回來,站在秦時身前,兇巴巴的沖着魏舟吼叫,“嗷~”
你誰呀,敢兇我們家秦時?咬死你!
秦時,“……”
秦時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推力在他的胸口撞了一下,紛亂的思緒被打斷,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團子的精神力——力道不大,主要目的是為了震懾。
這是秦團子在為他撐腰呢。
秦時摸了摸炸毛的團子,心裏有些感動,又因為魏舟的話滋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魏舟卻像是被突然竄出來的團子吓了一跳,一只手捂住胸口,喘不上氣似的,喉頭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臉也很快憋紅了。
秦時開始感覺不對勁,魏神仙別是有什麽遺傳病,被團子一刺激就犯病了吧?!
“你怎麽……”
話沒說完,就見魏舟捂住胸口往旁邊一撲,嘴裏噴出一團黑血。
即使是在臨近夜晚的光線裏,這一團血液的顏色也絕對不正常,漆黑黏稠,似乎還泛着微光。
賀知年也吃了一驚,連忙搶步上來扶住了他。
魏舟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這麽一動,伏在他肩上的李飛天像是被驚醒了一樣,慢悠悠地晃動着拂子漂浮到了半空中,散發出月光般瑩潤的微光來。
魏舟喘了幾口粗氣,從袖子裏取出一塊帕子抹了抹下巴,擡頭對兩個人說:“氣血鼓蕩,才好把這一口毒血逼出來。”
之前鬼面蟲擠在結界上,毒性到底還是腐蝕到了他。也多虧了秦團子的一波精神力攻擊,才逼着他吐出了這一口血。
秦時也有些無措,抱起秦團子跟魏舟道歉,“對不住,這孩子有些沖動……”
團子也被這一番變故驚到,有些無措地看看魏舟,又扭頭去看秦時,灰溜溜地晃了晃尾巴。
一口血吐出來,魏舟的臉色明顯的紅潤了起來,對兩人解釋說:“我以為結界還能撐一會兒,沒想到這個毒性這麽刁鑽……”
賀知年雖然平時喜歡跟他杠,見他犯病也有些緊張,“現在沒事了?”
“沒事了。這也多虧了幼虎。”魏舟沖着秦時擺擺手,“不怪它。這要說起來,我還得謝謝它。”
說着擡手在秦團子的腦袋上摸了摸。
秦時仍有些驚魂未定,他将秦團子放到一邊,囑咐它說,“替我們守着石洞,不要讓蟲子跑出來。”
“一定一定!”團子連忙表态,又有些心虛地偷瞟魏舟,“那個人……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誰讓他跟你吼……”
“我們正在說正經事呢,他也沒兇我。”秦時摸摸它的腦袋,“以後不要随便吓唬人。”
團子乖乖點頭,邁着小碎步一步三回頭的去巡邏了。
魏舟的視線追着團子跑,“它很結實,等它長大,會是你最好的幫手。”
秦時沒有出聲。秦團子既不是他自願生的,也不是奔着養一個幫手的目的去養的。在這裏,它是秦時的親人,也是他靈魂的一部分。
秦時不想在這種沒用的話題上撕扯,他問魏舟,“你是怎麽看出……靈獸來的?”
他不喜歡靈獸這個稱呼。在他心目中,團子跟他是一樣的,可不是什麽獸。
魏舟很老實的答道:“沒看出來。我只是覺得你跟普通人相比,元神充足。比老賀還要強一點,因此有些懷疑你的身份吧。”
他起初和賀知年一樣,都懷疑秦時是哪一個隐世大族自己培養的緝妖戰士。後來又發現秦時的命盤很古怪,但緝妖戰士的身份,還是可以确定的。
雖然這小夥兒對自己的身份并不是那麽認同。
這種事別人講大道理是沒有什麽用的,或許他自己的經歷會對他的想法有所觸動。
李飛天在石洞裏像個移動燈管似的轉悠了兩圈,小黃豆就醒了。它從秦時口袋裏一爬出來,立刻發現石洞裏多了一只毛茸茸!
比它更多毛,還比它威武!
“唧!”小黃豆傻眼了。
李飛天飛下來,用拂子在小黃豆腦袋上摸了一下。
團子也聽到了小黃豆的叫聲,它眼睛一亮,立刻就撲了回來,兩只爪子搭在秦時的膝蓋上,擡爪去摸小黃豆。
小黃豆緊張兮兮的往後退,咚的一下又栽回了口袋裏。
秦時哭笑不得的把它撈出來,放在了秦團子面前,“你們上次也見過的。來,再介紹一下,這個是團子,這個是小黃豆。”
他捏着小黃豆的小爪子去摸了摸團子的毛爪,小黃豆戰戰兢兢,脖子後面的軟毛都炸了起來。
李飛天一下子俯沖下來,卷起小黃豆就要飛走。
但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帶走團子正在研究的目标,對團子來說就跟挑釁也差不多,于是它想也不想,奮力一撲,将小黃豆連同李飛天一起撲了下來。
三個小萌物頓時打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