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關城門
第47章關城門
秦時親眼見證了一支古代軍隊的效率。
他們還完全沒反應過來, 就被軍士們橫拖上馬,一路疾馳,在很短的時間裏就趕到了城關之外。
巍峨的關城伫立在一望無際的大漠之上, 宛如一尊蹲伏的巨獸, 散發着令人畏懼的肅殺之氣。
城樓之上軍旗招展,號角聲中, 黑色的狼煙筆直升上天空,如同一支巨大的毛筆在半空中畫上了特殊的記號。
秦時心頭激蕩, 忽然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非常幸運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還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要跟所有的人吹一遍:你們親眼見過大唐的陽關關城嗎?
哈哈,哥哥我親眼見過喲!
真正的關城,絕對不是你們跑去西北旅游的時候, 看到的那麽幾個灰不溜秋的土墩子!
外出巡邏的士兵正陸續趕回來。
秦時猜測他們巡邏的路線應該就是在關城附近,不會走得太遠, 才能在看到狼煙報警之後, 很快折返。
快到城關的時候, 秦時和賀知年被騎兵從馬上扔了下來, 只留下一句“別跑遠”,就急匆匆地随着樊将軍到城門外去集合了。
樊将軍似乎官職不低,他騎在馬上, 不斷地給周圍的士兵下達命令。一時間, 城門之外士兵打馬來來回回, 一片忙碌的景象。
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城門外正排着長長一隊人馬, 似乎是剛剛到達關城的商隊。風塵仆仆的商隊頭領和守關軍士以最快的速度清點人數,核對文書, 辦理入關的手續。
關城建在高處,城外就是一片地勢稍低,視野卻極為開闊的谷地,跟秦時他們一起趕過來的那支規模不大的商隊此時此刻正拼勁全力往關城的方向奔跑。
從秦時的角度去觀察這支商隊,覺得一群普通人,在已經遭受妖獸攻擊的情況下,還能在逃命的時候爆發這樣的速度,也實在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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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的問題是,排在他們前方的商隊正在辦理入關的手續,他們就算趕到城門外,時間夠不夠給他們辦手續?此時此刻,城門上下的軍士都處于備戰狀态,很難說還有沒有人繼續處理商隊的事情……
秦時用目光詢問賀知年:我們怎麽辦?
他此刻正處于一種“千裏迢迢回到自己人的地盤上”的激動之中,滿心想的都是既然趕上了妖怪襲城,他們總不能袖手旁觀,多少也要出一份力的。
樊将軍看着挺忙,他們到底要不要找他申請一兩件兵器?
賀知年皺着眉頭,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看過來的眼神
秦時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城門外的那支商隊大約已經辦理好了入關手續,正趕着車馬走進城門,但在他們身後,有幾個人則被守城的軍士反剪雙手,按在一邊的空地上。
隔着一段距離,秦時聽不清那些人都在哭喊什麽,但他們臉上那種絕望悲憤的表情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秦時,“……”
秦時心裏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被押解出來的人有兩個試圖跟士兵們拼命,但他們手無寸鐵,很容易就被士兵踹翻在地。士兵們下手狠,也沒人再敢往上撲了。
士兵們迅速退回了城裏。
商隊以極快的速度通過城門之後,樊将軍打馬朝着城門奔去,他身後的士兵也沒有誰多看他們一眼,一隊騎兵就這麽轟隆隆地沖進了城門。
秦時下意識地跟在他們身後跑了兩步。然後他聽到遠遠傳來的一把幹脆利落的男聲,“關城門!”
這是樊将軍的聲音。
秦時傻眼了,“不是……你們等等!”
但一片轟隆隆的馬蹄聲中,他的聲音并沒有被誰聽到。或者有人聽到了,但是在這樣匆忙的、備戰的狀态之下,誰會留意一個流民的聲音?
兩扇高大的城門在秦時的眼前轟然關閉。
秦時有一種兜頭挨了一記悶棍的感覺。
他難以置信的轉頭看看賀知年。
賀知年還站在之前被扔下馬的地方沒有動,他似乎早已料到了會面對什麽樣的局面,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只在秦時看過來的時候,很是溫和的笑了笑,做了一個口型。
“沒事。”
秦時晃晃頭,腦海裏有一種奇異的眩暈感,腦海裏好像有一個小人在那裏憤怒的咆哮:怎麽會沒事,怎麽能沒事?!
這裏是大唐的關卡,是他們這些人回家的大門。而這扇大門就這麽在他們的面前關閉,把他們擋在了家門之外。
就在這時,城門上的小角門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
秦時心裏重新燃起了希望,腳步踉跄地朝着那裏跑去。賀知年在他身後追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望着秦時的目光裏透出一絲不忍。
小門拉開,幾個衣衫褴褛的人被士兵押解着走了出來。他們将這幾個人推出角門之後,又快速返回城門裏。
這一次,因為離得近了些,秦時聽到了一聲極清楚的落鎖的聲音。
回家的門再一次在他面前鎖上了。
秦時撞開擋在他前方的人,不顧一切地撲到了城門外。他喘着粗氣,不可置信地推了推角門。
即便是角門,這也是巨大城門的一部分,秦時的全力一推,也只是讓這扇剛剛落鎖的小門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怒火在秦時的心底熊熊燃燒。
他用力一腳踹在門上,聲嘶力竭地喊道:“開門!你們這些孬種!你們他媽的當兵難道不是為了保衛百姓?!”
城門之內,鴉雀無聲,只有軍靴急匆匆走過石板路發出的整齊肅殺的聲音。
沒有人理會他們。
在他身後,那些千辛萬苦穿過了峽谷,趕到城門外的商隊諸人眼睜睜看着入關的希望被掐滅,一個個面如死灰,也有人不死心地撲上來拍打城門。
城門之下響起一片哭喊聲,簡直像在出殡。
秦時腦海裏嗡嗡直響。
他茫然回頭,視線掃過一片如喪考妣的灰敗的面孔,落在了遠處的那個人影的身上。他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中是秦時看不明白的平靜。
所有的人都在哭天搶地,唯有賀知年平靜的像一個異類。就好像剛才發生在他眼前的事情不能對他有絲毫的觸動。
或者他其實也不是大唐人氏?
秦時這樣想的時候,腦海裏有一個聲音提醒他:你其實才不是大唐人。你是從後世而來,在這裏沒有身份,沒有家人,你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來者。
秦時仰起頭,望向城牆上方。
陌生的旗幟在藍天下飄揚,那是不屬于秦時的隊伍。他們有自己的原則和作戰的方式,他們把流民關在城外的舉動,在秦時看來不可原諒,但在他們自己看來,或者只是為了讓城關之內的士兵做好更加充足的準備。
他們自覺問心無愧。
秦時使出了全部的肺活量,沖着城樓之上怒罵:“姓樊的!我X你姥姥!”
賀知年,“……”
賀知年神情複雜的看着他,不知怎麽,他忽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秦時忿忿地啐了一口,才覺得胸膛中熊熊燃燒的那股戾氣稍稍平息了些許。
他在心裏冷笑,不是不讓爺爺入關?那爺爺不稀罕了,不入關了。從此以後,爺爺幹脆就在這關外的世界裏落草好了。
關外的世界天大地大……呸,見鬼的天大地大,到處都是妖怪,普通人壓根就沒有活路!
秦時一下就沮喪起來了。
賀知年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這個情況,之前他也是有心裏準備的。秦時壓根解釋不清楚自己的來歷,而他自己幾次打斷樊将軍的話,人家會跟他們客氣才怪——這小子從來都不是好說話的人。
再說他們壓根也沒來得及進行入關的登記,在樊将軍這些人眼裏,他們還只是身份不明的外來人員,不算大唐子民。
秦時生了會兒氣,摸一摸懷裏有些被吓到的小黃豆,轉頭問賀知年,“我聽你的意思,你們賀家也算是有些根底的人家,這個姓樊的也不是不知道。他認識你吧?就真的把你這麽關在外面?他不怕得罪賀家?”
“你說呢?”賀知年覺得這小子這會兒真是氣糊塗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到。
秦時愣了一下,嘆了口氣,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他想他這問題問的實在是傻。賀知年如今被關在城門之外,要是在這一戰之中僥幸沒死,姓樊的自然可以從戰事的角度去為自己辯解。賀知年要是死了……那就更簡單,姓樊的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誰也不知道曾有過這麽一個姓賀的年輕人被他攔在了關外。
秦時憋屈地撸了撸毛茸茸的小黃豆,在它的小腦門上親了一口,突然又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特別幼稚。
“媽的,老子才不死。”他對小黃豆說:“我家小乖豆才這麽大一點兒,我要是死了,誰養你,天天給你抓肉吃……是不是?”
小黃豆捧場地啾啾叫,小圓豆眼水汪汪的,看着特別乖巧。
秦時嘆了口氣,要是早知道到了關城也并不是就到了家,他早該做好準備的。比如說這一路過來,費心思多找點兒公主螺。
遺憾的是,他找了不少公主螺,但是能催發它藥性的灰礦卻沒找到太多。
秦時覺得眼下的處境還不如當初在石雀城外呢,那時候周圍有一道院牆,好歹也能擋一擋,哪像現在,除了身後的城牆,前方就是一片開闊向下的谷地,無論往那邊跑,敵人都能一眼看見。
更別說,想跑都不一定能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