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空城
第42章空城
與地下洞穴相比, 地面之上的場景無疑是更為豐富有趣的。
雖然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荒涼的戈壁灘,除了碎石黃沙就只有一叢叢幹巴巴的駱駝草, 但天空是碧藍的, 偶爾有雲彩飄過,在他們的頭頂上方幻化出各種奇妙的形狀。野地裏有各種各樣的小動物, 探頭探腦的地鼠、蜥蜴,運氣好還能遇到一些體型較大的動物:黃羊、野驢、狐貍什麽的。
這些對于出生在地下洞穴裏的小黃豆來說, 都是新奇無比的事。
如果說這些在地表活動的小動物帶給小黃豆有趣的體驗,那麽天空中出現的禽類帶給它的就是一種源自骨血的啓示了。
他們第一次見到鷹從空中飛過時,小黃豆還只知道張着小嘴傻呆呆的看着。第二次看到的時候,它已經開始身不由己地扇動那一對肉嘟嘟的小短翅膀了。
秦時也是這個時候才突然間産生了一種危機感。因為他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笑話,在某國動物園裏, 人工喂養的某種鷹,因為缺乏來自鳥爸鳥媽的言傳身教, 長大之後始終不會飛。
後來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在參考了鳥類專家的意見之後, 請來了成年鷹給它做示範, 但收效甚微。這只被人類喂養大的鷹還是只會像小狗似的在地上蹦蹦跳跳。
秦時跟賀知年說起這件事的時候, 賀知年還有些不信。在他看來,飛翔是鳥類的本\能,哪怕是在人類身邊長大, 不會飛這種事聽起來也是不可思議的——那不是拍拍翅膀就能做到的事嗎?!
賀知年雖然這樣想, 但他覺得秦時的态度特別認真, 并不像是在說笑話,于是也樂意配合配合他——主要原因是趕路實在太無聊了, 能找點兒樂子也不錯。
秦時和賀知年又拉上了雲瓊和雲起良,幾個人開始商議怎麽才能捕到一只鷹。
在秦時的印象中, 鷹在我國境內的主要分布區就是西藏、新疆、內蒙和青海一帶。按理說應該是不少見的,但稀奇的是自從他們制定了抓住一只鷹給小黃豆當私教的缺德計劃之後,竟然神奇的……一只鷹都看不見了。
後來還是雲從盛告訴他們,說西北有很多專門的馴鷹家族,專門捕獵幼鷹,加以訓練之後,以天價賣出。
言下之意,鷹不是你們腦門子一熱,想抓就能抓的。最重要的一點,雲從盛強調自己只是走商的,無意與這些神出鬼沒的獵鷹家族起沖突。
秦時明白,雲從盛這就是在旁敲側擊地提醒他們,不要給商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了。
給孩子找個私教的計劃就這麽破産了。為了不耽誤孩子的前途,秦時改變計劃,開始跟賀知年商議要不要用人工的辦法來刺激小黃豆的飛翔天性。比如他們一個站在高處放飛它,一個在低處預備着接住它,免得真把孩子給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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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年聽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秦時從哪學來的這麽多“常識”。
最後還是水關山看不下去了,涼涼的總結一句,“至少要兩月之後才用得着學飛……太小了。”
秦時,“……”
秦時和賀知年大眼瞪小眼,原來不是從生下來就要飛的?!
秦時撓撓臉蛋,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不提醒我?”
賀知年攤手,“我也沒養過鷹啊。”
秦時悻悻地戳了戳小黃豆的胖肚皮,“行吧,放你一馬,你就只管吃吃睡睡吧。”
小黃豆張着小圓豆眼無辜的與他對視——人家還是個寶寶呢,望子成龍的心情會不會太迫切了些?!
賀知年啞然失笑。他一直覺得秦時喜歡端出特別“酷”的架勢,難得見到他這副吃癟的模樣,倒是覺得這人更有趣了。
秦時不好意思了,幹咳兩聲,壓着嗓子質問賀知年,“還笑?!還是不是兄弟了?!”
小黃豆撲棱一下,用屁股對着他,懶得再聽他絮叨。
賀知年再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秦時惱羞成怒,追着去捶打他。
遠處,雲從盛拎着小酒壺冷眼旁觀年輕人打打鬧鬧。半晌,搖搖頭念叨一句,“年輕人……不知愁啊。”
秦時和賀知年從地下河一路過來,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被激流沖刷着,昏天黑地地推着前進,秦時幾乎忘記了從地表趕路原來要走這麽長的時間。還好這一路走來天氣都還不錯,偶爾有幾天格外炎熱,車隊都會選擇中午停下來休息,早晚抓緊時間趕路。
不巧的是,快到石雀城的時候,他們遇到了戈壁灘上難得一見的暴風雨。荒原上空烏雲翻卷,疾風咆哮着卷起砂石塵土。遠遠看去,天地之間像是立起了一道風牆,正緩慢地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推進。
這個時候商隊所在的位置距離石雀城已經不遠了,他們原本計劃天黑之前就可以趕到城裏休息,卻沒料到會遇到這樣一場風暴。
雲從盛也有些緊張,騎在馬上催促商隊加快動作往前趕。
在他們身後,風暴漸漸成型,狂風卷着砂石朝他們撲打過來,風裏夾雜着潮濕微腥的水汽。很快,幾米外的人影就變得模糊起來。
在他們前方,天幕之下,影影綽綽地露出了石雀城的城牆高大巍峨的輪廓。
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地落了下來,砸在人身上生疼。但這個時候大家也顧不上了,都想着早一點進城,好找個地方躲起來。要是能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再吃上一碗熱騰騰的羊肉面,那就更完美了。
心情焦急的商旅并沒有注意到城外異乎尋常的冷清,直到他們的車馬頂風冒雨地沖到了城門下,才驚覺石雀城的情況有些不對:城門是虛掩着的不說,城門外竟然也沒有守城的衛兵!
但這個時候暴風雨更加猛烈,他們也只能收拾起滿腹疑窦,至少也要先将車馬趕進城門洞裏避一避再說。
二十多輛馬車兩兩并排擠進了城門洞裏,将整個城門洞擠得滿滿當當。
車隊上下雖然都被澆成了落湯雞,但好歹有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所有的人還是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大家也開始有閑心關注一下石雀城城門外異乎尋常的情況了。
雲從盛帶着雲瓊這幾個商隊裏能說得上話的小頭領到前邊去開會,秦時和賀知年留在隊伍的後面,想要從城門外已經破敗的小院裏找出一點兒線索來。
小院還是那個小院,但院門卻已經塌了,門框也歪七扭八地靠在土牆上,鎖扣的地方還挂着半截鏈鎖。
土牆和地面上的血污已經在暴雨的沖刷之下看不出來了,但土地被潮濕的水汽一沖,血腥氣反而更加明顯了。
明顯的或許不是小院裏的血跡,賀知年若有所思地望向城裏的方向。如果守城的衛士都跑光了,城裏的情況只怕比他們預期的還要糟。
雲從盛很快挑選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打算組團去看一看城裏的情況。雲瓊跑來問秦時和賀知年的意見,兩個人自然也是願意一起進城去看看的。
水關山本想帶着小黃豆留在城門洞裏,沒想到小黃豆扒拉着秦時的口袋,死活也要跟着他一起去。
水關山無奈,只好滿臉不情願地跟了上去。
他們是由石雀城的西城門進來的,城門虛掩,門外并沒有屍體,也看不出有打鬥痕跡。當然也可能有,但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之下,打鬥留下的痕跡都被破壞了。
總之從現有的情況來判斷,會讓人覺得守城的衛兵或許發生了什麽事,讓城門上方的衛兵看到了,于是城內的衛兵主動打開了城門出來支援——城門裏外都沒有遭受暴力破壞,門軸也都完好無損。
但在城門打開之後,卻發生了某種變故,導致守在城門上下的所有的士兵都一窩蜂地逃跑了。而且他們跑得還很慌亂,甚至來不及關好城門。
走進城裏,這種感覺就更加鮮明。
城門內的空地上開始陸陸續續出現一些人類留下的痕跡:丢棄的長\槍、撕碎的铠甲、被什麽東西一腳踏過,已經扭曲變形的頭盔……
但是沒有屍體。地面上因暴雨肆虐,已經汪了一層水,雨點落下,水花濺起,形成了渾濁的泥湯,看不出是否曾經留下血跡。
沿着西城門往裏走,街道兩邊的房屋仍然完整,只是有些人家門戶大開。或許也有人渾水摸魚,趁亂打劫,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主人家離開的時候一定非常匆忙。有些人家飯桌上的碗筷都還沒有收,也有些人家院子裏木柴堆了一地,明顯是幹活幹到一半兒就跑了。
秦時端起飯桌上的湯碗湊近聞了聞,發現這一碗看不出原材料的菜湯雖然已經不新鮮了,但還遠遠沒到馊臭的程度。
他放下碗,對賀知年說:“不超過三天。”
這一帶空氣幹燥,早晚溫差也大。有蔭涼的地方,溫度會比露天低一些,食物放在外面,短時間內是不會腐壞的。
賀知年還在計算石雀城出事的時間,就見秦時湊到他身邊,壓着嗓子悄悄問道:“是蠱雕?”
賀知年飛快掃一眼周圍,輕聲說:“剛才進城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城牆?”
“城牆?”秦時微怔,他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在小院子裏了,畢竟那裏是他們曾經歷經生死的地方。
賀知年伸出手做了一個抓撓的動作,“牆面、城門上有抓痕。”
他拉着秦時走出這戶人家的廳房,示意他看門旁的木柱。就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個十分清晰的抓痕,比貓爪略大一圈,爪印尖利,尤其頂端用力的部分,深深地刺入了木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