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加油
011 加油
抱着蘇老師的胳膊很刺眼。
靠着蘇老師肩膀的腦袋很刺眼。
米珂渾身上下都刺了田茗的眼睛，差點刺瞎了。
蘇沐整個後背僵直着，一動都不敢動，他想把胳膊拉出來，但又怕自己反應太大，讓米珂下不來臺。于是他猶豫啊猶豫，最終沒有抽-出胳膊，僵硬着身子，任由米珂将他越摟越緊。
當女孩子柔軟的身體越靠越緊的時候，蘇沐的腦子一片空白。
等田茗氣呼呼的走了，米珂松開蘇沐，往後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說：“不好意思蘇老師，剛才有些誤會，需要你幫忙解開下，所以沒經你同意拉着你演了一場戲。”不過我挺開心的。
蘇沐背過手，手指頭扭在一起：“沒，沒事。”
初一年級組方陣從後方緩緩走來，初一三班在一群小蘿蔔頭裏特別搶眼，舉着班級牌，走在最前面的米報國像只驕傲的孔雀，仰着下巴目不斜視的走過主席臺，屁股後面的狗尾巴小幅度的左右搖擺，暴露他激動的小心情。
米珂從背包裏掏出一排小彩旗，左肩膀插倆，右肩膀插仨，又掏出彩帶綁在頭上，手裏拿着金色手花噔噔噔跑到前面，對着初一三班嗷嗷喊：“報國最好，報國最棒，報國走路呱呱叫。”
“噗嗤！”
觀衆席裏多個未知地方噴出笑聲。
米報國的腳步亂了套，差點把自己絆倒，趕緊調整步伐跟上節奏，看到自家二姐跟個傻子一樣在觀衆席裏又蹦又跳，想埋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這不是他二姐，這是二缺。
“報國，剛才的話是媽媽讓我跟你說噠，下面我要念爸爸的祝詞啦。”
不，不要念，我丢不起這個人QAQ。
“精忠報國，保衛家園，奮勇殺敵，揚我國威！”
這是中學秋季運動會，不是抵抗外敵的戰場啊我的親爹QAQ。
“大姐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就別講，憋回去！
“大姐說，加油比賽，争取第一，你是最棒噠！！”
米報國含着眼淚側目，家裏終于有個正常人，好感動。
米珂看着弟弟可憐的小眼神，尴尬的咳嗽了下，爹媽的命令不敢違抗，你丢人姐姐也陪着你丢人呢，不虧哈。
“弟弟，我們等你拿第一！！”
米報國狠狠點頭：嗯，絕對第一，把臉掙回來。
主席臺裏的校領導看到這一幕，笑呵呵的說：“報國這個名字，很有思想覺悟嘛。”
米珂揮舞着手花一路走到初一三班的觀賽席，得到全班同學欽佩的目光。
能把丢臉的事做的面不改色，姐姐你真強！
米珂坐到梁小寶身邊，梁小寶殷勤的獻上自己的可樂，并往旁邊挪了挪，将戰鼓區讓給米珂這位主力大将。
米珂也不推辭，将倆根鼓棒往腋下一夾，随時準備上戰場幫初一三班“振國威”。
蘇沐回來的時候，往初一四班那邊望了望，田茗果然去找準備下場比賽的艾桐桐，不知道說了什麽，艾桐桐的眼睛紅了，拼命搖頭，田茗很生氣，拽了艾桐桐一把，艾桐桐用力掙開，往比賽準備區跑去了。
“艾桐桐，你給我回來，你不聽老師話了？”田茗生氣的大喊。
艾桐桐捂着耳朵邊跑邊喊：“不聽，不聽，不聽！”
氣的田茗胸脯一鼓一鼓的。
有一對年輕夫妻走到初一四班觀賽席，跟田茗打了聲招呼，然後從背包裏拿出跟米珂一樣的套裝佩戴好，女人揮舞着手花，男人揮舞着旗子，對着比賽準備區大喊：“桐桐啊啊啊啊，女兒加油！！爸爸媽媽來給你助威啦，你是最棒噠啊啊啊！”
田茗：……
将告狀的話憋回去了。
蘇沐笑了笑，心情很不錯，坐在了教師座位上，旁邊正好是米珂。
米珂心中竊喜，給了梁小寶一個“你真棒”的眼神。
梁小寶受寵若驚，他就是讓個座，居然得到二大姐贊許的目光，今天一定是幸運日，他決定多買幾瓶可樂，也許會中把再來一瓶。
廣播臺播報即将開始的比賽項目，上午一百米、兩百米、四百米年級組男女子短跑項目預賽，即将開始。
從低年級開始比賽，米報國報的是四百米男子t組短跑，這時候正在熱身，等一百米和兩百米跑完，四百米男子組預賽就要開場了。
他伸胳膊拉腿，拒絕回應周圍圍觀群衆的小眼神，米珂剛才的神操作徹底讓米報國火了一把，此時關注他的競争對手特別多，每個人的眼光都有着不同尋常的含義。
同班四百米女子組的謝妮子緊張的說：“怎麽辦，我腿發軟。”
米報國指着四百米跑道終點，對她說：“看到終點線沒？你就記住，只要你用你最快的奔跑速度跑道重點，我就請你喝一個月的凍凍奶。”
謝妮子眼睛發亮，鬥志昂揚的揮手：“就這麽定了。”
米報國用力點頭，世界短跑冠軍，沒誰比得過獵豹民族，小妮子你別慫，甩開你的小胳膊腿跑起來吧。
很快，輪到米報國上場了。
作為一名昆明種民族，他信心滿滿，血統帶給他的優勢，除了比不過謝妮子，其他的……
米報國看了眼身邊的兔民族、狐民族、貓民族、居然還有一只雀民族。
哎呀想要取勝還是滿輕松的嘛。
米珂眯着眼睛看着起點上米報國那洋洋得意的小表情，這小子撅尾巴要拉幾個粑粑蛋她都知道，一看就猜到這小子絕壁輕敵自滿了。
她輪起鼓槌猛砸了一下鼓面，對米報國吼道：“米報國，你聽過龜兔賽跑的故事嗎？”
蘇沐吓了一大跳，耳鼓震的生疼，聽到米珂的話一臉懵逼，龜兔賽跑是什麽游戲？
米報國精神一振，收斂了自己輕敵的小心情，對米珂揮了揮拳，這把絕對第一拿下。
槍聲響起，米報國一馬當先沖出去，一路領先，在姐姐的搖旗擊鼓的加油聲中，勇奪第一。
女子四百米預備賽，米報國跑回起點，對跑道上的謝妮子說：“記住凍凍奶，為了凍凍奶加油。”
謝妮子慌亂的眼神堅定下來，槍聲剛響，她嗖的傳出去老遠，第一自然不在話下，不過隔壁第二的不服氣，硬是說她搶跑，校方調出監控反複觀看，确認謝妮子沒有搶跑，只是跑的太快了，卡的時間太好了，所以看起來像搶跑，其實人家是等裁判開槍之後才跑的。
上午的比賽很快結束，跳高跳遠撇鉛球那邊，初一三班落選了倆，主要是班級裏實在沒有這幾個項目強項的人。
中午同學們都去吃飯了，各班級老師要留下來看場地，米珂帶着米報國和他兩個小夥伴梁小寶、謝妮子去食堂吃飯。
蘇沐打算等有同學回來再去覓食。
十月的中午，陽光與早晚不同，暖洋洋的，喊了一上午加油的身體被曬的懶懶的，蘇沐靠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只黑貓，溜溜達達的走過來，扒拉了下蘇沐軟軟的頭發，見他沒有醒，于是趴在了他的身邊，挨着他的腦袋睡了過去。
蘇沐感覺自己在做夢，又覺得自己不是在做夢，今天私塾放學的早。
他拿着今天收上來的束脩往家走，村子裏還殘留着前幾天喪禮的陰霾。
這次的汛期來的過猛，發生洪水的時候，村民們正在田裏幹活，靠近河堤的幾戶人家沒來得及跑，都死在了地裏面，村裏給辦了喪事，又安排了那幾家年幼的孩子，想着今天沒來的那幾個學生，蘇沐心裏很難過，也不知道他們今後在托孤的家裏過的好不好。
路上遇見一只細瘦的黑貓，貓毛打绺，髒兮兮的，眼睛生的倒是特別，一只藍色，一只琥鉑色，看着挺吓人。
老人說喪事過後碰到黑貓晦氣，蘇沐心裏也有點別扭，但看那只貓毛都是濕的，饑腸辘辘的樣子，蘇沐猶豫了下，還是從束脩裏拿出一根幹肉條遞到了貓嘴邊。
徐屠夫家的肉條是村裏出名的好吃，也許能合這只貓的胃口。
黑貓嗅了嗅，慢吞吞的張開嘴叼住。
它擡頭看着走遠的青衫書生，異瞳的眼睛眯了眯，擡腳跟了上去。
天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青白的閃電在蘇沐頭上的天空劈過，雷聲震的他耳膜生疼。
前方的穿村河水位猛漲，河岸邊一抹灰色的小身影在暴雨中一晃，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裏。
看到這一幕的蘇沐猛吸一口涼氣，快步跑到河岸邊，一猛子跳進水，在小孩快要沖走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領子。
幸好天色沒黑，否則暴雨的可見度會更低，耽誤一下下小孩的命就沒了。
蘇沐從背後摟住孩子的脖子，在水中掙紮着靠近岸邊，湍急的水流中很難抓住岸邊，撲騰了好幾次只抓住了滿手的泥水，眼看着倆人被沖遠，蘇沐最後一搏，終于抓住了岸邊一塊露出土地的石頭。
他借力想要上岸，一只溫熱的肉墊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蘇沐擡頭，雷雨交加中，一雙賊亮的貓眼死死的盯着他。
黑貓低頭看着狼狽的他，突然伸出勾爪，毫無預兆的撓在蘇沐的手背上，鮮血飛濺而出，皮開肉綻。
蘇沐吃痛，險些扣不住石頭。
黑貓見他沒松手，貓眼一眯，迅速的補了倆爪子，對着手背連抓帶咬，終于把蘇沐弄進河裏去了。
看着慘叫着沒入河水中的蘇沐，黑貓的瞳孔銳利起來。
它開始追着載浮載沉的蘇沐身影跑，直到看到蘇沐和那個孩子被村裏其他人救起，看到蘇沐在衆人難過的眼神中咽氣，才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蘇沐屍體的頭邊蹲下，緊張的盯着他的臉，期待起來。
蘇沐飄在空中，看着那只貓對自己的屍體又舔又蹭，村民們不敢靠近，村裏愛講鬼怪的梁大爺說着黑貓不吉利，通陰陽，它是要帶走蘇沐的魂兒。
村民怕黑貓真的吸走蘇沐的魂魄，大着膽子上來将黑貓趕走，然後，應該死掉的“他”就真的活過來了。
村民高興的擡起醒過來的“蘇沐”跑回家，請來最好的醫生給“他”看病，又有隔壁村的人家送來雞蛋看望“他”，他是十裏八村唯一有資格開私塾的秀才老爺，在縣太爺那裏也挂着名帖，周圍村裏的孩子都指望他給啓蒙呢。
蘇沐跟着他們回了家，站在角落裏看着絡繹不絕的客人，對“他”噓寒問暖。
晚上，那只黑貓爬了進來，床上的人抱起它，邊哭邊說：“黑蛋，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不對，你怎麽也跑到這裏來了？我是不是被劉烊那個混蛋打死了，我還那麽年輕，正準備帶新學生，怎麽就這麽死了。也不對，我沒事，我是遇見穿越，還借屍還魂了？”
黑貓在他懷裏，眼神溫柔似水，一點都沒有看他時的殘暴兇惡。
原來，這只黑貓害死他，是為了就它的主人。
蘇沐有點難受，說不出的難過。
更難過的是，那個霸占了他身體的男人突然掀開了他身體的褲子，看着下面慘叫一聲：“我靠，我的寶貝怎麽縮水了？”
“喵~”
“對哦，這不是我的身體，難道我不但借屍還魂，還占了便宜，年輕了好幾歲？”男人哈哈大笑，又哇哇大哭：“我死了，念姐會傷心死的。黑蛋，姐姐會撐過來的，對不對？沒有我，她也會活的好好的。”
“喵~~”
嗯，你不用擔心，我替你活着呢。
你的姐姐是個好人，我會照顧好她。
但是我不太喜歡你和你那只貓了。
蘇沐又陷入那團粘稠的黑霧中，迷迷糊糊的往前走，走進了一片亮光，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
這個房間藍白基調，是他見過的最漂亮舒适的房間。
門口有一個落地穿衣鏡。
蘇沐看着這個無比清晰，比最好的銅鏡還要清晰的鏡子，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現在的身體。
他看到一個跟自己長得有些相似，卻比自己年長的男人，男人下巴冒出一圈胡茬，眼底發青，頭上纏着紗布，頭發短而軟，觀其面容已過弱冠之齡。
蘇沐視線停在穿着休閑褲的下半身，那裏看不清形狀，他又用手摸了摸，測量下長度。
果然，比自己的大些。
蘇沐眼神內斂，心中略微在意，過了一會兒又安慰自己，自己剛過十六，還有發展空間，不必自卑。
這個家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在這裏可以自由的走動，裏面有很多稀奇的東西。
蘇沐将家裏這些家用電器都琢磨了一遍。
雖然現代化家電對蘇沐來說超出了想象，多嘗試幾次，也摸索到了用途和使用方法。
冰箱是冷藏食物和水的地方，與富人家的冰窖異曲同工。
微波爐是加熱食物的。
他在冰箱裏找到了微波的半成品，一邊對照使用說明，一邊将食物放進微波爐，雖然閱讀習慣與自己熟悉的南轅北轍，但多讀幾遍，蘇沐也很快熟悉起來。
按開始鍵，看到微波爐開始工作，蘇沐好奇的彎下腰盯着看了好半天，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跟發現好玩玩具的孩子一般。
等微波爐好的時間，他又跑去研究電視機，在将電視打開後，裏面正在播放新聞聯播，這裏說話t發音與他所在的時代不同，但多多少少還能夠聽懂一些，文字雖然不一樣，也只不過是缺了點偏旁筆畫。
奇怪，他為什麽覺得電視裏的語言很熟悉？
他很喜歡這臺電視，通過這裏，他了解了很多這個古怪時代的事物，也弄明白了電視裏的小人都是從何而來。
雖然衛星，有線，網絡這些名詞他還搞不懂，但不妨礙他對新事物的接受。
也不太理解為什麽這裏的小孩大多數都喜歡在腦袋上帶各種各樣的動物耳朵，連有些大人都帶着那樣的裝飾品。
也許是某種習俗？
不，是這裏人類物種的大爆發産物。
蘇沐腦子突然一疼，這句話在腦子裏突然出現。帶着某種熟悉的認知，沖擊着他的靈智，仿佛在矯正他的錯誤認知。
除了吃飯和看電視，玩抽水馬桶，蘇沐的大部分時間都泡在書房裏，将裏面的藏書和語文教科書都看了好幾遍。
将不懂的知識點标記出來，又翻閱資料。
一路看下來，看的蘇沐頭昏腦漲，這裏的文字和知識是他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讓他一籌莫展，愁的他直揪頭發。
他被困在這裏很久很久，除了吃飯、看新聞聯播、讀書、睡覺，唯一的樂趣就是玩抽水馬桶。
他無師自通，連旁邊的馬桶抽都學會使用了。
蘇沐并不覺得無聊，因為這裏有一個超級大的書房讓他解悶，這裏有很多很多他沒有看過的書，這裏向他展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他拼命的吸取知識，翻閱從沒看過的古籍和近代文獻，他感覺自己是一塊巨大的，嗯……對，是巨大的海綿，拼命的吸取營養和水分。
這裏讓蘇沐樂不思蜀，徹底沉迷了進去。
“蘇老師，蘇老師？”
蘇沐正在鑽研一套文獻，有人在他耳邊不停的吵，這個爽朗的聲音并不讓人讨厭，甚至有點喜歡，但是現在他在關鍵時期，不想讓別人打擾，所以別叫他，讓他再看一會兒，等看完了，再陪你好不好？
“蘇老師，你快醒醒，我給你帶飯來了。”
不，他不要醒，他還要讀書，他要學習，要考大學、考研究生，考博士，一路考下去。
“這裏怎麽有只黑貓？還挺漂亮的，報國這只貓你先抱一下，我把你老師叫醒。”
蘇沐腦袋昏沉劇痛，他感覺身體被人輕輕的搖晃，他茫然的睜開眼，看到一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彎着腰，笑着看着他。
這姑娘長得真好看，好像在哪兒見過。
“蘇老師？你醒了嗎？”
蘇沐一激靈，徹底醒了過來，同學們都回來了，運動場上的游泳池裏，小金魚們又開始跳開場舞了，他揉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下，擡頭不好意思的看着米珂：“我，我睡着了。”
米珂将盒飯遞給他：“蘇老師，快點吃吧，教師組的賽跑比賽在第一場，還有四十分鐘就開場了，你現在吃，消化半小時，正好趕得上。”
蘇沐接過飯盒打開，道了聲謝就吃了起來，飯很好吃，是食堂雜食區的手藝。
四十分鐘以後，蘇沐換上運動服，跑到了準備區。
初一三班跟瘋了一樣狂喊他的名字，讓他臉頰發燙，不僅如此，他發現還有別的班在給他加油，氣的那些班主任佯裝憤怒的訓道：“你們這幫小沒良心的，看到帥老師，眼睛裏就沒你們班主任了是不是？”
現場笑成一團。
站在跑道上的時候，米珂拼命的敲着鼓，大聲的嘶吼：“蘇老師！老師，加油，你快點跑！！”
旁邊的杜飛對他咧嘴笑道：“蘇老師，戰場無兄弟，我不會對你腳下留情的。”
蘇沐：……
其實，他跑的挺快的，誰不留情，還不一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