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敵
010 情敵
新學期第一場模拟考結束後，蘇沐将班級的語文考卷帶回了宿舍，洗完澡，給雙腿快要痊愈的傷口上好藥，打開臺燈，開始批改試卷，遇見不确定的答案，就翻找資料。
他手裏有标準答案，是專門為批卷老師準備的，但他并沒有用，他想通過批改試卷，也檢驗下自己這段時間的學習是否有所成就。
而且，國文博大精深，有些時候，答案也并非只有一個。
深夜才将卷紙審批完，有些學生的答案甚是有趣，雖然與标準答案不符，蘇沐還是給了一分創意分，他起身伸了伸僵硬的腰，揉着肩膀走到床邊，關燈睡覺。
深夜，夜空中明亮的圓月被烏雲遮住，星辰也寥寥無幾，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一只黑貓輕巧的跳入教師職工宿舍的圍牆，它貼着牆皮鬼魅一般爬上二樓，坐在蘇沐窗前，尾巴擺來擺去，尾巴尖還往上一勾一勾的，确定裏面的人已經熟睡，黑貓站起身，用前爪勾住窗縫，一點一點将裏面的安全插銷勾開。
肉墊無聲的推開了窗戶，黑貓快速閃進去，沿着書桌跳到床頭，蹲坐在蘇沐的頭上，它的眼睛在黑夜裏一只閃着藍光，一只閃着琥鉑色的橘黃光，跟倆探照燈一樣聚焦在蘇沐眉心松果體的位置上。
蘇沐皺起眉，睡的不太-安穩。
蘇沐在一片黑霧中行走着，他不知道這裏是哪兒，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氣息，黑霧讓他不太舒服，他想趕快離開這兒。
前方隐隐約約傳來一點火光，時強時弱，仿佛随時會熄滅一般，蘇沐怕那火光滅了，自己就再也出不去這片黑霧，于是奔跑起來，越靠近火光，黑霧越濃郁粘稠，整個人仿佛從膠凍中擠過去一樣，透着刺骨的寒冷，鑽進他的皮膚，凍住他的四肢骨骸。
當擠出那片膠質後，緩氣瞬間包裹住了蘇沐，四周也明亮起來，外面的月光透過破舊的窗紙照在屋中，指引蘇沐穿過黑霧的火光在一個少年人手中忽閃忽滅，将他還沒脫離稚嫩的臉龐照的有點恐怖。
“喵~”
軟軟糯糯的貓叫在蘇沐身邊響起，他低頭看到一只黑貓站在自己腳邊，黑貓很瘦，毛亂糟糟的，腰身細的仿佛手指一圈就能圈住，它走向屋子裏的少年，擡頭在他的消瘦的手背上蹭來蹭去。
少年終于點找了竈坑裏的木頭，擦去臉上的黑灰，揉着黑貓的腦袋，自豪的說：“黑蛋，爸爸厲害不。”
蘇沐看了眼竈坑旁沒有點燃，黑漆漆廢掉的木頭。
他知道這裏是哪兒了。
這是他家。
他還是桃花村教書先生時候的家，而屋子裏的少年，就是他自己。
那堆木頭，還是出事前劈好的柴。
狐媚鬼怪、借屍還魂，村頭的梁大爺總喜歡說些山野鬼魅的故事給他們聽，蘇沐從未當真過，書中自有正氣，就算世上真有鬼狐妖怪，只要他守住本心，匡扶正道，魑魅魍魉又能奈他和？
是因為他不信鬼神，所t以鬼神懲罰他，才讓他經歷這些，讓他與人靈魂互換？
少年細心呵護着費勁千辛萬苦點燃的火，鐵鍋裏放滿了水，煮着剛挖回來的紅薯：“黑蛋啊，爸想吃熏雞了。”
“喵~”
“還有啤酒。”
“喵~”
“明天要去私塾教小孩子讀書，可我三字經還沒背會怎麽辦？”
“喵喵！”
蘇沐沐坐在青磚上，搖頭晃腦的開始背三字經：“日，嗯，日黃河，日所躔。日赤道，當中權……後面是什麽來着？”
蘇沐沐從後腰抽-出一本書，中間翻開開始找。
蘇沐搖了搖頭：“不是日黃河，是日黃道。後面是赤道下，溫暖極。我中華，在東北。”一個三字經，背的磕磕絆絆，亂七八糟，讓人不忍直視。
他明天還要去交私塾裏那些剛啓蒙的小兒，蘇沐一陣頭痛，這樣的啓蒙質量，他真的不會誤人子弟嗎？
趴在少年身上的黑貓突然回頭，異瞳死死盯着蘇沐，蘇沐只覺眉心一陣劇痛，又被打回到黑霧中，徹底失去了知覺。
蘇沐沐往竈坑裏添了根木頭，嘆了口氣說：“明天上課照着書念吧，這些小篆我有些還不太認識，先教前六段，吃完地瓜，我去備課，黑蛋你今晚不要鬧我。黑蛋？你看什麽呢？”
黑貓扭過頭，軟糯糯的對着主人叫：“喵嗚~~”我把嘲笑主人的壞蛋打跑了，主人你開不開心？
蘇沐一早醒來，頭疼欲裂，昨晚的夢境還清楚的記得，那只異瞳黑貓也讓他無比熟悉，蘇沐想起暗巷裏幫自己打架的黑貓，又搖了搖頭，不對，那只幫自己打架的黑貓長得很壯，皮毛油光水滑，與夢中的那只黑貓完全不像。
而且，幫助自己的黑貓的眼睛，是黑色的。
收拾床鋪的時候，蘇沐在床頭撿到了幾根黑色的貓毛，他愣了愣，回頭看向窗臺，半開的窗戶将窗簾支起來一個大包，他記得，昨天晚上，他将窗戶關的好好地。
城南中學有個很大的圖書館，這種規模的圖書館在其他中學很難見到，聽說是某個已經畢業多年的孩子家長當年捐給學校的，模拟考第二天學校通常會放半天假，圖書館的小孫睡了個懶覺，放假的時候來圖書館的老師和學生都很少，難得的假期也讓小孫自我放松了一次，八點半才慢悠悠的去打開大門，看到外面站着的蘇沐時，哈氣打了一半的小孫愣住了：“蘇老師？你……你來的真早哈。”
把“你來這麽早幹啥”這句話咽下去，小孫笑呵呵的打開門，讓蘇沐進來，邊往裏走邊問：“蘇老師還是借國文相關的資料書嗎？昨天有一批國文書還回來了，您可以去看看。”
蘇沐将看完的書放到桌上，小孫一一登記歸檔，蘇沐将借書卡遞給他，問道：“這裏有沒有關于貓的藏書？”
小孫站起身，帶蘇沐往二樓走去：“有的，蘇老師您跟我來。”
上了二樓，拐進一個大書架，小孫嗖嗖嗖抽-出幾本書塞到蘇沐懷裏，笑呵呵的說：“這幾本都是幼貓專業飼養手冊。”
轉身又是嗖嗖嗖，蘇沐懷裏又多了幾本書。
“這是貓咪的家庭醫學、貓咪的健康與繁殖、貓咪心理解讀、我與貓咪的一百個約定、貓咪是主我是仆。”
小孫遺憾的看着要被群書壓垮的蘇沐：“蘇老師，咱們學校圖書館關于貓的書挺少的，不太全，這些書都是養貓最基本的知識和常識，您可以先看着，回頭我再向學校申請申請，看能不能補充一些寵物大全進來，最近很多老師都來找這類書，您也知道，咱們學校的學生民族混雜，一些物種小癖好又多又雜，學校老師想通過寵物大全和動物百科來了解各民族孩子喜好特點，哎，你們這些當老師的，不容易啊。”除了教學，還要照顧學生們的心理，陪學陪讀還要陪玩，太辛苦了。
蘇沐抱着一兜子書被小孫熱情的送出門。
他一臉茫然的站在圖書館門口，有過來借書的老師，看到他懷裏的貓咪大全書，懊悔的掩面離去，他的手背上還有幾條貓抓痕。
蘇沐過來是找靈異玄學的，離開的時候抱走了一堆貓咪飼養手冊。
上午在教師辦公室，跟其他科任老師将試卷統計核對好，下午第一堂課就是将成績公布出去，明天就是運動會，下午的課并不重，上了一節地理課，學生們就開始按班級布置明天運動會的場地。
蘇沐覺得秋季運動會很像秋獵，只不過賽馬射箭換成了跑步跳遠，狩獵換成了籃球賽，聽說還有教師接力賽跑，蘇沐跑去報了名，搭上了末班車成功劃分在了一年級教師男子一千五百米長跑組。
教導主任高興的拍着蘇沐的肩膀：“小夥子，我看好你哦。”
蘇沐笑了笑，挺有自信。
晚上吃完飯，蘇沐打算回去好好看看貓咪大全書，借都借來了，不能浪費，知識是無差別的，養貓也是一門學問不是。
回去的路上，蘇沐看到一個小姑娘坐在教師樓的臺階上哭，大晚上的，學校裏冷冷清清，除了教師職工宿舍和部分學生寝室以外，都沒什麽人，路燈關了大半。
蘇沐走過去，隔了小姑娘挺遠坐下，看着她身上的初一校服，從兜裏掏出手絹遞給她。
小姑娘哭聲停了下，紅腫着眼睛擡起頭，看到是蘇沐，驚訝的站起來，慌慌張張的擦掉眼淚：“蘇老師。”
“這麽晚，怎麽還不回家？”蘇沐沒有問她為什麽哭，很平常的詢問她留校的原因。
下午放了考試成績，小姑娘是不是沒考好，所以在這哭？這是關乎面子的問題，他不能戳破。
小姑娘邊哭邊搖頭，她心裏委屈，可又不知道跟誰說，媽媽為了迎接半夜回來的爸爸，一直忙着，她不能讓媽媽操心，可是除了媽媽，她又能跟誰說？
蘇沐嘆了口氣，拍了拍臺階對小姑娘說：“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坐在這裏哭吧，老師陪着你，但是不能太晚，太晚回家不安全。”
小姑娘一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老師什麽也不問，就讓她哭個痛快的。
小姑娘猶豫了下，慢慢坐了下來，她低着頭，手指頭揪着膝蓋上的校服褲子，身邊的老師果然什麽都沒問，這讓她輕松不少，坐了有五分鐘，小姑娘終于猶豫的開了口：“老師，我有些話，能不能跟你說？”
蘇沐點點頭：“能啊，你想說什麽？”
小姑娘擦幹眼淚，眼睛紅腫着，看着鞋尖說：“這次模拟考，我考了全校第五，我們班主任之前說，只要沒有挂科就可以參加運動會，可是今天放學的時候，班主任跟我說，讓我放棄比賽，因為她認為參加比賽會浪費我的精力，耽誤我學習。”
說到這兒，小姑娘眼淚又止不住了：“她把我報名表撤下來了，我已經跟爸爸說好，等他任務回來，就來學校給我加油，可我現在參加不了比賽了。”
眼淚吧嗒吧嗒掉在校服上，潤濕了一小片布料，小姑娘難過的趴在膝蓋上哭：“我跟爸爸約好了，讓他回來給我加油的。”
蘇沐記得年級第五是初一四班的艾桐桐，初一四班的班主任，好像是一位叫田茗的女老師。
“你的報名表呢？”蘇沐問。
小姑娘抽泣着從校服口袋裏拿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表格遞給蘇沐，不解的問：“老師，你要這個幹什麽？”
蘇沐将表格打開，上面寫着小姑娘的姓名和年紀，下面項目裏填寫着400米和1500米賽跑項目。
蘇沐看着艾桐桐，笑着說：“你想不想參加比賽？”
艾桐桐用力點頭，然後猶豫的皺眉：“可是，我們老師……。”
“參加比賽會影響你學習嗎？”
“不會，我學習時間安排的可好了。”只不過上了初中以後，鍛煉身體的時間被打亂了。
“運動會是學校召開的，任何學生都有資格參與，不用擔心你們班主任，早點回家，好好備戰，你們老師那裏，我去幫你解決。”
艾桐桐驚喜的站起來，激動的說：“蘇老師，你說真的？”
蘇沐也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笑道：“真的，所以快點回家吧，別讓家人擔心。”
說完，他皺了皺眉，擔憂道：“你家住得遠嗎？如果太遠，我找個女老師送你回去。”
“不遠，不遠，隔壁小區就是我家，老師我們說好了，你幫我解決報名，我回家備戰，可不能騙我。”小姑娘高興壞了，上前就像跟蘇沐拉鈎。
蘇沐骨子裏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面前的小姑娘也有十三歲了，哪兒能讓她拉住手，趕緊退後躲過熱情的小姑娘，嚴肅道：“快回去。”
老師變臉太快，小姑娘不敢拉鈎賣乖，連蹦帶跳的下了臺階，回頭對蘇沐揮揮手，飛快的跑出了校園，那速度，不愧是要參加長短跑t項目的小運動員。
蘇沐向孔飛打聽了負責運動會選手的老師，将艾桐桐的表格交給了他，那老師高興的說：“初一四班選手名額空了好幾個，一千五百米更是沒有人報名，有了你送來的這個選手，初一四班的賽道總算不是空的了。”
看來，艾桐桐的報名表壓根就沒有被田茗交上來，恐怕一直壓在她手裏，等考試結束了，就直接退給艾桐桐了。
他們班報名人數不多，到底是學生們不熱衷參加運動會，還是像艾桐桐一樣被扣下了報名表，恐怕只有田茗知道了。
第二天，運動場地上非常熱鬧，飛禽民族的學生穿着拖地的長裙，打扮成小仙女的模樣，提着裝滿鮮花花瓣的花籃飛到了天上，一會兒排成花瓣型，一會兒排成W字型，滿操場的撒花瓣。
操場中央的大型游泳池裏，懸浮賽道被撤走，一群有着彩色尾巴的金魚民族小男生、小女生們手拉手從水底游了上來，甩動着漂亮的大尾巴跳着今年最流行的魚尾舞，雖然跳的沒有當紅偶像組合好，但也引起在場全體師生熱烈的鼓掌叫好聲。
蘇沐激動的鼓掌，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漂亮的開場儀式，比他見過的縣太爺主持的秋獵開場好看多了，若不是确認自己在人間，還以為自己在天宮呢。
他問坐在旁邊的本班學生：“咱們的人在哪兒？”
梁小寶指着賽道上最後面的方陣說：“老師，我們的隊伍在那裏。”
蘇沐站起來，伸着脖子往隊伍最後面的初一年級組看，在初一年級組第三隊列看到了米報國帶領的本班學生，一水兒的小軍裝，小少年小少女們腰板挺的奔直，毛茸茸的尾巴四十五度斜角垂在身後，小耳朵挺立着，精神極了，随時等待出場。
梁小寶羨慕的說：“可惜我沒有耳朵和尾巴，要不然我也要上去。”小軍裝好帥氣，眼饞。
蘇沐認同的點點頭。
田茗看到比賽表上有艾桐桐的名字時，眼睛都瞪大了，等聽說艾桐桐的報名表被蘇沐交上來的時候，她抓着選手名單怒氣沖沖的跑到初一三班的觀賽席，看到蘇沐跟他班那個純血人學生站在一起，伸着脖子往方陣組方向看，一股火燒上胸口。
“蘇老師！”
蘇沐聽見有人叫他，回過頭，看到一個長相清秀，教師裝穿的一絲不茍的姑娘滿臉怒容的瞪着自己，想了一下才想起這姑娘的名字，于是禮貌的對她笑道：“田老師，你找我有事？”
田茗心髒狂跳幾下，蘇沐站在下面，擡頭看着他，笑的那麽溫柔，她心裏的火氣差點就被澆滅了，就差一點點。
“蘇老師，你憑什麽把我們班艾桐桐的報名表交上去？你知道你這樣做會多影響她的學習嗎？你這是對她的未來不負責任。”
蘇沐翹起來的嘴角慢慢拉直，眉頭皺了起來：“我并不覺得讓艾同學參加一次她想要參加的運動比賽，就會影響到她的學業，運動會又不是開一輩子。”
田茗捂着胸口，氣的倒吸一口涼氣，十月的天開始降溫，那口涼氣凍的肺管子疼：“蘇老師，你說的話太不負責了。我會将艾桐桐撤下來的。”
看着田茗踩着小粗跟鞋噠噠噠的往演講臺那邊走，蘇沐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他答應了艾桐桐會讓她參加比賽，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他不能失信一個小姑娘。
田茗走的飛快，恨不得化出半獸體跑過去，但是她是老師，老師要注意儀态，絕對不能當着這麽多學生的面失态，當她發現後面有個一點都不顧及老師顏面的男人掄圓了胳膊追上來的時候，什麽儀态都丢了，放開了大長腿跑起來，手裏的選手參賽表格呼啦啦的響。
田茗害怕被追上，跑的太極，沒注意腳下，一腳踩在了臺階邊上，腳脖子狠狠扭了下，眼看着就要滾下去了，吓得捂住眼睛“嗷”的一聲慘叫。
她感覺身體失去平衡，失重的掉了下去，沒有摔在冰冷的水泥臺階上，而是摔進一個柔軟溫熱的懷抱裏。
求生本能讓她緊緊抱住接住她的人。
米珂抱住投懷送抱的人，看着氣喘籲籲的蘇沐，挑了挑眉：“喲，你們老師興致真好，運動會還沒開始，你們已經練上了？”
冷淡的推開懷裏的田茗，米珂走到了蘇沐身邊，憑她辦案多年的敏銳經驗，懷裏這個女人，可能看上她了。
米珂一把挽住蘇沐的手臂，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的看着田茗。
姑娘，死心吧，我不會喜歡你的。
我不歧視同性戀，但我們性取向不同，不能談戀愛，放棄我這只普通的串串豹，去尋找屬于你的大森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