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47章
晚會上觥籌交錯, 優美的鋼琴聲中，來往的人有說有笑，進行着體面的社交。
燕左安抖了下手腕看時間。他今天格外的暴躁, 就差把“臭脾氣”三個字刻在臉上，客氣幾句場面話就算了，但凡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會繼續去招惹他。
可總有人以為自己會是例外。穿着燕尾服、相貌俊秀的男青年從侍應手中接過酒杯，款步走到燕左安面前向他敬酒。
“安哥, 有段時間沒見了。之前柚子的畫展剪彩，我去了現場, 沒看到你們。正好家裏的高爾夫球場開業，有空叫上柚子, 我們一起去活動活動？”
燕左安擡眼審視了片刻，才把人對上號——韓家的臭小子, 韓英縱。
如果有的選，燕左安是非常不願意跟韓家人打交道。跟家風嚴苛的謝家和人口結構簡單的燕家不同，臨冬韓家是出了名的亂, 整個家族枝繁葉茂又整出了一堆私生子, 單是韓英縱這輩的就有二三十號人在争繼承權，鬧出了不少笑話。
反正他是不信歹竹能出好筍，也不記得自己跟韓英縱熟到能約出去打球。至于柚子和韓英縱倒是有點交集——
那時候父母剛過世不久，燕左安忙得昏天黑地, 沒空照看燕右煦。不曾想會有人對趁亂對他弟弟下手, 還把恰巧出現在附近的韓英縱一起綁架了。
雖然解救成功, 但燕右煦未發育的腺體受到了損傷，導致後面分化後出現易感期紊亂症。韓英縱也因為挺身而出保護燕右煦, 被犯人劃傷。
燕左安當年專程帶着厚禮上門感謝，跟韓家談了幾個合作, 還睜只眼閉只眼讓燕右煦和韓英縱交上了朋友。
然而他低估了韓家人的貪婪和險惡。十歲那年，燕右煦在韓家被推進了水池裏，差點出事。
盡管韓英縱表現得很無辜，調查的結果也表明是他的哥哥姐姐因為讨厭他所以才算計燕右煦，但一而再再而三，燕左安不想t被人當木倉使了。
綁架和落水的事件都跟韓家人有關，燕左安私下懷疑過并派人調查，但拿不到證據，而且那時候的韓英縱只比燕右煦大了一歲，還是個孩子。經過權衡，他把燕右煦送到了衡英生活，讓弟弟遠離烏煙瘴氣的環境。
但他現在知道了，當年韓英縱私下跑去找過燕右煦，柚子的病跟這人多少有點關系，燕左安很難再給出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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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口酒，裝作沒聽見，再看了眼時間，打算多待十分鐘就離開。
韓英縱的神情尴尬，平日裏看在對燕右煦的救命之恩，燕左安不想搭理也會留出情面。現在他身旁還有人，顯然沒想到燕左安會當衆下他面子。
“不是說你跟燕家人很熟嗎？”韓家的大哥把手搭到韓英縱的肩上，靠近時在他耳邊低語，“否則你一個私生子，即使走了狗屎運分化成Alpha，又有什麽資格跟我争呢？”
那女人敢給自己兒子起名叫“英縱”，可把她娘倆美的。
裝作沒發現弟弟咬牙切齒的表情，韓博鴻吊兒郎當地挂着笑對燕左安舉杯，戳破那層窗戶紙：“燕總這是對你的弟婿不滿嗎？聽聞兩人都要訂婚了，我爸媽整天盼着你上門商談，這是太忙了沒分出時間嗎？”
“我不知道這是哪傳出來的謠言。”
燕左安招手，把酒杯放進到侍應的托盤，雙手插回兜裏，懶得再陪他們演戲，“沒有的事，希望韓少不要胡亂編排。我弟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且兩人感情穩定，要訂婚還是結婚也是他們自己決定。”
十分鐘到了，他抛下話就離開，沒理會剩下的人被他的話炸得四分五裂。之前圈內就算沒看過八卦小報，也有聽聞些小道消息，以燕家對韓家、韓英縱的扶持，他們都以為燕韓兩家聯姻是鐵板釘釘的事，結果現在細摳倒像是韓家倒貼放出假信號。
一時間，韓家人成了衆矢之的。韓博鴻意味深長地看起韓英縱笑話，沒有分毫兔死狐悲的感觸，轉身向尚不知情的家人“報喜”。
韓英縱繃着臉向反方向走去，紛亂的腳步暴露了他的慌亂。一出宴會廳，他立刻聯系水軍監控網上輿論，咬死燕韓兩家要訂婚的消息。
然後聯系燕右煦——柚子跟他哥是兩個類型的人，心軟又單純。但這次燕右煦竟然沒接他電話，一連打了好幾個都石沉大海，信息順利發出卻沒有回複。
就在他焦慮要到達頂峰的時候，對接人聯系他，說水軍的言論都被撤了，燕氏的官博直接轉發了八卦報的內容辟謠，還搞了一波抽獎擴散。
要知道燕氏的官博以前只更新企業相關推送，這次效應疊加下來，直接沖上了高位熱搜。
韓英縱知道是燕左安出手了，他臉色煞白，手也抖了起來。沒等到燕右煦的回複，他先等來了韓家父母質問的電話。
閃爍的屏幕宛若吃人的惡鬼，在舊街乞讨的畫面和初到韓家見到的奢華印象交錯，他不敢接聽，切出去找到燕右煦的頭像，不停給他發消息。
從一開始義正嚴辭的诘責到後來卑微的祈求。
但唯一能“救”他的人，注定回不了。
燕右煦剛從ICU出來，人還在昏睡。
在其他試驗者中都能穩定起效的合成信息素，唯獨在他身上出現了例外，信息素依賴症沒有被治愈。
在燕左安的安排下，陳淮霜和夏窈兩個團隊的人聚在一起研讨，回顧了從他發病以來的檢查記錄，可以得出合成信息素确實起效的結論，卻無法解釋為何他體內檢測出“丘比特”，但還是出現了嚴重的應激反應。
這是科學和經驗都無法解釋的特殊案例。
她們咨詢了其他專家學者，夏窈專門打越洋電話請教了老師，還是無果。
所幸人搶救回來了，靠着合成信息素，燕右煦的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但不知什麽時候又會爆雷，陳淮霜和夏窈都不敢離開，只讓團隊的人輪班休息。
她們都沒合過眼，到了坐久了不走兩下容易睡着的地步。
陳淮霜泡了兩杯濃咖啡回來，遞了一杯給夏窈。小姑娘挺自責的，并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麽無動于衷。
“有沒有可能，他的身體痊愈了，但心壞了。”陳淮霜自己抿了口咖啡，面無表情地咽下去，然後嘆了口氣。
夏窈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嗓子因話說多了都是啞的，聲音比以往都要低沉：“陳醫生，我記得你是內科醫生，不是心理醫生吧。”
她的視線沒離開觀察窗，指尖蜷曲：“凡事要講依據。”
“對啊。”陳淮霜揉了揉太陽穴，再次面無表情地喝了口咖啡，“但他的情況不是沒有先例嗎？”
信息素依賴症是指身體對外緣信息素過度需求導致類戒斷反應。人工合成信息素可以穩定誘導身體合成“丘比特”，産生與異體信息素結合的正常生理反應。所以人工合成信息素能夠治療信息素依賴症。
理論上如此。
在陳淮霜出去後，夏窈捂住臉，她的信仰和現實再次面臨矛盾，又到了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
……
燕右煦在兩天後醒過來，各項指标檢測結果都在正常範圍，半點看不出從ICU出來的影子。
夏窈進來時，其他人都提前出去了，他安靜地靠在床頭，翻看一本兒童繪本。這是他專門畫給福利院的孩子，出版後的收入所得也将全部投入公益事業裏。
她拉開椅子，坐到床邊，淡紫色的長裙在微風間像流淌的花束。燕右煦合上了繪本，擡頭看向她，經過修剪的栗色短發蓬松地立起，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沉穩和平靜。
“對不起，窈窈。”他用陳述的語氣，“我好像沒辦法離開你。”
他的病不是源于身體，是源于心，根源是愛。
夏窈好像猜到了，并不意外，平靜地回複：“柚子，我有未婚夫。”
燕右煦愣住，說不清是難以置信還是難受占上風，抓緊了被子：“你喜歡他嗎？還是……你跟他的信息素匹配度比我高？”
“98%。”夏窈給出數據。
确實比他高。他一直以為自己跟夏窈95%的匹配度是最大優勢，不曾想這個優勢也能被取代。那他還有什麽過人之處，可以把她留下呢？
夏窈看他露出了沮喪的表情，以為他終于要放棄了。放在膝上的拳頭緊了緊，她剛準備站起來，突然聽燕右煦遲緩地開口：“我不介意。”
即使他說的很慢，但夏窈還是覺得聽岔了。
“我不介意你有未婚夫，就算你要跟他結婚……”燕右煦悄悄拉住她的袖子，低下頭，小心藏起滑落的淚水，“我也可以。”
當年她接受不了的事，他雖然很難，但為了她連底線都能下放。
夏窈瞳孔驟縮，杏眼睜圓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他的愛濃烈而執着，帶着飛蛾撲火的孤勇。
——【目前主流的觀點認為是身體對外緣信息素的過度渴求導致的顯性症狀。也有研究認為這是心理和身體雙重作用的結果，還有人指出是單心理因素也有可能導致發病概率提升。】
數據沒出錯，她的研究路線沒問題，但科學不是一成不變的，理念會随着認知不斷革新。
有人親身證明了這一點，他對她的需要從來都不是因為病，只是因為愛。
深入骨髓，打破了數據的定義和理論框架的，愛意。
夏窈的眼前變得模糊，輕輕一眨，淚水就滴落到了手背上。當年那個哭泣的孩子似乎出現她對面，面對面地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她深吸了一口氣，抓住了坦白的勇氣：“婚約是我爸定的，現在已經取消了。”
謝珛為大概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自己會被當做裝飾品的Omega妻子、最信任的兒子，以及看似被他打壓服帖的女兒聯合起來擺了一道。
現在，他們都自由了。
燕右煦豁然開朗，試探性把手搭在夏窈的手背上：“那我們在一起吧？”
夏窈看向他。
她還在遲疑，但心已經松動了。
手指慢慢收緊，她最終回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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