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接親了
第四十四章 接親了
江清文氣得眉毛緊擰, 破口大罵，“放屁！”
罵完這一句，他還覺得不夠, 又繼續鄙夷道：“那些人自己腦子被驢踢了, 一門心思想要兒子，好像兒子是什麽金子似的，咋了, 還有王位要繼承啊？”
“我呸, 老子就喜歡閨女！”
這話說的大逆不道，楊招娣聽的是心驚膽戰，趕緊小心的四處張望，緊張道：“大姑父, 你注意點, 別被人聽見了！”
江清文噴火的眼睛看向她，表情柔和了些許，大手揉搓她的頭發, 悶聲道：“招娣你記得, 現在是新社會了, 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婦女能頂半邊天！有人重男輕女，那都是他們的思想有問題！需要接受再教育！”
楊招娣眼底的忐忑一下散去了，真好，大姑父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姑父, 與村裏的所有大人都不一樣！
她重重點頭，乖巧應道：“我曉得的。”
江清文注意到她身上單薄的衣服和腳上簡陋的蒲草鞋, 心裏不免有些沉重，特別是小姑娘和年齡不符的身板, 更令他心中憤懑不平。
連自己閨女在家裏都被逼成那樣，招娣的處境怕是更加艱難。
江清文扯過半個包，手伸進去掏了半天，拿出一雙棉鞋和一件藏青色的襖子，“來，先換上！”
楊招娣見狀連連搖頭，拒絕道：“不，我不能要！”
襖子和鞋都是新的，這得花多少錢？
村裏人都是把一件衣服縫縫補補，一代代傳下去，就那襖子，眼瞅着就厚實暖和，裏頭不知道費了多少棉花，這棉花可都是票，一戶人家一年都不定能攢齊一件襖子的用料，她可不敢收那麽重的禮物。
江清文唬着臉硬塞過去，硬聲道：“叫你穿你就穿，我也不是只買給你的，本來一大家子人，每個人都有。”
知道江皎被逼着嫁人之前，他對楊冬的娘家感官說不上好壞，總歸他們幫自己把孩子拉扯大，這是恩情，所以他也不介意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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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嘛......
包裹裏的禮物他寧願扔掉，也不願送給那些白眼狼。
江清文眉眼冷沉，冷聲道：“招娣，你穿上衣服陪我在這邊坐會兒，把這些年皎兒的經歷都給我說說，特別是受到的委屈，一定要事無巨細的告訴我！”
楊昭地只好收下衣服和鞋子，她其實早就冷得不行，身上打滿補丁的破襖子嗖嗖漏風，吹的人靈魂都要升天，她脫掉舊襖子，小心穿上新衣服，臉上緊繃的表情瞬間舒緩了。
接着在男人沉沉的注視下，她又脫掉蒲草鞋，換上新棉鞋，鞋墊子軟乎乎的，鞋內也縫了不少厚實的毛，走幾步，又舒服又好穿。
小姑娘收到人生中第一次禮物，呲牙笑得燦爛，“謝謝大姑父！”
随後，兩人坐在雪地上，聊起了這些年的事情。
楊招娣叭叭叭将肚子裏的話全說完後，偏頭借着月光小心觑了男人一眼，軟聲說：“大姑父，其實一開始，奶對大姑和姐姐沒那麽壞，大姑對姐也沒那麽苛刻。”
只是自從江清文連續幾年不回家後，老太太和楊冬的态度才逐漸轉變了。
江清文曲起一條腿擱在雪橇板上，臉上的表情幾次轉變，最後化為濃濃的懊悔。
這事兒的根源還是他！
要不是他為了晉升，全身心的撲在工作上，妻子和閨女也不會受到這種蹉跎。
是他錯了。
“是我不好。”□□文的臉一下子滄桑了許多。
楊招娣抿了抿嘴唇，想要安慰一下對方，但卻不知該從何入手。
過了幾秒，她選擇轉移話題，“大姑父，過去是過去，未來更重要，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姐救出來，到時候她跟着你随軍，就再也不怕了。”
江清文沉重的心情伴随着小姑娘的話語漸漸明朗，是了，遇見問題自怨自艾是沒用的，得面對，過去自己有錯，那就去未來彌補，要是皎兒還不滿意，那他就更努力，總有一天會得到閨女的諒解。
男人心情敞亮了，表情也溫和下來，思緒稍稍一轉就想到了辦法，“招娣，救皎兒，我需要你的幫助。”
楊招娣攥起拳頭，大義凜然道：“姑父你說，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江清文聞言嘴角彎了一下，伸手揉揉小孩的腦袋，輕聲說：“瞎說話，哪兒用得着你去做那些事，你就幫我關注一下那戶人家啥時候來娶親，剩下的交給我！”
楊招娣眼睛亮了起來，好奇問：“姑父，你打算怎麽做？”
江清文道：“皎兒這邊我不太擔心，我是她親爹，到時候我出面回絕這門親事天經地義，誰也挑不出錯來，就是冬兒那邊......”
男人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麽妻子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會回去寫一份離婚申請，到時候拿着上門，冬兒要是真的執迷不悟，那只能離婚了，我是不可能再把皎兒留在楊家的。”
楊招娣默然，心情沉重，暗自希望大姑可以醒悟。
江清文瞧着時間不早了，和楊招娣約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随後便護送着小姑娘回了楊家。
楊招娣進了院子直接跑到江皎所在屋子的門口，敲了敲窗戶。
江皎本就因為心思重沒睡，聽見動靜趕忙支起上半身，“誰？”
楊招娣壓着嗓音說：“是我！”
随後，小姑娘把見到江清文的事情給她說了，末了小大人似的安撫道：“姐，你就放心吧！”
江皎沒想到事情的轉機來得那麽快，心頭壓着的巨石一下去了大半，嗓音重新帶上幾分輕快，“好！謝謝你。”
楊招娣在窗邊低下頭咧嘴無聲的笑了，對于自己能幫上忙感到很高興，她說：“姐，那我先回啦！”
江皎嗯t了一聲。
之後的日子眨眼就過去了，期間江皎表現的十分順從，沒有半分抗拒，這讓家裏其他人都松了口氣，鄭春花更是在有一次大家夥送飯的時候，點名表揚。
“你們都學學皎兒，她是多麽為咱們老楊家考慮，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她是懂事的！”
老太太的良心難得上線，吊捎眼瞥了眼李淑，拉長了敲打，“四房家的，這次皎兒是為了你們寶兒犧牲，等婚禮結束，寶兒就得過繼給冬兒，你們再準備點錢，給皎兒拿着傍身用！”
李淑的表情當即一變，笑容勉強道：“媽，我們哪兒有錢啊，咱家的經濟大權不都在您手裏嗎？”
鄭春花當然不可能拿錢，給賤娃子花錢，這比剜了心頭肉還疼，她黑下臉，沉聲道：“這錢你們自己想辦法出，我這的錢都是公用的，哪兒有多出來的？實在不行，你就從當初娘家的嫁妝裏拿一點！”
李淑讪笑，心裏暗罵這個老太婆不要臉，居然過了十幾年還惦記着她那點兒嫁妝錢，不過她也不敢明面上違抗對方的命令，便點點頭，委屈道：“哎，我知道了。”
......
時間很快便到了年三十。
婚禮就定在了這天。
王家天不亮就出發了，為了防止瘋子王存在婚禮上鬧事出醜，王家打算讓哥哥王存善代替他結婚。
反正兩兒子長得極像，外人看不出來。
楊家。
鄭春花和楊冬大早上來屋裏給江皎打扮，鄭春花絮絮叨叨的說：“皎兒，你的好日子可來了，等會婚禮上，你好好表現！”
楊冬這會兒心裏也舍不得，但她心中有愧，扯了扯嘴角，趁着鄭春花沒注意，偷偷把手裏的一卷錢塞了過去。
而後悶聲道：“嫁過去以後好好過日子。”
江皎手腳上的繩子已經被解開了，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頭上戴了朵紅色繡花，巴掌大的小臉，皮膚較之前白了一些，一雙黝黑靈動的大眼睛，瓊鼻櫻嘴，五官雖然算不上明豔，但看起來很舒服，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江皎手裏捏着錢，心裏不免複雜，她現在有些看不清楊冬了，說對方狠心吧，那她是真的狠心，可要是說她不狠心，可對方又把所有家當給了自己。
不知是該恨還是該原諒......
或許每個母親都是這樣複雜。
楊冬對上她複雜的視線，忍不住哽咽，“是媽對不起你。”
江皎安靜的坐在炕上，沉默着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反正她等會是要鬧的，況且，爹也應該會及時趕到，這場婚禮根本進行不下去。
屋外的空氣裏傳來隐隐約約的動靜。
村頭進來了敲鑼打鼓的人，王存善和王家老夫妻一道兒進來，來往有村民奇怪的問他們過來幹啥。
方娟麗昂起頭驕傲的說：“給我家老二娶媳婦兒，明媒正娶，風風光光的迎新娘子進門！”
她說着，胸膛忍不住更驕傲的挺了挺。
她現在可算是松了口氣，老二自小就是精神病，時不時的發狂傷人，所以她只能把王存綁在家裏，原本還以為小兒子這輩子都娶不到媳婦兒了，所以打算讓大兒子娶了媳婦兒多生幾個娃，過繼給老二，這樣也好給老二養老送終。
可沒成想啊，李家那小姑子前兩天突然上門，說是她姐姐的夫家，有一個姑娘願意嫁給老二，那姑娘的父親還是副團長呢！
方娟麗當即同意了，也不問對方為啥願意嫁，反正她只管死死咬住這樁親，等新媳婦兒過了門，任他天王老子來都沒轍！
她心裏盤算着，兒媳婦兒的爹是副團長，那把大兒子弄去軍隊裏應該不難吧？
革委會這地方雖好，但她總覺得心慌，不安定，還不如去當兵，做個根正苗紅的軍人，未來要是能混上一官半職，那家裏都得跟着雞犬升天。
方娟麗越想，眼裏的精光越盛，反正不管怎麽，今天必須要讓婚禮順利完成，她當即扯着嗓子沖着敲鑼打鼓的人喊：“都精神點啊！今兒個是我兒的大好日子，動靜越響越好，這鼓聲重了，日子才能過得紅紅火火呢！”
很快，楊家的大門就出現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