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姑父回來了
第四十三章 姑父回來了
二房屋子裏爆發了激烈的争吵。
二舅楊志濤想來想去, 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決定冒險去把皎兒放出來。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沉悶，嗓音卻難得激動起來, “娘做的這事兒不地道, 姐夫這麽多年好歹也幫了家裏這麽多，要不是有他的工資養着，咱能過上吃飽肚子的生活？”
“要把皎兒嫁給一個瘋子, 這不是埋汰人嗎？”
他媳婦兒王翠翠卻是不以為意, 剽悍的臉上滿是冷意，“志濤，這關你什麽事兒？你別忘了咱家是娘當家的，娘和楊東都表了态, 你一個舅舅能幹啥？”
楊招娣一直縮在炕上豎起耳朵偷聽, 爹娘都以為她睡了，其實她只是裝睡，他們這房的炕和四房一樣, 隔了兩個, 單獨的炕是給她哥睡的, 她則是和父母一起睡，只是父母和她之間挂了張簾子。
楊志濤聞言，一張臉拉的老長，但他這麽多年沉默慣了，不會說話, 只能梗着脖子道：“這咋不管我事兒了？皎兒是我親侄女兒！”
“總之，我不能眼睜睜瞧着她跳火坑！翠翠, 這事兒要是真的做成了，咱後半輩子都得怕鬼敲門！”
王翠翠的性子本質上也是淳樸的, 不然當初也不能看上他，還陪着他在楊家過了這麽多年苦日子。
她聽出男人話語裏的認真，不安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随後淬了一口唾沫道：“志濤，娘本來就看不上咱們，要是這事兒被發現了，你知道後面會咋不？”
楊志濤自然是知道的。
不外乎在家裏的處境更加艱難，可三十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被忽視的那個兒子，處境與楊冬她們不相上下。
他沉聲道：“就算再差，又能再差到哪裏去？翠翠，皎兒那孩子對咱們可不錯，之前還給咱送過東西的！”
王翠翠長長嘆了口氣，咬牙道：“行吧，不過這事兒得偷偷做，到時候娘怪罪下來，就說我們誰也不知道，實在不行，實在不行我就在地上撒潑！”
“總歸也不至于被掃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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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招娣在炕上聽得心思震顫，連忙出聲，“爹，娘，我願意幫忙！”
屋子裏驟然冒出動靜，楊志濤和王翠翠兩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後喝道：“你這小妮子不是睡了，咋突然吓人呢！”
楊招娣急切道：“我睡不着，姐不能嫁給那個瘋子，要是嫁過去了，到時候大姑父要怎麽看咱家？”
“姐可是大姑父唯一的孩子，他肯定會報複咱家的！”
楊志濤和王翠翠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紛紛露出苦笑，王翠翠唏噓道：“等你大姑父回來，一切木已成舟，況且寶兒也過繼給大姑子了，你姑父還真不定會追究。”
說着，她目光放空，複雜的喃喃，“畢竟，這可是兒子啊。”
楊招娣沉默，她年紀尚幼，還不明白為什麽對方的聲音裏滿是沉重與無奈，但這不妨礙她回憶起記憶中難得的畫面——那是小時候，大姑父回來時帶着江皎玩耍的片段，對方看向江皎的時候，眼神溫柔的像是三月初春的陽光，那樣溫暖，他甚至還會揉揉她的腦袋，告訴她要好好讀書，所以，她根本就不信親娘嘴裏的話。
大姑父是不一樣的，他一定很喜歡表姐！
王翠翠緘默了一會兒，暗自感慨身為女子在這世道的艱難，而後随手拍了拍她的小腦瓜子，催促，“快去和江皎吱一聲，晚些，我和你爹找機會把人放了。”
楊招娣連忙下床跑出去。
來到二房門前的時候，她踮起腳拍窗戶，同時小聲喚：“姐，姐！”
江皎正在炕上躺着，雙手雙腳被捆着，她又時不時掙紮，皮膚早就磨出了血印子。
聽見窗戶邊傳來的動靜，江皎眼睛一亮，出聲：“招娣？你怎麽來了？”
楊招娣在外面凍得龇牙咧嘴，跑來的時候太急，連襖子都來不及穿，她快速道：“我爹娘打算後半夜把你偷偷放走，姐，你準備一下，別睡死！”
江皎意外聽到這個消息，心裏滑過一絲暖流。
原本以為這個家每一個好東西，沒想到還有真心對她的人。
楊招娣側着耳朵聽房間裏面的動靜，好半天沒聽到回聲，忍不住擡高一點嗓音，催促道：“姐，你聽見了沒有？”
江皎勾起嘴角正要說話，但外頭突然傳來別的動靜。
三舅媽李淑細細的嗓音響起，透着幾分了然，幾分驚異，“招娣，你怎麽在這裏啊，你該不會是想偷偷把皎兒放跑吧？”
江皎聽着心裏一緊，小姑娘是好心來救自己，她不願意對方被拖累。
好在楊招娣是個機靈的，她脆生生說：“我是來問問姐房間裏的炕燒的暖不暖，現在夜裏溫度低，她被綁着不好活動，要是凍壞了咋辦？”
李淑眯起眼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瘦小的姑娘，嘴角抿開森森的笑，柔聲說：“原來是這樣，你放心吧，我剛才瞧過了，她沒事兒。”
楊招娣點了點腦袋。
剛巧這會兒吹來一陣冷風，李淑凍得打了個顫，目光發掘小姑娘連襖子都沒穿就出來，意味深長道：“招娣，你也快回去吧，天兒那麽冷，可別凍壞了。”
說罷，她把手裏的夜壺端去茅廁倒了，又提溜着回屋子。
江皎聽着外頭的動靜松了口氣，随後安撫着說：“招娣，你先回去吧，我這裏沒事兒的。”
楊招娣仍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姐，記得半夜。”
江皎抿了抿唇，覺得事情一定不會如此容易，剛剛李淑的出現就好似提前預判了他們的行動，特意來打招呼。
她不能眼睜睜瞧着二房家的被自己害了，便道：“招娣，晚上的事情就算了，你聽我的，這兩天你可以去村口走走。”
楊招娣急了，只覺得她是放棄抵抗，忙跺着腳說，“姐你糊塗啊，趁現在不跑，難道你還真想嫁給那個瘋子不成？”
江皎連忙解釋，“我爹回來了，下午我剛剛見過呢，他說這兩天會盡快趕回家，你幫我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來幫我！”
楊招娣葡萄似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激動問：“真的？大姑父回來了？”
江皎嗯了一聲。
随後楊招娣就撂下一句再見跑了，她回到房間裏匆匆套上一件襖子就往外跑。
楊志濤和王翠翠連忙攔住她問：“等會，這麽晚幹啥去？”
楊招娣手舞足蹈說：“姐說大姑父回來了，他們已經見過面了！我現在去村頭瞧瞧能不能守到人，趕緊把姐被逼嫁人的消息告訴他！”
兩口子一下怔住了，王翠翠拍拍胸口，“這麽巧，看樣子老娘的算盤得打空了，不過這大晚上的等啥呢，還是等明天白天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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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招娣卻是等不住了，裹上襖子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王翠翠見狀忍不住罵了一句，“這臭丫頭！”
夜晚的溫度比白天要低十幾度，寒風料峭，嗖嗖的狂風刮在臉上和刀子似的。
楊招娣縮着腦袋夾着手小步往前跑，雖然整個人被凍的腦子都發僵了，可心卻是火熱的，想到江皎對自己那麽好，又叫她做肉松、肉幹，又帶着她賺錢，這麽好的姐姐，她怎麽能眼睜睜見對方踏入火坑？
來到村頭，面前就是一條黝黑結冰的河，村頭只有一條大道，但積雪壘得老高，根本就無法穿行。
楊招娣知道大姑父今晚大概來不了，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早早過來守着，不然這顆心就安定不下來。
站了一會兒，冷風把腦子吹清醒了，楊招娣望着道兒嘆了口氣，拽拽襖子就打算回去了。
不想冰河上傳來咔咔的動靜，似有什麽在冰面上滑動！
楊招娣回頭一看，就見夜幕中，一個高大的身影踩着雪撬子劃過來，不一會兒功夫就來到了她面前。
對方穿着軍大衣，帶着狗頭帽，背上是碩大的行李，他居高臨下瞧着她的時候，堅硬的面容微微柔和。
楊招娣眼紅了，激動又委屈的喚：“大姑父！”
江清文時隔四年又瞧見家裏人，一顆心暖的不行，趕忙哎了一聲，随後問：“招娣，這麽晚了，你咋在這兒杵着呢？”
楊招娣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哽咽道：“大姑父，你快救救姐姐吧，她被奶奶和大姑逼着嫁給瘋子吶！”
江清文溫和的表情一僵，随後眼神銳利如刀，渾身散發出濃濃的煞氣、不敢置信道：“什麽？”
他是上過戰場的軍人，氣勢爆發出來時透着濃濃的壓迫感，鋒芒畢露。
察覺到小姑娘臉上的怯懦和驚懼，江清文強行壓抑住心頭的怒火，把事情的經過問了個清楚。
随後，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到最後忍不住怒吼，“好！好一個楊家！”
一想到自己的寶貝閨女在這個虎穴受難，他心中就抑制不住有一種毀滅欲，恨不得把那些人全崩了！
楊招娣瞧着他的表情倒是松了口氣，看樣子姐姐的事情能解決了。
她猶豫了一下，又道：“大姑父，這件事，大姑媽都是知道的，她似乎，一門心思想要個孩子，不讓你絕後。”
說着，小姑娘低下頭不安的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擺。
她想要從眼前這個男人嘴裏聽到對方關于男孩與女孩的看法。
她從小就最崇拜對方，而姑父也一直都是最厲害的人，他說的一定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