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惡犬咬人
惡犬咬人
“嗳呀……”
程微棠讓傅昭的下巴蹭得腦袋一歪一歪的, 頭發都亂了,像被一個大火爐摟緊,烘烤, 搞得她暈乎乎的。
臉也燙,心也燙。
斟酌了下, 她忍不住問:“你情緒一直都是這麽……大起大落嗎?”
男人輕笑:“你覺得是嗎?”
“……好像也不是。”
按照程微棠的邏輯,傅昭應該在她故作冷靜地說完之後, 欣然應下, 然後公事公辦的離開。
兩個人從之前的劍拔弩張變成客客氣氣就好。
可這男人的情緒濃烈到她招架不住, 讓她指尖發麻,不知如何是好。
最大的敬意, 就是任由他把自己當成面團一樣,揉來捏去吸了一通。
……也許這是傅昭表達友好的方式, 好特別。
傅昭在她被吸炸毛之前松開手,眉眼間笑意潋滟, 扶着她的肩。
“當然, 我只對你這樣。”
為了配合她的身高, 男人稍微俯身偏頭, 凝視她的眼睛,反複确認:“小姐說的都是真的?只要我一個人?沒哄我?”
他聲線低沉,語氣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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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樣的話, 從傅昭嘴裏說出來, 夾雜太多程微棠一時間難以消化的信息。
他眼裏有碎金般躍動的情愫, 程微棠心神一漾,忙偏開眼, 近乎反擊一般揚聲。
“我哄你做什麽?當我是什麽無聊的人!”
夜色濃稠暧昧,兩個人變得不像平時的自己。
傅昭:“那我可以叫你別的名字嗎?”
“據我所知, 我只有程微棠一個名字。”
“那好陌生,我是說除了小姐之外的名字。”
傅昭思索了下。
“比如,微棠或者棠棠?”
他說到小名時,磁性的聲線微微放輕,像用羽毛在她耳根逗弄似的輕輕擦過。
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親昵。
膩膩乎乎的,摻雜愛欲,這一切開始超出程微棠的理解範圍。
她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含混點頭。
“看……看你喜歡。”
眼下的情況。
就像主人伸手只想摸摸小狗的頭,小狗卻熱情洋溢仰起腦袋,身體差一點撅過去,也要刺溜刺溜去舔主人的手。
不管主人怎麽想,他控制不住先狂舔一通表達愛意。
最後摸頭也沒摸到,舔手也沒舔到。
至少,看起來是風平浪靜。
-
翌日,翡翠展會,渾身珠光寶氣璀璨輝煌的時清一看見程微棠,就迫不及待請她進內場休息室。
“怎麽樣怎麽樣?有沒有把那個煩人精吓跑!”
程微棠看起來如釋重負,表情都輕松不少。
“我沒按照你原話說,不過也大差不差。”
她笑了笑:“我和他說清楚了,讓他永遠給我當下人。”
兩個人的關系,總算有一個清晰的認知了。
再也不會為此糾結。
時清聽這稱呼詭異,表情一僵:“下、下人?”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哪裏似乎不對,問:“金主媽媽,你說的那個人……我認識嗎?”
“認識。”
程微棠輕輕颔首,在對方石化的神情下,淡定開口:“是傅昭。”
“傅、傅總啊……”
時清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自己究竟幹了什麽蠢事!?
竟然敢給程微棠和傅昭的關系支招!
要知道兩個人從第一眼見面就互相看不上,時清一想起那個畫面就肝顫。
霓虹燈斑駁的會所,血腥的場面,一身高定禮裙的大小姐,矜貴傲慢地無視傅昭,直接将她們一夥人救走。
傅昭又反将一軍,出現在她的生日宴現場,被程董當場宣布是義子,潛臺詞就是,他是要程大小姐争奪家産的對手。
年輕男女,床/上做情人,床下做仇敵。
關系不清晰,也不是稀奇事。
時清越想,臉色越虛弱發白。
……她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敢給這兩路神仙出馊主意?
“你、你真的這麽和他說的?”
程微棠丁是丁卯是卯,棘手的心事一解決,就立刻不當回事:“這是自然,他看起來很開心。”
時清的表情一言難盡。
傅總也真是怪,當下人有什麽值得開心?
除非他是個詭計多端的m……
但她不敢再撺掇什麽,生怕搞出事來,忙奉承程微棠:“女神,你真的好牛,還學會舉一反三了!”
“我可不是那些整天游手好閑的富二代。”
大小姐撩撥了下微卷長發,綢緞般鋪在她肩頭,漂漂亮亮。
她睨去一眼,淡淡說:“縱橫商場幾年,還能搞不清楚這些?”
……也不知道她真搞清楚了還是假搞清楚了。
一個全靠自己爬起來的男人,必然渾身都是硬骨頭,狠辣詭谲,犟種中的戰鬥機。
肯不顧身份為一個人折腰,時清想不出第二種可能了。
但能怎麽辦?
金主媽媽看起來當局者迷還沾沾自喜,時清幹笑幾聲,使出一百二十分的演技,雙手比大拇指。
“強!強!強!”
“恐怖如斯!傅總那麽位高權重還被你拴起來當狗耍,還是您技高一籌!”
“男人,女王的玩具罷了!”
時清阿谀奉承的嘴臉,像極了暴君身邊的一等大奸臣。
“哈哈,傅總連這些話也信!”
“讓他平時總是頂着大紋身兇巴巴的,對付讨厭的人,就該這樣耍耍他!”
谄媚的瘋言瘋語充斥在休息室,傳到屏風後,将這一切都聽進耳中的男人面色微凝。
……耍耍他?
傅昭只想進來送些水,沒想到會聽到這些。
神情微不可查地蒙上一層陰霾,俊眉慢慢鎖緊。
他平時做事的風格雷厲風行,從不是疑神疑鬼的性格——
但誰讓程微棠對他來說是個例外?
被遺棄過的動物,總會保留着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的特點。
傅昭昨晚一整夜幾乎沒合眼。
因為不敢相信程微棠會在意他,不僅僅是需要,還是永遠需要。
不管是公主還是珠寶,最後都會有個傻乎乎的騎士或者王子來帶走。
作為反派的惡龍是要被斬殺的。
可那顆最嬌貴漂亮的小珍珠,選擇讓惡龍跟在身邊,多危險又勇敢的決定。
他欣喜、亢奮、又落寞。
輾轉反側。
漫漫長夜,獨自在腦海裏過完了這些年的傷痛,竟然也開始對突如其來的快樂感到陌生。
習慣了疼痛,居然忘了幸福的滋味。
……他意識到自己毫無安全感可言。
要是再熱烈一點就好了,傅昭這樣想。
他想哄着程微棠,引導她再次意亂情迷,聽她說喜歡自己、愛自己、想要自己,一遍又一遍告訴他才行。
或者他放棄克制和隐忍,堵住她那張從不說情話的嘴,與她嚴絲合縫,欺負到她漂亮的眼睛淚汪汪的,視線所及只有自己才好。
傅昭很空虛,他覺得不夠。
小姐,他只想把小姐填滿……
他惴惴不安,在今天忙碌的翡翠展也想盡辦法黏糊在程微棠身邊,卻總是被各種事情錯開。
直到聽到時清煽風點火的話……
仿佛“耍耍他”才是情理之中,傅昭耳畔嗡然一下,只覺得有點發暈。
不會。
不會的。
男人一言不發,也不再聽下去,陰沉沉轉身離開。
傅昭卑微又陰暗地想,即便是保镖,他也是小姐最需要的那一個,他對小姐來說是最獨一無二的。
沒人可以取代他。
-
然而他沒聽見的是,在他走之後,程微棠便問:“讨厭的人?”
時清:“嗯啊,你不是因為讨厭他才這樣做嗎?”
程微棠搖搖頭,微笑:“我不讨厭他。”
時清:“——!?”
小瑜敲門,表示來了重要客人,需要程微棠出門溝通。
在時清心如死灰的目光裏,大小姐臨走前還專門誇獎了她一句:“你給的建議蠻好用的,看來除了當演員,還有心靈導師的天賦。”
“我和他都很開心。”
時清:“……”
我好像要完蛋了。
-
翡翠展專門開辟了一塊高定區域,只有收到邀請函的人才能進入。
楚宜家t就是在那等着程微棠的,身旁還站着個打扮花哨的男人。
男人眼底妖氣十足,一身白西裝穿得不羁潇灑,一看就不是能靠自己進入展會的。
楚宜家還在皺眉看着那雕刻着竹節的翡翠花薰。
她讨厭竹子。
看起來有铮铮傲骨,那麽多人附庸誇贊,裝腔作勢得很,她只想一節一節掰斷。
那年輕男人有點興奮的低聲提醒:“程小姐來了。”
楚宜家立刻斂去冷血,換了副溫柔神色,上前寒暄。
“棠棠,這幾天我給你發消息,怎麽不回我了?”
程微棠淡聲:“工作忙。”
楚宜家眸光微轉,見人來人往的工作人員和賓客裏,沒有那個清俊挺拔的身影,放下心來和她說話。
“上次吃飯我就發現傅總不大喜歡我……”
“棠棠,是他和你說什麽了嗎?都是女生他也會吃醋?”
程微棠對這些字眼很敏感,面上發臊。
“什麽吃醋……”
楚宜家:“不是吃醋他為什麽限制你?又不是你男朋友,恐怕連程董都不會管你那麽多?”
她笑吟吟将年輕男人拽到前面來。
“給你介紹個朋友,夜闌酒吧的調酒師,周良霁。”
“程小姐,初次見面。”
周良霁上前,紳士欠身行禮,伸出一只手。
然而被人冷冷注視半天,也沒能握到程大小姐的手,對方看出他是牛蛇混雜地出來的家夥,根本不賞臉。
周良霁也不尴尬,眯眼一笑:“家家姐和我提到你很多次,百聞不如一見,程小姐美貌驚人。”
程微棠視線在二人中間快速滑過,察覺到一點非比尋常。
她在酒局上見過很多高層會帶年輕女伴,心照不宣兩人的皮肉關系。
眼下顯然也是。
程微棠微微皺眉。
忽然像是第一次認識楚宜家,眼前這個笑如春風的女人,變得很陌生。
她心底也沒作其他評價,應付幾句,讓兩個人随便看,就打算走。
誰知楚宜家上前攔住。
“棠棠,你急着走做什麽?傅昭催你不成?”
程微棠皺眉:“我根本沒提到他。”
楚宜家笑了,不等說話,一旁的周良霁就主動來到程微棠身邊,眸光深深看向她。
“程小姐沒懂家家姐的意思,我是個男人,只好主動些了。”
“我的身份其實不止調酒師……”
“唱歌跳舞,或者照顧你、哄你開心,我都會。”
程微棠太陽穴跳了幾下,不敢相信這是什麽人進到會場:“什麽?”
模樣英俊的男人絲毫不覺得她冷淡,十分熱絡,暧昧眼神彎彎繞繞落在她身上。
“我會的東西遠不止這些,程小姐如果願意的話,把我當成一個物品玩弄就好……”
他還非常投其所好地表示。
“我也可以當你的保镖。”
程微棠看明白了。
楚宜家想用一個男人當禮物,來維持兩個人的朋友關系,好奇怪的人。
周良霁長得和當紅小生很像,外貌極其出挑,嘴也甜,能說會道。
尤其他床/上功夫一流。
就算再冷淡的女人,也能被他捂熱。
楚宜家不信程微棠是那堅韌不拔的竹子,無情無欲的天之驕女。
她笑意越來越深:“讓他也來當你的保镖怎麽樣?”
程微棠的手不知不覺間攥緊,細腕上青色血管明顯。
她忽然淡淡一笑:“好啊。”
熱鬧的翡翠展某處,傳來一聲細微異響,很快消失不見。
禁煙的休息室裏,煙灰缸裏已經撚了幾個煙頭。
小心翼翼窺探一眼面色陰鸷的傅昭,這人為難地開口複述一遍。
“……大哥,大概就是這樣。”
傅昭長腿交疊,眼神已經不能用冷漠來形容,沉默半晌,他忽然輕哂了聲,未燃盡的煙蒂一抛,砸到卑躬屈膝的小弟身上。
“哦,又來了個男人,也要給她當保镖?”
他危險眯起眼眸:“小姐說好?”
小弟不敢吭聲:“對…我聽到的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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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此時的展廳,楚宜家微微睜大眼,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麽痛快,眼中浮現出果然如此的譏諷,一閃而過。
誰知不等她開心,程微棠便繼續說:
“沒想到在你眼裏,我程微棠是那麽不入流的人,以為我和那些肥腸滿腦的中年男人一樣,喜歡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
楚宜家臉色頓時微微一變:“等等……”
程微棠毫不留情,眼底有濃濃厭惡:“既然不是同路人,以後不必聯系我。”
她話音清晰,專門咬住某個稱呼。
“在我把二位請出去前,南夫人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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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微微仰頭,靠在煙霧缭繞的沙發上,兩條長臂随意搭着。
被煙頭燙了一下的小弟屁滾尿流爬出去,不敢在這氛圍壓抑的環境裏多待一秒!
傅昭神色空空。
心髒傳來陣陣絞痛,潮濕晦暗迅速滋生。
好像這才是習以為常的感覺。
他滿心歡喜,又戰戰兢兢,還一直努力維持正常人情緒穩定的模樣。
唯恐吓到她。
如今看來,諷刺至極。
太空虛了。
幾句模棱兩可的話,一個稱不上承諾的承諾,一個随時可以換做他人的身份。
不夠,一點都不夠,他還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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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住下的酒店套間,配有露天泳池,趕上天氣好,程微棠下班後就換了泳衣,慢慢踩進水裏,決定祛一祛晦氣。
……真是人不可貌相。
前段時間對楚宜家的同情,簡直是個笑話。
她游了一會兒便累了,身子泡在水裏,起起伏伏地靠在泳池邊沿上畫設計稿。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高大陰影,籠罩住她。
程微棠疑惑擡眼,下意識驚了下:“你怎麽來了?”
傅昭偏了偏頭,面上一層寒霜,毫無起伏地問:“我不能來?”
程微棠皺眉,肯定是小瑜放他進來的。
不知道又把什麽工作推給他,還挺會賣人情。
他居高臨下,垂眸時暗流湧動。
眼神很直白落在她露出的雪白肌膚上,帶來一陣灼意。
身上一件一字肩的連體泳衣,包裹着玲珑身段,線條綿延,掐腰處有兩道镂空設計,薄軟腰肢可以窺見一隅。
布料也是波光粼粼的淡紫色,像人魚。
她不太自在地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濕淋淋地泡在水裏,有點無措。
……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像她什麽都沒穿似的。
程微棠不爽,發號施令:“給我浴巾,我要出去。”
傅昭很聽話地轉身去拿。
但不知怎麽,他今天的背影沾着戾氣。
程微棠的第六感沒錯,這人不知道發什麽病,站在泳池邊上懶懶舉着浴巾,她擡手夠了幾下沒抓到,直接生氣了。
“耍我玩?”
聞言,傅昭諷刺勾勾唇:“我哪敢?這是小姐才能做的事情。”
程微棠立刻嘗出火/藥味,神色微怔,就見他手一松,浴巾立刻掉進泳池,很快泡濕。
故意的。
她心口發堵,揚聲訓斥:“傅昭,你犯什麽病!”
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臉上,還挂着那種若有若無的譏諷,偏頭哦了一聲。
“我幫你撿。”
他在程微棠錯愕的注視下,利索脫下外套,青筋暴起的手,一下扯開領帶丢開,瞬間和浴巾變成一樣的命運。
平直的鎖骨上,那個銀鎖還在閃閃發光。
紙質設計稿被水花濺濕,洇開幾塊,程微棠不可置信地瞪着傅昭冷冰冰蹚水過來,沒撿浴巾,奔着她來的。
不到一米五的水深對他來說如履平地。
她又氣又惱,更多的是茫然:“你要幹什——”
直到一吻封住她所有的話。
男人托抱着她,身上炙熱滾燙的雪松香撲面而來,很粗暴地輾轉磨蹭,用力撬開,迅速侵占她的口腔。
不由分說,毫無章法。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兇悍冷血。
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驚恐、羞恥、氣憤、震驚……
萬般複雜情緒一股腦噴薄而出。
傅昭吻得動情,帶着濃濃的怨怼和惱火,只想感受她的一切。
舌根被用力吸吮,痛得發麻,程微棠眼角有淚珠閃動,幾乎喘不過氣,只能被動地承受。
這個高度對傅昭來說能穩穩站着,對慌不擇路的她來說很容易摔,只能被迫讓他抱着,由他雙手托住。
牢牢糾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忽然察覺到什麽,程微棠羞臊到腰間都跟着顫栗幾下。
“——你瘋了!?”
她發狠了推開他,揚手就是清脆響亮的一巴掌!
男人被扇得歪過頭,一側俊臉浮現出個明顯的掌印,火辣辣的疼。
可見程微棠氣到什麽程度。
兩個人都激烈地喘息着,聲音明顯,恒溫泳池裏,他們身體t更燙。
在親到她的瞬間,傅昭就感到自己呼之欲出,完全無法控制。
至少這樣能讓他冷靜一下……
男人眼底猩紅,呼吸粗重,回味着極樂般的感覺,神情愈發快樂。
程微棠還是低估了傅昭。
他一手穩穩托住飽滿的臀腿,一手強硬地摁住她後頸,雙唇再度緊緊貼上,他再不是那天一步步哄誘她的哥哥——
而是個徹徹底底的粗暴的混賬東西,親得她眼淚直掉。
“小姐……”
換氣時,他暗啞好聽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棠棠,就在這裏,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