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月色
月色
薛元拓坦然承認:“那話是我說的, 至于寧蔚有沒有說這句話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周先生既然已經猜到是我做的那些事,才讓你産生了誤會,不過現在看你們都結婚了, 想必周先生也不會跟個怨婦似的翻舊賬。”
他眯了眯眼, 話峰一轉:“但我和寧蔚之間的事, 恐怕你還不知道真相,要是寧蔚跟你說, 我們只是父輩被迫捆綁起來的關系,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周時潋扯唇,“你話挺多。”
他看了眼手表,慢條斯理地道:“行, 那就慢慢說來聽聽,正好下午也懶得去公司了。”
薛元拓摸着咖啡杯的邊緣, 一雙寒潭似的眸子泛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偏執,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冷笑了聲。
“我和寧蔚從小認識, 很小的時候,我認識的寧蔚與現在的寧蔚完全不同。”
“你沒見過小時候的寧蔚。”
“那時候她的性格很活潑明媚, 是被捧在手心中的小公主。”
薛元拓眉目漸漸柔和, “小時候我跟着父親去她家玩,她總會跟在我後面喊哥哥,會把自己新買的芭比娃娃分享給我。”
那個時候的寧蔚,比現在要耀眼得多。
她自信活潑,且綻放着讓人挪不開眼的光芒。
但薛元拓從小就因為父親腿受傷的事, 恨慘了寧蔚的父親, 當然那個小公主似的寧蔚,也被他恨屋及烏, 厭惡了起來。
“你現在所認識的寧蔚,并不是她的全部,”薛元拓神色平靜地說,“她不敢在你面前表現出真實的自己,擔心你會不喜歡她,會厭惡她,更會看不起她。”
“周先生,”薛元拓問:“她是不是跟你說過,她很愛自己的父母。”
周時潋直視他的眼睛。
Advertisement
黑眸微微閃爍,卻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沒等到回答,薛元拓繼續道:“看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從來沒跟你說過。那麽你又知道嗎?”
“她很愛自己的父母,但同時,也恨他們。”
“你知道嗎,寧蔚是被自己父母抛棄的,她的父親抛下她自殺了,這件事是寧蔚心裏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她被人抛棄過,知道那種滋味有多麽難受。所以她沒辦法接受你也抛棄她,為了能留住你,她只會不斷地讓步,不斷地遷就,漸漸的,她只會為了你徹底失去她的本心。”
周時潋盯着他,眸色幽沉。
薛元拓很冷靜說:“你不了解寧蔚,自從她家裏出事後,她就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藏的嚴嚴實實,她善于僞裝,在你面前,也會盡量僞裝出讓你滿意的性格。”
“她在你面前說的好聽話,你覺得會是真的?”
周時潋很久沒說話,薛元拓勾起唇角,“是不是沒想到,這麽個性格溫和對所有人都很善良的寧蔚,內心會有這麽陰暗的想法?”
周時潋唇角揚起淺淺的笑意,“那又如何?”
他全然不在乎的樣子,使薛元拓神色微微一變,“你不在意?”
周時潋出奇的很有耐心。
他淡聲道:“我在意,但那又如何?”
他在意的只是寧蔚心中的想法,與那種心思是不是正确也沒有任何關系。他更不想去審判寧蔚的內心。
“至于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了。薛先生是想表達,寧蔚并不是我想的那麽好的人?”
薛元拓擡眸,與周時潋四目相撞。
他沒有回話。
周時潋也不在意,反而語調很慢地說:“你知道七年後,我為什麽和她又走到了一起?”
薛元拓按着咖啡杯的手逐漸僵硬。
他所認識的寧蔚,在高中清晰地認知到和周時潋的差距,并且在分開了那麽多年的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主動去靠近周時潋的。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他冷笑,“周先生倒是癡情種,不止七年忘不了她,還蓄意謀劃了接近她的事。”
周時潋:“蓄意沒錯,但……”
話到此處,他有意頓了會,涼薄的眼神上下掃視薛元拓。
“那要是沒有那臺她看的極其重要的鋼琴,我也沒機會可以那麽容易就接近到她。”
鋼琴……
薛元拓冰冷的面容明顯有了變化,他皺眉問:“鋼琴在你那?”
周時潋淡聲說:“一點機緣巧合罷了。不過我最該感謝的人還得是薛先生才對,當初要不是你把那臺鋼琴賣出去,也不會幾經轉手,到了我的手中。”
那臺鋼琴便是七年後,讓周時潋和寧蔚聯系起來的重要因素。
薛元拓微微怔神,“我?”
周時潋笑得很無辜,“沒錯,就是你呢。”
“難為你說了這麽多的話,但你口中的寧蔚,實話是我聽聽就得了,還真覺得我會當真?”
他說的很慢,語氣卻無比堅定,“我的妻子是怎樣的人,她是如何愛着我,想必沒人比我更清楚。”
說着,周時潋臉上的笑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狠戾的神色,“至于你父親和我岳父之間的恩怨,你放心,真相我會調查的一清二楚,欠你們薛家的,我周時潋不會少你們一毛錢。”
薛元拓情緒逐漸失控,咬牙道:“恩情是能還得清的?”
周時潋輕扯了下唇角,“那就用錢砸,你要多少報個數。”
薛元拓冷冷直視他,“不必了,我們薛家也不缺錢。”
周時潋蹙眉,“那你跟我扯半天。”
他已坐得不耐煩,随後站起身輕輕扯了扯衣服,慢條斯理地說:“你要是還敢私下糾纏寧蔚,我也不介意采取一些法律手段。”
薛元拓目如寒霜:“你敢。”
周時潋笑,“你認為我敢不敢?”
這幅笑容一瞬間讓薛元拓回到了高中時期。
當初在佑原一中,周時潋是學校中最出風頭的人物。
女同學愛慕他,男同學羨慕他,這是個無論什麽時候都會吸引到最多目光的耀眼少年。
時隔多年再見面,周時潋的鋒芒不減當年,甚至比起少年時期,更張揚,更耀眼。
他的骨子裏,是有血性的。
觸碰了他的底線,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
五點半左右,周時潋便到了彌霧門口。
他坐在車裏出神了半天,也并沒有着急給寧蔚打電話。
直到六點,工作室的人陸續下班了。
有同事出門看到了周時潋的車子,連忙進去通知了寧蔚。
“寧寧,你老公來接你下班啦!”
寧蔚正在關電腦,随後面露疑惑地打開了手機,沒發現周時潋給她發微信。
顧不上多想,寧蔚連忙收拾好包包,快速跑了出來。
上了車。
寧蔚笑着問:“你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
周時潋幫她系好安全帶,“嗯,上班累不累?”
她搖頭,“不累的。”
寧蔚又停頓了幾秒,眨了眨眼:“不過我一直在期盼下班,我想趕緊見到你。”
周時潋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很滿意地說:“不錯,有進步。”
寧蔚笑了下,“那我得再研究研究,還有哪些肉麻的話。”
周時潋掐了一把她的臉頰,“對我說這種話,你還需要去研究?”
寧蔚把他手推開,揉了揉臉:“周時潋,你怎麽老掐我臉。”
她對着鏡子照了下,小聲嘀咕:“好像紅了……”
正揉捏着,忽然聽到喊周時潋淡聲說:“我下午和薛元拓見面了。”
寧蔚臉上的笑容驟然一僵。
她慢吞吞地側過臉,“他找你做什麽?”
周時潋輕啧,“也沒什麽,做了點……”
似乎認真想了下怎麽形容,他坦然道:“做了點像容嬷嬷一樣的事?”
寧蔚整個人愣住。
好一會她實在沒忍住笑,“你這是什麽奇怪的形容啊!”
周時潋發動車子,扯了扯唇:“他跟我說了你們父輩之間的事了。”
寧蔚緊張地捏緊腿上的包,抿着唇說:“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你是有原因的。”
周時潋懶洋洋地嗯,“你說。”
見他的确沒有在意,寧蔚才松了一口氣,“關于我們父輩之間的事,實際上我也不太清楚,我爸爸在世時從來沒有跟我提及,不過在我記事以來,薛叔叔的确斷了一條腿,印象裏好像我爸爸也挺關心薛叔叔那條腿。”
她皺眉說,“但是薛元拓一口咬定是我爸爸害的,我不太相信。”
首先是她爸爸從沒有提過。
再就是以她的了解,倘若她爸爸真的做過那種事,是不可能那麽心安理得的對面薛叔叔。
寧蔚苦笑,“不過現在死無對證了,我爸爸早就不在了。”
周時潋別過臉來,“你把事情的大致情況跟我講講。”
寧蔚只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字不漏的都告訴了周時潋。
周時潋慢聲說:“雖然事情過去了二十多年,沒有目擊證人,但當初在警方那一定有立案。”
寧蔚:“這件事我也想過,不過二十多年前的佑原比現在還要落後得多,很多年前的一起掉下山坡的意外小型車禍,也不知道有沒有立案。”
周時潋沉默。
寧蔚看他,“你在想什麽?”
他擡起眼簾,“沒什麽,這件事你別多想,交給我。”
寧蔚猶豫了片刻,這時候綠燈亮了,她只好把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
-
半個小時後回到家。
寧蔚先回房間換好衣服,她到浴室裏洗了把臉,靜靜地盯着鏡子很久,她轉身到桌上拿起手機。
通話記錄裏還有十幾天前她聯系薛元拓在咖啡店見面的記錄。
盯着這串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寧蔚還是忍住了,沒有撥打過去。
她明白薛元拓找周時潋見面是為了什麽。
或許她不必問,她都知道薛元拓說了什麽。
他想必是把她所有的不堪都一一告知了周時潋。
他恨她,所以不想她過得好。
要是以前的寧蔚,現在恐怕已經打電話過去質問薛元拓究竟想做什麽了,可此時此刻的她,除了對他這種行為很無語之外,反而意外的平靜。
這時房門響起了“叩叩”聲。
寧蔚回神,按熄手機屏,門外傳來周時潋的聲音。
“出來。”
“喔,來啦。”
寧蔚把手機握在手裏,開門。
周時潋換了身懶散的家居服,渾身充斥着慵懶的性感。
他眼神朝寧蔚房裏掃了一眼,随後手臂舒展地搭在門框邊,瞬間就從剛才慵懶的氣質轉為撲面而來的強勢。
他唇角彎起,似笑非笑的,“怎麽還不收拾東西搬過來?”
對上寧蔚水盈盈的眼眸,他沙啞地問:“難不成新婚第一天,你就打算和我分房睡?”
寧蔚握緊手機,愣愣地說:“啊,我……那個……”
周時潋歪着頭,桃花眼眨了眨:“這才結婚呢,我的身子就對你失去了吸引力?”
寧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