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色
月色
周奶奶揪着周郁博去洗澡, 忙活完下樓時發現周文姍回了,驚喜道:“文姍來了啊。”
周時姍笑:“正好今天有空,就回來看看, 媽這是不歡迎我?”
周奶奶樂呵呵道:“你這孩子, 都多大年紀了還争風吃醋呢?我哪能不歡迎啊, 人老了就喜歡身邊熱熱鬧鬧的,你們都在我身邊, 我開心都來不及。”
周文姍繞到沙發後邊,給周奶奶按摩:“有媽這句話,我就開心了,既然這樣, 媽就在淮安長住算了,我也好抽時間回家看看您呀。”
周奶奶被舒服地眯了眯眼,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客廳多了一個人。
周文姍趁機介紹道:“媽,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手下最得意的學生, 名字叫薛……”
話沒說話,周奶奶驚訝道:“這不是小薛嗎?”
薛元拓笑:“周奶奶您好, 很多年沒見了。”
周文姍詫異:“媽, 您認識小薛?”
周奶奶朝寧蔚招手,“小寧你過來,這不是你那哥哥?”
寧蔚僵硬地上前,“奶奶。”
周奶奶牽着她的手,“奶奶應該沒認錯人吧?”
薛元拓目光在寧蔚身上游移, 接話道:“周奶奶沒認錯, 你說是吧,寧蔚。”
寧蔚緊繃着面容, “奶奶,您沒認錯。”
周奶奶笑道:“就說呢,當初也是隔壁的鄰居,還說年紀一大把認錯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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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姍好奇得不行,“媽,到底什麽情況啊?”
周奶奶:“小寧和小薛是兄妹,當時住在咱那老院子的隔壁啊,說起來他們仨當初也是一個高中的。”
周奶奶把坐在一旁的周時潋喊過來。
“阿潋你來。”
周時潋散漫道:“有事您在這說就行。”
周奶奶搖頭:“你這孩子,還是這麽冷漠。”
“兄妹?”周文姍一臉看熱鬧似的,拖着奇怪的語調,“一個姓薛,一個姓寧,怎麽就是兄妹了?”
她扭過頭看着薛元拓,“小薛,這事你也沒跟老師提過啊。”
薛元拓很冷靜地開口:“說來話長,要是周教授想知道更多詳情,晚點我可以再跟教授交代清楚。”
周文姍幾年前曾在南垚大學教過課,前兩年才回了淮安,在南大教書那會,薛元拓就已經是她很看重的學生了。
這件事,寧蔚似乎有了點印象。
但她在南大的時候并沒有上過周文姍的課。
現在想想……
她有點明白為什麽上次來周家,周文姍會覺得她有點熟悉了。
大學的時候,她有時和薛元拓走在一起,很有可能就被周文姍目睹過幾次。
周文姍幽幽瞥了眼周時潋。
片刻後,她莫名笑了聲:“阿潋怎麽不說話?”
周時潋似笑非笑:“你想我說什麽呢,姑姑。”
周文姍皮笑肉不笑:“你這脾氣啊,真該跟小薛好好學學,他雖然話也不多,但從不會嗆人,不僅尊師重道品性還彬彬有禮。”
周時潋翹着二郎腿,上下掃視了眼薛元拓,慢聲道:“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兒。”
寧蔚看了他一眼。
周時潋沒看她,手指慢條斯理敲打膝蓋:“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麽?”
氛圍僵持了片刻。
周奶奶臉色都變了,周文姍扯着笑:“你這是說,我們這些長輩沒有做好帶頭的作用?”
周時潋瞟她一眼,懶得搭理了。
周文姍氣得牙癢。
越看他那張臉越可氣,她笑了聲:“你真的不僅長得像你媽,性格也很像。”
周時潋不痛不癢:“那是,親生的。”
“行了。”周奶奶嚴肅道:“吵什麽吵,我還沒死呢?”
周文姍:“媽!”
周奶奶瞪着她,“文姍,你多大人了,為什麽總跟小輩過不去?阿潋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是真有那麽大的怨言,去找袁謙找施蓉芸都行,無論如何你都沒那個道理跟阿潋過不去。”
周文姍沉默,過了會賠笑道:“行了,媽,我跟阿潋開玩笑呢,我是他姑姑,能為難什麽?”
-
今天周奶奶喊周時潋和寧蔚過來,就是為了陪她吃頓飯,沒想到周文姍忽然回了,自己的女兒也不好在飯點趕走。
吃飯的時間,周郁博也下樓了。
周文姍見狀,問:“你媽呢?”
周郁博面露尴尬,“我媽有點不舒服,在樓上休息,一會兒讓保姆把飯菜端上去好了。”
趁着周奶奶沒注意,周文姍拉着周郁博小聲說:“你哥只要一過來,你媽就不敢下樓,你這麽大個人了,也不曉得護着你媽媽。”
周郁博:“我能怎麽辦?我媽這人就是道德感太強了,這麽多年了也不敢面對我哥。”
周文姍吐槽:“也是,像你這麽厚顏無恥的人也不多了。”
周郁博暗地裏翻了個白眼,不爽地嘀咕:“你不也是?沒人要的老巫婆。”
周文姍剛坐下,皺眉:“你剛說什麽?”
周郁博賠笑,“沒,姑姑,吃飯,吃飯。”
寧蔚現在終于明白。
為什麽周時潋當初會跟她說,他們家的人都有病了。
除了周奶奶,一個個看起來的确病得不輕。
所有人在餐桌前落坐。
寧蔚悄悄打量了下周時潋,發現他從周文姍回來後,情緒就很不對勁,雖然還是平時那張臭臉,但細看之下會發現眼角含着幾分狠戾的陰鸷。
與他任何時候都不同。
只看了一眼,她的心不由緊張起來。
吃飯的過程中,基本都是周奶奶在說話,寧蔚始終心不在焉的,她低着頭慢吞吞吃飯,忽然手肘一撞,不小心把餐桌的勺子撞掉。
一瞬間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寧蔚抿着唇,“抱歉。”
她低頭正要去撿,周時潋先她一步撿了起來,他黑眸沉沉盯着她,眼裏的情緒讓她看不太懂。
寧蔚把勺子放回原位,“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周奶奶笑:“去吧,沒事,有奶奶在呢,別緊張。”
寧蔚朝周奶奶笑了笑,起身離開餐廳,随後在保姆的引路下找到了客人專用的洗手間。
“寧小姐有什麽需要的喊我就是。”
寧蔚:“謝謝。”
她進入洗手間,關緊房門,在沒人的環境下,臉色猛然一片慘白。
自從她和周時潋重逢後,一直以來,寧蔚都在刻意忽略薛家的一切,她自以為只要和薛家斷開聯系,當初那寄人籬下的幾年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可她卻忘了,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又怎麽可能當做沒發生。
薛元拓是沖她來的。
如果說上次李婷婷的婚禮她可以當做是個意外,但這次她再也無法裝傻了。
寧蔚緊緊捏着手機。
這時手機來了一條短信。
是陌生號碼:【門打開。】
寧蔚閉了閉眼,删掉那條短信,幾秒鐘平息好心中的波動,緩緩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薛元拓站在門外。
他身量很高,輕松就可以把走道的光線攔住。
“洗手間用完了?”
寧蔚:“嗯。”
她側開,讓薛元拓進去。
正要擦肩而過時,薛元拓不緊不慢地說了句:“你和周時潋在交往?”
寧蔚腳步一頓。
他嗓音比冰雪還要凜冽:“寧蔚,不要忘了我警告過你的話,你和周時潋不配,誰是最适合你的人,想必你最清楚。”
寧蔚冷着臉,提步離去。
-
從周家出來,兩人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屋子的大門剛關上,寧蔚就站在玄關持久沒有動靜。
周時潋瞥她一眼,“想說什麽?”
從車上的時候,她就一直沒有說話。
周時潋一直在等她主動開口。
寧蔚緩緩呼出一口氣,轉過身來,很認真地說:“我和薛元拓,不是重組家庭的兄妹。”
周時潋:“嗯。”
他情緒淡淡,似乎并沒有意外。
寧蔚訝異,準備好的那些說辭解釋一時間也被打亂了步驟。
站在玄關僵持了幾秒。
周時潋輕輕拍她頭頂,“先換好鞋子進來。”
寧蔚慢半拍地喔了聲。
她換好拖鞋,像條小尾巴似的跟着周時潋屁股後頭。
他去到哪兒,她便跟到哪兒。
周時潋扶住冰箱櫃門,驀地開口問:“還有沒有別的想說?”
寧蔚盯着他摁在櫃門上的手指,溫吞地說:“我初中的時候,父母先後去世了,是薛叔叔把我接回佑原的,那三年,我以養女的身份住在薛家,明面上和薛家是一家人,實際……”
實際。
實際薛叔叔只是為了報複她的父親。
想,想要她永遠留在薛家,欠薛家人情一輩子。
想讓她代替她父親,用她這個人,還債。
但有些話,她說不出口。
“實際什麽?”
寧蔚強忍住淚意,輕聲說:“實際他們也把我當一家人,對我挺好的,只是我不想留在薛家,大學後我努力工作把那筆債務和撫養我的錢都還清了。”
“我和薛元拓已經有三年沒有聯系,今天在周家看到他,我也很意外。”
周時潋啪地一下關緊櫃門。
他轉過身,盯着寧蔚低垂的臉龐,語氣不鹹不淡:“你說的是實話?”
寧蔚遲疑了一秒,點頭。
“你和薛元拓不是繼兄妹,當初為何告訴我是重組家庭。”
“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寄住在薛家……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背負了很多債務。”
她很不堪。
她不是個很好的人。
高中那三年,大大小小算起來,她對周時潋也撒過不少的謊。
她緊咬着唇,淚意控制不住湧上眼眶。
周時潋許久沒有說話。
他沉默的間隙,寧蔚的心幾乎也跟着沉下去了。
她不敢擡頭,怕在他眼裏看到失望的眼神。
寧蔚小幅度地後退一步:“你還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周時潋哂笑:“告訴我,那我聽到的能是真話?”
寧蔚沉默。
在心裏幾番掙紮,她緩緩啓唇:“我……”
這時周時潋的電話響起。
他不耐煩接聽,“有事?”
安靜的屋內,寧蔚清晰聽到了羅霄的聲音。
“阿潋,我女朋友和我分手了……”
周時潋無語地扯了扯唇,“就為這事兒,大晚上你給我打電話?”
羅霄鬼哭狼嚎:“很嚴重的大事!她不是劈腿,就是單純對我沒感覺了!!!”
“這對我來說打擊很大,明明我還愛着,憑什麽她說沒感覺就沒感覺了?這不是玩弄老子的感情嗎?”
周時潋扣住寧蔚的下颌,逼迫她揚起臉。
盯着她泛紅的眼眶,他很無情道:“不喜歡你了只能說一段感情到了頭,這也不是人姑娘的錯,好聚好散不懂?”
羅霄哭:“去他媽的好聚好散!我那幾年的感情就這樣白白付出了?”
他上前一步把寧蔚抵在冰箱櫃門前,膝蓋一頂,便輕松分開了她的雙腿,“哭什麽?”
寧蔚渾身一顫,強忍的淚水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羅霄:“媽的,老子失戀了還不能哭啊?”
周時潋盯着她深深看了良久,他将臉俯近,吻掉她滑落的淚珠,“不準哭,否則老子真想在這欺負你。”
羅霄那邊沉默了幾秒鐘。
“……你神經病啊!”
寧蔚哽咽:“周時潋,我……”
他用力扣着她的下颌,下一秒挂斷電話,又兇又急的吻撲面落下,毫無章法地吮.吸她微微輕顫的唇瓣。
舌很酸,含着淚有點澀。
斷斷續續的輕吟從兩人的唇齒間溢出。
周時潋喘着氣,“你這滴淚最好是因為我,否則……”
“你是想讓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