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
謝陸言懶洋洋地擦着頭發, 透過鏡子瞥她一眼,“怎麽了?”
一副混不吝的德行。
怎麽了?他還好意思問她怎麽了?
應寧情緒向來穩定,此刻也有點控制不住的氣抖冷。
她把手機舉到他面前, 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手還是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這是你幹的嗎。”
謝陸言哦了一聲,表情無波無瀾的,一點做了錯事當場被抓的羞愧之心都沒有。
他還當是什麽事兒呢,“我這不是在做好事嗎?大半夜的, 正是孤獨寂寞冷的時候, 人家躺在病床上又不能動, 我這免費給他直播,他該感謝我才對。”
強詞奪理、胡攪蠻纏, 歪理一套一套的。
應寧越聽越生氣, 但是比起這個,她忽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她微微睜大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陳浩……是你叫人打傷的嗎?”
話音落,整個浴室都沉默了。
似乎連滴答滴答的水滴聲都聽不到。
謝陸言背對着她,自顧擦着頭發, 沒說話。
“阿言……他是個醫生啊。”
應寧聲音帶着細微的哽咽,她搖了搖頭,真的很失望。
謝陸言把毛巾扔進髒衣簍裏, 轉過身又從架子上抽出一條新的。
他到應寧身前,低着看着她, 無所謂地笑了笑,“醫生怎麽了?”
“嗯, 醫生也要擦頭發,也不能感冒。”說着他便把毛巾墊在了她腦後,準備給她擦頭發。
“沒有醫生你早就死了!”應寧實在忍不住,向外推了他一下。
她現在不想讓他碰。
謝陸言沒個防備,撞在身後的池子上,胯骨被磕了一下,他皺了皺眉。
看向應寧,不明白她為什麽發這麽大火。
應寧狠下心來不看他,轉身出了浴池。
穿衣服穿鞋收拾包包一氣呵成,也不管頭發還在淌水,直接就走了。
臨走時留給他一句話——
“阿言,我希望你以後學會尊重別人,也是尊重自己。”
-
謝陸言從衛生間出來時,應寧已經不在了。
卧室門敞着,床單還是雲姨剛剛換的,床頭還放着雲姨做的小吃,他特地囑咐的。
每次做完應寧都會喊餓,他就叫雲姨變着花樣地多做一些她喜歡吃的甜點,等完事兒的時候端上來。
房間裏揮之不去的,似乎還是她的味道。
謝陸言低着頭,孤伶伶地坐在床尾,濕潤的發絲軟啪啪地垂在眼前,他閉着眼睛,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有問題。
雲姨敲門進來,慌慌張張地說應寧小姐走了。
“我攔了,怎麽攔也沒攔住!”哎呦,好好地這是怎麽了?”
瞧着少爺這可憐兮兮的模樣,這是吵架了?
謝陸言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自己爬上了床,側着身子蜷成一只蝦米的姿勢,扯過被子蒙在了身上。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我睡覺了雲姨,您出去吧。”
“哎!”雲姨嘆了口氣,輕輕退出房間,關了燈。
黑暗裏,謝陸言伸手摸到了枕頭下的一只天鵝絨的小盒子。
他把盒子掏出來,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開。
裏面是把法拉利的車鑰匙,粉色殼的。
現在就在院子裏,她只要從床上坐起來,走到床邊就能看到。
謝陸言盯着鑰匙看了很久,又心情emo地将它丢到了一邊。
從那天以後應寧就沒再搭理過他,謝陸言給她發來的信息,她也沒回。
也不知道這叫不叫冷戰。
應寧是想讓他自己反省幾天,那天從東山墅出來,她就給奶奶打了個電話。
那麽晚了打擾奶奶,她也很不好意思,可是心裏的話,除了奶奶,她也不知道再和誰說了。
真要不理阿言,她也狠不下心,又怕他糟蹋身子t,左右為難。
不理阿言,是奶奶給她出的主意。
“至少晾那小子半個月,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奶奶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阿言啊,從小在他母親獨斷專行的影響下,養成了這麽個唯我獨尊的性子,對于他的教育,爺爺奶奶确實未盡到應盡的責任,他父親呢,活着的時候又常年不在身邊。尤其那次綁架事件後……他的性子變得愈發冷漠,沒有同情心……可惜在他母親的強勢教育下,奶奶沒有機會去糾正他的行為。這些年來,他與我們漸行漸遠,深受他母親灌輸的唯利益至上的思想影響,做生意時果斷狠辣,對人性更是愈加冷漠,這都是奶奶的錯啊。”
應寧忙安慰道:"奶奶,您別這麽說,這不是您的責任。"
“他之所以變成這樣,到底還是因為缺乏真正的親情和關愛,希望這次他能真正明白自己的錯誤,妞妞啊,你替奶奶去向那個孩子道個歉,醫藥費和誤工費奶奶會轉給你,就是委屈我們妞妞了。”
-
謝陸言發給應寧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以前,他再怎麽惹她生氣,她都不會超過三天不理他,而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一周了。
謝陸言心情說不上來的煩悶,從五道口開完會回公司的路上,謝陸言忍不住問駕駛座正在開車的譚叔:
“譚叔,您說女人生氣的時候心裏都在想什麽啊?”
“哎呦。”這可把譚叔問着了,他嘿嘿地摸了摸後腦勺,“實不相瞞,您嬸嬸跟了我這麽多年,真沒怎麽跟我生過氣呢,她那個人啊,有個詞叫什麽來着?柔、柔情似水!嘿……你嬸兒就跟那水做的似的,平時且不生氣呢。”
謝陸言想,妞妞也跟水做的一樣,各種方面的,該生氣的時候不還是生氣了?
而且還不好哄呢。
譚叔想想又說:“要不您就多說幾句好話,年輕人不都流行賣萌嗎,您就多跟應寧小姐賣賣萌,應寧小姐心腸軟,肯定就能原諒您了。”
“賣萌?”謝陸言還當真想了想,不過賣萌的話他是說不出來。
他劃了劃手機,點開阿坤的微信,給他發了條消息:【借我幾個表情包】
孟子坤:【表情包?什麽表情包?】
謝陸言:【撒嬌】
孟子坤:【……】
謝陸言閉着眼休息,随後手機傳來叮叮叮的聲音。
孟子坤手指亂飛,點了半個多鐘頭,終于把收藏夾裏的黃色表情包發幹淨了。
十分鐘後他美滋滋問:【夠了嗎兄弟,還要嗎】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孟子坤:【???】
謝陸言很煩地把手機扔在一邊,一手撐着腦袋,歪着身子看向車窗外,
過了一會兒,對譚叔說:“先不回公司,去趟南池子吧。”
_
謝陸言來找奶奶了。
可是不巧,周嬸兒迎出來,讓他在院子裏先坐會兒,“老太太剛剛午睡,您先坐吧四少爺。”
謝陸言看了眼表,“四點才午睡?”
周嬸兒嘿嘿笑道:“老太太最近夜裏休息不好,失眠的老毛病範了,白天就總打瞌睡,我這廚房裏還有點忙頭,四少爺您自己坐一會兒吧。”
周嬸兒走後,謝陸言就一個人在院子裏溜達。
實在太無聊,他坐在池子邊逗魚玩兒。
過了一會兒周嬸兒出來給他端了壺綠茶。
“四少爺,來,喝點茶,前一陣阿綦少爺帶來的,說是頂級毛尖兒,信陽産的,專供茶。”
謝陸言走到石桌旁坐下,周嬸兒把倒好的茶遞給他。
湯色嫩綠明亮,周圍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謝陸言捏着小茶盞,若有所思地掃了眼屋裏。
雕花木門緊閉。
“周嬸兒,妞妞最近來過嗎?”他慢悠悠喝了一口,滋味鮮爽,香氣持久,确實是好茶。
“來了,來了。”周嬸兒笑呵呵地說着,“前一陣兒過來送了趟藥,也是臨下班趕過來的,沒待一會兒就走了。”
謝陸言哦了聲,放下茶盞,看向周嬸兒。
“周嬸兒,這都快五點了,奶奶午休還沒睡醒吶?”
周嬸兒讪讪笑笑,假裝收拾桌子,沒聽到。
“行了,您就跟我說實話吧,奶奶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不想見我。”
“阿言少爺吶……”周嬸兒邊擦桌子,邊慢聲細語地說,“老太太是個明事理的人,您呢,也是個聰明孩子,她為什麽不願意見您,您自個兒心裏應該有譜的。”
謝陸言默了默,看着周嬸兒說道:“他欺負妞妞,我替妞妞收拾他,我錯了嗎。”
周嬸兒嗯了一聲,笑眯眯地挺直脊背,明明白白告訴謝陸言,“您确實錯了,可至于這錯哪兒了,只能您自己去想,走吧,周嬸兒今天就替老太太做這個主了,回去吧四少爺,去跟妞妞道個歉,倆人和好了再過來。”
謝陸言走後,周嬸兒關上大門,回到屋裏。
老太太問:“人走了?”
周嬸兒忙哎了聲,可是吧,她心裏也怪不落忍的,“阿言少爺看着怪可憐的,您說咱是不是心太狠了?”
“我要是早幾年對他心狠,也不至于讓他養成現在這幅樣子。”
老太太這會兒正戴着老花鏡,坐在花窗下借着外頭的日光做針線活呢。
一共六個護身符,家裏的每個孩子都有。
雲綦的護身符上繡的是朵祥雲。
阿言和妞妞的護身符上繡的都是一只小貓,眼睛是碧藍色的,看着像雪球。
“是這麽個理……”周嬸兒過來把臺燈給老太太打開,嗔怪地語氣,“怎麽又忘了開燈呢,您這眼睛可得保護好了。”
“我這眼睛還能用幾年吶?保不保護都一個樣兒,來,惠馨,你看看……”
老太太捧起那一對小貓兒,給周嬸看,“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周嬸兒贊不絕口,“您這雙手可真巧,孩子們一定很喜歡。”
老太太笑了笑,眼含熱淚凝着那一對小貓兒,拇指輕輕撫過。
她嘆道:“這些年他出盡風頭,可這樣的風光并不盡然是好事情,可又沒有一個人能約束的了他……希望這次妞妞回來,多少能磨一磨他的性子吧。”
-
應寧通過這段時間的打聽,得知陳浩的傷勢沒有那麽嚴重,重上手術臺的概率為百分之九十。
她稍微松了口氣,但還是很內疚,所以這幾個晚上都在查閱爺爺的筆記,給他調了一些舒筋活血的湯藥,希望配合着西醫方面一起把他的身體恢複好。
這天,她帶着自己熬好的湯藥以及一些膏藥,再次登門看望他。
哪知,陳浩一見到她,臉上就流露出了深深的厭惡,他指着大門讓她走,“你別再來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永遠記得那天那通電話所帶給他的侮辱。
陳浩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只手緊緊抓着床單,偏過頭去。
應寧把東西放下,把藥方也壓在了下面,還有一張銀行卡,她沒要奶奶的錢,這是她這幾個月攢的工資。
她鄭重對他鞠了一躬:“對不起陳浩,我代我男朋友跟你道歉。”
“你男朋友?”
應寧點點頭:“對,他是我男朋友,雖然他性格不……”
-
應寧這會兒在認認真真地替某人道歉,某人可倒好,不僅徹底放飛了自我,還在暗戳戳地說人家妞妞“壞話”呢
謝陸言和聞小樓在槍房比賽射擊。
啪啪啪啪,彈殼噼裏啪啦地往下落。
兩人都是滿靶。
前方一個手勢示意,聞小樓和謝陸言同時把槍放下,熟練卸掉彈夾,随後将眼鏡手套摘下,動作利落幹淨。
兩個人踱步到一旁的休息區,随意斜靠在沙發上呷雪茄。
這是聞小樓開在西郊的私人射擊俱樂部。
vip包房都是跪侍服務,此刻服務員正跪着沙發前,細心剪掉雪茄尾部,并為二人将其點燃。
桌子上擺放着用冰塊浸泡的威士忌,冰涼的酒液在冰塊間緩緩流動,旁邊是兩瓶特殊年份的拉菲。
“那個鴨子的事,我聽阿坤說了。”
聞小樓雙眼微閉,手指輕輕夾住雪茄,微微彎曲,神态悠閑自若,“你要不方便動手,我幫你,今晚我就找人把丫那會所砸了?”
謝陸言:“那會所是他媽的我出錢投的。”
聞小樓:“……”
“那你說,你想怎麽着?”
謝陸言緩緩吐出一口煙霧,“過幾天你帶幾個人,跟我親自過去一趟。”
聞小樓點點頭,說成。
他拿眼瞟他,“就因為這點破事兒心情不好?”
謝陸言放下雪茄,拿起桌子上的半杯威士忌。
他擱在手中晃了晃,意味深長看着小樓,“你說妞妞有什麽好的?”
那語氣聽着又t嫌棄又寵溺的。
聞小樓:“……”
不是,他剛剛問他什麽?
“你不是一直暗戀她麽?”謝陸言哂笑着朝他敬了一杯。
聞小樓:“……”
回過神兒,他拿起他那杯威士忌一仰而盡。
然後他也樂了。
“真想聽哥們說實話麽?你先保證你一會兒不許急。”
謝陸言用夾着雪茄的那只手揮了揮,咳出一團煙霧,讓他說。
聞小樓仰着脖子躺倒在沙發上,閉上眼回憶道:“說起來,我小時候真正的性啓蒙對象就是她,你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