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雙更合一)
20(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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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坤車禍這事兒最後到底也沒瞞住, 他媽得到消息,轉天就從澳門飛了回來。
出院當天,鄭千瑜便帶着家裏的司機保姆保镖等一幹人等, 風風火火地來接他,就差用八擡大轎給丫擡走了。
給孟子坤這臉臊的呀, 悶頭賭氣反鎖在房間裏,三天三夜沒出門。
為了讓他老實養病,防止他再跑了,鄭千瑜親自坐鎮, 把麻将桌都搬來了客廳。
回來就把圈子裏的太太們都喊了過來。
孟家作為首代政轉商的家族, 成功積累了巨額原始財富, 在圈內地位顯赫。無論在官太還是富太的圈子裏,鄭千瑜都穩坐頭把交椅, 地位無人可撼動。唯一能與她并肩可論的, 也就只有謝陸言的媽媽譚韻泠了。
謝家雖然同樣經商,但譚韻泠的娘家顏色背景雄厚, 其力量遠大于官商,當年譚韻泠嫁給謝陸言的父親也是下嫁。
衆人到齊後,鄭千瑜坐C位,身為今日東道主的她, 自然是全場焦點。謝夫人與聞夫人分別坐在她的左右兩側,依照傳統的座次禮儀,左側為尊, 右側稍遜,因此譚韻泠坐在左側上位, 毫無争議。
其餘衆人則依照慣例紛紛入座,氣氛逐漸熱烈。
在太太圈的社交場合裏, 勾心鬥角與阿谀奉承是必要課題。
new money富婆們熱衷炫耀自己身上的珠寶:鴿子蛋般大的黃鑽,摩根石粉鑽等。除此之外,還熱衷談論最近參加了哪些高端奢侈品牌的活動、豪車車主的聚會,或是貴族俱樂部的雞尾酒派對。
老錢富婆們往往更加看重家族的聲譽與地位,比如她們會在交談間雲淡風輕地提上一句,“上個月我們全家受邀出席了比爾·蓋茨的晚宴,說實話,那些菜可真不合我口味。”
又或者,她們也會在閑聊中低調炫耀一下自己的老公,“我家honey最近在為香港游艇會的離岸帆船賽做嘉賓,過幾天又要飛去倫敦參加M1NT俱樂部的紀念日慶典,我們最近都很難見面。”
一兩句攀比過後,又很快進入下一個主題。
有人帶來上品茶餅孝敬謝孟二位夫人,“上周去了趟武夷山,特地帶了早春頭采的龍鳳團茶給您二位嘗嘗。”
“巧了,我家老劉幾年前在雲南普洱包了座古樹茶山,今年開年第一茬,也給您二位帶來了。”
京圈太太們鬥法,低端局上鬥包鬥珠寶,高端一點的則鬥香鬥茶,但也不是什麽茶都能拿出手的。
她們拿龍團鳳餅鬥,更有甚拿三百年以上樹齡的古樹茶鬥,古樹茶都是長在幾百年的參天大樹上的,存世量極少,不過哪怕少,這些個富太太家裏在冰島景邁老班章等老山上也都有包下的古樹群落,總之誰也不服誰。
“好了嘗嘗點心吧。”鄭千瑜揮揮手讓家裏傭人把茶葉收下,和譚韻泠相視一笑,這話題就算這麽過去了。
家中的香木茶桌上,擺放着香槟以及由米其林大廚親自制作的精美小點心。廚師是鄭千瑜随身帶來的。
“這點心味道好像很特別?”
“還是你鼻子靈。”鄭千瑜笑笑,點心裏面被她特地加了沉香精油。
用的是沉香中數一數二等級的綠奇楠,僅次于白奇楠的香中上品,帶着一股子甘醇的蜜香味兒,入口還有絲絲薄荷的涼意。
奇楠號稱沉香之王,“千年沉香,萬年奇楠”,結香之困難,足可見奇楠之珍貴。
鄭千瑜親自遞給譚韻泠一塊,“嘗嘗?”
譚韻泠咬了一口,微微一笑,說味道不錯。
都知道謝夫人對沉香情有獨鐘,她手腕常年戴着一串沉香佛珠,單圈108粒,是正産區的越南白奇楠,沉水級別,品相堪稱完美。
明眼人一眼看出,這是鄭千瑜在投其所好。
聞夫人順水推舟誇她兩句,“千瑜妹妹,你可真是有心了。”
衆人配合着紛紛笑和,“那我們也沾沾光,趕緊都來嘗嘗吧。”
女人們圍在一起無非就是打麻将。
“對了。”鄭千瑜坐莊,摸牌的時候,突然想起個事兒,對譚韻泠說道,“說起來,我家阿坤出院那天,我好像看到一個女大夫,特像一人。”
聞夫人笑了,“誰不知道你忘性大,還有你記得的姑娘?看來這位女大夫不是一般人。”
“诶你別說我,這女大夫你也認識。”
“我?”聞夫人打出去一張東風,悠悠地說,“我可不記得我得過什麽病吶,什麽樣的女大夫?說來聽聽。”
鄭千瑜捏着麻将牌的指尖微微一頓,不覺往譚韻泠那邊瞟了一眼,
“寧寧。”
譚韻泠剛剛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熱茶,聞言猛地擡頭,茶碗差點打翻,“你說什麽?”
衆人第一次見謝夫人失了儀态,表情略顯震驚,其中夾雜幾絲玩味。
這裏面只有聞夫人和鄭千瑜是知道內情的。聞夫人腦筋快,趕緊摸了摸茶盞,假裝手被燙了下,鄭千瑜則默契配合呵斥道:“怎麽回事!這麽燙的茶就敢端上來?拿下去重倒!”
借着她倆給的臺階,譚韻泠穩了穩心神。
她微笑問:“你說寧寧?沒看錯吧?”
“應該不會的,不過也說不好……哎呀當時我都被阿坤氣昏頭了,倒是沒有特別注意,只是看着有個一晃而過的人影兒挺像的。”
聞夫人道:“聽我家小樓說,阿坤在中醫科住了大半個月,這孩子,骨折不好好地住在骨科,非要去住什麽中醫科啊。”
鄭千瑜停下摸牌的動作,兩個人各懷心思對視一眼,這時譚韻泠突然站了起來,臉色再也繃不住,“我先走了。”
路上,譚韻泠坐在車裏,周身散發着一股子森然的氣息,司機老秦在駕駛座開車,偷偷通過後視鏡,看着夫人的臉色。
譚韻泠閉上眼回憶鄭千瑜的話,她越想越不對,腦海裏一瞬間浮現起那天在阿言家裏發現的那幾袋中藥。
好端端的,他怎麽突然喝起了中藥?
“掉頭!”譚韻泠猛地睜開眼,攥緊拳頭,朝着老秦大聲呵道,“去醫院!”
今天是應寧首次跟随主任出門診,感觸良多。從早到晚一直忙忙碌碌,協助主任為病人開方,處理各種臨時加號的情況,忙得連一口水都來不及喝。
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個病人,她剛整理完病歷,就聽到診室外護士的喊聲,“這位女士,請您出示挂號條,如果過號請到機器重新取號。”
“這位女士,您聽到我說話了嗎?”
譚韻泠一身貴婦牌頭,戴着墨鏡,雙手抱肩,她收回四處打量的視線,目光落在導診身上,傲慢到連墨鏡都沒有摘,話都不屑回她一句。
主任讓應寧出去看看,應寧放下手頭的工作,點點頭。
這會兒快到下班時間,候診區已經沒什麽人了。
應寧從診室踏出來的一瞬間,盡管只是露出一張側臉,可譚韻泠卻似被雷電擊中,她唇角悄然下沉,緩緩擡起手臂,将墨鏡取下。
應寧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莫名令她心悸的氣場,随即便轉過身來。
待她看清面前的人時,應寧瞬間愣住,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譚韻泠冷漠審視着她身上的白大褂,嘴角微微一挑,“怎麽,連阿姨都不認識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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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寧做夢也想不到,她會在這裏見到譚韻泠。
手心裏攥緊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深呼吸,眼睛直直盯着對面的女人,輕聲開口:“譚阿姨。”
“忙完了,阿姨找你聊聊,我去大廳等你。”譚韻泠只留下這樣一句話,說完就走了。
應寧突然腿一軟,扶着牆壁緩了好一會兒。導診護士忙問她有沒有事,應寧搖搖頭,朝她苦笑了一下,“能幫我收拾一下裏面的東西嗎,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護士小姐姐說沒問題。
她換了衣服,去廁所照了照鏡子t,鏡子裏倒映着一張慘白的小臉兒。洗了手,應寧撐在洗手臺前緩了緩,幾秒鐘後,她擡起頭,坦然走了出去。
謝陸言正在開會,秘書進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他手中圓珠筆突然喀嚓一聲,折了。諾大的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
“抱歉。”他說完就大步沖出了會議室,今天在座的都是泰山級的股東,這些老家夥本就對他上位後的表現有意見,這會更是氣的拍桌子,秘書忙對大家解釋,“不要意思,謝總家裏出了些急事兒,人之常情,請大家諒解……”
譚叔開車送他到醫院,謝陸言一路上都在給譚韻泠打電話,時不時掃眼腕表,譚叔跟在阿言少年身邊十多年,從沒見他像此刻這般着急過,這感覺就像是有什麽重要的寶貝馬上被別人搶走了似的。
他一路狂踩油門。
直到到了醫院門口,譚韻泠的電話也沒有打通。
應寧坐在譚韻泠的勞斯萊斯裏,整個人如墜冰窖。譚韻泠還沒開口,她包裏的電話就響了,看到來顯上的名字,她想都沒想直接挂斷。
今晚的地下車庫詭異的安靜,連一輛路過的車子都沒有。
譚韻泠的司機老秦背着身子站在車頭,此刻車廂裏,只有應寧和譚韻泠兩個人。
譚韻泠姿态端莊地坐在後座,她輕輕笑了一聲,主動開口——
“寧寧,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回來也不跟阿姨說一聲呢,阿姨好歹請你吃個飯,給你接接風。”
應寧後背都是汗,攥着小手小心翼翼地回,“我剛回來沒多久,醫院事情太忙了,還沒來得及去拜訪您。”
“哦?拜訪我?”譚韻泠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你當真想着要去拜訪我嗎。”
應寧擡頭看過去,不知道她現在什麽意思。
譚韻泠眼神冷冷地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盯出個窟窿,眼神裏那種厭惡和輕蔑藏也藏不住,就在應寧要皺眉頭的時候,她卻突然笑了,态度又奇葩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拜訪不拜訪的不重要,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麽客氣,你看你哪天有時間,阿姨請你吃個飯,今天實在太晚了,不然今晚阿姨一定好好招待招待你。”
應寧不想跟她兜圈子了,她勇敢直視着她,語氣始終溫吞:“沒事兒的阿姨,我平時都挺忙的,抽不出時間,您有話就在這裏說吧。”
譚韻泠低頭掃了眼她腳上的那雙帆布鞋,她才想起來為什麽這身破爛她看着這麽熟悉。
“見過阿言了嗎。”她聲音冷了下來。
應寧盯着她,沒說話。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這幾年阿言過的不容易,幸好有小雅在身邊不離不棄陪着他,阿言能順利坐上董事長的位置,也多虧了談家相助。”
譚韻泠看着她笑,“等阿言事業徹底穩定下來,就該和小雅成婚了,兩個孩子歲數也到了,這些年相處的也都不錯,婚禮的事兒兩家已經在籌備中了——”
應寧低着頭,一直默默聽着,狹小的空間,感覺故意呼吸越來越不暢。
“我還說呢,這婚禮什麽都不缺,就缺個伴娘,小雅周圍的同齡女孩太少,卻卻那孩子又不太穩重,想來想去就想到你了,你年齡相仿,性子穩當,又和小雅阿言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做伴娘是最合适的人選,可惜你人在美國。我當時還想呢,寧寧要是能回來就好了,這人呀就是不禁念,瞧瞧,念着念着這不就念回來了?”
譚韻泠自顧自地牽起她的手,放在手中摸了摸,她笑着問她:“寧寧,你願意給阿言和小雅當伴娘嗎?”
應寧想要往回抽手,譚韻泠死死攥住,她怎麽也抽不回來。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又響了,一下又一下,狂躁的鈴聲,讓譚韻泠皺緊眉頭,她拿起電話直接挂掉。
應寧趁機抽回自己被她攥得發紅的手腕,餘光偷偷瞟了眼她的手機屏幕,發現來電備注是“兒子”。
謝陸言在打電話?
“寧寧,阿姨在問你話,你還沒回答我,你願意給阿言小雅當伴娘嗎。”
“我……”應寧張了張口,這時她的手機也響了,譚韻泠搶先一步奪走她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阿言】的時候毫不猶豫按了,臉色難看的要死。
應寧拿回自己手機,也沒說什麽。
“阿姨,我挺忙的,恐怕沒時間去當伴娘。您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我出來時沒有請假,今晚還是我值班,不能耽擱太久。”
她說完就準備推門下車,而就在這時,空曠的車庫內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引擎聲,聲音由遠而近,一輛黑色賓利瞬間橫在了譚韻泠的勞斯萊斯的車位前。
謝陸言甩開車門,大步上前,正好應寧剛剛打開車門,謝陸言疾步上前,雙手撐在她肩膀上,他俯着身子,微微氣喘,眉毛發絲都是汗,他眼神通紅,一絲不茍地上下打量她,發現她完好無損後,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随即握住她手腕,猛地将她拽了出來,直接撇到了自己身後。
一股護食般的架勢。
譚韻泠八分不動坐在車中,透過車窗,瞧着她的好兒子冷笑。
母子倆在對視中僵持數秒,譚韻泠率先開口,面露不悅,“你看你現在什麽樣子!”
這個六親不認的架勢,好像他親媽是什麽魔鬼撒旦,生怕一眨眼的功夫把他的寶貝給吃了。
謝陸言看到應寧沒事,就沒那麽緊張了,到底也不想和他媽鬧的太僵,他松了口氣,主動上前,一手撐着車門,俯身在她面前關心道:“媽,怎麽不接我電話呢,還以為您出什麽事了?”
“我能出什麽事?我這車上有你私自裝的定位,身邊還都是你埋的眼線,我平時去哪、做什麽,和誰在一起,你不都知道麽?”譚韻泠說着責備瞥了眼司機老秦,老秦忙矮了矮頭。
“我做這些也是為了您的安全着想,是為了保護您才不得不設置的手段,您體諒體諒我這個當兒子的孝心吧。”
謝陸言不輕不重兩句話将他偷偷在他媽車上裝定位的事情一筆帶過,他餘光掃了眼躲在自己身後的應寧,明知故問,“您不舒服?怎麽今兒個想起來醫院了?”
“突然有點頭痛,正好在東單購物,就順便來協和來瞧瞧,沒成想就碰到了寧寧,想着讓寧寧幫我把把脈,還沒開始就被你給攪和了。”
“她會什麽,三腳貓的功夫,撓癢癢還差不多。”謝陸言嘴上嫌棄,可譚韻泠聽着那語氣別提多寵溺,她越聽越氣。
“您要真不舒服就跟我說,我讓賀院去家裏看您,要不您這兩月就待在家裏好好歇歇,別出門了,省的出現什麽意外,您說呢?”
“謝陸言!”譚韻泠震驚地看着他,不可思議道,“我是你媽!現在你翅膀硬了,連你親媽的人身自由也要禁锢了嗎?”
“怎麽敢,我這不也在跟您打商量?何況這都是為您好。”謝陸言不緊不慢地松了松領口,微笑看着他媽,嘴上說是打商量,實則是不容置喙的語氣,“這樣吧,以後我就多派幾個人跟着您,這樣您想去哪裏去哪裏,我也好放心。”
“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譚韻泠惡狠狠地瞪了他和躲在他身後的應寧一眼,随即甩上車門,朝前排怒吼一聲,“老秦,開車!”
等譚韻泠一走。
應寧立刻蹲在地上,抱着腦袋大大地喘了口氣。
謝陸言同樣深呼吸,他轉過身,目光垂落,瞧見一只瑟瑟發抖的狼狽小貓,不禁低頭嘲她,“至于怕成這樣?”
其實他額頭也有汗。
襯衫都被冷汗打濕了。
應寧半天才緩過來,她有氣無力地擡起手,朝上擺了擺,只說了五個字,“你剛剛好兇。”
謝陸言雙手将她提起,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四下無人的車庫,他兩只手同時握住她雙手,兩個人的手心都潮乎乎的,只不過一個冷,一個熱。
他用力攥緊她的手,往胸前帶了帶,讓兩個人之間親密到再無距離。
“又沒兇你……”他順勢将雙手環住她的腰。
謝陸言把頭埋在她肩窩,深深吸了口氣。
他這會兒太溫柔了,哪怕兩個人做'愛到纏綿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過,應寧也不知道他這會兒怎麽了,突然變成這樣。
不過她還是要說,“你沒少兇我。”
謝陸言在她肩膀悶笑。
他擡起頭,近距離捧着她的臉頰,認真凝視着她。
應寧才發現他的眼圈此刻紅紅的,霧蒙蒙一片,哭了?
“她跟你說什麽了?”他大拇指溫t柔摩挲着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問。
應寧搖了下頭,“沒什麽呀。”
她盯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的傷心,雖然不知這份心痛由何而來。
“怎麽,你是不是怕你媽對我說什麽呀?”
謝陸言笑了下,捧着她的臉頰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個吻,“小傻子。”
他将她抱的特別特別的緊,勒得應寧都快喘不過氣了。
像是劫後餘生的慶祝,失而複得的喜悅,天知道他在來的路上有多麽恐懼,他好怕,再晚來一秒,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邊的妞妞又再次不見了。
“啊——你勒死我啦!”應寧忍不住推他。
謝陸言終于将她松開,他轉而繼續握緊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一樣,“吃飯了嗎?”
應寧搖搖頭,不過她已經不太餓了。
“那就吃點粵菜?粵菜清淡,份量少,随便吃點墊墊胃口。”謝陸言喊來譚叔,讓他去附近的粵菜館定個位置,他也不知道在向誰解釋,自顧自道,“妞妞晚上要加班,餓肚子對身體不好,必須要吃點東西才可以。”
應寧奇怪地看着他,“你陪我吃?”
謝陸言恍惚了一下,低頭擦了擦她鬓角的汗,然後笑了,“我陪你你會開心嗎?”
應寧點點頭,“你吃我就開心呀。”
“好,那我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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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叔開車帶他們來到了附近金寶街的利苑。
這是一家老牌粵菜餐廳,譚叔是廣州人,他推薦的餐館盡管價格親民,但口味一定沒錯。
“我吃過這家,味道還不錯。”應寧想起她剛入職的時候有天中午和同事們出來聚餐,吃的就是這家。
兩個人大概點了五六樣小吃,應寧專門給他又點了一盅棗皇炖燕窩和一份魚茸粥。
看着他低頭乖乖吃粥的模樣,很快半碗粥就見了低。
應寧鼻子酸酸的,感覺特別欣慰,這些天的努力總算有些成效,她放下調羹,手摸到他那邊,握住他手腕,閉上眼睛感受他的脈搏。
謝陸言擡起頭來,像個孩子似的朝她微微一笑,“怎麽樣?”
應寧收回手,又拿出手機翻了翻日歷,她打開備忘錄,邊記錄什麽邊說:“第二療程也快結束了,你看看你哪天有空,我幫你約個號,我們做一次複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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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叔把車停在了金寶大廈的地下停車場,應寧吃多了,想散步回醫院,謝陸言走路送她,讓譚叔坐在車裏等。
夜風輕拂的夜晚,兩個人手牽着手,漫步在街道上。
這一帶,其實他倆小時候也常來玩的。
外交部大院兒就在這兒附近。
應寧還記得上高中的時候,謝陸言和小樓阿坤他們,還和24中的外交部子弟打過架呢。
那天對方來了三十多個人,而他們可丁可卯地就來了三個。
如果算上手無縛雞之力的她的話,那就是三個半。
本來他們不讓應寧跟來的,可是應寧實在擔心,打架的那天,應寧偷偷跟在他們身後,身上還抱着個醫藥包,孟子坤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勁兒,一扭頭就把躲在樹後面的小丫給揪了出來。
阿言和小樓同時跳腳:“咱爺們是去打群架!你丫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麽也跟來了!”
應寧支支吾吾的,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怕你們被打死,我好在一旁,急救……”
三人這才看見應寧背在身後的醫藥包。
“……我靠!”孟子坤氣死了!這還沒怎麽着呢!就想着他們被打死了!能不能有點志氣啊志氣!
……
兩個人走的慢,邊走邊回憶過去的事兒,好多謝陸言已經不記得了,可應寧卻還記得。
她還給他形容孟子坤當時氣瘋了的表情,“差點沒昏過去!”
謝陸言牽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走着,聽着,只低着頭輕輕地笑。
傍晚的金寶街紙醉金迷,經常走幾步就能看到一輛敞篷超跑,這一帶的豪車展廳特別多,有蘭博基尼展廳,布加迪展廳,阿斯頓馬丁展廳……俗稱豪車一條街。
走着走着,應寧的腳步駐足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她側身望着裏面展臺上的一輛貝殼粉色的法拉利,燈光下美的不像樣子。
謝陸言往裏随意掃了眼,捏捏她的手心,低聲問她:“喜歡嗎,送你臺。”
說的就像送顆蘿蔔青菜一樣簡單。
應寧立刻收回目光,義正言辭搖搖頭,并且覺得他瘋了,“我一個工薪階層開豪車啊?”
“工薪階層。”謝陸言品了品這四個字,這個詞好像離他很遙遠。旁邊有個在賣玩具氣球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吃着手裏的盒飯,一對穿着樸素的小情侶騎着共享單車從他們身邊駛過,應寧忽然覺得很傷感,她擡頭望天,好像感覺到了這個世界巨大的參差。
可悲劇降臨在每個人的身上,好像又是平等的。
“在想什麽?”謝陸言輕輕搖晃她的手,似乎已經想好為她訂哪一臺适合她的車。
應寧突然抱住了他。
她沒有什麽別的奢望,其實老天并未虧待過她,她所期盼的一切,已經通過她自己的努力實現了。
所以現在,“我只希望你永遠健康快樂,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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