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嫁誰不是嫁
第十九章嫁誰不是嫁
小院裏,褚時英坐在果樹下躲熱,三三掃地,掃到她跟前,問了一句:“伯英,你選好嫁誰了嗎?”
褚時英被問得“啧”了一聲,實不相瞞,鄭王幾個兒子,她哪個都不想嫁。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想要褚商,就得盡快找個公子嫁,這個公子還得能聽她的話,能被她掌控,不會将手伸向褚商,難度系數高出天際。
她望着祖父的屋子,拉長了調子,“不知道呢。”
秋老虎的太陽毒辣,但屋內卻是涼爽,透過大敞的窗子,她能清晰看見秦岐玉正跪坐在祖父身邊,細心地為祖父修剪指甲,邊剪邊回答祖父的考校。
而後又為祖父打水,洗頭,沒有半點不耐煩。
而祖父那麽一個清隽有禮又愛潔的人,也願意讓他伺候。
她摸着自己下巴,用挑剔又刻薄的目光,将秦岐玉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論相貌,秦岐玉色若拂曉,如在雪山上費力掙紮破土而出的墨蓮。
論才智,足智多謀,過目不忘,胸有丘壑。
論身份,他是秦國公子,正八經有繼承秦王王位資格的候選人,更別說,他是未來的秦輝王,有一統天下的能力。
一片樹葉飄落而下,褚時英接住,捏住上面的短梗來回翻轉着。
一個已經掌握過權利的人,是沒有辦法對其輕易放棄的,更何況只有上位者,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看着屋內正坐在窗邊曬發的祖父,褚時英騰得站了起來,走過去接過秦岐玉手中的梳子,向他揮揮手。
秦岐玉妥帖地讓出位置給她,自己端着盆往外走,便聽她問:“曾大父,您與鄭王定下的婚約契書能不能給我看一看?”
盆中的水輕蕩,他出去了。
婚約契書一式兩份,王宮一份,褚蔔這一份,不是什麽不能看的東西,褚時英要看,褚蔔自然就給了。
那契書被褚蔔妥善保存在一個匣內,褚時英去翻找時,還在匣中發現了二叔年輕時在外跑商給褚蔔稍回來的帛書。
這個匣子裏,都是褚蔔珍藏的東西。
褚時英鳳眼暗淡,她祖父真的對她這份婚約很看重,生怕自己去後,無人能照顧她,而背靠王室,至少能讓她一生衣食無憂。
可惜,任何事情不會算無遺漏,就好比,祖父并不知道,她前世根本就沒壽終正寝,反而和鄭國一起沒了。
翻開契書,上面只寫了鄭氏與褚氏後代聯姻,締結佳話,以及一系列花團錦簇的話。
上面沒有提及任何一個人名,而讓自己成婚,只不過是祖父對她這個孫女的偏愛。
褚蔔看着認真研究婚約的褚時英,問道:“可是想好要挑誰嫁了?”
褚時英合上契書,眸中映入正好進來送瓜果的秦岐玉,“想好了。”
以為她還會再考察一下幾位公子的褚蔔,打趣道:“哦?是哪位公子?”
褚時英拾起一顆洗得幹幹淨淨,上面還挂着水珠的桃,重重咬下去,“先賣個關子,曾大父你日後就知道了。”
“跟曾大父你還瞞着,也罷,這次定了,就不換了吧?”
褚時英看着為祖父扒桃皮的秦岐玉,肯定道:“不換了。”
被她的目光注視,秦岐玉似有所感回望過來,褚時英立馬問道:“我們一會兒吃什麽?”
褚蔔就笑她,“一個桃還吃不飽。”
“飯是飯,桃是桃,兩者怎麽能相提并論。”
“你啊你。”
“所以我們晚上吃什麽?”
被用期待的眼睛看着的秦岐玉,眼裏都是笑意,回道:“今天烹野雞,煮麥飯,再拌個秋葵如何?”
褚時英滿意道:“我看行。”
廚房裏,三三扒野雞毛,秦岐玉淘麥子煮麥飯,褚時英就溜溜達達,拿起菜刀比比劃劃,一副躍躍欲試想切菜的模樣。
秦岐玉一轉身,就瞧見她手裏拿着柄快比她臉還大的菜刀,怕吓着她拿不穩菜刀,語氣柔和道:“伯英歇着便是,這秋葵等物,都交給奴處理。”
“來,伯英,把菜刀給奴。”
褚時英鳳眼掃了他一眼,“好啊。”
說完,伸手将菜刀遞過去,刀柄向他,刀刃向自己,然後丹鳳眼上挑,在秦岐玉握上刀柄那一剎那。
她本該脫離刀柄的手,似是怕他握不準一樣,遲疑了片刻,就是這片刻,肌膚相貼,她的指尖從秦岐玉手心,一直劃到食指。
秦岐玉手指微顫,猛地擡眸看向褚時英,褚時英卻像是什麽都沒察覺到一般,說道:“行吧,看來我在這挺礙事,我走了,不打擾你們了。”
她提着裙擺,背對着他們擺擺手,陽光下,纖纖玉指仿若透明。
手上觸感仿佛還殘留着,秦岐玉低頭凝視着自己的手,複又看向褚時英的背影,緩緩皺了下眉。
回了自己屋的褚時英,用另一只手彈了彈犯事的手指,用安慰的口吻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她也是一葉障目了,她想當王後,也不一定非要當鄭國的王後,與其為鄭國那幾個公子籌謀,絞盡腦汁在秦國的攻勢下存活下來。
她為什麽不直接嫁秦國的公子,而那個有一統天下資格的人,就在祖父的院中,與她朝夕相處。
更妙的是他身子不好,她可以幫他提早統一四國,待他病亡後,她就可以垂簾聽政,當真正的掌權人。
只是單單這麽暢想,都讓她熱血沸騰。
紅唇開啓,念出了那個人的名字,“秦岐玉。”
而此時的秦岐玉,剛将野雞烹上,小火慢炖,叮囑着三三看着點火,自己去拌秋葵。
院門口傳來大聲的呼喊:“钰,钰!”
秦岐玉擦擦手,從廚房出來,便見衣裳都沒有好好穿,袒露着半個胸膛,腰間別劍的游俠宇,正在門口來回踱步,焦急地向他揮手。
“钰,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他一邊将挽上去的寬袖放下,一邊走過去詢問:“何事?”
幾年前,他救下與人打架重傷瀕死的宇,自此宇将他當成恩人看待,他出來做工,家中曲若是有事找他,便會通過監視士兵,尋到宇,讓他帶信。
“可是曲出了事?”
宇一把将他拉到院牆邊,“沒錯,來找我的人說,曲讓你趕緊歸家。”
而後他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說是生死大事。”
秦岐玉面上仍舊冷靜,但是呼吸停頓了幾息,不可避免的想到前世曲因病而亡的樣子,他道:“宇你等我片刻,我同主公說一聲。”
他轉身快步進院,先去同褚蔔告假,褚蔔自是給了,還貼心詢問了幾句,讓他處理好家中事再回來。
而後他折回自己屋子收拾東西,屋子空蕩蕩的幾乎沒什麽好收拾的,他只拿上了褚時英給他的金塊。
屋裏的人都聽到宇的喊聲的,就看他步履匆匆去了褚蔔那,然後回了自己屋子又趕快出來。
褚時英打開房屋剛想問上兩句,就見秦岐玉已經走了過來,“伯英,家中出了急事,奴需得返回一趟,野雞和麥飯奴已告訴三三何時拿出,奴不在的這段日子,主公就拜托伯英了。”
“我曾大父還用得着你拜托,你等下。”她快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前世這個時候,秦岐玉都發生了何事。
想了半天,也只記得,這個時候,他總是請假歸家,而後,沒過多久,他就跟随一豪商逃回秦國了。
褚時英心一下提了起來,她這剛選定秦岐玉,他人不會就要和那豪商做交易跑了吧!
這可不行。
咬了咬牙,她回屋拿上了一塊金餅匆匆返回,像是在扔什麽不重要的雜草一般将其扔給秦岐玉,“拿着,既是急事,定有用錢的地方。”
秦岐玉下意識接過東西,手被綴得往下掉,一看是金餅,“伯英,這……”
褚時英道:“就當是我提前發給你的報酬,蘇钰,你會回來的吧?”
對上她有些緊張的鳳眸,秦岐玉點了頭,“待家中事了,奴就回來。”
她故作輕松道:“那你趕緊駕家裏牛車回,放心吧,我和曾大父沒有什麽要出門用牛車的事。”
秦岐玉不再推脫,拱了拱手道:“奴謝過伯英。”
四條腿的牛,怎麽都比兩條腿的人跑得快,宇本來還想背着秦歧玉跑,見了牛車二話不說跳上去,拎起缰繩。
“钰,快坐好,我帶你歸家。”
進了鄲陽城,秦歧玉向宇道了謝,自己架着牛車直奔被圈禁的家中而去。
此時正是白天,屋內沒點燭火,看不出曲在哪間屋子,“曲、曲?”
他一撩袍角推開曲的房門,屋內幹淨整潔,但偏偏沒有人,他沉了下臉,就連鄭王臨時召見,卻發現自己不在而抓走曲這種最壞的結果都想到了。
“砰”,是從他屋內傳出的重物墜落的聲音。
秦歧玉立刻去自己屋子,屋內靜谧,層層紗幔後,隐約可見榻上躺有人。
“曲?”
掀開最後一塊紗幔,但見一豐腴美女藏身于榻上皮毛內,皮毛只遮住了中間軀幹,光滑的四肢暴露在空氣中,瑩瑩目光看向他,嬌滴滴道:“公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