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伯父或親父
第四章伯父或親父
《重生後坐等王上病逝垂簾聽政》 / 南珣著
“不吃了,現在哪有心情吃。”
褚時英越過秦歧玉,邊走邊喊,“曾大父,你都聽見鄭季姜的話了。”
“我是真心實意要同他解除婚約的!曾大父你就同意吧!”
院子不大,她和鄭季姜交談又沒藏着掖着,褚蔔自然也是聽見了的,屋門開啓,他負手而立,花白的美人須無風自動。
那雙洞悉一切的眼望過來時,褚時英頓時害怕了,往前沖地步伐越來越慢,最後踟蹰停下,喏喏叫了聲:“曾大父。”
褚蔔:“進屋,蘇钰将門關上。”
褚時英看了秦岐玉一眼,提着裙擺進屋,待房門被關上那一剎那,就跪了下去,“時英心意已決,斷不會嫁他,望曾大父同意。”
褚蔔道:“當初你一口咬定選了鄭季姜,如今才過幾日便又反悔,時英,你讓曾大父同意,便給曾大父一個妥善的解釋。”
褚時英眼裏掀起波濤海浪,她哪裏能想到鄭季姜後來會做出那麽多糟心事,便俏臉一板,認真道:“正是因為選了鄭季姜後,他開始展現真實性格張揚顯擺,又與麗周說不清道不明。
溫柔在外,懦弱在內,一絲果決都沒有,實在不是良配,才反悔不嫁。”
“更何況,他娶我,也只是為了錢罷了。”
這一句說出來,候在褚蔔身後的秦歧玉用飽含深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褚蔔道:“你繼續說。”
褚時英道:“孫女覺得,趁婚事還沒正式确定,兩家只是口頭協商,不如就這麽換一個人嫁,将事情定性在小兒胡鬧,這樣既不傷鄭國王室顏面,還能順利解除與鄭季姜的婚事。”
褚蔔擺手,示意她不用操心婚事解除的事情,只是問:“若不選鄭季姜,你想選誰?”
褚時英沉思,鄭季姜那三個兄弟,實話實說都不是為王的好人選,不過無所謂,只要不是鄭季姜,選誰輔佐都一樣,更方便她拿捏。
便道:“孫女一時選不出來,尚需對他們考察一番。”
聞言褚蔔正色起來,褚時英見狀嚴陣以待,卻聽他問:“時英,鄭季姜的所作所為可讓你傷心?”
褚時英被問得一懵,傷心?
她與他不過聯姻而已,就算少女時期有過朦胧好感,也早就在漫長的宮廷生活中消磨殆盡了。
怎麽會傷心,她有的只有無盡的憤怒,和對自己的懊悔。
都不用褚時英明說,褚蔔只看她的表情,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這位睿智的老者道:“情之一字最是傷人,你選鄭季姜曾大父欣然同意,便是因為,你不愛他。
選他,自己便不會受傷,能始終保持清醒。”
“對王室中人交付真心,是最愚蠢的做法,時英,若選其他人下嫁,你可會一如既往守住自己的心。”
褚時英恍惚,确如曾大父所言,她向來沒将鄭季姜放在心上,回來後,她更多是恨惱害她丢了顏面和性命。
至于其他的三位公子,前世見多了他們洋相出盡的模樣,怎麽可能愛得上。
立即肯定道:“時英能做到。”
褚蔔點頭:“如此,甚好。”
随即面向秦歧玉道:“蘇钰,晚間的肉醬可熬好了?”
秦歧玉收回放在褚時英身上的目光,拱手道:“已經熬煮好了,現下正在廚房裏小火熱着。”
“嗯,”褚蔔看向褚時英期待的眼神,說道,“既如此,那你便想嫁誰就嫁吧,我們用飯。”
褚時英喜得就差高呼曾大父英明!給褚蔔結結實實磕了個頭,“謝曾大父成全!”
褚蔔擺手,“蘇钰快扶她起來,這是從哪學來的迂腐氣。”
褚時英展露笑顏,丹鳳眼都快眯成了一條縫,看得秦歧玉忍俊不禁,也跟着彎起了唇角,“伯英快起,奴這就去煮面。”
一頓飯用完,她就被祖父趕回了小屋休息。
她也是真的累了,躺在榻上,疲憊席卷而來,她一箭被送回現在,又是從祠堂跑出,又是和鄭季姜争吵,再求得祖父同意,解除婚約,直到現在才能喘口氣,頭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次日,陽光透過窗棱照射進來,光斑從榻尾漸漸上移,晃在她的臉上,她伸手擋眼,隐約聽到院中有男聲,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
是她的親生父親褚哲來了。
褚時英睡眼朦胧地打開了衣櫃,目光在衆多衣裙中搜索,随即鎖定了一條鮮紅繡牡丹花的誇張直裾,直接拿了出來。
她少時容顏長得更偏豔麗一些,最适合鮮豔的服飾,可她親生父親認為那樣的衣裙不莊重,向來拘束着不讓她穿,而她嫁給鄭季姜成為大夫人後,更不能穿得随意。
世人都說她嬌蠻任性,卻不知她心底自卑,為了迎合所謂親情,連一條自己喜歡的衣裙都不敢穿。
摸着腰封上層層疊疊的牡丹花,她笑了一下,那她就嬌蠻給大家看。
換好衣服後,她不緊不慢往祖父茶室趕。
人未至,聲先聞,只聽褚哲道:“親父也太慣着時英了,将她慣得無法無天,不成體統,我回了府後,就聽聞她從祠堂偷跑出來不說,還揚言要與公子季姜解除婚事。
也有臉在您這哭訴,鬧得衆人皆知,我褚家顏面,因她受損!親父您還護着?”
褚時英聽得心從火起,他說她也就罷了,怎麽還怪上祖父了?他憑什麽!
當即進屋道:“伯父此言差矣,需知,褚家的名聲是曾大父給的,我一個小小時英可不配壞褚家名聲,再說我與鄭季姜的婚事還未完全定下來呢,怎麽不能解除。”
褚哲将手中茶碗重重扣下,這個今年已經知天命的四十歲男子,鬓角已有兩三簇白發,被整齊得梳在發髻中。
衣衫板正,跪坐筆直,看着褚時英喝道:“長者未叫,你便大呼小叫闖進來,成何體統!你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而後又看到了她的穿着,當即将兩條濃眉皺在了一起,中間褶皺能夾死蒼蠅,不滿道:“回去換身衣服再過來。”
褚時英才不會聽,幹脆利索跪坐在了祖父身邊,當着褚哲面揚着小脖子道:“我不。”
眼見褚哲被氣得拿眼神剮她,她勾着唇角道:“伯父你說我沒規矩,怎麽,你是想說,曾大父沒有教導好我麽?”
要知道,她褚時英被過繼後,可是在褚蔔的身邊長大的。
此話一出,褚哲帶着怒意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空白,他顯然沒料到褚時英竟敢用此條理由反駁他。
還不等他說些什麽,褚蔔輕輕将茶盞放在了茶桌上,“哲兒。”
褚哲立刻收斂了神色,恭敬道:“兒在。”
褚蔔睨了眼在他身旁,看褚哲吃癟非常歡樂的褚時英,說道:“時英的婚事便讓她自己做主吧,我們當長輩的,總歸是盼着孩子們日子過得幸福的。”
“親父,不可!”褚哲擡頭,鄭重道,“時英與公子季姜的婚事豈能容她自己做主,那是與王室聯姻,外人該如何看待我們褚家。”
褚時英認真看着褚哲嚴肅的臉,在心底嘆息了一聲,她勸說祖父解除婚約,只需說自己不想,祖父會關心她傷不傷心,從而同意。
輪到她的親生父親,她未來的幸福,比不上褚家的面子,比不上她嫁給鄭國公子們帶給他的利益。
她心頭酸澀,但也只有一瞬,就被她壓下,她扭頭對褚蔔道:“祖父,讓我來說罷。”
得到褚蔔點頭,她面上挂上了堪稱和煦的假笑,她道:“伯父,您不願讓我與公子季姜解除婚約,該不會,您已經選定了他輔佐吧?”
褚哲面色驟變,“慎言!”
褚時英卻是丹鳳眼都眯了起來,“伯父何故這麽生氣,莫不是被我說中了?”
褚哲低喝:“你懂什麽,整日就會耍小性子,婚姻大事,說變就變,還妄想揣測我的想法!”
“我是不懂,”褚時英微微挺直背脊,眼裏閃過前世褚哲做過的種種事情,說道,“我只知道從龍之功不好得,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伯父,你可莫要将我整個褚家都拉下水。”
褚哲為人,最看重的便是褚家,她如此說,簡直就是拔他逆鱗,“褚時英!你可知現在褚家……”
“我知!”
現在的褚家,全靠祖父褚蔔撐着,縱使人丁不興,也算繁榮昌盛,而祖父一但故去,褚家在鄭國根基尚淺,沒有靠山,很快就被敗落。
所以褚蔔想通過她和鄭國王室聯姻,同王室做綁定,可他忘了一件事,與虎謀皮,要做好被虎吃掉的準備啊。
褚時英嬌嫩的臉蛋沐浴在陽光下,細小的絨毛像被鍍了一層金光,她說:“鄭王四子中,鄭季姜母族無力,最需幫扶,此時相助,日後封伯封王指日可待,可伯父你算漏了一件事。”
“一但他與我成親,我的嫁妝落入他手,他将瞬間變成其餘幾位王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甚至會統一起來,先将他踩下去。”
一如前世,刺殺、算計層出不窮,要不是鄭王惦記着與祖父這點恩情,褚家險些被拖散了。
這些褚哲也知道,他也不傻,但人往往都覺得事情不會發生在自己頭上,而有些莫名的狂妄自大,就像他覺得,他可以幫助鄭季姜擺平這些事。
因而他輕蔑道:“這就是你的分析?”
褚時英幽幽嘆了口氣,怎麽就不相信自己只是個普通人,沒有祖父那力挽狂瀾的才智呢。
說了那麽多,口都渴了,她為自己倒了碗茶,這震澤綠茶就是好喝,而後嘆道:“伯父,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鄭王,還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