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編碼2054

第1章 霁纭(一)

霁纭(一)

前言

公元2054年，全球人口突破97億，不可再生資源幾近枯竭，自然災害頻現，局部戰争頻發，糧食危機加劇，新型病毒層出不窮，大片土地和海洋遭受核污染，人類生存環境不斷惡化。世界人口出現了史無前例的高度集中化，全球超過90%的人都生活在擁擠的城市裏，其中有八座“超級城市”的人口超過了一個億。科技的發展使得越來越多的行業用機器取代了人工，接二連三的失業浪潮讓犯罪率居高不下。監獄人滿為患，城市紛紛在外圍豎立起“安全牆”，将無處安置的犯人流放在外，任其自生自滅。

在這一場科技大飛躍中，人類原有的社會格局被打破，國家的概念逐漸弱化，取而代之的是各大財團用其資本和影響力将世界分割為大小不一的蛋糕。其中“白熊”公司因其在網絡和AI技術領域占有份額最高成為世界第一大財團，而掌控着自動駕駛和無人機物流專利的“Jupiter”公司則成為其頭號競争對手。在利益和野心的驅使下，一場更大規模的紛争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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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晚風輕拂，都市裏霓虹璀璨奪目，連明月與繁星也黯然失色。霁纭是亞洲第一大超級城市，夜間交通依舊繁忙，各式各樣的飛行器穿梭來往，一個個指示燈如寶石點綴着夜空。一架小型載人飛機悄然置身于其中，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三個身着翼裝的身影在夜幕的掩護下快速閃過，不動聲色降落于一幢摩天大廈樓頂。觸地的瞬間，翼裝人身上的光學迷彩即刻模拟出周遭環境，利用視覺錯覺實現隐形。

三人落地後未耽擱分毫，以最快速度索降至48樓，利用特種工具在鋼化玻璃窗上切割出一個小洞，通過小洞發射出幾枚硬幣大小的破解裝置，使其牢牢吸附于監控設備之上，再遙控這些裝置“凍結”了監控。

緊接着他們在玻璃上切割出更大的面積，輕盈躍入48樓走廊，朝着走廊盡頭的絕密資料室推進。他們快速來到資料室門前，用事先盜取的密碼和生物信息不費吹灰之力打開了門。然而當屋內空蕩蕩的景象映入眼簾時，三個人全都愣住了，自動亮起的燈光照着四面光禿禿的牆壁，也照亮了他們慘白的臉色。

三人立刻轉身往回跑，與此同時一顆□□應聲落地，濃烈嗆人的煙霧迅速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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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近年來接連發生的大規模個人信息洩漏事件，越來越多的民衆對網絡巨頭白熊公司表示不滿，全球已有幾萬名受害者準備對白熊發起聯合訴訟，要求其對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另據本臺記者了解，日前有三名武裝分子襲擊了白熊位于霁纭市的亞洲總部，以下是對面大樓的監控拍下的武裝分子破窗逃離的畫面。白熊公司發言人表示他們對此次襲擊早有準備，因此并未造成任何損失。但此次事件無疑加劇了公衆對信息安全的疑慮，本臺特意請來了兩位專家對近日的事件進行分析……”

“怎麽一天到晚都是這種新聞，搞得人心惶惶的！”Liam斜靠在床頭，看着懸浮在半空中的新聞畫面抱怨道。午後熾烈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屋內，地板上到處是被随意亂丢的衣衫，空氣中滿是激情退卻後的慵懶。“你說這個人信息洩露如果只是被盜了錢財還好說，現在大部分機構都有追回機制，而且就算追不回來，大不了錢還可以再賺，可如果是被盜了隐私，讓有心人抓住了把柄，搞不好就一輩子都不得安生了。”

兩位專家正通過遠程連接對着屏幕口若懸河，Liam用手指在空中向下劃了下，降低了音量，然後把頭靠到旁邊人的肩膀上。“淩，你是白熊的高級工程師，這件事你應該清楚吧？真的像新聞裏說的你們早就知道那幾個武裝分子會去偷襲嗎？”

言羽淩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事兒不歸我的部門管。”

“如果白熊早有防備卻還是被那幾個人給逃了，那這些人可真是不簡單，我聽說翼裝飛行的死亡率很高的，你說到底是什麽人會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去襲擊白熊啊？”

言羽淩聳聳肩，他對那些人的身份并無興趣，他雖為白熊的核心技術人員但本質上也只是個打工人，唯一的追求就是錢多活少不加班，所有他職責範圍以外的事他不想浪費一丁點時間去關心。

Liam捉起言羽淩的手指，帶着點挑逗的把玩着，他素來喜歡手長得好看的男人，而言羽淩不僅一雙手完全長在了他的審美上，那張臉更是令人魂牽夢繞，讓他難以自持。“淩，從你的專業角度看就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徹底杜絕信息被盜嗎？”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

“是什麽？”

“到‘牆外’去生活，徹底離開網絡的控制。”

“這算什麽辦法！牆外那是人呆的地方嗎？你沒看網上說麽，牆外就是個弱肉強食的荒蠻世界，別說什麽能源供給和醫療保障了，那裏連最基本的食物都很難獲得，據說人吃人都是常有的事。要不怎麽現在大家都說被驅逐到牆外是比坐牢更嚴重的懲罰呢？反正我是寧可被人用隐私勒索，也絕不想到牆外去生活。”

言羽淩沒說話，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不想再繼續聊下去。作為一個正常男人，他樂于享受你情我願的身體愉悅，但他不喜歡跟對方産生過多的思想交流。能交心的絕不上床，上了床的絕不交心，這是他的一貫原則。他也曾有過身心交融的完美關系，那是他最長的一段戀愛，結局卻是慘淡收場。走腎又走心的後果就是陷入一段名為愛情的脆弱關系，能從這種關系裏雙雙生還又白首偕老的都是天選的幸運兒，他堅信這種幸運絕不會輪到自己頭上。

Liam還想繼續說點什麽，言羽淩卻已坐起身。“我先去洗澡了，等下還有事要忙，今晚就不留你了。”他說完就朝浴室走去，只留給Laim一個冷漠的背影。

Liam看着那副肌肉線條完美的身軀消失在浴室門口，陷入了片刻沉思。從青春期開始他見識過的男人自己都數不清，言羽淩既不是他交往過的人當中最高大威猛的，也不是最浪漫體貼的，但卻讓他覺得相當特別，這個人身上總是透着一種清冷又疏離的氣質，像一顆高傲的鑽石，外表完美無暇內心冰冷堅硬。Liam不是不懂成年人之間的游戲規則，可面對這樣特別的言羽淩，他總是想裝聾作啞把這段關系再延續一段時間。

Liam疲憊地伸了個懶腰，準備起身去客用衛生間，床頭的多功能媒體裝置忽然響起，提示樓下有人按門鈴，他按下可視通話器的按鍵，全息影像立刻浮現于空中，高清圖像讓樓下的人仿佛就在眼前，陽光跳躍在那張過分英俊的面容上，讓人一陣炫目。

可視通話器是單向視頻，外面的人看不到裏面的情況，Liam看着畫面裏那個明顯比他年輕許多的男人突然心裏泛起一陣酸意。那個人眼神裏有種極為清澈的單純，正局促不安地等待着通話器這邊的人回應。看樣子這就是言羽淩接下來要忙的事，他着急把Liam打發走，是為了見約好的“下半場”。Liam想到這裏忍不住咬起牙，他一向對自身魅力很有自信，可今天言羽淩這一番操作卻讓他倍感自尊受挫，心裏很是不服氣。于是他什麽都沒說，直接按下了開門鍵，然後随意披了件浴袍，故意将前襟敞開，露出那些不言而喻的痕跡，準備會會門外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

當公寓的門被人敲響時，Liam就帶着一臉的慵懶和滿足去開門。

“哥！……”門外的人熱情洋溢的聲音在見到Liam的一瞬間戛然而止，愣了片刻才開口道：“請問……這裏是言羽淩的家嗎？”

“是啊，你找淩？”Liam靠在門邊，笑容中帶着一絲挑釁。

“啊……”年輕男人邊點頭邊上下打量着Liam，難掩目光中的驚訝。

Liam也同時打量着門外的人，那小子居然比視頻中看起來的要高大許多，Liam仰起頭看着那張青春逼人的臉，小麥色的肌膚光潔無瑕，硬朗的線條中帶着一絲未脫的稚氣，與這稚氣不符的，是那身連寬松T恤都遮掩不住的強健肌肉。Liam看着那撐起T恤的飽滿胸肌，竟也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

年輕男人半晌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我…我是他弟弟，我叫韓炡，請問您是……”

“弟弟？”Liam狐疑地看着他。

“啊，不是親兄弟，我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我一直把他當哥哥。”

笑容浮現在Liam的臉上，心中的敵意瞬間消散，難怪，這人明顯不是言羽淩喜歡的類型。“哦，你好，我是淩的男朋友，我叫Liam。”

“男……朋友？！”雖然眼前這幅景象已經無需多做解釋，但聽到Liam親口說出來還是讓韓炡難以置信。

Liam笑了笑，把他讓進屋。“你先進來坐，淩在洗澡呢，應該很快就好。”他走去客廳的小吧臺取了瓶冰水遞給韓炡，自己坐到一旁的沙發裏用目光一寸一寸的巡視着對方。這個年輕人身上有着一種青澀的野性魅力，像是一頭剛剛成年的獵豹，明明是頂級的掠食者，卻懵懂的對自己的殺傷力知之不多。閱男無數的Liam很少能遇上這樣新鮮的類型，立刻充滿了興趣，腦子裏已經開始勾勒那件T恤下面是一副怎樣極致的身材。

“淩知道你要來嗎？”

“不知道，我沒告訴他，想給他一個驚喜。”

“驚喜？你們很久沒見了嗎？”

“嗯，差不多四年沒見了，我在國外留學，機票太貴，所以一直沒回來。”韓炡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個時代雖然電車早已全面普及，各類新能源也開始嶄露頭角，但航空業的能源革命尚未完成，許多飛機尤其是大型民用客機還是要依賴于傳統燃油，随着原油價格的不斷飙升，機票的價格也變得不再親民，使得飛行對普通人而言變成了一種奢侈。

Liam看了看韓炡的打扮，很明顯這個小帥哥的經濟狀況跟言羽淩不在一個檔次。

“那個……我能不能問下，你跟我哥在一起多久了？”韓炡略顯局促地問道。

“有一段時間了。”

“那你們……”

“小炡？”一個聲音打斷了韓炡，他擡起頭，言羽淩正站在卧室門口驚訝地望着他。

“哥！”韓炡立刻起身朝言羽淩奔去，激動地與他擁抱。

“長這麽高了！”言羽淩被那山一樣的懷抱環住，雖然這些年通過視頻他能看到韓炡的變化，但眼見為實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他一米八五的個頭在韓炡面前竟會覺得自己嬌小。

言羽淩五歲那年成為孤兒被人領養，他的兩位養父和韓炡的父母是同事，都是警察，每次他們出任務時言羽淩就被送到韓炡家由韓炡的外婆看管。言羽淩剛被收養時韓炡才出生不久，他陪伴了韓炡的整個童年，兩個人在一個鍋裏吃飯一個被窩睡覺，感情比許多親兄弟還要好，一直到言羽淩離家上大學然後留在外地工作，而韓炡被家裏送出國留學，兩個人才各自奔向不同的人生。

一晃四年未見，言羽淩看着面前的弟弟頗為感慨，不知不覺間這孩子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男人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扒着他肩頭問“哥哥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得像你這麽高”的小朋友了。

韓炡笑嘻嘻地看着他：“哥，我好想你！”

言羽淩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他的腦袋：“怎麽突然回來了？你學期已經結束了嗎？你爸媽知道你回來嗎？”

“啊……”韓炡含糊其辭的點了點頭，“我這不是想你嘛，就想先來看看你。”

言羽淩微微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洗得飛邊的舊T恤，膝蓋和褲腳磨出破洞的工裝褲，滿是灰塵泥土的工裝靴，再加上放在門邊的那個破舊大背囊，怎麽看都算不上衣錦還鄉。韓炡的父母雖然不富裕，但在給零花錢方面從不吝啬，而韓炡自己也一直在學業之餘打工賺錢，按理說不該落魄至此才對。

言羽淩轉頭對Liam說道：“你今天先回去吧，小炡來了，我要跟他說說話。”

Liam有點不爽：“可是我還沒洗澡呢！”

言羽淩克制着不耐煩：“哦，那你快去吧。”

Liam朝兩兄弟看了看，撇了撇嘴，轉身去了浴室。

言羽淩看了眼浴室緊閉的門，剛想說什麽，卻聽韓炡哀怨道：“哥，我好餓啊，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飽飯了，你能給我找點兒吃的嗎？随便什麽都行。”

言羽淩只好把想問的話又咽了回去，點了下腕上的手環，一個全息小窗口浮現在他面前，他調出點餐界面，迅速選了幾個韓炡以前最愛吃的菜。“你再稍微忍一下，飯很快就到。”

大約十來分鐘的工夫，窗外傳來一陣不大的噪音，一架無人機将言羽淩訂的餐□□準地投放在露臺上的快遞投送點。

言羽淩取了包裝精致的餐盒，在餐桌上依次打開，一道道剛剛出爐的美食就呈現在韓炡面前。

“哇！新鮮蔬菜！這個肉是真的肉！還有水果！哥，你太好了！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些東西了！咱們一起吃吧！”韓炡眼睛笑得彎彎的，把筷子遞到言羽淩面前。

言羽淩看着他開心的樣子忽然一陣心酸。近些年由于環境的惡化導致耕地嚴重流失，傳統農業急劇縮減，取而代之的是食品行業全面工業化，溫室的無土栽培液裏快速長出的糧食、各種罐頭以及合成肉類成為大部分人的營養來源，而那些在珍貴土地上生長出的傳統作物和優質肉類則成為富人的專屬。回想小的時候，他們還能吃着一樣的食物分享一樣的快樂，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之間竟然連這麽普通的事都産生了階級差異。

“我不餓，你吃，這些都是給你點的。”言羽淩捏了捏韓炡的後頸，眼神裏滿是對弟弟的疼愛。

Liam洗完澡就被言羽淩毫不客氣地打發走了。韓炡則以風卷殘雲之勢把一桌子的飯菜掃蕩一空。言羽淩坐在對面靜靜地看着，心中滿是疑惑和不安。

“吃飽了？”

“嗯，吃撐了。”

“飯吃也好了，這兒也沒外人了，現在可以從實招來了吧？”

“啊……招什麽？”

言羽淩看着他裝傻的模樣嘆了口氣：“小炡，從你一進門我就看出你有事兒，你這趟回來應該沒跟你家裏人說吧？既然你選擇了來我這兒，就代表你信任我，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前提是你必須跟我說實話。”

韓炡低着頭猶豫了一陣，擡起頭時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哥，你能讓我在你這兒住一段時間嗎？”

“能，但你要告訴我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