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賭局
第54章 賭局
挂完電話之後, 薛千湘将手機放進手機裏,随即打開了房間的門。
他走到二樓的欄杆邊緣,雙臂靠在欄杆上, 俯身看着坐在客廳裏的江徹寒。
江徹寒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 看起來似乎有些焦躁,聽見開門的聲音,下意識仰頭看着薛千湘。
視線交彙的瞬間,薛千湘察覺到江徹寒似乎更緊張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薛千湘其實很喜歡江徹寒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的樣子。
這人前這麽高傲的alpha, 在他面前卻低下了頭顱, 像一個乖巧的小貓咪, 可以任他揉圓搓扁。
思及此,薛千湘故意放慢了動作, 面無表情地看着江徹寒, 等到江徹寒渾身都開始炸毛緊繃的時候, 薛千湘才舍不得再逗他。
“上來。”薛千湘沖江徹寒招了招手, 笑道:
“我原諒你了。”
江徹寒登時眼前一亮。
他登時從沙發上站起來, 撒開爪子跑到二樓,直直沖過去抱住了薛千湘,興奮地差點沒把薛千湘抱起來轉圈:
“謝謝你,珍珠!”
薛千湘差點被江徹寒轉吐了, 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 讓江徹寒把他放下來:
“放我下來, 我頭暈。”
江徹寒趕緊把他放下來, 但還是用掌心捧起薛千湘的臉蛋子, 左右親了親,愛不釋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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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珍珠!”
“我是那麽不通情理的人嗎?”薛千湘鼓起臉頰,佯裝生氣地看他:
“在你心裏我很不講道理?”
“不是不是,你最通情達理了。”江徹寒抱住薛千湘,掌心不住撫摸着薛千湘的後腦勺,感受到那柔軟的發絲穿過自己的掌心:
“謝謝你。”
他真誠道:“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薛千湘由着他抱,聞言眼神閃爍片刻,随即深吸一口氣,掌心放在江徹寒的胸膛上,緩緩将他推離些許距離:
“那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也要理解我。”
江徹寒聞言一怔,疑惑地歪了歪頭:
“什麽事?”
“我也和你一起休學一學期。”薛千湘平靜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京海。”
“不行!”江徹寒想也不想,就立刻拒絕:
“你不能休學,珍珠。這可是事關你一輩子前途的大事!你怎麽能随便休學,我不同意!!”
薛千湘“啧”了一聲:“我想休就休,要你管。”
言罷,他轉身就往房間裏走去,江徹寒跟在他身後,像是跟屁蟲似的,碎碎念道:“珍珠,你真的不能休學!”
薛千湘不瞅他,自顧自地上床,睡覺,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團,捂住耳朵。
江徹寒也上了床,趴在他身邊,糾結幾秒,像是擔心薛千湘會生氣似的,随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推了推薛千湘:
“珍珠........”
薛千湘本來不想理他,但被他推的不耐煩,幾秒鐘猛地拉下被子,對着江徹寒露出一雙泛紅帶水的眼圈,就這樣瞪着江徹寒,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
江徹寒被他看的心又軟又酸,挪過去圈抱着他,俯下身,将臉埋在薛千湘的脖頸,悶聲道:
“珍珠.........”
薛千湘伸出手,摸了摸江徹寒的頭發,随即圈緊了他,低聲道:“江徹寒。”
他說:“我們,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他的五指穿過江徹寒的發絲,語氣輕柔卻帶着安靜的力量,一如他這個人一般,看似脆弱,實則堅定:
“所以我們現在開始,就要學會一起面對困難。日後還會出現很多很多的問題,很多很多的困境,但是我們誰也不能放棄誰,誰也不能先舍棄對方,知道了嗎?”
江徹寒圈着薛千湘的手臂愈發用力,抱的緊緊的,片刻後,他低聲開了口,聲音很啞: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珍珠。”
薛千湘聞言,帶着氣音笑了笑,随即“嗯”了一聲:
“我也是。”
江徹寒沒說話,只是用力抱緊了他。
快要到開學的時候,江徹寒和薛千湘一起回容港辦理了休學申請。
因為休學申請需要家長簽字,所以薛千湘不确定危青禾會不會同意,只能試探着将休學申請寄到了危青禾的公司,但沒多久,就意料之中地石沉大海。
江徹寒心裏還是不願意薛千湘休學,甚至樂見其成,但在辦完手續回京海的前一天,危青禾簽字的休學申請就寄到了薛千湘手上。
江徹寒:“..........”
薛千湘對此很是驚訝,也沒料到危青禾會同意,心中對危青禾和柳元弦之間的關系起了更深的懷疑。
江家和薛家的長輩之間一定曾經發生過他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薛千湘懷疑江徹寒也知道,只是出于一些不能說出口的原因,所有的人都瞞着他。
回到京海之後,薛千湘照例像之前一樣,照顧柳元弦。
柳元弦得知江徹寒和薛千湘休學以後,一度大發雷霆,甚至連薛千湘給他做的飯菜也不吃了。
江靈均和江徹寒拿他沒轍,兩個人輪番上陣哄了很久都沒用,最後還是薛千湘和柳元弦關起門來聊了很久,柳元弦才終于不鬧脾氣了。
江徹寒對此很是驚訝,問薛千湘是怎麽做到的,薛千湘看了他一眼,只道:
“我和柳叔叔說,他什麽時候好起來,我們就什麽時候回學校。”
他說:“柳叔叔這麽在意你,他一定不希望你一輩子待在醫院的。”
江徹寒:“........還是你拿得住我媽。”
薛千湘:“........”
沒過多久,柳元弦手術的日子定了下來。
手術的前一天晚上禁食,薛千湘擔心柳元弦術前緊張,就從外面帶了一把口琴,吹給柳元弦聽。
柳元弦聽的入了神,聽完薛千湘吹完一首曲子,許久沒緩過勁兒來,片刻後反應過來,還很捧場地鼓了鼓掌:
“厲害。”
他說:“你怎麽這麽多才多藝?”
“我媽叫我學的。”薛千湘放下口琴,道:“從小不僅要讀書,還要學彈琴、馬術和高爾夫,反正一天沒有閑的時候。”
聽到危青禾的名字,柳元弦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
“.........”
似乎是察覺到柳元弦情緒的不對,薛千湘敏感地擡起頭:
“叔叔,我媽他和你........是不是認識?”
柳元弦:“.........”
他轉過頭去,看向窗外,随即含糊道:
“不認識。”
薛千湘:“..........”
他有心想問,但又怕刺激明天就要做手術的柳元弦,只好作罷。
他在醫院陪了柳元弦一會兒,等到柳元弦睡着了,才蹑手蹑腳地走出醫院。
已經到了春天了。
醫院外的樹枝已經吐了新綠,薛千湘也換下沉重的羽絨服,穿上了輕薄的外套。
他走出住院部大樓,準備回家,打眼看見不遠處的吸煙區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無人的角落抽煙,猩紅的火點從他的指尖散落在地上,燙了一地火星。
“江叔叔.........?”
薛千湘下意識一怔,走過去,看清了黑夜裏蹲着江靈均,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叔叔,這裏風大,早點回去吧。”
江靈均:“.........”
他緩緩擡起頭,見是薛千湘,下意識按滅了煙頭,啞聲道:“準備回去了?”
“嗯。”薛千湘點頭:“叔叔,你也早點回去吧。”
他頓了頓,道:“柳叔叔明天手術一定會順利的。”
江靈均手中的煙一顫,抖落一地煙灰,又被風吹散。
他頹然地垂頭,頭發裏的銀白在暗夜裏反射着刺目的光:
“但願吧。”
薛千湘:“..........”
他看着江靈均,糾結片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只覺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勞,半晌,只能低聲道:“江叔叔........”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柳叔叔都不在了,拜托你,一定要照顧好團團。”
江靈均忽然開了口,打斷了薛千湘,
“團團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也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他不會辜負你的。”
薛千湘掙紮片刻後,道:“叔叔,不要說這種話。”
“我怕再晚一點,我就沒機會說了。”江靈均定定地看着他,暗夜裏,他的眼睛散發着淡淡的墨藍色光澤,像是一汪冰潭:
“千湘,你也是個好孩子。你讓我想起了你父親和你母親。雖然人無完人,但你身上繼承了他們所有的優點,優秀卻不精致利己,知世故但不圓滑自私,是個真誠善良的人。你爸爸媽媽把你教的很好。”
薛千湘怔了怔:“叔叔.....你認識我爸爸媽媽嗎?”
“認識。”江靈均苦笑道:“說實話,你爸爸媽媽曾經給我帶來非常大的.........”
他措了措辭,半晌勉強道:“.......給我的人生來了非常大的轉變。曾經我也一度不願意與他們他們不相往來,現在想想,反而要感謝他們把元弦帶到了我身邊。”
江靈均站起了身,将煙頭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随即走過來,拍了拍薛千湘的肩膀:
“我沒有給團團做一個好榜樣,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我想,團團會和我不同,他會做的比我好。希望你們能一直走下去。”
言罷,江靈均就後退一步,轉過身朝住院部走去。
他的身影還像年輕時那樣高大挺拔,只不過鬓邊的白發已經暴露了他不再年輕。
糾結痛苦了一輩子,直到年過半百才意識到彼此在相愛,卻為時已晚。
.........早已青春不再,白白浪費了這麽好的春光。
薛千湘怔怔地站在原地,片刻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伸出手摸了摸臉,指尖已經沾染上一片冰涼。
第二天,薛千湘和江徹寒早早地來到醫院看柳元弦。
江明若也帶着雲漸闌來了。
雲漸闌看見薛千湘還很吃驚,指着薛千湘,兀自愣了一會兒,扭頭看了看江明若,又看了看站在薛千湘身邊的江徹寒,傻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反應過來沒有,瞪着眼睛,不做聲。
柳元弦換好手術的衣服,坐在床上,看着周圍站着的人,半晌破天荒笑道:
“這還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聚的這麽齊整,也算是值了。”
他有心活躍氣氛,可是在場沒人笑的出來,尤其是江明若,聞言臉色都變了,半晌,才低聲道:
“媽,以後我有空,會常常回來看您的。”
柳元弦一愣,随即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有,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你馬上就要有小孫子了。”
江明若站在柳元弦身邊,說:“所以你一定要早點好起來。”
柳元弦瞪大眼睛,看着雲漸闌,視線又落在雲漸闌的肚子上,震驚道:
“你..........他.......”
雲漸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叔叔你好。”
他說:“我是明若的男朋友,就是您上次讓我和明若相親的,和他匹配度有百分之九十三的omega。”
柳元弦猝不及防吃了個大瓜,看看雲漸闌,又看看薛千湘,半晌才說:
“挺好的。”
白撿兩個這麽好的兒媳婦。
沒多久,護士過來了,準備将柳元弦推進手術室。
柳元弦應了一聲,随即轉過身,看向薛千湘,沖他招了招手:
“你來。”
薛千湘看了看江徹寒,見江徹寒也是一臉不解,便扭過頭,走向柳元弦:
“叔叔,怎麽了?”
柳元弦仰頭看着薛千湘,半晌,低聲道:
“如果這一次,我能從手術室活着出來,你......就和團團就訂婚吧。”
江徹寒沒想到柳元弦竟然會這麽爽快地同意薛千湘進門,猝然瞪大眼:“媽.......”
“我對你說謊了,其實我知道你爸爸媽媽是什麽樣的人。”柳元弦沒理江徹寒,只是看着薛千湘:
“我了解他們,所以能猜到你究竟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才能歷經千辛萬苦來到京海,來到團團身邊。”
薛千湘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看似嘴硬實則心軟的omega解釋自己發生的事情,只是紅着眼圈道:
“叔叔........”
“你曾經和我說過,人還沒到絕境,不要放棄希望,總要賭那命運的一線生機。”柳元弦笑着說:
“人生大大小小這麽多賭局,人總要為了成長付出數不清的代價,其中有青春,有金錢,也有淚水。可即便付出那麽多,經歷那麽多痛苦,結果卻不一定總如人意。所以——”
柳元弦頓了頓,看向薛千湘,正色道:
“所以,這一次,我希望你和我,都能賭贏。”
薛千湘:“......”
他眼眶驟然一熱,看着柳元弦,哽咽出聲:“叔叔......”
“好啦,別哭了,我要走了。”柳元弦笑着抱了抱他,又和江靈均和江徹寒依次擁抱告別,去獨自迎接那只有他自己能面對的戰場。
親眼看着手術室的燈亮起,薛千湘靠在牆上,片刻後不知道想到什麽,又緩緩蹲下身去,抱着膝蓋,将臉埋在膝蓋裏,肩膀輕輕抽動。
江徹寒蹲在他身邊,伸出右臂,輕輕拍着薛千湘的後背,低聲道:
“珍珠........”
薛千湘擡起頭,漆黑的眼睫被打的濕透,瞳仁水潤潤的,連臉頰上也似有水痕:
“江徹寒,你說叔叔一定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恢複健康的,對嗎?”
“.........”江徹寒看着薛千湘,眼神閃爍,片刻後低低地“嗯”了一聲,将薛千湘摟進懷裏:
“會沒事的。”
他說:“珍珠,我們一家人.......一定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