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鼎沸風華鍋(日)
7、鼎沸風華鍋(日)
一夜風雪過後,天放晴了。
武當山下的松樹、柏樹,挂着串串晶瑩剔透的冰柱,有的細長如針,有的粗壯如棒,在晨光中閃爍着清冷的光輝。
付蕭安與任小念登上山門,前來拜訪。
已經閉關了大半年之久的張真人,出關迎客。
看來,付蕭安這個晚輩,的确很得他的看重。
沐浴在晨光中,将他新悟出的乾坤一氣功,完整地展示了一遍,請付蕭安欣賞點評過後,兩人才來到靜塵室。
“你那三位師父,近日可還安好?”
“托張真人挂懷,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也都過的還不錯。”
張真人點頭贊許。
世人都說他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可是他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俗務。
就比如,不肯将他一手創建的武當派輕易地托付。
他見到了飛鴿傳書邀來的付公子很是高興,但難掩心事重重。
“唉!”
“真人何故嘆氣?”
“吾年事已高,身體大不如前了,說不定哪天就駕鶴西去了。”
“真人莫要這麽說,誰不曉得您是當代‘活神仙’?能跟您比命長的,也只有李唐的孫思邈了。”
張真人緩緩地搖了搖頭,語氣鄭重道,“吾邀你前來,就是為了吾百年之後,武當派的未來。”
付蕭安會意,“真人是指,掌門人選?”
張真人點頭,“不錯。”
付蕭安故作不解,“這些年來,宋大俠他代理掌門幹的有模有樣,武當上下,對他都很是尊重,武林同道,談起他來也多為正面評價,就連少林寺的自來大師,亦稱贊他穩重寬厚,謙遜慈和,是個有大局觀的人。”
張真人不置可否。
一名小童子推門而入,擱下一壺剛沏好的廬山雲霧茶。
待小童子合門離去,才開始了對他的七大弟子逐一點評——
“遠橋他性格平和穩定,為人忠厚可靠,但處事不夠果決,常常為人情所累,且于武學上的天資有限,很難勝任掌門之位啊。武當開山立派不足百年,已成為幾乎能與少林比肩的江湖第二大門派,靠的就是勇于開拓,不斷進取,在武學理念上敢為天下之先。遠橋他……恐難擔此大任啊!岱岩為人耿直,急公好義,為本派拼下不少好名聲,但過于耿直,不善變通;松溪才智過人、有勇有謀,但有時手段過于圓滑,過陣子,就要入贅到沈家去了,想必能在經商上大展一番作為;利亨心地善良、真誠随和,但易受他人蒙騙,在外游走,是個常常吃虧認栽也不計較的主兒;聲谷棱角分明,年歲不大,頗具豪情,但過于血氣方剛,沖動之下,不曉得會做出什麽來。這件事,真的令我好生為難吶!唉,想來想去,也只有進退有道的蓮舟和文武雙全的翠山可以考慮。這件事,一直壓在我的心頭,就連閉關,也很難不去思量琢磨。付公子你擅長識人辨人,就幫幫我這個老人家吧!”
付蕭安聽明白了。
自古立長、立賢還是立愛,都是個大難題。
他只道,“晚輩盡力而為。”
***
靈童端着空空茶盤,離開了靜塵室。
剛一轉角,就撞上了一個拿着掃帚的大高個,似是個新招進來的外院灑掃弟子,面生得很。
茶盤撞到手腕脫力,掃帚飛了出去。
靈童不是故意的,連連道歉。
大高個也不計較,拾起了茶盤,半蹲下來,蹲到與他同樣的高度,再交還給他。受到如此尊重,他頓時對這大高個生出了親切好感。
兩人結伴,前往半山茶園。
“小童子,聽說張真人出關了?”
這可是武當派的大事,武當上下,人人都很關心。
靈童不疑有他,“嗯,方才正在靜塵室裏同付公子閑聊。”
“付公子?哪個付公子……”
不會是,他認識的那一個吧?
靈童正要表明,他也不曉得付公子是何許人物,能得真人青睐。
就在這時,俞岱岩領着他的不肖子侄宋思堯上了山。
半路遇上前日裏才回到武當,正在四處巡視的宋遠橋。
他道了聲“見過大師兄”,便将宋思堯往宋遠橋跟前一推,凜聲道,“你幹的好事,自己跟你爹說吧!”
說完,就氣呼呼地邁步向前去了。
他相信大師兄,會秉公處理,教好自己的兒子。
宋遠橋一頭霧水。
待要向思堯問個清楚,靈童上前給他行了個禮。
一旁的大高個也跟着行了個禮。
代理掌門十餘年,宋遠橋對武當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問向大高個,“你是……新近入門的弟子?”
“回宋大俠,弟子尚未入門,在禪房外院做些灑掃工作。”
“盼有一日能正式拜入武當門下!”
大高個言辭懇切,再度行禮,深深拜了下去。
宋遠橋見他生得肩闊背實,身姿挺拔,穿着粗布衣衫、扛着一把掃帚,眉宇間亦掩不住英武之氣,便對他印象頗佳。
武當派乃當世名門大派,江湖地位僅次于少林。
又沒有少林的諸多規矩,不需要剃頭、戒葷、誦經,也無妨娶妻生子。
有不少世家貴族的子弟,想拜入武當門下。
無熟人引薦,也無天降機緣,便從普通的外室弟子做起,先入了武當的山門,再謀求機會,另做打算。
看樣子……
“你叫什麽名字?”
“弟子姓俞,單名一個‘瀾’字,與二俠、三俠同姓,‘瀾’是波瀾壯闊的‘瀾’。”
嗯,能識文斷字。
想到六師弟和七師弟也到了該收徒弟的年紀,宋遠橋記下了這個名字。
武當派收徒嚴格,還需考察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