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邢恕看着手頭的這份[惡魔觀察日志],眉頭擰了許久都沒有松開。
這是要回傳給安全局的東西,用作分析惡魔的弱點和破綻。邢恕剛開始還寫得挺順手的,大筆一揮,行雲流水——
[體質]:惡魔體溫過高,皮膚太白,瞳色很特別,嘴唇非常軟(最後一句劃掉)
[危險性]:惡魔隐藏得很好,暫未暴露攻擊意圖。
備注:咬人挺疼。
[警示]:惡魔會不擇手段誘惑人類!
備注:呵,不值一提的拙劣伎倆。
[習性]那一欄只填了一個“畏寒”,其他還有待繼續觀察。
邢恕主要是卡在了[獲取力量的方式]這一條上。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那麽昨晚的事情,就已經讓邢恕肯定了,惡魔獲取力量的方式,便是人類的體液。
血液和唾液,會讓葉西杳從“饑餓”中得到滿足。
可是……
這話要怎麽寫才能顯得正經一點?
要是安全局那邊問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他又該怎麽說?
難道讓他備注“我昨天跟惡魔吻了個昏天黑地所以我很确定”?
該死的。
邢恕最後幹脆摔了筆,腳步沉重地走進浴室。洗他今天的第五個冷水澡。
-
第二天,葉西杳穿了兩件衣服。
一件貼身的長袖上衣打底,一件薄的防曬外套拉鏈拉到頭。
這可是三十多度的大熱天,街上的人都恨不得不穿衣服,他卻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他和邢恕約的地方是一家網上評價很好的餐廳,每天的預約都是客滿。葉西杳沒有預約到,客服讓他當天去排隊。
于是葉西杳就特地早到了半個小時,想着萬一要是人多,他就先取個號排着,不要讓邢恕等。
沒成想,他到的時候,邢恕也已經到了,正在取號。
兩個人面面相觑。
邢恕問他一句:“這麽早就來?”
葉西杳反問他:“你怎麽也這麽早?”
邢恕面無表情偏過頭去,嘴硬道:“正好在附近辦事,開車順路就——”
葉西杳卻先他一步解釋得很簡潔:“我不想讓你等。”
“……哦。”邢恕莫名其妙就被這幾個被砸懵了,脫口而出,“我也是。”
葉西杳笑起來,擠到他旁邊,和他一起排隊:“他們家在鹿城美食名店裏排名第一呢。”
邢恕嗯了一聲。
他沒告訴葉西杳,他昨天收到葉西杳發來的地址後,就查了這家餐廳。
評價确實不錯,環境也還可以,去年上過一次聯盟的美食訪談,之後就火起來了。他還把網友對每道菜的評價都看了一遍,好評差評也一并記住。
邢恕從來沒有和人單獨約到餐廳裏吃過飯,對這件事很陌生,為了不出什麽差錯,所以提前做了不少功課。
不僅是這家餐廳,邢恕還順便搜索了餐廳附近的地段,哪裏人多哪裏人少,哪裏有公園,哪裏有天橋,商場怎麽走,步行街怎麽走,精确到經緯度地把所有地标建築記在心裏。
這頓飯吃得很順利。
至少從葉西杳的角度來說,美味的食物,陪伴在他身邊的邢恕,一切都讓他覺得非常好。
邢恕期間評價了一道菜,說:“做的一般。”
但葉西杳覺得那個挺好吃的,就問:“你是不喜歡吃這個菜嗎?”
邢恕原本不想多說,但又看葉西杳認真好奇的表情,于是脫口而出,說:“我做的比這個好。”
葉西杳驚訝極了。
他不知道邢恕會做菜,更沒有吃過。光聽邢恕這麽說,就感到震驚不已。
邢恕問他:“不信?”
葉西杳:“信吧。”
邢恕:“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哪來的‘吧’?”
葉西杳:“我要吃到才信。”
“你腦子再動快點呢?”邢恕拿勺子的另一頭輕輕敲他腦門。
葉西杳嘿嘿一笑:“做吧做吧。”
邢恕:“不做。”
葉西杳:“那還是這家餐廳廚師做的好吃,最最好吃。你不願意做,估計就一般吧。”
他說着,故意又吃了一大口。
“……?”邢恕發現了,葉西杳這人,越熟越活潑,活潑得讓人牙癢,“做做做,給你做。”
“好耶。”葉西杳沖他豎起兩根手指。
邢恕又氣又笑,把剩下半盤拽過來不許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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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以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往旁邊的商城走去。
到了門口,又同時都掏出了手機。
邢恕落後了半招,被葉西杳搶先。
“我買了電影票,我們去看電影吧!”葉西杳把手機屏幕遞給他看,“你看這個嗎?科幻片,星際大戰,外星人打外星人,頭都打爆了。”
邢恕默默地熄滅了自己的手機屏幕,把上面兩張青春疼痛愛情電影雙人情侶座票給鎖了,說:“看。”
看完電影出來,已經傍晚,他們又在附近的公園晃悠了一趟,買了兩個棉花糖,兩只氣球,還在路邊和一條熱情的薩摩耶玩了一會兒。
葉西杳似乎很喜歡動物,他撓了撓薩摩耶的下巴,狗尾巴甩來甩去,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與薩摩耶分別後,葉西杳忽然伸手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邢恕差點崴腳:“你做點我能看懂的事?”
葉西杳笑起來:“我就是好奇,為什麽狗狗摸下巴那麽舒服,我摸了沒什麽感覺。”
“你又不是狗。”邢恕真想掰開這個人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什麽。
下一刻,葉西杳忽然伸手在邢恕下巴處撓了撓:“你舒服嗎?”
邢恕:“?”
葉西杳反應比他還大,瞬間收回了手,表情有些古怪。
邢恕擡手覆在剛才被葉西杳摸過的地方,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我也不是狗。”
但葉西杳沒有接這句話。
從那之後,葉西杳都一直有些奇怪。他們在步行街走了十來分鐘,葉西杳竟然都不再開口。
邢恕還以為是他給的反應太冷淡,讓葉西杳覺得尴尬了。那之後也有主動找一些話聊,可葉西杳的回答要麽是“嗯嗯”要麽是“哦哦”。
多的一個字都沒有。
他們走到停車的地方,邢恕叫他等會兒,自己去開車。葉西杳點點頭,在路邊的椅子坐下。
見邢恕走了,葉西杳終于卸下僞裝,彎腰抱住自己的身體。
疼……
好疼。
魔紋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始躁動了,為什麽?!
葉西杳自然沒有往邢恕身上去想,他疼得直抽氣,只猜測可能是之前釋放魔力的後遺症又開始了。
最疼的是下腹,那裏是魔紋最初生長的地方,随着它的蔓延,越靠近紋跡尾巴處就越不疼,但癢,癢得鑽心。尤其是胸口,像有無數只螞蟻在血液裏爬來爬去。
葉西杳很想揉揉,但周圍人來人往,他不好意思。
他只能躬着身子,一邊忍受着痛,一邊忍受着癢。連意識都要模糊了。
邢恕開車到路邊的時候,看到了葉西杳那副樣子,當即趕過去,想把葉西杳抱上車。卻被葉西杳拒絕了。
開玩笑,連自己碰到都難受,要是被邢恕碰到,他豈不是要疼死過去。
葉西杳扯出一個牽強的笑,說:“我們回家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邢恕看他半天,沒有反駁。
等着上了車,車門一鎖,葉西杳才發現,邢恕開的方向不是他家。
“邢恕……”葉西杳有個合理的猜測,“我們現在是去醫院嗎?”
邢恕:“嗯。”
葉西杳一下就慌了。
那怎麽行?
他身上那些東西,要是被醫生看到了,被邢恕看到了,那他這麽多年的隐藏豈不是都要白費!
“我不去,邢恕,我不去醫院。”葉西杳扯着安全帶,急忙叫停,“我沒事,用不着去醫院的。”
邢恕沒有聽他的,依舊往醫院的方向開去:“你看起來不太好,聽話。”
“不去不去不去。”葉西杳想抓邢恕的手,但最終又收了回來,我想了想,決定靠嘴巴來說服邢恕,于是叫了一聲,“哥,我真的不想去醫院……”
“嗯?”邢恕驀的轉頭看他一眼,而後僵硬着脖子又轉了回去。
葉西杳耳朵一紅:“我這麽叫是不是不太好?”
他看喬林川他們喜歡聽他這麽喊,以為男人都喜歡被人叫哥,顯得有面子,被尊重。
可是邢恕的表情看着好像不是那麽喜歡。
葉西杳趕緊找補:“我以後不亂叫了。”
“我說你什麽了?”邢恕看起來像是滿不在乎一個稱呼,又說,“你愛叫就叫。”
葉西杳眨眨眼,嘗試着喊了一句:“哥?”
邢恕面色平靜地點點頭:“嗯。”
葉西杳:“我能不去醫院了嗎,哥?”
邢恕:“嗯。”
葉西杳:“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啊,哥?”
邢恕:“嗯。”
葉西杳:“?”
“咳咳。”邢恕後知後覺地嗆了一下,才說,“為什麽不去醫院,給我個理由。”
葉西杳抿着唇。
他也不好解釋這個事情。
因為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為什麽在邢恕身邊,魔紋就異常躁動。
解釋不清,就只好不解釋。
但醫院不敢去,葉西杳編了半天的理由都編不完整,幹脆說:“我害怕醫院,不想去。”
“你還是小孩子嗎,害怕就不去?難受成這樣還犟。”邢恕顯然不接受這個說法。
“不要。”葉西杳忽然硬氣起來,“就不去。”
邢恕也拿出了幾分脾氣,說:“那行,你不去醫院,我也不送你回家,看看你有多能忍。”
他說到做到,當即把車開到了路邊一個沒人的停車位,沒有路燈,也沒有行人。空曠的一條街道只有他們二人。
葉西杳現在就算跑,都不知道往哪兒跑。
更何況他連車門都打不開。
葉西杳一下就蔫兒了。
這麽幹耗着怎麽行?
他知道,魔紋的疼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的,昨天他也是在邢恕離開之後半小時才緩過來。今天難保不會更久。
想來想去,葉西杳都無計可施。
最終伸出手,拽了拽邢恕的衣服,說:“哥,你別這樣。”
邢恕餘光看他一眼,但沒說話。
葉西杳又說:“去醫院太麻煩,我自己揉揉就好了。”
“怎麽揉?”邢恕沒頭沒尾地問。
葉西杳給他展示了一下,捂住肚子輕輕揉了揉,瞎說八道:“我覺得比剛才好多了。”
“行。”邢恕忽然伸手将人一撈,“我幫你。”
他這車大,車廂空間也寬敞,從副駕駛将人撈到身上,還能有餘力擡手開燈。
“不要不要!”
葉西杳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完了!
葉西杳用盡全力想要掙脫,可邢恕的臂力大得驚人,把他拎過去不費吹灰之力。
他一屁股坐在了邢恕腿上,前面是方向盤後面是邢恕,逃無可逃。
葉西杳咬緊了牙齒,等待魔紋帶來想象中的劇痛
可是等了許久,身體毫無半點感覺。
不疼不癢了,甚至還有些……舒服。
怎麽回事?
邢恕把他抱在懷裏,寬大溫熱的手小心仔細地覆在葉西杳說疼的地方:“這兒?”
那一瞬,一股遍布全身的過電般的觸感在葉西杳的皮膚之下炸開。
葉西杳突然就乖覺,不再掙紮,安分地窩在邢恕身上,等他給自己按摩肚子。
原本以為被人碰到魔紋會出現可怕的事情,事實上完全相反。
剛才的疼痛全都消失了,伴随着邢恕的輕揉,葉西杳渾身卸了力軟在他肩上,腳尖都舒服到發麻,整個人輕輕顫着。
邢恕将座椅往後調,給葉西杳更多放松的空間,一手圈着葉西杳的肩,一手不太熟練地隔着一層薄衣揉他的小腹:“還有哪兒疼了。”
葉西杳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低喘着氣,仰頭在邢恕耳邊說了句什麽。
邢恕一愣,只當自己聽錯了。
葉西杳忽然捉住他的手,慢慢向上挪,最終落在他被魔紋折騰了許久的地方:“這裏也揉揉。”
“我先問清楚。”邢恕的手克制地覆在上頭,音色啞了些,“明天醒了還記不記得。”
“為什麽不記得?”葉西杳被他問得迷茫,“我記性很好。”
“這可是你說的。”邢恕有些報複性地揉下去,“忘了也沒事,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記起來。”
“唔……!”葉西杳驚促地叫了一聲,尾調揚得老高。
邢恕聽得喉嚨一緊,忍着心癢問他:“怎麽,按重了?”
“沒有。”葉西杳被剛才那一瞬的舒服給吓到了,他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彈了起來,又被邢恕抱回去,“我沒事了,哥,你讓我坐回去吧。我一點事都沒有了。”
“才揉了不到兩分鐘,你就不疼了。”邢恕箍着他,指尖繞着點打圈,“又想騙我?”
葉西杳顫着,說不出話來:“沒……沒……”
“為了不去醫院什麽話都敢說。”邢恕找到了技巧,一雙布滿繭的大手隔着一層衣服游走,每處都留下幾分挑弄的痕跡,“這麽不乖?”
“嗚嗚……”葉西杳蜷縮起來,小腿不受控制地蹬了兩下。
邢恕還想欺負人,但又怕太過頭了,在葉西杳迷迷糊糊地合上眼之後,他嘆氣,收了手。把葉西杳抱回副駕。
看葉西杳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他以為葉西杳害羞了。
邢恕不知道,葉西杳是在忏悔。
為他這不受控制的魅魔體質羞愧難當。
邢恕以為他身體不舒服,這才給他揉揉,多麽溫柔細心體貼周到的一位好朋友。
人家在做正經的事,葉西杳卻差點在邢恕手中享受到不尋常的快樂。
他可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