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道阻且長
道阻且長
成為男女朋友的第一天晚上，程屹照例送俞心回家。一切和往常一樣，又似乎哪哪兒都不一樣了。
比如說，從下車開始，程屹便自如地牽起她的手，一直送她到家門口都沒有将手松開。
秋老虎的餘威還未散去，天氣悶熱。緊緊相貼的掌心黏糊糊的。可俞心就這麽任由他拉着。
再比如說，前幾次他送她，她都是幹脆利落地轉身進屋。這一回，卻生出一股戀戀不舍的滋味來。
廊道裏的感應燈亮着，兩個人站在門口小聲地說着話。
程屹一偏頭就能抵住她的頭頂，他親昵地問她，明天早上想吃什麽。
俞心故作鎮定地低頭把玩着他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回他什麽都可以。
“俞心——”程屹忽而松開手，擡起她的下巴，“時間還早……要不……”
突如其來的四目相對讓她漲紅了臉，整個人僵硬得不敢動彈半分。
“不……不……早了！”她緊張得不行，“我一會兒還得備課。”
“想什麽呢！”程屹伸出食指輕輕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我是說，時間還早，你可以慢慢想。晚點再告訴我……”
他凝視着自己女朋友比海棠花還紅的臉，不禁輕笑出聲。
俞心趕緊否認：“沒想什麽……我先回去備課了，那等想好了再給你發消息。”說着，她羞憤地準備逃離他的視線。
門鎖輕輕轉動，只是還未打開，那只寬大有力的手就覆上了她的。
“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麽？”程屹傾身靠近她，耳語道。
俞心忍不住捂上自己的心口：男人怎麽說變樣就變樣？媽媽啊……誰來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麽做？
“晚安？明天見？”腦袋一片空白的她随口說道。
程屹搖頭賣關子：“不對。”
那……該不會是要晚安吻吧？會不會進展太快了點？不過，偶像劇裏好像都這麽演……俞心的臉嬌豔欲滴，她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行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就親一下嘛。
她轉身，一頭撞進程屹的懷裏。他的胸膛堅硬而挺闊，像一堵能庇護人的高牆。
俞心還在猶豫，自己是該親他左邊臉頰還是右邊臉頰，結果人家只是長臂一收，将她更緊地摟進懷裏。
“抱一下……”程屹的下巴抵在她瘦削的肩膀處，新冒出來的胡茬紮得她肩頭有些癢，“好不容易有女朋友了，抱一下不過分吧？”
這麽聽着，竟有幾分小小的委屈。
原來是求擁抱啊！俞心回味過來，敢情剛才白做心裏建設了。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程屹環着俞心纖細的腰，靜靜地抱着，沒有進一步動作。
樓道裏的感應燈熄滅了，黑暗中，她慢慢擡起手臂，攀上他勁瘦的腰，作為回應。
年輕的身體相擁，熱烈而赤誠。俞心靠在程屹的胸膛上，默默地傾聽着他的心跳，大着膽子說：“你的心跳好像有點快……”
程屹坦蕩地承認：“第一次擁抱女孩子，沒經驗……”
俞心十分滿意這個答案，喜笑顏開：“彼此彼此。”
良久，程屹往後退了一步，兩人相隔一臂的距離：“有沒有蚊子咬你？”
感應燈随之亮起，俞心眼神恍惚地搖頭。
程屹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帶着不舍：“再站下去，你得喂蚊子了。趕緊進屋吧，備課別備得太晚。”
“嗯。”俞心扯了扯裙擺，矜持地抿了抿嘴，沒再說話。她轉身，重新将門打開，然後進了屋。
敞亮的客廳裏，林蓓兒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古偶劇。聽見動靜，她轉頭朝玄關處瞥了一眼。
“心心，面試結果怎麽樣？”
俞心聽到閨蜜的聲音，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了門：“面試第三，總分第二。”她一面換拖鞋一面向林蓓兒報喜。
程屹站在門外，盯着猝不及防被關上的門，無奈地搖了搖頭。眼底卻浸潤着道不盡的歡喜。
面試後的第三天，俞心收到了入選後備幹部的通知，公示期為一周。
入職三年內的後備幹部需要繼續在學校基層進行鍛煉，擔任職位為“校長助理”，協助學校各類行政事務。
“校長助理”一職考察期為五年，五年期滿考核合格及以上者直接升職為“副校長”。
學校裏大部分老師不清楚俞心那天請假的原因，但同個辦公室的老師都是知曉內情的。
本着低調做人，專心做事的原則，她沒有同大夥兒說起過自己的面試成績。但總有人能通過各種方式知道。
師父錢老師的老公在區教育局工作，因此消息比較靈通。面試成績出來的當晚，她已經給俞心打過電話說過恭喜了。
搭班數學老師是在區教育局官網上看到公示通知的，彼時正值清晨，辦公室裏的人都還沒到齊。
只聽見她一聲大叫，其他人的目光都朝她投去：“俞老師——你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啊！竟然已經通過後備幹部選拔了……”
經她這麽一喊，好幾雙眼睛又齊刷刷投向俞心。
“不夠意思哦，請客請客……”
俞心不好意思地舔了舔上颚，解釋道：“還沒過公示期，怕有變數。原本想等公示期過了再和大家分享……”
“你也太謹慎了，都公示了，入選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有人想得簡單，理所當然地說。
數學老師佩服地望向俞心：“要是換我，這麽大喜事老早忍不住跟人說了……所以俞老師以後是要當校長的，我呢只能當普普通通的小老師。”
大家相處一年多了，平常關起門來說話也沒什麽顧忌，因而數學老師這樣說俞心自然也不會多想。只當她是真性情流露。
她腼腆地回應她：“李老師說笑了……你也很好。”
唯有最為年長的錢老師出聲制止大家的談論：“小俞說得不錯，公示期還沒過還是小心為好。咱們自己辦公室裏說說就夠了，別外傳……”
錢老師說話不疾不徐，很有信服力。平常辦公室裏的幾個小年輕都很聽她的勸誡。
“是是是，錢老師說得在理。”李老師立馬結束了話題，“俞老師你看看，你師父多為你着想啊……”
俞心認同地點點頭，選擇性忽略李老師臉上的羨慕，乖巧地轉頭對錢老師說：“謝謝師父。”
回頭時，見李老師還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地小聲笑道：“剛才你說請客的時候我預約了下午茶套餐……是你喜歡的那家甜品店的糖水。”
李老師眨了眨眼：“夠意思！”
開學第一周，班主任工作繁瑣，但好在——無事發生。沒有教師會議，沒有推門聽課，也沒有學生事故需要處理。
俞心覺得自己度過了非常輕松的一天，因而将學生放完學後，她還特地跑到程屹執勤的地方觀摩了一會兒。
校門口人流湧動，汽車和電瓶車都排着長隊。俞心悄悄站在程屹側後方，隔着一小段距離默默地望着他。
他臉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鏡，哨聲經他口中吹出，警醒着過往行人。偶爾有單獨過馬路的學生走過，他會走到斑馬線中間的位置，護送孩子安全通行。
夏末秋初的傍晚，落日的餘晖即将消失殆盡，但高溫依舊炙烤着街頭的行人。程屹的後背印着汗漬，額角也淌着汗水，但俞心卻覺得這樣的他比平時更多了幾分味道。
她在學校裏教書育人，他在馬路上守護着交通，守護着平安。他們在各自平凡的崗位上默默耕耘，認真堅守，都在努力扮演好一枚“螺絲釘”的角色。
“俞老師，怎麽放完學了還不進去？”
正當她陷入沉思中時，有人将她喚醒。來人的聲音甚是熟悉，俞心愣愣擡頭，換上和氣的笑容：“申警官。”
“你在……偷偷看屹哥執勤？”申佳明把手指向前方那個專心工作的男子，“是不是很有範兒？我們屹哥前段時間在市交警同場比武中獲得了個人賽的金獎。”
俞心笑容中帶着幾分羞澀：“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看啊……”
“屹哥，俞老師在看你！”申佳明出其不意大喊一聲。
俞心恨不能捂住他的嘴，眼珠子往四周轉了一圈，暗自慶幸沒見到熟人。但還是将班牌舉過胸前，擋住了那張緋紅的臉。
程屹應聲轉頭，恰巧撞見這一幕。他收了哨子，摘下墨鏡，大步流星地朝兩人走來。
面前的班牌被人輕輕摘下，俞心不得不擡頭去面對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我剛放完學……路過……”雖然解釋等于掩飾，但她依舊忍不住出聲。
程屹點頭：“嗯，我知道。外面這麽熱，怎麽不早點進去？”
俞心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他：“你頭上都是汗，擦擦……”
“關心我啊？”程屹接過紙巾，随意地擦了擦額角。
“最近怎麽每天都能看到你站在校門口？我明明記得上次申佳明說你不用路面執勤了啊？”俞心疑惑。
被倆人晾在一邊的申佳明原本聽得雲裏霧裏，無從插話。突然被提及，立馬積極地搶話：“俞老師你不知道吧，屹哥自己又重新申請了，他想……”
“佳明……”程屹硬生生打斷他，“叫嫂子。”
申佳明吞了後半句話，驚訝得差點咬到舌頭：“嫂……嫂子……”臉上的驚訝又被激動代替，“我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們聊……”
申佳明這顆過于明亮的電燈泡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了場。
周圍許多人談戀愛都會在朋友圈高調地官宣，他倆在一起好幾天了，卻是什麽人也沒告訴。起碼俞心是這樣。
只是今天，他在申佳明面前挑明了，那這件事情算是官宣了。單憑申佳明那張大喇叭，不消半天功夫，就能把事情傳得人盡皆知。
俞心盤算着自己是不是該盡快向閨蜜坦白比較好。
“不習慣？”程屹以為她在不好意思，笑着問。
“啊？”俞心回神，“沒有，我只是……剛才聽申佳明那麽說，所以你是因為想見我才來學校門口站崗的嗎？”
她問得直白，他答得也直白：“嗯，不然，就咱們倆的工作強度，想每天多見一面都不是容易的事。”
俞心被他的說辭逗笑了：“好像也沒那麽忙吧？”
“我女朋友這麽有事業心，每天上班沒空給我發消息，下班還要備課做活動方案……”程屹掰着手指煞有介事地說，“要是我再不創造機會，我怕她把我忘了，”
“油腔滑調……”俞心面上瞪了他一眼，心裏卻十分受用，“等過了公示期，你叫一下申佳明，大家一起吃個飯？”
“好，叫上林老師他們……”程屹叮囑道，“我今天還得回隊裏加班，不能跟你一塊兒散步了。要是我到家了你還沒睡的話就，再給你電話……”
告別程屹，俞心腳步輕快地跑進學校，半路遇見面色焦急的錢老師。
“俞心……快過來，我正找你呢！”錢老師語氣嚴肅。
“怎麽了，師父？”俞心快走幾步，走到錢老師面前不解地問。
錢老師側過頭，一只手掩着嘴角在她耳邊小聲說：“剛從我老公那兒知道的消息，有人舉報你違規違紀！”
“啊？”俞心不敢置信，“我才工作一年，也沒做過任何違紀的事情，這不是無中生有嗎？”
錢老師面容嚴峻：“上面要成立調查組調查，說舉報人還有錄音。你好好想想，平時有沒有失言的地方？或者得罪了什麽人了？”
俞心欲哭無淚：“師父，你是了解我的。我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