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愛意回響
愛意回響
面試這天，俞心的運氣格外得好，抽到的三道問答題都是時下教育熱點問題，因而她對答如流。
幾位評委坐在對面頻頻點頭，聽着她侃侃而談，時不時顯露出表示贊同的神色。
入圍面試的一共有三十個人，最終取八人入選後備幹部。下午場面試結束後，香樟樹上的蟬鳴聲漸漸小了下來。
一位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來到會議室外，将面試結果當場張貼上去。
會議室裏的人一湧而出，面上表情興奮。
俞心雖然好奇面試成績，但看到那麽多人擠在門外，倒不想提前湊這份熱鬧了。
成績已定，晚幾分鐘知道也沒有差別。
面試人員都是各學校的編制教師，其中不乏各校的行政領導，總有幾個面熟的。
“俞老師，你面試第三！”一位剛看完告示的青年教師提前向她賀喜。
俞心認出對方是同個片區九年一貫制學校的一位語文教師，她內斂地笑着：“謝謝你告訴我。”
“厲害啊！聽說你才任教一年吧？我和你們學校大隊輔導員是大學同學……”對方比較善談，拉着俞心說了好一會兒話。
果然，體制內是沒什麽秘密的。
俞心謙虛得體地回應着對方，等那位老師收住話勢才起身走出門外。
人群散去，落了個清靜。俞心伫立在布告欄前，腦子裏想起的卻是高中某次月考成績公布那天的情形。
那時的她失落而彷徨，與如今的勝券在握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承認，自己是個要強的人。在這個人人內卷的時代，她被推着不斷往前走。既然做了，那就傾盡全力。正所謂“越努力越幸運。”
方才面對別人的贊揚，她也是這般說的：“只是運氣比較好。”
面試地點在區教育局，離程屹的單位不遠。俞心浏覽完面試成績，随樓梯而下，來到一棵高大的香樟樹前。
濃密的綠蔭在地上投下深灰色的影子，擋去了日光。俞心拿出手機，準備給程屹打電話。
“俞心——”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擡頭，是程屹。他自大門外走來，身旁是一株接一株的墨綠香樟。
“你怎麽來了？”她欣喜，臉上的笑容蕩漾開來。
程屹望着笑容亮眼的俞心，心情極好，試探着問：“你希望我來嗎？”
經他一問，俞心反而腼腆起來，瞬間覺得臉頰一熱：“你覺得呢？”
兩個人像是在打啞謎。
林蔭道上，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就這麽靜靜地對視了幾秒鐘，忽而他們同時笑出聲來。
“你面試怎麽樣？”
“想去哪兒吃飯？”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又是默契的輕笑。
“面試第三，總分第二，就等公示啦！”她舉起手機，給他展示自己拍攝的公告照片。
程屹走近幾步，認真地看了幾眼照片：“有幸見證，與有榮焉。”
俞心收了手機，手臂垂落到身側。薄荷綠的職業套裙襯得她清新雅致，很有書卷氣。
“這附近有家本幫菜，環境很好，味道也不錯，要去嗎？”她靠近他，仰頭問。
一縷淡淡的柑橘香鑽入鼻腔，程屹将貼近她指尖的手背到身後：“聽你的。”
“那就這麽定了，老板娘是我媽的老姐妹，我這就打電話約個包廂。”俞心往前小跳一步，語調甚是輕快。
一有高興事就喜歡跳幾步的小習慣還是沒有變。程屹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當心，你穿着高跟鞋。”
“我心裏有數，很穩的。”說着，俞心拂開程屹的手，不顧他的提醒又向前跳了一步，“你看——”
她轉過身，試圖向他證明。
程屹不再勸阻，寵溺道：“嗯，我看見了……”
這頓晚飯開始得早，早到太陽還沒有西斜。
包廂不大，可容納五六人，內裏裝飾古樸典雅。花鳥圖案的屏風增加了空間的私密性。
俞心和程屹面對而座，一張小圓桌顯得十分寬敞。服務員幫他們挪走多餘的椅子，又給他們添了茉莉花茶。
程屹拿起碗碟沖入開水，認真地清洗。洗完後将幹淨的餐具放到轉盤上。
“你先用這套……把你那邊的餐具給我，我再洗一下。”他用手指着剛洗好的餐具說。
俞心乖乖照做，很快又低下頭來掃碼點餐：“想吃什麽？這裏的特色菜是油淋蝦，幹燒大腸，魚頭菌菇湯，椒鹽牛排骨……”
程屹随意道：“你先點你想吃的，我一會兒再添。”
等菜都上齊後，俞心望着滿桌自己愛吃的食物，疑惑地問：“你怎麽什麽都沒點呀？”
程屹舉着手裏的白米飯：“這不是點了嗎？我看你點的都挺好的，我不挑食。”
“不是我請你吃飯嘛……”俞心嘀咕着，她伸手摸了摸臉頰，有些燙。
程屹擡手推動玻璃轉盤，将油淋蝦挪到俞心面前：“河蝦不是你的最愛嗎，今天怎麽都沒怎麽動？”
在程屹的注視下，俞心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放進自己碗裏：“我已經吃了很多了，是你沒怎麽吃好吧……”
她嘟嘟囔囔地說着，也不去管程屹的神色。吃了這麽幾次飯她已經摸出點門道來了。
程屹似乎很喜歡看她吃東西，還特別喜歡在吃飯時幫她做一些瑣事。
既然他喜歡，那就滿足他的心思吧。這樣想着，俞心又舀了一勺油淋蝦，津津有味地吃着。
一頓飯吃完，太陽開始落山了。包廂的西側有一扇大窗戶，從俞心的角度可以看見天邊泛着粉暈的雲彩。
她放下筷子，托腮眺望窗外，淡粉色的雲霞漸漸被橙光遮掩，半邊天空都是橙紅色。
“程屹……”她輕輕地呼喚他。
“嗯？”程屹側頭，望向她的眼眸裏盛着期待。
“我說過，要給你一個明确的答案。”她終于準備好回應他了。
程屹放下碗筷，靜靜地，耐心地等她說完。
“我認真考慮過了，我對你同樣有超乎友情的情感，所以我們可以試一試。”她答得肯定。
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落在窗外絢爛的天空中：“作為女生，或許我考慮得更多一些，會更容易為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患得患失。但正如你所說，人的一生何其短暫，我們還有多少個七年去等待？
“我想好好去愛，想把握好當下。我不想再因為害怕畏懼而錯過你。錯過路邊盛開的鮮花和傍晚落在身上美麗的夕陽。你看……”
她纖細瑩白的手指指着窗外令人迷醉的晚霞：“日落真美，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程屹順着她擡手的方向望去，遠方的夕陽似煙火，跌入橘色的雲海。樹木的身影幽暗深邃，與晚霞做着最後的告別。
他一時竟說不出任何話來，目光透過此刻的夕陽望見了高考前的那個傍晚。
彼時的他正在卧室的桌子上整理第二天要用的準考證和文具。
樓下傳來母親“滋啦滋啦”的炒菜聲。
“阿屹，你爸回來了，趕緊下來吃飯吧！”母親大聲地喊他。
他收好東西轉身跑下樓，路過樓梯間窗臺時，恰巧一抹晚霞落入眼底。
驀地，他轉身上樓用座機撥通了俞心的手機。
電話很快被接起，女孩子的聲音嬌滴滴的：“喂？找我幹嘛呢？”
“快看，外面的落日美極了！看到準有好運……”他興奮地朝她大聲說。
“真的？那我去瞧瞧……”說着，電話那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女孩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哇……程屹，我覺得我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的落日。太美了……祝我們都能考上夢想的學校。”
那時的他們站在同一片天空下，懷揣着同一份悸動，望着同一場落日。
而今，她親口對他說，想和他一起欣賞這日落時分的美。怎能讓他不動容？
“怎麽了？”見程屹沉默許久，俞心小心翼翼地問。
程屹回過神來：“沒什麽，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話。”他舔了舔唇，說得緩慢，“愛不僅僅是相互彼此凝視，而是兩人看往同一個地方。”
俞心心領神會，也跟着輕笑：“說起來，我第一次幫你寫名字就寫錯了。用來遮蓋的貼紙還是小王子的。”
她語氣一頓：“不過……我不想做那朵被你精心呵護，只知一味索取的玫瑰。勢均力敵的愛情才是我所向往的。”
程屹的目光黏着她的視線，他起身來到她跟前。一個坐着，一個筆挺地站着。
目光膠着，他彎下身子，朝她伸出手，慎重地說了個“好”字。
她大方地将手落入他寬大的掌心，也站起身來。
程屹五指一收，将她緊緊握住。仿佛她下一秒便會掙脫似的。
“程屹——”她嗔怪道，“你手勁太大了！”
程屹赧然，稍稍卸了幾分力氣。
“女朋友？”他不可思議地稱呼她。
“嗯，男——朋——友——”她把聲音拉得老長，似撒嬌一般。
他克制着激動的情緒，牽着她的手來到窗邊。
橙紅色的雲霞已經翻作藍紫色，暮色四合，夜風溫柔似水。他依然牽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我的愛就像一場小雨，在你的眼前下得淅淅瀝瀝……”程屹目不斜視地望着她的眼，不由自主地輕哼出聲。
夏天即将收尾，他們的愛情卻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