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風波（1）
風波（1）
俞心最終還是去德育處拿了幹事報名表，打算去學校行政部門闖蕩一番。
至于領導有沒有篩選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去德育處報道那天，除了她這個主要負責攝影的幹事還有一張熟臉，是四年級組的王沁。
德育處的主任明年要升副校長了，或許還會調離學校。而其中一個副主任已經到了孕晚期，可能随時要請假生産。
于是俞心和王沁一到德育處就被當正式工使喚了。一個負責活動現場的攝影，學校公衆號的編輯排版。一個負責文字報道的撰寫及活動會場的布置。
當然，畢竟是初來乍到，很多事情不熟悉，一開始領導還是手把手教着他們的。在學校裏當中層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既要兼顧自己的本職工作教書育人，還要完成上面布置下來的各種行政事務。
才忙了一周，俞心便覺得自己是跳進了一個巨大的火坑，但是想反悔已經晚了。秉持着既然無法逃脫，那就好好幹下去的原則，俞心每天把二十四小時掰碎了用，勉強度日。
林蓓兒和俞心雖然成了室友，但倆人插科打诨的時間卻比之前少了許多。
距離他們上一次閑聊還停留在《開學安全第一課》上。那天一下班，林蓓兒就開起了俞心的玩笑。
“我說俞老師，今天可算是出名了啊！程警官最後那個游戲你們是不是提前排練好的啊？”
俞心鼓着腮幫子吹氣，一臉的無辜：“拜托，我們要是提前排練好的，我用得着那麽驚訝嗎？”
“要不是德育主任在邊上看着，我死活都不願意上去出風頭！”俞心想起這事就來氣。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吧！”林蓓兒肯定道。
“誰知道呢……我們班秦立明明跟我說他爸爸來開講座，結果臨到頭卻換了程屹，我都吓了一跳。”
林蓓兒一臉老神在在地說道：“這都是命運的安排……”
思及此俞心給林蓓兒發了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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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班不用等我了，要去德育處加班做材料，我坐地鐵回去。】
知會完好友，俞心又打開釘釘理了理學校各種工作群裏發布的任務，按主次在便簽條上一條條記錄下來。
這天下午還有語文課，俞心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到教室門口，理了理衣角，調整了狀态便進教室上課了。
眼保健操的音樂還在播放着，教室裏其他學生都在認真地做眼保健操，唯有楚思年趴在座位上，小小的腦袋埋在臂彎裏。
楚思年這孩子平時比較特立獨行，且情緒化，如此作态其實不是第一次了。俞心溫柔地呼喚他，一連叫了四五次，可楚思年卻頭也不擡。
俞心近來原本就被工作搞得心煩意亂，此刻見楚思年不理睬自己，面上有些生氣：“你又跟誰鬧矛盾了？眼保健操都結束了，發脾氣也要有個度，不準備聽課了嗎？”
楚思年依舊沒有搭理俞心，只是擡起頭瞥了俞心一眼，又繼續埋頭不語了。
“怎麽回事？”俞心只好詢問邊上的同學。
“俞老師，楚思年剛才和柏天奇吵架了，差點打起來。”班長李霄韻說。
果然是和同學鬧矛盾了！俞心猜得沒錯。只見楚思年此刻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趴在桌面上，眼睛盯着桌板，嘴角耷拉，一臉委屈。
“俞老師，我的黑筆筆頭都壞了，寫不了字了！”楚思年擰着眉甕聲說。
“那你就準備這樣趴一節課，不聽講？”
還沒等俞心把話說完，坐在楚思年邊上的秦立發話了：“俞老師，您不能只批評楚思年。是柏天奇先動的手，您不能因為柏天奇是班幹部就逮着楚思年批評！”
有人開始打抱不平了！看來再耗下去這節課是沒法上了。俞心對上秦立不服氣的小臉道：“俞老師平等對待每一位同學，只是這節是語文課，如果楚思年不聽課，是不是白白浪費了他自己的學習時間？”
“俞老師……我看到，柏天奇下課的時候偷偷把楚思年的黑色水筆往地上摩擦，楚思年上廁所回來撞見了，十分生氣，兩個人才吵起來的。”前座一個平素性格內向的女孩子聲音低低地說。
看來事情不簡單。班幹部故意破壞別人的文具，那是品德問題了。俞心嚴肅地把視線轉到柏天奇臉上，只見柏天奇面無表情地低下了頭。
“事情究竟如何，老師會調查清楚。如果有人犯錯，老師也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人。涉事同學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俞心的聲音不輕不重，但語氣較為嚴厲，一字一句落在每一個學生心上。
語文課下課後，俞心先單獨把楚思年叫到了辦公室。楚思年長得瘦弱，看上去像三四年級的孩子。辦公室裏很安靜，俞心摸摸楚思年的頭道：“俞老師先跟你說聲對不起。上課前沒弄清事情的原委就先批評了你。”
楚思年嘴巴依舊抿成一條線，情緒低落。
“現在，只有咱們兩個人，你能跟俞老師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嗎？有困難，老師會幫你處理。”
俞心溫柔耐心地引導着，楚思年終于有了回應。他插在校服口袋裏的手慢慢伸了出來。接着他把緊握着的拳頭打開，展露在俞心面前。
楚思年的手掌心裏赫然躺着一個大紙團。俞心伸手接過紙團，緩緩打開。
紙團上有好幾個人的字跡：
“哈哈哈哈，你的字好醜。”
“楚思年你真不愛幹淨，髒兮兮的像個鼻涕蟲。”
“楚思年是暴力男，祝你沒朋友。”
……
小學生罵人雖然沒有成人罵人那麽難聽，但侮辱性也很強。難怪楚思年那麽生氣低沉了。
“紙團是在哪裏發現的？”俞心柔聲問。
“我的抽屜裏，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上完體育課回來我就發現了，不知道是誰放的。”楚思年斷斷續續地說，“紙團上的話讓我很生氣。誰知，等我上廁所回來，又看到柏天奇把我的筆都弄壞了，我就更生氣了。”
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俞心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她壓抑着心中的氣憤，輕聲安撫楚思年：“這件事情，俞老師會調查清楚，也會讓犯錯誤的同學給你道歉的。你先回教室好好休息一下，找平時玩得好的朋友聊聊天。”
晚托班開始前，俞心又把柏天奇帶到了辦公室。
“說說吧，怎麽回事？”俞心板着臉，嚴肅極了。
見柏天奇低着頭不說話，俞心又說：“擡起頭來，看着俞老師的眼睛。老師知道你平時是個懂事的孩子，做這樣的事情應該是有緣由的，究竟怎麽回事？”
同俞心對視了幾秒，柏天奇終于道出緣由：“體育課快結束的時候，錢一依跟我說，楚思年踩她腳，讓我幫忙懲罰他一下。”
“所以……你的懲罰就是把人家的文具破壞掉？作為班幹部，你連事情都沒搞清楚就擅作主張去欺負同學，你覺得這樣的行為合适嗎？”
“對不起，俞老師，我知道自己做錯了！”柏天奇态度誠懇地低下了頭。
俞心語重心長道：“俞老師這麽信任你，同學們也信任你，才選了你做紀律委員。現在你最應該向楚思年道歉，破壞的文具要賠償。另外，老師要給你停職兩周，之後能不能繼續當選，需要征詢全班同學的意見。”
“知道了，我會做好的。”柏天奇眼眶微紅，帶着哭腔說。
俞心拍拍他的肩膀：“知錯能改還是好孩子……你去把錢一依叫來。”
錢一依大概是知道俞心會找到自己，一出教室便主動坦白了：“俞老師……我錯了。”
“我都還沒問你事情呢，你怎麽就錯了？”俞心雙手抱胸，語氣平淡。
“我不該，不該讓柏天奇……”錢一依扯着衣角道，“幫我去懲罰楚思年。”
“那應該怎麽樣？”俞心順勢問，“楚思年體育課上是故意踩了你的腳嗎？”
錢一依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當時大家都圍在一塊兒，我只覺得有人湧過來，然後我的腳被人踩了一下，擡頭看是楚思年站在我身邊。”
“老師平常怎麽教你們的？遇到這樣的摩擦要先怎麽樣？”
“先開口問對方……”錢一依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你問他了嗎？”
錢一依無聲地搖頭。
“确定是他踩了你嗎？當時人那麽多，有沒有可能是別人？”
“就他離我最近啊……”
“但你也只是推測對吧？”
“嗯……俞老師，我知道錯了！”錢一依急急地說，“我不該慫恿紀律委員幫我報仇，有事情我應該先跟你反應。”
“現在想明白了？”俞心盯着錢一依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又說，“接下來該怎麽做，老師相信你應該也知道了，我能相信你嗎？”
“能，必須能！”錢一依在俞心的目送下回了教室。
搞清楚了破壞文具事件，還有紙團事件等着俞心去解密。是哪幾個學生在惡作劇寫紙條罵人呢？
俞心走到講臺上，開始嚴厲的問全班學生：“剛才，我在楚思年手裏拿到一個紙團，上面寫了一些侮辱人的話。這究竟是誰做的？”
教室裏一時間鴉雀無聲，沒一會兒讨論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
“反正不是我，我今天都沒往那組經過。”
“老師你認得出字跡嗎？對比一下作業本上的字跡吧！”
“我平時都不跟楚思年玩，這事跟我無關。”
“我好像看見李子岳今天在楚思年的桌子邊待過……”
教室裏的聲音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否認的，沒有人站起來主動承認錯誤。
“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誰最晚下去的？誰又是最早上來的？”
話音剛落，有學生開始舉手。
“俞老師，今天體育課沈嫣和肖靈靈請假沒下去上課。”
“對，就她們倆說身體不舒服，留在教室裏休息了。”
俞心正色道：“沈嫣，肖靈靈，出來一下。”
來到走廊上，兩個女孩子便主動承認了自己的行為。令俞心想不通的是，這兩個女生平時都十分乖巧，與人為善，怎麽會突然寫這樣具有攻擊性的紙團呢？
“能跟俞老師說說原因嗎？為什麽突然要寫這樣的讓人看了不舒服的話語給楚思年？”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理由。
“他平時很不愛幹淨，每次我們剛掃完地他就制造垃圾，害得我們班衛生被扣分。”
“而且他也不太和我們玩，做什麽事都是自顧自的。”
“數學課上還一直做小動作，連累我們組被數學老師批評。”
看得出來，沈嫣和肖靈靈對楚思年十分不滿。俞心一邊思索一邊組織話語：“雖然在你們眼中他有許多缺點，但是這并不是你們侮辱人的理由。言語傷害對一個人的打擊有多大你們清楚嗎？”
“你們對楚思年的評價批判，很有可能讓他懷疑自我，失去學習和生活的信心，甚至更加不願意跟他人交往……老師這樣說，你們能明白嗎？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
俞心把話說得比較重，兩個女孩子愣愣地看着俞心，臉上不再是氣憤，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一絲後悔。
“老師希望你們能夠主動、真摯地和他道歉。”俞心繼續說道，“同學有缺點，我們可以幫助他慢慢改正。咱們班是一個集體，你們都已經相處五年了，彼此就像親密的家人一般，我們不能落下任何一位同學！”
“俞老師，我們明白了。”沈嫣和肖靈靈愧疚地向俞心保證，“以後我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
至此，整場風波算是告一段落了。俞心相信孩子們課後會主動向楚思年道歉，也會慢慢改正他們的錯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