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往事（2）
往事（2）
那天上午第四節是物理課，物理老師在講臺上板着一張臉，分析着本次考試的情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這次期中考試不聯考，所以沒有采用賦分制，都是按實際分數算的。考卷确實難了一些，但七八十分總要考的吧？咱們班有些同學都在不及格邊緣徘徊了！”
物理老師拿起保溫杯，喝了口水，繼續說：“你們這一屆是高考改革的第一屆，現在大家都是摸着石頭過河。但是……同學們……物理成績是非常重要的，一般好的大學好的專業都要求選考物理。當然啊，咱們班也有考得非常不錯的同學，像胡躍然，程屹就很好，一個100，一個99。”
俞心把自己的物理卷子挪到程屹的卷子旁邊，看看他全是√的卷子，再看看自己滿紙的×，簡直是慘不忍睹。俞心哀怨地嘀咕：“哎……這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程屹拿起筆輕輕敲了敲俞心的桌子，提醒道：“快回神，蔣老師都看你好幾眼了，說不定等下就要叫你起來回答問題。”
程屹的話剛說完，下一秒俞心就聽到物理老師叫她：“第三題，俞心，你來說說解題思路。”
“真是烏鴉嘴，這下完蛋了！”俞心在心裏叫苦連天，這一題她雖然選對了，但總不能跟老師說是自己蒙對的吧。她站起來磕磕絆絆講了半天，還是沒講明白，白皙的臉瞬間紅了。
物理老師語重心長地說：“俞心啊，聽說你的考場優秀作文今天早上都傳閱到其他班了。語文老師拿你當寶貝疙瘩，那我這物理是不是也要重視起來啊？”
“我會的……蔣老師。”俞心擡頭看了物理老師一眼，老師并沒有嚴厲批評她考試考得差，上課還走神。反倒是以一種非常平和的語氣說出這番話，這恰恰讓俞心覺得羞愧。
“坐下吧，薄弱科目上有困難可以多來問問老師，或者請教你的同桌也行。”物理老師擺擺手，示意俞心坐下去，“其他同學也是一樣，老師辦公室的門一直為你們敞開。”
一堂物理課，俞心上得戰戰兢兢，一邊自責一邊氣餒。自然，老師講評的卷子有一大半都沒聽懂。下課鈴聲響起，原本每次都是第一時間拉着秦好雨往食堂沖的人這一次卻還坐在座位上對着卷子冥思苦想。
“俞心，走，吃飯去了。聽說今天食堂有你喜歡的醬鴨腿。”秦好雨喊她。
“不想吃，沒胃口……”俞心有氣無力地回道，“我還有好多道題沒弄懂，愁啊！”
“我這八十來分的水平可能不适合給你講題……”秦好雨走到俞心這一桌，擡手指了指程屹，“問他呀！現成的輔導老師，剛物理老師不是說了嘛……”
程屹此刻正翻着一本動漫雜志，他每回吃飯都和胡躍然一起，倆人為了避開人流，會特意晚10分鐘去吃飯。他放下雜志，把俞心的試卷拿過來，一本正經地問：“哪幾道？我給你講。”
俞心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手指着說：“這一道，這一道，這道，這道……還有後面的兩道大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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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剛才物理課你都沒認真聽啊？”程屹無奈地笑了，用筆輕輕敲了敲俞心的腦袋瓜，一臉不可思議地說。
俞心支支吾吾：“聽……聽了……老師講得有點快……我沒消化……”
程屹把俞心的考卷疊好塞回她抽屜裏，解釋說：“題目有點多，講完估計沒飯吃了。咱們先去吃飯，等下午自習的時候我再給你講，來不及的話晚自習也行。”說着他催促斜後方的胡躍然，“老胡，刷完了沒，吃飯去了。”
胡躍然手中的筆仍未停歇，他一邊寫一邊應道：“還差最後一個步驟，快了，一分鐘。”
俞心一臉不可置信地問秦好雨：“他每天都這樣嗎？”
“是啊，習慣就好。學霸為什麽數理化都能考滿分，那是因為人家見縫插針地學習。”秦好雨見怪不怪地說道。
“優秀的人比你還努力，老天啊，我為什麽要生在這麽卷的世道。”俞心哭喪着臉感嘆。
程屹雙手抱胸，看着身旁兩個女孩子對着胡躍然一唱一和的，覺得好玩極了。他安慰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科目，秦好雨的英語能考149，你的語文能上130，這也都是本事嘛，不要妄自菲薄。”
胡躍然寫完最後一個解，從習題冊中擡起頭來，看到神色各異的三人有些奇怪地問：“怎麽，不是說吃飯嗎？還不走……”顯然他剛才做題太投入，根本沒把三人的對話聽進去。
那天的午飯是四個人一起吃的，由于去得晚，食堂打飯的窗口好幾個都是空的。俞心找了個沒人的窗口買飯，她看了看臺板上的菜盤，興致缺缺，醬鴨腿已經賣完了，便随手點了一葷一素，末了對阿姨說：“米飯要二兩的，少一點。”
刷完飯卡，俞心擡眼看了看人聲嘈雜的食堂大廳，遠遠地看見程屹在向她揮手，便快步向那一桌走去。剛走到程屹對面坐下，俞心就看見程屹的餐盤裏擺着一只香氣撲鼻的醬鴨腿。
她一臉憤懑地問：“為什麽你還能買到醬鴨腿啊……我剛明明看了一圈，都沒了啊！”
程屹得意得笑笑：“誰讓我運氣好啊！”然後故作神秘地說，“偷偷告訴你，食堂阿姨是我媽的朋友，特意幫我留的。”
俞心恍然，一臉的羨慕：“這年頭，買個飯都要刷人情分，真羨慕！”
“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啊！”程屹笑意更盛了，“純粹就運氣好，就剩這最後一只了，正好我遇上了而已。”
“你這人……”俞心覺得自己的智商又一次被程屹辱沒了。
程屹把餐盤推到俞心面前：“不是喜歡醬鴨腿麽，給你。”
這回輪到俞心不好意思了，她忙擺手：“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
“不用客氣，咱們可是同桌啊！”程屹一臉大方地說，“我吃菜不挑，剛才下課聽見秦好雨說你喜歡吃食堂的醬鴨腿，就幫你買了。”
俞心猶猶豫豫了半天，把自己的餐盤推到程屹面前：“那咱們交換吧，反正蔬菜都是一樣的。就是……我打的米飯有點少，你自己撥點過去。”
等秦好雨和胡躍然打完菜過來，倆人已經各自開始吃飯了。秦好雨剛坐下就一臉驚訝地叫道：“呀！俞心，你怎麽買到了醬鴨腿？剛才我還問了阿姨，阿姨說老早賣完了啊！”
俞心悄悄看了眼程屹，見對方只吃飯不出聲，赧然道：“就……純粹是運氣好，最後一個啦。”
程屹吃着餐盤裏的土豆雞塊，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
那天中午自習的時候，程屹耐心地給俞心講完了一整張物理考卷，順帶在俞心的物理書上圈了許多重點。他認真講題的時候和平時的模樣不太一樣，嚴肅但不嚴厲，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俞心認真聽着，順着解題思路思考着，有些自己無法弄懂的問題豁然開朗。她驚喜地誇贊：“程屹，程老師！你講得比物理老師還清楚诶，我竟然聽懂了！”
程屹被她誇張的語氣逗樂了：“蔣老師是講給全班同學聽的，只能照顧到大部分人。我現在可是一對一專項輔導……”
程屹之前其實不怎麽關注俞心的各科成績，只知道她語文很厲害，經常被語文老師當衆表揚。而其他科目，四平八穩，沒有特別突出。再加上俞心平時也不怎麽問自己問題，自然也不知道俞心的物理基礎實在有點差。
他有點怕打擊到對方的學習自信心，斟酌着說：“你看，其實你的物理領悟能力也不算差……”
看着女孩子面容平靜，并沒有什麽大的情緒起伏便接着說：“就是基礎不夠紮實，剛才有幾道題涉及到高一上冊的知識點，你沒有融會貫通。我覺得，你可能需要把高一上冊的知識重新鞏固一遍。”
“嗯嗯，我在H市的時候，物理課就只是勉強能聽懂。但是咱們現在每天從早到晚都待在學校裏，我實在不想再去補課了……”俞心聽後有些困惱。當初俞父說要給俞心找個補習老師，俞心幹脆地拒絕了。
“要不，我回家去找找高一上冊的筆記本，明天拿來，你先看看，平時有不懂的你可以問我，如果我在教室的話。”
俞心秀眉微蹙：“這樣……會不會耽誤你學習啊？”
“不會……幫你講題我還能順帶重新複習一下知識點。”程屹清了下嗓子，“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你可以拿語文學習秘籍來交換。”
就這樣，兩人迅速達成了“互助協定”。那時候的俞心覺得，自己的高中生活實在是太美好了，身邊的同學一點兒也不冷漠，老師也溫和可親，一心為學生着想。
學習雖然占據了青春的大部分時間，但當身邊有了一起努力的夥伴，就不再是意見非常辛苦的事情了。
那天下午的班會課，班主任李老師宣布了一個壞消息：因為期中考試的情況并不十分理想，高一年級的晚自習從原來的9點延遲到9點45結束，晚自習增加了45分鐘的答疑時間。
聽到這個消息，全班發出一片哀嚎，同學們紛紛抗議學校的“慘無人道”。
李老師認真地和大家解釋：“學校也是為了你們好，大家平時上課節奏快，特意給你們增加了答疑時間。每天值班的各科老師都是義務勞動，大家要珍惜這個機會。”
錦繡中學作為Y市的重點高中，大部分學生都有覺悟，雖然嘴上哀嚎一片，但心裏還是十分感激老師們的辛苦付出。
俞心他們角落的四個人沒有抱怨，并且已經開始商量着利用這45分鐘的答疑時間，成立一個“共學小組”，一起取長補短了。
當然這個“共學小組”獲益最大的肯定是俞心和秦好雨了，而胡躍然這個大學霸，純粹是被程屹拉進來的。
也就是從晚自習時間變更開始，俞心和程屹因為同路，倆人開始結伴放學。雖然家離學校近，但晚自習結束都快10點了，俞心一個女孩子獨自走路回家總覺得有些害怕，便同程屹商量，沒想到他很快就答應了。
當時程屹是怎麽說的呢，俞心好像能記起他臉上故作無奈的表情。
他站在春末香樟蔥郁的林蔭道上，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裏，夕陽照亮他清俊的面龐，蒙了一層薄薄的光暈。
程屹挑眉，緩緩開口：“我這個同桌可真不容易啊！又要當外賣小哥送早餐，還得當保镖護送你放學……”繼而他又臭屁道，“俞心，有我這麽個好同桌，你是不是特別幸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