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遠山紫
遠山紫
沒有人回應她,也沒有別的人過來。
周懷溪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妖氣絕非虛假。那就代表着這裏還有藏着至少一只妖。
她一個一個探過去,敢要探到那名婦人的時候,忽然旁邊有個極為魁梧的高個男子站了出來,手中靈光流轉,正向着周懷溪後腦勺襲去。
這點攻擊,被一直注視着着周懷溪的司愉青輕松化解。
那男子頓時被強大的力量壓迫地雙膝跪地,雙眼布滿猩紅的血絲。
周懷溪上前輕輕探過,分明妖力強勁濃烈。
奇怪的是,她之前居然沒聞到。
如此種種,很容易叫人聯想到先前在密道中遇上的那個妖族小女孩。如此周懷溪更加确定了有人在幫他們遮掩妖氣。
她拇指在指關節輕輕摩挲着。
周懷溪慢悠悠地走到那男人面前,詢問:“你主子是誰?”
男人……啊不,男妖地上“呸”了一口,道:“你有本事就殺了我。還有,你身邊這個男的不是會催眠啊,來吧,用上你們的本事吧。”
周懷溪:“……”
她無語道:“你是不是有點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男妖道:“你們人族,真是輕狂,真以為十年前人妖大戰你們贏了就無敵了?”
妖族重情義,常把寧死不屈挂嘴邊,周懷溪本就是随口一問,沒指望他真回答。看出來他是怕周懷溪要把他帶回去,對他用酷刑,畢竟姜席玉長老狠辣名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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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争辯,只道:“怪不得抓不到幕後黑手呢,原來有你藏在這裏,和他們一起,一有動靜就彙報出去。”
話音剛落,她的左手移到了那男妖的天靈蓋上,在對方驚恐的神色中微微一笑:“我人很好,既然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司愉青,閉眼。”
聽她這麽說,司愉青下意識閉上了雙眸,濃密睫毛微顫。
周懷溪臉上再無一絲柔和,冷冷地擊碎了那只男妖的天靈蓋,周遭血肉橫飛,頭骨錯亂。
司愉青聽到響動想睜眼,周懷溪道:“等會兒。”
靜默片刻,司愉青沒動。
等那只男妖現出了原形再消散後,周懷溪才道:“可以了。”
然而,周懷溪方才只讓司愉青閉眼,沒記得讓那些凡人閉眼,因而他們更加驚恐,甚至連驚呼聲都不曾有了。
她不會去關照他們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起身,從容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是誰抓你們來的。”
先前那男子看出了周懷溪是在救他們,看了眼身後的完好無損的媳婦孩子,放下了心,道:“是巫婆。”
周懷溪問:“我打斷一下。事關緊要,我必須多問一句。你說的是姓巫的婆婆,還是泛義上的巫婆。”
“後面那個。”
“她可有什麽特征,家住何處。”
“在鎮子北邊,你去問問,就知道她住在哪兒了。特征……”那男子道:“獠牙,黑衣,紅色繡花鞋,算嗎?”
聞言,周懷溪微微一怔,颔首道:“算。”
他們剛來這個鎮子雖然見的人不多,但同時擁有這三個特征的,剛好就見到一個。周懷溪心下微微一動:“你們先走吧,一直順着這條路往外,就可以。”
那抱着孩子的婦人問道:“那你們呢?”
周懷溪道:“還要再調查一些事情。”
于是,婦人點點頭。
等到他們都出去了之後,周懷溪淡淡看着密道:“除了那裏,這裏一定還有其他出口。”
有出口,就有入口。
司愉青道:“那我們繼續走吧。”
“先等等。”周懷溪道:“我感覺我遇到了一個熟人,但我不能确定。等下我們再回去看看。”
聞言,司愉青道:“師姐是說松鶴子嗎?”
他聲音有些低,卻很堅定,仿佛胸有成竹。周懷溪有些意外,失笑道:“嗯,你很聰明。”
司愉青耳根微紅:“我當時看到那個孩童覺得不太對勁,又聽師姐說有妖氣,卻不是那男妖身上的。就想到了‘返老還童丹’。”
那個婦人手中抱着的,三歲的孩童。
周懷溪在進入密道前,看到了幾只漂浮在空中的蟲子,但那時沒多想,以為是潮濕陰暗的地道讓那些蟲子循着光亮找到了出口,然而現在細想,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看似普通的東西,都會是松鶴子的僞裝,或許妖蟲已給她通報過消息。
早在她踏入這裏的時候。
周懷溪臉色不太好看。
松鶴子毀約是其一,最要緊的是,她總感覺自己右眼皮在跳,頗焦躁不安。
等周懷溪好不容易壓下那種焦躁,兩個人折返先前來的那個出口。
果真是門被鎖了,早就猜到的結局,周懷溪和司愉青都沒太驚訝。
再往裏走,這次走了一個多時辰,別說人了,連只螞蟻都沒能瞧見。周懷溪見前方漆黑一片,一眼看不到盡頭,略微思索,遠山紫已經被她踩在腳下。
司愉青:“……”
他已經猜到周懷溪要做什麽了。
果不其然,周懷溪下一刻,一把拉他到自己身後,遠山紫如同代步法器,極快地帶着二人前行。
周懷溪神色如常。
雖然宗門不讓弟子在陸地上禦劍,說是一步步走才腳踏實地,但她又不傻。此處彎彎繞繞一大圈,本就叫人頭皮發麻,再走下去,誰知道會不會原地打轉白走好幾個時辰。
平白浪費時間。
修訂這條門規的人就是迂腐!
周懷溪正暗自腹诽時,忽然目光一凝,看到了一個金光燦燦的寶箱。
她驀地停住遠山紫,然而動作太快,司愉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接撞在了周懷溪的背上。
周懷溪徑直往前走,擺擺手道:“你真該多試試禦劍。”
司愉青含笑。
此處既然有可能是松鶴子的地盤,周懷溪不覺得她會在這裏放一個鑲着金的箱子。
一定有古怪。
然而,那箱子是上了鎖的,裏面有什麽東西就不得而知了。
猶豫再三,周懷溪拉着司愉青往後退了兩步路,遠遠的暴力拆卸了那把鎖。
司愉青心下了然,也跟着談了琴曲,如果那裏面有什麽奇怪的生靈,此時也被催眠鎮壓了。
二人這才向前走。
司愉青道:“我來吧。”
說着他緩緩打開了金光閃閃的蓋子,周懷溪不自覺屏住呼吸。
首先幾只蟲子從裏面飛出來,接着入眼的,是一個人頭。
白發,瞳孔一只金一只藍,瑰麗驚人。
周懷溪驚愕道:“怎麽會?”
竟然是松鶴子的頭!
和司愉青對視一眼,後者也有些驚訝道:“服用了反老還童丹的另有其人?”
周懷溪揉了揉眉心,懊悔道:“怪我太想當然。”
司愉青:“這個暗道……齊師姐會不會他們有危險?”
周懷溪臉色瞬間慘敗。
兩個人再次禦劍往前,她卻忽然感覺右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等走到了一個很寬敞的地方,一抹白色驟然出現在眼前,黑暗中尤其明顯。
等看清了擋路的東西,周懷溪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那是一只白狐,毛色柔順,卻沾着灰,身上數十條傷痕透過白毛向外洇血,正重重喘着氣。
它瞥到有來人,立刻就要抓起手邊的兩把彎月形武器,但等周懷溪走近,她卻忽然放松,重新趴了回去。
司愉青看到這白狐的神态,明明奄奄一息,卻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周懷溪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脫口而出:“雲祈!”
白狐閉上了雙眼,沒有給她回應。
周懷溪急的從乾坤袋裏翻找出所有可用的靈藥,瓶瓶罐罐一大堆,從中挑揀了有用的化成靈氣喂給白狐。
司愉青及時遞上了他帶的靈藥。
周懷溪感謝地看了他一眼,随後撕了衣服上的布條給雲祈包紮。
等到所有靈藥用完,雲祈身上的血也漸漸止住,化成了人形。
她啞聲道:“……吓死我了。”
司愉青道:“……這是神女嗎?”
周懷溪疲憊地點頭。
事已至此,他既然看到了,那就沒什麽好瞞的了。
周懷溪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少年面如冠玉,溫潤從容,确實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但周懷溪對他動了殺機。
雲祈是妖這件事一直是個秘密。
宗門內除了佛手上仙外,就只有兩個常年在外雲游的尊者知道了,都是當年的目擊者。
這幾個人都不會去告發雲祈。
他們在那個雨夜。都被自己恨了大半輩子的妖救了性命。
但司愉青呢。
等周懷溪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雙手已經觸碰到了一片柔軟的肌膚,那是司愉青的脖頸。
她忽然清醒,收回手,垂下眼眸,咬唇一言不發。
司愉青一動不動,靜靜地看着她。
半晌,周懷溪道歉:“對不起。”
于情于理,她都不該在這個時候對司愉青動手。
司愉青莞爾:“沒關系。”
乾坤袋雖能裝東西,但也就是幾件衣裳幾件靈器的大小,而且不能裝活物。
周懷溪:“雲祈救過不少人,從未加害過無辜之人。她是妖這件事是個秘密,你願意幫她隐瞞嗎?”
她這句話說得有氣無力,司愉青心痛了好久,點頭答應。
周懷溪不疑有他。将雲祈一只手臂攬在肩上,在把地上的鴛鴦钺小心收納在乾坤袋裏。
剛要走,就聽到了一道清亮的女聲。
齊清歡在遠處向他們招手:“大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