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溫情
溫情
黎晏心疼了。
即便在決定給她配保镖前, 心中決意無論她情緒多麽抗拒，他都不會讓步。大不了就撕破最後一層隔膜，承認他就是愛她愛得自私。
可是, 看見餘幼汐強忍着眼淚，隐忍心內多年稠密的痛苦, 說她終于回來了, 黎晏心疼到無法自抑，最後還是選擇了讓步。
餘幼汐甚至沒想到, 最後會說動他。
黎晏伸手輕覆她的手腕，看着她瘦削的側臉, 聲音輕柔，說：“好了, 過來。”
餘幼汐聞言轉過頭，眼眸有濕漉漉的水汽, 神色還迷惘着, 已經被黎晏伸手疼惜地按入懷裏。
“回來就好。”
黎晏在耳邊低聲說, 嗓音沉沉的, 似也含着無盡嘆息。
這句話從餘幼汐落地京港機場，他親自趕過去接機, 那天就應該說的。
回來我身邊就好, 汐汐。
這個擁抱可以說無關情愛。與當初在家中客廳初次見到羸弱的女孩, 少年心中善良地泛起顧憐相同, 是最真摯的情感，也是他們當年青少情事的最開始，最簡單最清澈的開始。
餘幼汐也感覺到了, 她額頭輕抵在黎晏的胸膛前，微哽咽地喊他：“哥……”
黎晏輕輕笑了聲：“剛剛不是還喊我名嗎？”
餘幼汐額頭沒動, 擡起手氣憤地捶他手臂。
黎晏伸出手掌，輕輕地握住她的拳頭，垂眸望着她柔順的發絲，忍俊不禁：“這就惱羞成怒地要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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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說話不算數——明明說好了，以後會對我很溫柔的。”餘幼汐總算找到機會翻舊賬了。
“我是和你講過。”黎晏像哄小孩般，試圖和她講道理，“但是，汐汐，你最近實在不像話，我也很生氣。”
得空就去找許硯南一起吃飯，怎麽從來不去他那裏。去申城認識什麽林庭，就這麽想找個人随便湊合？喜歡去club玩，可以叫他陪她去啊，為什麽要穿的這麽漂亮，去和別的男人跳舞？
可是，當事人壓根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她聽見他克制壓抑的話，驀地就要起身反駁他。
黎晏霸道地将人再度拽回懷裏，餘幼汐反抗了兩下，被他安撫地揉了揉腦袋，溫順地乖乖讓他攬着後背。
在此之前，這個擁抱是正常的，還在兄妹感情範圍內。第二次拽回來的擁抱，與之前相比已經變質，而黎晏心知肚明。
餘幼汐也稍慢地意識到，這個擁抱已經不合時宜，可是她太累了，和他大大地鬧了一通脾氣，已是身心俱疲。
就讓她借着兄妹名義再好好感受一次黎晏的懷抱吧。
可能，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是的，以後不會再有了，她在心裏告訴自己。那就糊塗地任性一次吧。
耳畔響起黎晏的低沉說話聲，他似喟嘆了聲，說：“已經退步答應你的要求了，乖一點不可以嗎？”
這話聽起來足夠霸道專橫，可是對于黎晏來說，又過于正常。
畢竟，就算是秦家人想要在名屹行使特權，他都不曾有一分的讓步。
黎祎堯年輕時生殺果斷，前幾年大病一場以後，很多地方開始選擇閉只眼放過，曾經因為秦家的事，多次喊黎晏一起談過，他亦是不為所動。
要知道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只要放任一處可以越界，那麽之後那些作亂之心是殺不完的。
這麽多年，尤其是黎祎堯生病後，黎晏接手名屹各項事務後，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人任何事讓過步。
餘幼汐對他的這句話很不滿，但也只以沉默來作為不贊同的應答。
“汐汐，我有說錯嗎？”黎晏并打算輕易結束放過她，也同她開始翻舊賬，他應該也看出她疲倦的依賴。“我竟不知道你學會抽煙了。”
餘幼汐反問：“你不是也抽煙嗎？”
黎晏早就猜到她不會配合，毫不生氣地笑了聲，說：“你吸煙我不反對，但要少抽。”
“你真的很啰嗦。”餘幼汐有些不耐煩地吐槽他。
見被嫌棄，黎晏作勢輕拍實際撫了下她的後背，沒怒反而淺笑說道：“有時挺讨厭長大的，讀高中的你可不會這樣說哥哥。”
他罕見地主動自稱自己是她“哥哥”，倒不是因為沈叔在，而是為接下來的話鋪墊。
餘幼汐窩在黎晏的懷裏，嘴角卻輕撇了撇。當然啊，讀高中時愛他愛到一顆心快要瘋掉，自然視他萬般好。可是現在，現在的餘幼汐不敢像從前那樣任性地愛，即便是在心裏……
難道要她深藏着一顆愛他至死的心，和其他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嗎？
從前時間偏愛他們，現在時間都在提醒他們，我們已經長大了呀。他們之間的鴻溝，時刻橫亘在眼前。他總歸是要娶一位襯得起整個龐大的家族産業的女人，而她也終究要嫁給和她相配的男人。
她不認為自己會比餘玫菱幸運，姑姑當時是和黎伯伯真正相愛過，他都無法和整個家族抗衡，最終聽從父母之命娶了秦家女兒。
黎晏的寬闊懷抱忽然沒有那麽溫暖了，餘幼汐悶悶地說道：“因為，我長大了呀……”
沒想到接下來——
黎晏的話更加殘酷現實。
他說：“是啊，你長大了，不喜歡聽我的叮囑了。”接着輕輕推開餘幼汐的肩膀，眼神溫柔地幫她撥了撥額前稍顯淩亂的發絲，一下又一下，最後眸光凝落在她的柔美臉龐，勾唇笑着感嘆道：“不過，汐汐，我又能這樣關心啰嗦你，多久呢？”
餘幼汐心裏微微抽痛，讀懂他話中意味，目光也黯淡了幾分，口中卻似小孩子般，執着說道：“你是哥哥，可以一直啰嗦我的。其實，其實我……不反對你關心我，只是你的做法要緩和一些。”
這大概是人性吧，擁有時有恃無恐，倔強抗議不滿。意識到終将失去，又開始患得患失。
黎晏先輕笑說“我知道”，再而将未講完的心裏話說給她聽，好像知道她會傷心難過，伸手輕碰了下她還怔然的臉蛋，有安慰哄勸的意味。
“你總要嫁人，我也終歸要娶妻成家。看看長輩們也能知道……”
餘幼汐感覺腦袋裏嗡了聲，心髒也跟着黎晏的話抽痛地揪緊了，她已經能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所以整個人痛到有些麻木了。
“兄弟姐妹之間，感情再好，到了各自成家也會在無形中變疏遠。”
黎晏的嗓音和語氣都不可說不柔情，很像一個疼愛妹妹的兄長的循循勸導。
餘幼汐找回自己的理智，黎晏也松開了扶住她肩膀的手臂，她徹底地從他的懷抱中退出。
他說的都是不容懷疑的道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她更覺得寒冷和疼痛。
親生的兄弟姐妹都是這個道理，更何況他們這種關系的兄妹。
原來，剛才的擁抱當真是最後的溫情。
心落姐說的很對，黎晏其實比誰都明白，他身上肩負着的家族責任，還有他将要走一條怎樣坦途通暢的路……
“哥，你說得沒錯。”餘幼汐努力扯起唇角，盡力露出燦爛的笑容，故意轉換話題說，“我不會再嫌你現在啰嗦了。”
黎晏側眸看她，笑着沒說話，但最後還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餘幼汐抱住自己的頭，抱怨說：“你不要一直摸我腦袋，會掉發的。我們這個年紀，就要開始珍惜頭發了。”
黎晏沒好氣地瞥她一眼，說：“我還很年輕。”
餘幼汐咯咯笑出聲。
一整晚不怎麽愉快的氣氛終于消散了些。他們之間也無聲達成了一個協議。
很難說清，這個晚上，他們究竟達成了什麽協議。究竟是坦然接受現在名義上的兄妹關系，還是一直在逃避如餘幼汐，也在黎晏有意無意的暗示下，已經察覺到漸漸行偏的兄妹關系。
但從表面來說，黎晏答應了要求，不給她配備保镖。兩個人之間，也因此得以緩和，表面上又暫時恢複了之前兄友妹恭的關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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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幼汐養了一只狗狗，約克夏，取名叫“維納斯”。
剛接回家幾天，去哪裏都想要帶着。除了上班，她去哪都會帶着小狗。周六回黎家和秦婉柔一起吃飯，也帶着維納斯一起回去。
從地下車庫坐車上樓，看見黎晏在被秦婉t柔指使，在搬客廳的一盆仙客來。形似小兔子耳朵的花朵，搖搖晃晃，像在無聲嘲笑黎晏。
管你是誰，還不是要搬着我走路。
餘幼汐抱着維納斯，稍微有點看戲的心态，挑起唇角，然後迎面就被黎晏看見了，她心虛地別開視線。
維納斯的到來，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它蜷着腿趴在沙發上，占據一個人的座位。
秦婉柔：“汐汐，它叫什麽名字？”
“維納斯。”餘幼汐摸了摸狗腦袋，語氣帶着點驕傲說。
嚴阿姨笑說：“挺時髦的名字。”
“也是個時髦小狗。”秦婉柔誇餘幼汐給維納斯買的毛呢公主裙。
只有黎晏頗有微詞，他那雙漂亮的英眉擰成結，重複了一遍小狗的名字：“維納斯？”
餘幼汐敏感的，将視線投向他，等他的下一句。黎晏站起了身，在維納斯趴着的沙發前蹲下，與它視線持平，端詳了片刻，挑眉問人家小狗：“你是愛與美之神嗎？”
維納斯：汪！
黎晏嗤然，看了眼餘幼汐，嫌棄的眼色。
餘幼汐：“它說‘是’。”
黎晏看着她的神情，仿佛聽到了好笑的笑話。
“一聲‘汪’是肯定，兩聲‘汪’是否認。”餘幼汐給他進行解說。
“是”與“不是”的區別，多麽明顯，笨蛋才不知道。後面一句在心裏說的。
黎晏：“它說的是‘no’。”
餘幼汐沒想到還有這麽“狡詐”的解釋。不為自己争辯，但為了維納斯也要和黎晏争辯：“我們說的是中文。”
黎晏微笑：“它是英國狗。”
餘幼汐決心今天和他争個高下，說道：“它在中國出生的。”
黎晏薄唇輕挑，口吻十分冷靜：“你想想解枞樂？他在美國出生的，四歲回國的時候，他會說英語嗎？”
他不會說“sister”，他只會喊姐姐和妹妹。
餘幼汐想要反駁黎晏，但是想了想解枞樂一直對她也不錯，話到嘴邊還是停住了。她抿緊唇瓣，不和他争辯了。
黎晏卻盯着她，受不了她那個委屈樣：“說啊，怎麽不說了？”
餘幼汐還沒開口，黎晏的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秦婉柔打的。
“你怎麽就能不能讓一讓你妹妹？”她痛心疾首，語氣恨到不行。“再說了，維納斯這名字多好聽啊。”
說完面色轉變飛快，笑着逗狗狗，說“是不是啊”，像在逗小孩子。
黎晏沒管被打的那一巴掌，有幾分幼稚地追問餘幼汐。
“有話就說，抿着嘴，那個表情像我欺負你似的。”
好像他淨給她委屈受，十惡不赦的一個哥哥。
“我…想說……維納斯和解枞樂不一樣。”餘幼汐語氣猶豫，吞吞吐吐說道。“它比解枞樂聰明。”
黎晏聽了忍不住想笑，他輕笑了聲，說道：“餘幼汐，你贏了。”
“你不要告訴枞樂哥。”
“哦。”黎晏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我要是告訴了呢？”
“那我就給它改名叫‘阿波羅’。”
秦婉柔撲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
衆所周知，黎晏最愛的跑車就叫阿波羅。
黎晏無所謂說：“随便。你叫他宙斯我都不管。”
說着從客廳邁步走了，秦婉柔問他是不是要走，他冷哼了聲，說去樓下游完泳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