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現代if(2)
現代if(2)
遠處的女人忽地轉頭, 匆忙間沈放舟來不及低頭,正與她撞上視線。沈放舟心下慌亂剛想道歉,耳畔卻響起猝不及防的兩個字。
“過來。”
沈放舟愣在原地。
這是,跟她說的?
有點猝不及防, 也有點手足無措的, 沈放舟左轉頭右轉頭, 這看看那看看, 還沒确定走廊裏真的只有她一個人,遠處謝歸晚卻又輕笑一聲,自顧自地轉回去了:
“不來就算了。”
“等等!”
沈放舟總算機靈一次, 她趕忙上前兩步, 大概是因為老板提前打過招呼, 吧臺的高腳椅依舊沒人,依照沈放舟的習慣,坐席充足時她喜歡同旁人隔一個空位,但都這種時候了......沈放舟擡眼, 觑了觑謝歸晚的神色。
把她叫過來的人卻沒理她, 好像真把沈放舟當空氣了,謝歸晚随手把空杯子遞給燕歸南——苦味再飄出來一點就要露餡了,她沒轉頭, 當然也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
所以沈放舟選擇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謝歸晚身旁,她左手搭在木桌上,聲音很謹慎:“請問、請問叫我過來有什麽事嗎?”
謝歸晚很努力地沒讓自己笑出聲。
還用請問呢?她不會真遇見一個往好聽裏說叫涉世未深, 往不好聽那說叫毛都沒長齊的吧?
看着還算成熟, 剛剛沖進門裏抓人的動作也算流暢, 怎麽到這種時候就啞火了呢。
謝歸晚興致盎然,終于舍得分給沈放舟半個眼神了, 她笑笑,口吻随意:“不是你在看我麽?這話該我問你吧。”
“是......”短暫的無措後沈放舟恢複了些許鎮定,她頓了頓試探道,“剛才的确是我在看你,我是想來問一問,我可不可以請你喝杯酒?”
謝歸晚随手把酒單推給她。
沈放舟馬上笑起來,眼睛簡直都要笑成一條線,雖然她不常喝酒但最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趕快對燕歸南開口點了兩杯招牌,還不忘補一聲謝謝。
被當成調酒師的真老板燕歸南:“......"
燕歸南剛想說年輕人你要不先等等?你身邊這位朋友前天剛因為體檢指數一路走低被迫回家養生,結果還沒開口,謝歸晚就沖她挑挑眉小聲,語氣卻惬意:
“幫你賣出去兩杯酒,還不謝謝我?”
燕歸南:“......謝謝你全家。”
大老板發了令小老板只能照做,燕歸南親自上陣搖雪克壺,聽上帝和祖宗聊天。
“我能冒昧問一問你的名字嗎?”
“說這種話前好歹自報家門?”
“我姓沈,沈放舟。”
“......放舟,放舟?”
謝歸晚沒由來地覺着這名字有點熟悉,借着昏黃燈光她估摸了下眼前人年齡,心裏咯噔一聲說應該不至于這麽巧吧?
沈放舟忙不疊:“放舟歸晚,月映波心的放舟,您,不是,你呢?”
謝歸晚呦了一聲心說這麽巧?這種時候報上真名豈不是送過去把柄莫名輸掉一局,她想了想,臉上卻笑意更甚:“唔——熟悉我的人一般不叫我全名,能告訴我你多大麽?”
二十三歲的沈放舟心跳如擂鼓,眼前的女人的确很年輕,但與她一比自己似乎還是略顯稚嫩。不過、不過纣煦曾經和她說什麽來着,女同最喜歡什麽來着?
嗷對,想起來了!
戀姐是吧?
沈放舟估量着謝歸晚的年紀,幹咳兩聲:“虛歲二十七。”
虛歲二十七,實際二十六。今年剩三個月她就二十四,明年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二十五!
很好,合情合理。
謝歸晚噢了一聲,還真沒看出來這人都這麽大了,雖然不能割舍掉她虛擡幾歲的可能,但算算時間,殷行晝怎麽都不該是這個年齡段吧。
而且眼前人穿着平常,不太像殷知慎對女兒的作風。
排除掉疑神疑鬼的奇怪想法,謝歸晚心說你欺上瞞下就別怪我謊報軍情,她想了想,忽然想到什麽,于是就噢了一聲。
三十歲的謝歸晚笑笑:“沒看出來你原來比我大呀?我今年二十六。”
燕歸南:“......姑奶奶你想玩什麽。”
沈放舟松一口氣心說好險!就差一歲!她咳了兩聲故作高深:“嗯,那我,怎麽稱呼你會好一點?”
“小晚。”
謝歸晚臉不紅心不跳,她歪頭笑起來,聲音拐了不知幾道彎,甜得像吧臺上的那杯蜂蜜:
“姐姐,你叫我小晚就好了。”
燕歸南:“噗——”
沈放舟還沒來得及面紅耳熱,氣氛就被燕歸南這一聲打斷了,她趕快轉頭遞過去幾張紙巾,聲音關切:“您還好嗎?需要幫忙嗎?”
燕歸南被自己嗆到了,她憋着笑把兩杯酒遞過去,然後就一邊接紙巾說謝謝一邊頂着謝歸晚的死亡目光跑了:“沒事兒,沒事兒,你們聊你們聊。”
她非得把這事跟祁钰說說,太好笑了,小晚哈哈哈哈哈哈!
她能指望這兩個字笑一輩子。
謝歸晚有點記恨燕歸南了,她哼一聲,悄無聲息地在暗地裏制造黑料:
“你以後少來這裏。”
“為什麽?”
謝歸晚和她碰了一杯,沈放舟便見眼前的“小晚”語氣悲傷好似借酒消愁:“她不是什麽好人,經常克扣我工資。”
“工資......”沈放舟愣住了,她試探道,“你、你在這裏工作嗎?”
謝歸晚品着酒味心滿意足,別說酒了,這幾天她就沒嘗過白水以外的東西,心情一好就更有興致繼續演戲,她嗯了一聲,語氣無辜:“這裏包吃包住我才來的,沒想到老板還克扣工資。”
原來其實她不想乍一看上去那麽游刃有餘。
沈放舟心生不忍,于是小晚兩個字就叫得愈發順口,聊着聊着就近乎深夜,周邊人影逐漸寥落。
太晚了,更何況眼前人看起來身體不怎麽好的樣子。
沈放舟跳下高腳凳,禮貌地伸手扶下謝歸晚,開口語氣溫潤:“我能送你回家嗎?”
聊了幾乎一晚上,謝歸晚對眼前人印象格外不錯,那點興致完全被勾成了好奇與趣意,猝不及防因為夜色被打斷對話,謝歸晚甚至還啧一聲覺得可惜。
所以這種時候更沒有推拒的理由。
謝歸晚點點頭,伸手撐住沈放舟,她走下高腳凳,沈放舟剛要抽離,下一秒卻被人自然而然地抓住了手腕。
溫熱感一路蔓延,沈放舟只覺心髒都停拍,她咽了口水忽然有種天降餡餅的驚喜感。
這是不是說明......小晚對她似乎也有一點至少願意當朋友的好感?
沈放舟不敢大意,心裏就算炸成煙花,表面也矜持地帶着謝歸晚往外面走。
這時候卻有不速之客。
纣煦在機車旁抱着沈放舟的頭盔蹦蹦跳跳:“姐!姐!這——等等?!”
纣煦眼睜睜看着她親愛的姐姐握着吧臺邊上的美人往遠處走,整個人都傻了,她跳出去:“不是,姐我等了你這麽久,你不帶我回家啊?”
謝歸晚轉頭,捕捉到纣煦與她身後那輛一看就造價不菲的機車後眸光一滞。
“你妹妹......你的車?”
沈放舟卻幾乎要被吓死了,她不敢說話,萬一小晚覺得她是什麽随便玩玩的惡劣纨绔可怎麽辦?
“不是,這是我老板拜托我找的人,她鬧脾氣好幾天沒有回家了,”沈放舟瘋狂給纣煦使眼色,假模假樣的,“那個,小姐你快回家吧,纣總都要在家裏等急了,我先走了哈。”
纣煦:“???我不會開車啊!”
沒給纣煦一點辯解時間,沈放舟一邊打車一邊帶着謝歸晚走遠了。謝歸晚卻又是一頓,纣......這是個很稀少的姓氏,據她所知,扶鶴好些年前收養的那個孩子就姓纣。
不應該吧?
謝歸晚試探道:“你老板姓纣?”
纣寒在新江市不是什麽無名之輩,殷知慎和扶鶴這幾年愈發懶散,将九歌的大部分工作都交給了纣寒。沈放舟腦袋轉得飛快:“我在九歌工作,纣寒是我老板的老板的老板......哎呀我也不清楚她是我哪層上級,總之今天是我受人之托出來找人的。”
哦,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九歌集團待遇優渥,倒和沈放舟晚上的話能對上號,不是殷行晝、不是那些惹是生非的纨绔就沒必要想太多。謝歸晚只怪自己多疑,她繼續點點頭,語氣特別乖巧:
“好的姐姐。”
然後不出意料的,看見了眼前人紅透的耳根。
不是,有點太好玩了吧。
謝歸晚啧啧稱奇心說這是哪裏的純情少年。沈放舟在原地僵了兩秒,等幾乎驟停的心髒恢複跳動她才低頭小聲:“你、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叫我?”
謝歸晚明知故問:“怎樣叫你?”
“姐、姐姐,”沈放舟磕磕巴巴的,語氣懇求,“你可以叫我舟舟。”
謝歸晚點頭無辜道:“好的姐姐。”
沈放舟:“.......你。”
眼前人就快惱羞成怒了,謝歸晚見好就收:“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證下次不叫了,舟舟,是這樣嗎?”
“嗯。”
沈放舟聲音微不可聞,她拍拍臉感受着溫度重新降下去,正巧此時出租車已經停下,她開門,請謝歸晚先進去。
“師傅,去......”關上車門,沈放舟的話卻說到一半卡住。
她還不知道謝歸晚住在哪裏。
謝歸晚靠在後座懶洋洋的,喝了點酒她也就有點熱,醉意半起于是随口報上酒店地址,等話說出去才心裏咯噔一聲意識到不對。
沈放舟疑惑:“你不是在酒吧宿舍住?”
謝歸晚一秒演技上線:“我那老板家大業大,酒店也是她的。我住在酒店後的員工宿舍裏。”
噢。
沈放舟點點頭,她記憶力很好,重複了一遍地址報給司機就不再多想。
路途稍遠,沈放舟和謝歸晚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剛開始謝歸晚還熱情頗佳,後面卻回複得愈來愈慢愈來愈小聲。
沈放舟稍顯失落,只以為是謝歸晚有些累了,于是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不再多說。
深秋夜涼,她悄悄解下外套蓋在謝歸晚膝蓋上,自以為悄無聲息,阖眼休息的謝歸晚卻無聲地笑起來。
還挺會照顧人的。
不過......
謝歸晚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心想一世英明真就敗在今晚了。
不聽醫生言吃虧在眼前。養生喝藥的半個月完全報廢在一杯酒裏了,她隐約能察覺出自己上升的溫度——又要發燒了。
這什麽不争氣的垃圾身體。謝歸晚嘆口氣祈禱沈放舟不要看出來——演戲也不能演太過——雖然不是演的,但今晚的楚楚可憐小白花形象已經非常飽滿,再生場病就真的是給沈放舟添麻煩了。
無論怎麽樣都只是認識了一個晚上而已,她們的關系還沒有到這種地步。
可惜大腦愈發昏沉,等沈放舟搖醒她,低聲說到了你怎麽了的時候,謝歸晚依舊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車裏寂靜了很久,謝歸晚咳了兩聲努力開車門:“......我沒事兒,你早點回家。”
沈放舟伸手,謹慎地摸了摸謝歸晚額頭,然後不贊同地皺眉:“你發燒了?”
“沒有,老毛病了。”
謝歸晚努力把癢意壓下去,她跳下出租卻差點沒站穩,沈放舟心裏一顫剛想下去,就被謝歸晚堵住了。
“你?”
“我真沒事兒,而且我住的地方也有藥,你不用太擔心。”
謝歸晚笑起來,這次的話是真心實意了,她俯身和車裏的沈放舟對視,唇角含笑:“今晚認識你很高興,下次見?”
“......下次見。”
沈放舟只好偃旗息鼓,她點點頭,任憑謝歸晚關上車門。
姐姐......舟舟......下次見......
人不在身邊了,話卻依舊在腦海裏盤旋,沈放舟一遍遍地回憶着那幾句話,不知怎地唇角的笑意就壓不回去。
下次見......什麽時候見呢?明天約她會不會顯得太別有用心?
等等!
沈放舟心裏咯噔一聲。
她沒留小晚的聯系方式!
沈放舟從來都不是猶豫的人,這種時候怎麽可能舍得就此離開?她馬上叫司機掉頭,自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就往前飛跑,果不其然,看見了走得很慢的謝歸晚。
“小晚——”
顧不上別的了,沈放舟開口想要喊住她,可就在這話快出口的一瞬間,但見遠處那道略顯清瘦的身影搖搖晃晃,竟就控制不住地墜地。
!!!
沈放舟心裏一緊,幾乎都要把喉嚨跑出血了,她馬上跪到謝歸晚身邊一把将人抱起來,語氣焦急:“你、你還好嗎?小晚小晚?!”
手中溫度滾燙熾熱,簡直不是一般的發燒了。謝歸晚意識模模糊糊,沈放舟心裏着急,這個時間估計急診科少不了人,想了想,沈放舟小心問道:“今晚、今晚先去我家可以嗎?我鄰居是醫生的。”
謝歸晚已經沒力氣說話了,随便點點頭就睡了過去。
沈放舟心裏半喜半憂,喜的是還能和謝歸晚搭上關系,憂的是怎麽自己和人聊一晚上還給人聊生病了呢?
哎呀不管那麽多了,反正至少明天起來,她說不定還能和謝歸晚再吃頓飯!
沈放舟不再猶豫,帶着一點緊張抱着謝歸晚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