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鶴羽之寶
鶴羽之寶
滞澀的穴竅倏然貫通,凝固的境界被驟然擊破。
有傳聞說修仙一途金丹才為門檻,但無論如何,沈放舟此刻終于徹徹底底地踏入金丹期!
較築基澎湃洶湧千百倍的靈氣滾滾而來,第十三道禁锢自然而然地融化消失于丹田。禁锢加持之下,本有些飄忽的實力終在這一刻暴漲至元嬰中期,重劍沉山低吟,軟劍蒼澤待蓄。
倉促間沈放舟來不及多想,她不知道為何程澈竟舍了命魂來幫她,但事已如此,唯有抓住這一線生機才可殺出重圍!九歌劍法中的雙手十字劍再度重現,沉山與蒼澤同時出鞘!沈放舟擡手向上狠狠一提,兩枚快刃猶如紙裁般輕松地切開黑霧,剎那間但聽咔嚓咔嚓一連串脆響,無形的黑霧竟似玻璃般開裂。
“轟——”
平地裏一聲驚雷,壓倒萬千金戈聲!就在這爆炸蕩起的剎那,沈放舟猛然睜眼,琥珀雙眸燦照逼人,一切都來不及考量,在黑霧氣遁逃的前一秒,沈放舟狠狠地将長劍貫入它正中!
于是頃刻間黑霧粉碎,承載不了如此浩瀚靈力的幻境開始解體,僅存在記憶中的仙魔戰場的亦開始支離破碎,斑斓色彩化作純粹流光逐漸消散,現實的灰白色開始重新鋪張。
重回兩界山。
幻境消退,狠狠摔在地上的沈放舟努力爬起來,她撐着蒼澤劍嘩地吐出一口淤血,來不及休息便慌張地去找友人,擡頭,正面卻迎上一張過于熟悉的臉。
寧如月呆呆地和沈放舟對視,哎呦一聲茫然試探道:“......你也死了?”
沈放舟沸騰的心涼下去,也茫茫然:“我該死嗎?”
系統不鹹不淡:“挺該的。”
沈放舟與寧如月跟兩條傻狗一樣面面相觑,還不等生鏽的腦子反應過來,一旁睜眼的刀修嚎哭着将寧如月撲倒,放聲大哭:“嗚嗚嗚嗚小月你沒死啊,你騙我眼淚。”
隊員們大喜大悲之下差點順不過來氣,呆了片刻的沈放舟卻恍然大悟。
從一開始她就以為錯了,謝門主沒有聽到她的問題,她亦沒有追究下去。謝歸晚舍棄聽覺換取的不止是她胸膛的一道傷,而是所有人魂入幻境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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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入身不入,空幻如泡影。兜兜轉轉,一切倒真像一場游戲了。只可惜死去的寧如月尚能在現實中留一條命,但身魂皆碎的程澈,卻是徹徹底底地死了。
沈放舟徹底松懈下來,她幹脆地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只覺天地間的一切都是不可預料的,原書對程澈不過是一筆帶過,但亦清晰地交代了她最後成為徽州關城主的結局。
但在真實的世界裏,程澈居然選擇在共同執行任務時對自己出手,在衆人險境瀕危時又不惜神魂俱散博得一絲生機,再無存活可能。
沈放舟嘆了口氣。
她是為了改變主角團的既定命運而來,卻冥冥之中卻見證了她人被更改的結局。
話說回來,程澈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假若說程澈叫她救救寧如月是因為自爆之時能窺見世界為幻境,但救救其他人,又究竟指的是什麽?
其他隊友麽?
程澈突如其來的背叛實在難以解釋,她的最終選擇亦叫人摸不着頭腦,總覺得,一切分外奇怪。
沈放舟皺眉,她視線環視過滿地的金丹魔将屍體——大概是因為黑霧爆發的殺氣而死在了最外圍,卻隐約覺得此事或者不像看起來那樣簡單。
系統卻悠悠然,甚至都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歡悅:“得嘞舟舟別多想,這地方在鶴行天的正文裏總共出場過一次,按照你們穿書的不成文慣例,沒什麽可擔憂的。有那功夫,你不如看看女主呢!”
對,從幻境出來前護身陣法驟滅,也不知道謝歸晚會受到何種反噬。沈放舟如夢初醒般轉身,試圖在沉黑的魔界邊境旁找到熟悉的身影。
“舟舟。”
身側傳來低聲,沈放舟驀然看去,但見謝歸晚面上是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而右手處,卻正是被下了定身符的纣煦。
沈放舟趕快上前一步,看也不看纣煦一眼:“門主,你剛才去哪了?快叫我看看受傷了沒有。”
四下昏黑讀不懂沈放舟究竟在說什麽,但眼前人實在是把心思都擺在臉上。謝歸晚猜出些許,只攔住舟舟伸來的手,唔了一聲:
“我沒有大礙,只是後背似乎有劃傷,晚上也許要麻煩你幫我上藥了。”
沈放舟半點猶豫也無地應下,又開始就失去聽覺一事問東問西,吵得一旁的纣煦喂了兩聲,滿頭問號。
纣煦:打情罵俏能不能注意一下我這個俘虜???
“噢,差點忘了殿下。”
沈放舟回神,笑容坦坦蕩蕩光明正大,正當纣煦冷哼一聲預備擺出你們叫我幹什麽我都不會答應的英勇赴死模樣時,卻見沈放舟徑直伸手,毫不客氣地取下纣煦腰間儲物袋。
纣煦:“?”
沈放舟理直氣壯:“殿下,當俘虜就要有當俘虜的覺悟。”
極少數人會在儲物袋上加鎖,更何況是魔界的小殿下。沈放舟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它打開了,特應景地噢了一聲。
然後在纣煦鐵青的面色下,取出半截羽毛。
纣煦卻臉色驟變,咬着牙一字一頓:“沈放舟,我勸你最好不要動鶴羽的打算,否則無論是祁钰還是所謂的隐仙雲別塵,沒人能保住你。”
鶴羽?
沈放舟打量着手上普普通通的半根羽毛,有點難以自信地戳系統:“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族至寶鶴羽?”
系統瞥了一眼,嫌棄極了:“沒什麽用,傳聞這是千年前天地間飛升的仙人所留。當時劍閣掌門将其贈予魔界象征兩界友誼。別說半截了,就算一整根它也只能當紀念品用。”
“行吧。”
沈放舟嘆口氣,話雖然這樣說,卻還是毫不客氣地把鶴羽揣進口袋,然後頂着纣煦殺人一樣的目光繼續胡攪蠻纏:
“殿下不必這麽看着我,好說歹說也是我救了你一命。”
纣煦冷笑:“你若不來,我命中壓根就沒有這等劫數。”
糊弄無門,沈放舟心虛地清清嗓,然後好奇問道,“除此之外倒是有一件事要問殿下,魔主陛下是不是要親征徽州關?”
纣煦面色不變:“不是,你從哪得來的傳言?”
“那就是是了,”沈放舟了然,她單手捏住儲物袋燦然一笑,“既如此我也就不麻煩殿下和我們同路了。鶴羽在我手上,那魔主陛下大概也無暇去徽州關做客了。”
纣煦終于忍不住了,臉色鐵青:“沈放舟,我警告你,儲物袋中其他東西你随意拿去,唯獨鶴羽、鶴羽——唔?!”
謝歸晚輕描淡寫地貼上一道禁言令,施施然:“你對自己的處境真是抱有格外的自信。”
不再理會纣煦,沈放舟饒有興致地惦着儲物袋離開,這裏面天材地寶數量繁多,初次之外,還有一衆毒藥解藥,足夠危險時應急了。
“不沾衣、天無解......诶,這一瓶是什麽?”
沈放舟好奇地取出一枚沒有任何标簽的玉瓶,晃了晃,覺出些不對來。
謝歸晚瞧了瞧,皺眉:“看起來倒像是蠱毒,舟舟,你還是将其收回去罷,與不沾衣相比,魔宮蠱毒方是真正的無解可怖。”
沈放舟聞言乖巧點頭,定身符有十二個時辰的界限,兩人不擔心纣煦會立刻反水,把人扔一旁後,便很快地去與其他九名隊員回合。
寧如月還沉浸在程澈忽死的不解中,看到沈放舟才擦了擦眼睛,若無其事地談起正事:“沈放舟,我們下一步要去哪?”
“我們這次來不過是為了劫持纣煦吸引魔主,但與纣煦相比,我找到了更不錯的‘人質’。”
沈放舟點點頭解釋道,視線掃過皆有血傷的衆人,語氣放柔:“下一步我也許是在兩界山、也許會去魔界,但前路顯然危險重重,諸位不如先回去,剩下的事,交給我就好了。”
鶴羽在身,她一個人也就夠了。
寧如月卻皺眉:“魔界?沈放舟你別太猖狂了,雖然說你現在是金丹,但纣寒可是有渡劫期的實力,你和她玩貓和老鼠的游戲麽,到時候你死着回徽州城啊?”
沈放舟卻塞給寧如月一塊血紅的岩石,笑了笑:“我也不必逃太久,仙盟的人最晚三天內就能到徽州城。”
“這東西是?”
“傳送石,”沈放舟眨眨眼超小聲,“從纣煦身上搶來的,看它靈氣的密集程度也許再有半個月便會消散,倒不如便宜了我。”
寧如月瞪大眼睛差點沒把石頭丢出去:“真的假的?”
傳送石算是這片大陸上最頂級的神器。仙魔人三界浩瀚,就算是渡劫期的大能橫跨東西亦需長途跋涉,而傳送石則可直接打破空間禁锢,一份兩塊,持有者捏碎時,即能立刻傳送到另一塊石頭旁。
只可惜這東西亦是劍閣始祖所傳,本身又是集天地靈氣的精純體,如今所見甚少也就罷了,保存不當還會自己解體,實在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騙你做什麽?”沈放舟解釋道,“到時候要拜托你将其送給我師姐,屆時我捏碎傳送石,便可直接回去了。”
“師姐......照霜劍主邊映雪麽?”
沈放舟點頭,等寧如月收好傳送石,她才轉頭看向身側謝歸晚,猶豫道:“門主,前路九死一生生機莫測,寧如月有築基圓滿的實力,你不若也同她們回徽州城?”
謝歸晚懶洋洋地偏了偏頭,一雙含光秋眸注視着沈放舟,挑眉故作疑惑:“我沒有聽到你在說什麽。”
沈放舟:“得。”
不過她已經是金丹初期,考慮到體內可以動用的更多禁锢,沈放舟未拒絕女主的提議。
更何況她一條命都在女主身上,人在自己身邊總歸更放心。
沈放舟望向遠處魔界的至高城妖都,心中卻湧出一點莫名的期待。
要同兩界的至強者魔主纣寒玩躲貓貓的游戲,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耍魔族人一遭——
沈放舟舔舔唇,心想有時候穿書也不僅是壞事。
從這一刻,她和謝歸晚便要和魔主纣寒開始兜圈子了,但只需堅持三天,一切便都結束。
屆時第一個劇情結束,徽州大陣安全而謝歸晚未損命數,簡直是構想中的,最完美的劇情線。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沈放舟望着九位朝夕相處的朋友,心中忽生感慨,她拱了拱手,鄭重其事:“諸位,徽州城見。”
“徽州城見,活着回來。”寧如月一斂頑色,望着沈放舟與謝歸晚輕聲而道。
朝色漸起,遙遠的東方泛起一線純白。映着朦胧晨光,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消失在難尋的遠處,仿佛一切如夢。
只是無人注意,儲物袋中那枚純白的玉瓶,裂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縫痕,兩只小巧的蠱蟲,悄悄地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