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徽州城困
徽州城困
兩界山
沈放舟心想,這回是真要死定了。
周遭傳來鼎沸喧嚣,無數只有築基境的修士戰栗着擠壓在徽州關上,仿佛試圖以血肉之軀抵禦城牆之外的金丹大能魔将。
可惜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黑虎魔将唇角旁挂着一抹冷笑,手上正沾着徽州城主的血漿,毫無預兆的,他忽然輕輕一揮手。
剎那間萬千細小魔劍憑風乍現,勁道淩厲猶如割面,正咆哮嘶吼着沖向所有修士,毫不留情地取人性命。
“快跑!快跑!!!”
“別擋着我跑啊,滾開,都滾開!”
“徽州關就要破了,快走!”
身邊無數修士驚恐地逃下城樓,沈放舟差點被撞了個趔趄,然而還未等她站穩身形想好對策,一瞬間後背寒毛聳立。
她猛然擡眼,但見一道猙獰魔劍猶如捕捉到獵物的兇獸,歡躍着直沖她咽喉!
“叮——”
沈放舟摸向腰間龍鳴的動作一頓。
寧如月橫劍咬牙擋下這一招,全身上下緊繃如弓,築基圓滿的力量爆發到最大,劍尖才将将攔住那魔将随手一招。
“看什麽看,穿青衣服的你不要命了麽?大家都在跑,你怎麽不動?”雙手挑飛魔劍,寧如月回頭冷笑,“別告訴我你還懷了跟魔将同歸于盡的心思,那是金丹,沒人殺得了他!”
Advertisement
沈放舟心想也不一定呢。
她道了聲謝,深呼一口氣,已做好受天雷責罰的準備。沈放舟在寧如月猶如看智障的眼神中留在原地,心道:“系統?”
等候多時的系統興奮不已:“舟舟我在!已經随時做好戰鬥準備!”
在如今滿城築基的徽州關中,假若有人能殺了金丹,那個人只能是她——身負天道所托的沈放舟。
準确的說,是穿書而來的沈放舟。
《鶴行天》是本披着甜餅皮的詐騙百合小說,主要講述女主謝歸晚借住劍閣,與孤峰傳人邊映雪相識後共抗妖界的故事,篇幅冗長劇情奇怪,沈放舟為了看感情線一路忍到最後。
小說結尾,邊映雪一劍殺死妖主纣寒平定災禍,沈放舟原以為跟死了一樣的感情戲終于能動一動,接下來就是你親我愛互表心意的戲份。于是她滿懷期望地翻頁——
“天雷滾滾神罰降臨,萬千黑魂中湧出一個巨大的魔影,魔影伸手一揮,邊映雪便丢了性命,謝歸晚試圖抗衡卻因魂魄有失而無能為力,白白死在魔影爪下。餘下衆人大駭,卻又見魔影急掠,毀掉了整個劍閣。”
沈放舟:“???”
hello,作者你在嗎,你睡了嗎?
你覺得這合理嗎?
這黑魂魔影是哪來的?我那麽大一個主角團怎麽就都死了???
她帶着滿腔怒意翻身入睡,一覺醒來,人就在這本小說裏,滿臉茫然地接下改變結局、拯救主角團的任務。
哦,還附贈一個穿書必備小助手,跟小說感情線一樣雞肋的系統朋友,正言之鑿鑿地聲稱她已和女主謝歸晚的命格綁定,謝門主死她要跟着陪葬,而謝門主不死......
改變原書情節的進度條不達到百分百,她也得死。
沈放舟:?
這年頭活着也成奢侈了?
沒辦法,為了活命,沈放舟只能勤勤懇懇地守衛在女主身邊,拼了命地搜捕傷藥試圖将謝歸晚神魂修補完善,然而三年來卻收效甚微。
話說回來,眼下便是書中的第一個正式劇情,兩界山身為仙魔戰場,有只允許金丹圓滿之下修士進入的禁制,但無人料想仙界四關之一的徽州關忽遭侵襲,不過片刻便城破一半,恰好路過的謝歸晚則臨危受命,獨守關城。
兩方對峙僵持五天五夜,正當所有人絞盡腦汁要如何殺死金丹魔将之時,魔主纣寒居然撕破禁制親臨城前。
眼看徽州就要化作屍山血海,因師傅倉促去世而被迫接手天機門的謝歸晚力量單薄,壓根無法同對方抗衡,更何況徽州關上大陣已被盡毀,根本幫不了主角太多。
萬般無奈之下,謝歸晚只得以身為陣,以一半命數與聽視音三感為代價同纣寒抗衡,死守等來仙盟支援。
讀到這兒的沈放舟心想這哪是謝門主的一半命數啊,這裏面還有她半條命呢!
所以這一場守衛徽州關大陣的戰,她必須贏。
但問題來了,就算她是劍閣掌門之徒,也不能橫跨三個境界同黑虎魔将一戰。
她一個築基,和金丹初期打平手已經可以算得上不出世的天才,至于金丹圓滿......她頂上去還真有些棘手。
這種時候只能感謝天道,大發慈悲給她開了個很強勁的外挂。
這具平平無奇的路人甲身體深藏十三道天道賦予的禁锢,正是因為這禁锢她得以身懷劍骨,從而被劍閣掌門一眼看中,收為弟子。
遇到危險,系統可以幫她打開禁锢提升實力,禁锢全數解開後境界則堪比真仙。雖說動用外挂有被雷劈的危險,但也足夠她驚險時刻拯救主角團了。
就比如現在。
九歌劍匣興奮地開始震顫,第一把龍鳴劍已然迫不及待地飲下敵人鮮血。沈方舟握住劍柄,剛要飛身下樓——
無數逃亡的修士之後,逆行的寧如月飛速擋在她身前,驕橫道:
“你還真要去送死?喂,打不過就跑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沈放舟笑笑,只道:“那你怎麽不跑?”
“呵,我就是為了盯住你們這樣不自量力的修士,”寧如月不耐煩地哼了一聲,“行了,我看你也是劍修,留一條命去劍閣拜師學藝才是上策,趕緊走趕緊走。”
“也不一定要走罷?”
寧如月微愣,她剛要皺着眉說你不要逞強,正在此時,卻聽見身後響起凄厲的慘叫。
沈放舟擡眼望去,但見遠處魔将正哈哈大笑着提起瀕死的前任徽州城主,兩根虎牙正向外垂着腥氣的口水,他掃視過城頭上四散逃亡的修士,滿意地點點頭。
然而視線在掃過那矗立不動,有如沉山的青衫人時,頓了頓。
怎麽牆頭還有人站着?
黑虎魔将冷笑一聲,幹脆利落地将徽州城主丢在地上,但聽一聲直沖天靈蓋的咔擦脆響,空氣中忽地飄起難言的腥臭味道。
逃命的修士、守衛的魔軍......所有人驚恐地望去,開始不住地顫抖。
在或恐或怕的目光中,黑虎魔将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掌,慢慢地、緩緩地掏出了前任城主的頭骨。
魔将橫劍直指徽州關牆,在場所有人只聽他一字一句冷言威脅:“牆上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聽好了,負隅頑抗、試圖抵抗者,皆如此人!”
話音未落魔将用力一捏,頭骨便四分五裂化為齑粉,血紅的人族粘稠物一滴滴垂落,被風帶着飄向徽州關所有人。
身旁卻有平日慣會奉承的打了個寒戰,低聲送上靈酒而後小心道:“将軍,咱們還是收斂一些罷?”
黑虎魔将聞言輕蔑道:“收斂?常人在我面前收斂也就算了,至于在兩界山能叫我這個金丹收斂的?恐怕還沒有出生罷!”
“可、可傳說中那位通曉符陣卦數的天機門門主離此極近,因為天生道體所以修為也在金丹下,若是她來......”
“她來?”魔将呵了一聲,“一個病秧子,不過是能算幾個禍福而已,就算她來此地給自己算一吉卦,老子也能生生讓它成了大兇!”
黑虎魔将眸中兇光畢露,仿佛看到自己完成任務後觐見魔主的殊榮,越說越暢快,到最後索性一腳踩在那徽州城主身上,眸中寒光更盛,仿佛對人族的挑釁:
“在兩界山這地方,誰能殺我?誰敢殺我!”
四周無人應對,黑虎魔将得意極了,他随手接過下屬遞來的靈酒,就在将将要飲之時,卻只聽一人忽笑,聲音清如碎玉:
“我敢殺你。”
魔将倏然擡頭,卻見一道青衫之影。
沈放舟拔劍。
難以想象的浩蕩靈氣翻湧,深藏在丹田內的十三道禁锢盡數亮起,跨越時空的力量噴湧。天雷滾滾隐約成型,在神罰降下的最後一秒,十三道鎖鏈中的一條應聲而斷,堪比金丹圓滿的修為轟然灌滿沈放舟經脈!
九歌劍匣再度開合,第二柄神劍蒼澤長嘯沖天,沈放舟俯沖,她左手龍鳴右手蒼澤,雙劍十字橫檔,四溢劍氣與魔将砰然相撞,一瞬間日月無光,百劍齊暗。
無可匹敵的威壓平鋪直推,對手魔将驚愕的表情定格,在冷然劍勢、蒼蒼靈氣之中,這堪比金丹的一擊炸響。
一切結束只在眨眼間,待所有人反應過後,漫天黑雲已散,而那青衫人則亦不知去路。
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副将們從茫然中驚醒,大罵着嘲諷來者只說不做,修士們卻敏銳地察覺到異常。
“不對,那魔将一言不發也就算了,怎麽還在喝酒?”
也就在此話出口的瞬間,那魔将忽地一閉眼,頭顱耷拉下來。
副将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也許是一息,也許是一瞬。
頭顱毫無預兆地爆裂!但聽砰砰砰幾聲連環炸響,劍氣轟然長嘯,黑虎魔将的身體被徹底切割成肉糊,鮮血噴了所有人滿身。
在身後驚恐慌亂的尖叫聲中,副将顫抖着,摸到了自己臉上老大的殘骸。
正此時,徽州關牆頭卻有一聲音沉穩喝道:
“徽州關兩千三百修士!”
金丹魔将身死,敵人潰不成軍。衆人為之一振,于是兩千人齊聲同道:“在!”
劍刃直指魔軍,但聽那聲音低聲道:“殺——”
“殺——”
反攻的號角吹響,所有人難掩澎湃心潮飛奔出城,迫不及待地要殺取頭顱換得獎賞。
唯有洞察一切的寧如月瞪大眼睛,顫抖着望着對面那探敵軍如探囊般輕松寫意的劍修:“你、你、你......你究竟是誰?”
青衫劍客微微一笑:“劍閣首徒,沈放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