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

第51章 ·51

第51章 玩物·51

和趙萱喻說的一樣，到了晚宴要開場前，陸沅兮總算出現了。在人群裏，任黎初隔着很遠，一眼看見陸沅兮。

她還穿着下午的休閑裝，頭上是遮陽帽，身上穿着白色的碎花連衣裙，踩着平底涼鞋。

和那些盛裝打扮出席的人站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說是毫不起眼的打扮，可任黎初就是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她。

任黎初繞開那些人，徑直走到陸沅兮面前。

“你去哪了？一下午見不到你人，發消息也不回。”任黎初語氣有些不好，但已經是趙萱喻竭力勸過之後的程度，比以往可收斂多了。

陸沅兮以為自己整個下午不聯絡任黎初，對方再看到自己時準會大發脾氣。可任黎初的表現比自己預想中溫和多了，陸沅兮有些詫異，随後看了眼跟在她身邊的趙萱喻，多少猜到原因。

更何況，這麽多人在這裏。不只是任氏的員工，還有和任家合作的人，任黎初的那些朋友。就算任黎初想發脾氣，估計也得收斂些。

“我下午有些不舒服，覺得胸口很悶，就出去透透氣，一直沒看手機，抱歉。”陸沅兮柔聲說，盡可能讓她的道歉充滿誠意。而實際上，現代人幾小時不看手機的概率幾乎為零。

任黎初本來是想發脾氣的，可聽到陸沅兮說不舒服，整個一下午看不到人的怨氣又逐漸消散了。

“怎麽忽然胸口悶，不會是不習慣島上的水土吧。”任黎初覺得自己既然喜歡陸沅兮了，多少也該對陸沅兮好點，讓她知道被自己喜歡上可是很幸運的。

“已經沒事了，今晚就要慶生嗎？”

“沒有，不算正式慶生，算是晚宴吧，來了這麽多人，任女士總得招待一下，今晚沒那麽正式。”

任黎初給陸沅兮解釋了一下，說白了，今晚這場宴會就是給那些想要來攀附關系特意弄的。來參加任黎初生日的人很多，但一部分合作的公司完全是奔着任氏來的。

晚宴是最好的社交場所，也是所有人攀關系的最好機會。這場晚宴的主角不是壽星任黎初，而是任漪才對。任黎初索性叫了些關系好的朋友，單獨去了酒店最頂層的露天泳池。

這是任漪特意給任黎初改造的，知道她喜歡游泳，還愛喝酒，就弄了這麽個露天泳池。泳池很大，單獨建造在整個島嶼最高的酒店頂層。除了泳池還有一個吧臺和巨大的酒櫃，裏面擺的都是任黎初愛喝的酒。

“生日快樂！我們的大壽星。”任黎初帶着陸沅兮和趙萱喻上了頂層，剛一進門，幾個噴花在面前炸開。泳池周圍已經圍滿了人，大部分都是和任黎初相熟的朋友。有不少人已經點歌唱起來，熱鬧的氛圍有那麽點無法無天的自由味。

“搞什麽啊，現在還玩噴花這套。”任黎初無奈的看了眼這群人，緊接着就被他們簇擁起來，往中間帶。任黎初本想拉住陸沅兮，可陸沅兮慣常不喜歡這種場合，早就退地遠遠的，跑到人群外了。

“趙萱喻，你給我看好陸沅兮。”任黎初和趙萱喻說了嘴，趙萱喻聽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陸沅兮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哪裏需要自己看着啊，一個大活人站在這，還能丢了不成？

“我說，她是不是把你看太緊了？”趙萱喻和陸沅兮站在人群外，忍不住嘀咕。

“恩。”

陸沅兮就回了一個字，态度不是很熱絡，趙萱喻覺得自己和她的關系算不上太熟，陸沅兮不搭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而且她本來就沒想在這裏多待，她還要找任漪呢。

“那個，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如果初初叫我，你讓她個給我發微信。”趙萱喻滿心滿眼惦記着任漪，把任黎初剛才說的話抛到了腦後。

見她迫不及待地想走，陸沅兮點點頭，一個人在泳池邊的長椅上坐下，繼而看向被人群簇擁着任黎初。

圍着她的人不少，很多人都是盛裝出席，濃妝豔抹，可任黎初還是最惹眼，讓人最沒辦法忽略的那個。

陸沅兮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面，記得那個被小孩子圍在中間的任黎初。她們是不同的，任黎初喜歡被人簇擁仰望的感覺，而陸沅兮卻恰恰相反。

她喜歡安靜，也願意遁入安靜。最好是待在一個任黎初永遠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诶，這不是我們趙總嗎？趕緊，正主來了，快點讓位置。”任黎初身邊圍了不少人，忽然一陣騷動，陸沅兮本來是在看手機，聽到聲音，往那邊瞄了眼，發現不知道是誰把趙啓帶過來，這會兒正在起哄讓任黎初和趙啓坐在一起唱歌。

“小初，生日快樂。”趙啓坐在任黎初身邊，笑着送出祝福。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裝，任黎初今晚剛好穿的是黑色禮服。兩個人一白一黑，被人群簇擁在中間，看上去确實很配。

陸沅兮攥着手機，在人群外看着這幕，一種和下午類似的感覺湧上來。

她看到任黎初坐在那個男人身邊，看到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應該在一起。不快感，煩躁，茫然，壓抑。很像人生的拼圖某個重要的部分被髒水弄濕了，在最中間，最明顯的位置。

陸沅兮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因為任黎初和趙啓坐在一起，将要唱同一首歌而感到不快。她不該是這樣的情緒，她應該不為所動，甚至因為任黎初沒有注意到自己而喜悅。

任何情緒都有可追溯的根源，唯有現在的反感，讓陸沅兮覺得離譜又可笑。她最氣憤的根源，就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因而怒，為何而惱。

所有人起哄着要任黎初和趙啓合唱，煩悶讓陸沅兮覺得難以喘息，她起身想離開。這時候，任黎初卻忽然叫了自己，還拿着另一只麥克風走過來。

“陸沅兮，我記得你挺喜歡這首歌的，我們一起唱算了。”任黎初站在陸沅兮面前，把麥克風遞給她。實際上，要播放的歌是什麽她根本沒注意。任黎初不想和趙啓唱歌，如果硬要唱，她只想和陸沅兮一起。

泳池內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聰明人已經停止了起哄，擺出一副看熱鬧的姿态。任黎初對趙啓的排斥有些明顯，她自己也并不掩飾。

她本來就不想和趙啓有什麽多餘的接觸，更想不通趙啓這蠢貨來湊這個熱鬧做什麽。任黎初再任性也不會這時候發脾氣，但又不想跟趙啓唱歌。

她看着陸沅兮，對她眨眨眼，算是個暗示。她本以為陸沅兮會接過麥克風，對方卻沒伸手，反而對她輕笑了下。笑容帶了些諷刺意味，讓任黎初看不透徹。

“不了，你們還是你們兩個唱吧，我覺得挺合适的。”陸沅兮低聲說，算是直接落了任黎初的面子。泳池裏的彩燈閃爍着，任黎初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真切，但誰都能感覺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

陸沅兮想走，任黎初猛地擡手拉住她，将她扯在原地。不少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就連趙啓都疑惑的看着兩個人。

泳池裏的氣氛變得極度詭異，趙萱喻就是在這時候回來了。她悄悄從另一邊過來，看到這個氛圍，一下子就猜到事情不妙，身邊人給她說了前因後果，她立馬就懂了。直接拿了一瓶酒，啪地摔在旁邊的地上。

“诶呀，初初對不起，我把你的酒弄碎了一瓶，不介意的話，我給你唱首生日快樂歌道歉吧？”趙萱喻摔酒的聲音很響，加之那瓶酒的價格沒六位數下不來，以至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那瓶酒上，忘了任黎初那邊的熱鬧。

趙萱喻直接切了生日快樂歌，搶了幾個麥克遞給好姐妹開唱。僵持到冰點的氣氛，終于因為趙萱喻稍微緩和。

陸沅兮動了動被任黎初捏疼的手腕，她試圖扯回來，卻發現任黎初依舊不肯松手，她垂着頭，緊緊攥着自己，力道比之前更大了。

“陸沅兮，跟我出來。”任黎初察覺到陸沅兮的掙紮，她嗤笑了聲，不肯松手，直接拉着陸沅兮離開泳池，去了海邊的沙灘。

這會兒沙灘上人很少了，只有零散幾個人路過。海風伴着海浪的聲響，月光在周圍的樹叢上斑駁搖曳，晚風聲細碎，隐隐還能聽到熱鬧的呼喊聲，和這裏的死寂截然不同。

“陸沅兮，你剛剛什麽意思？”終于等到路過的幾個人走遠，任黎初迫不及待地開口。她氣息很亂，語氣裏的不快滿到幾乎要溢出來。

“什麽意思？我不太懂你想說什麽。”陸沅兮看着任黎初，她不懂，或者說不想去懂任黎初發脾氣的點在哪裏。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趙啓要訂婚了，他們才是一對。“親密”地坐在一起，合唱同一首歌。陸沅兮沒有出風頭的想法，更不想攪合到任黎初和趙啓的關系裏。

陸沅兮這樣對自己說，就像是刻意去逃避，不去思考她心裏生出的不快，那樣就不存在。

“不懂？陸沅兮，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我既然會叫你，就是不想和趙啓合唱。可你呢？當衆給我難堪，還讓我跟趙啓唱歌。陸沅兮，你在發什麽瘋？”

任黎初想起剛才的場景，越想就越氣。她覺得以陸沅兮的腦袋，不可能猜不出自己的想法。可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想跟趙啓合唱，卻還偏偏那麽做了。

如果不是今晚在場的都是熟人，任黎初根本不會那麽被動。

“難堪？我不認為我的拒絕是在給你難堪。趙啓不是你的未婚夫嗎？既然你們兩個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合唱不是理所當然嗎？你們之間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陸沅兮承認，自己現在也有些失智，她知道自己該做的不是和任黎初争吵，而是應該繼續出演一個合格的“玩物”。

可纏繞了整個下午的煩悶讓她不想再繼續演下去，這些話，表面是說給任黎初聽的，倒更像是她在對自己說。

任黎初正在氣頭上，本來就因為陸沅兮的所作所為全身都在發抖。陸沅兮這番話就像是在火上澆了一大桶油，讓任黎初的憤懑在瞬間爆發出來。

任黎初這才知道，原來氣到了一定程度，是會笑出來的。

她雙眼泛紅，因為憤怒而生的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在這種時候，任黎初反而安靜下來。

她忽然意識到，陸沅兮，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