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強

第4章

見三人離去，禺強才緩緩回過身，面色凝重，他說：“此番離去，不知他日何時能歸。尋木，這北海之地便托付給你照料。”

尋木一驚，他如何擔待得起，他只是一介小小樹神，怎麽能掌管得住這一方海域，“……禺強這般有本事，必然能早早歸來吧？”

禺強負立，“為神，并非能使萬事如意，為神，也并非與天同壽。我作為北方水神，已有萬年，于此地等候着我最後的使命。”

尋木不解。

“這個交與你。”禺強道：“從今往後，北方海域聽你調遣，由你掌管。”

那是一片流光溢彩的羽毛，采自禺強肩頭，散發着威懾人的氣息，尋木接過它，仿佛接下了千斤重擔，他不明白，禺強此番為何意。

他強忍情緒，吸了口氣說：“你可別妄想一去不回，我只在此地等你，替你暫時守護北海，他日等你回來，我可就要回去拘纓國，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

“不會忘的，尋木。”禺強摸了摸尋木的小腦袋，輕輕将他擁進懷裏，不帶任何感情與欲望的懷抱，一個關于分別的沉重的懷抱。

禺強随大禹離開，跋涉千裏之路，觀過一路陷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

大禹将天下分為九州，禺強協助他，疏通整治土地，将荒蕪的土地變為肥沃。再而治理山河，使河流能夠經通，使水路能夠無阻。

天災猛如虎，那是天上之河沖破了天路直沖後土之地，大禹、禺強立于水災原發之地，望着這滔滔不絕的天水，大禹道：“人族能做的，我們都做了，唯獨這天之漏洞，無法彌補。”

“這也是你們需要我的原因。”禺強說：“我本為神，昔日有女娲用石補天之崩塌，今日便必有我禺強斷絕天之水。”

“何以為代價？”大禹一驚，憑誰都知，補天從來不是一件易事，昔日女娲有靈石相助，而今天地間再無靈石可取，如何斷絕這天之水？

禺強負立，望着這奔騰的天之水，望着這四海山川，望着這天下百姓，望着那守在北海的尋木，他緩緩道：“何為水神，又為何需要水神。水神禺強萬年使命便是等這一刻。”

大禹震驚，跪拜在地，拜天拜地拜水神。

只見禺強腳踩雙龍，直奔雲霄，流光溢彩仿若當年女娲再現。

剎那之間，山崩地裂，雲霄沖散，天光炸裂，雙龍發出刺耳嗷叫。

只見那道黑色身影沖進天之水，迸濺一場暴雨，四處爆裂。

天之水緩緩倒流，急劇見少，一場漩渦将天之水渦到一處，禺強以身為瓶吸納濤濤天水，以龍為蓋，補上天之殘缺之地，一時間，烏雲密布，暴雨驟停，天象由紊亂變為有序。

衆人皆呼：“天水停了！天水停了！”

大禹落淚，叩首久久不起。

自此，天地間再無水神禺強。

彼時，已過十三載，于神而言并不漫長，或許只是一眨眼一閉眼之事。

尋木仍守在北海，等待着禺強的歸來。

神為禺強，禺強為神。

禺強問，何意？

尋木道，神為衆人之神，而禺強為我尋木之神。

再有千年萬年，尋木可否等回衣訣飄飄的水神禺強，便無人知曉了。

直至鲲鵬再次造訪，對着尋木跪拜，道：“鲲鵬——見過水神禺強。”

尋木望着這遼闊而碧藍的海，落淚，不言亦不語。

而後，他立于汪洋大海之前，看着手中那片斑斓閃着微光的羽毛，小心翼翼如同對待珍寶一般別至肩頭，羽毛散發出溫柔的光，融入他的體內。

良久，他才緩緩說道：“你失約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