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遲燃在新年假期的最後兩日內回的陵游市,父母雖不舍,卻也明白遲燃是有責任在身。金女士向來豁達,一邊給遲燃塞家鄉特産,一邊問起了寧頌雅的事。
“乖乖,小雅那孩子究竟是什麽身份。”金女士不傻,熱情之後就覺察出不對味來了,若是普通人家,以遲家的條件,遲燃自然不會含糊其辭,可若是換成什麽高門大戶,那便是需要細細思量。
許多人想讓自己的孩子往高枝兒上飛,那她不這樣想,遲燃是她和丈夫艱難養育大的、唯一的孩子,縱使沒有那個富貴命,他們也能護佑遲燃一輩子吃喝不愁,不必去那些大家族受窩囊氣。
beta的生存之艱,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嘗一遍。
“媽,您就別問了……”遲燃知道自己媽媽慧眼如炬,卻不想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猶豫都落在母親眼中,一覽無餘。正如不能永遠沉浸在新年的無憂無慮之中,他也必須面對他和寧頌雅之間的身份,天差地別,“反正,我又不能和他結婚。”
他死死地握住行李箱的把手,手背上爆出青筋。
遲燃并不想在母親面前顯露出脆弱,盡管他很想将在這段無望感情裏收到的挫敗和一眼望到頭的悲劇結尾同母親訴說。
“陵游市那個很出名的寧家,是不是和小雅有點關系。”話音剛落,遲燃的肩膀明顯僵硬了,金女士知道自己猜對了,“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和年前你工作受挫有關嗎?”
“媽……”
“小燃,你是我和你爸爸唯一的孩子,你心裏想什麽,別人不知道,我們還能察覺不出來嗎?你不想告訴我們你和小雅之間怎麽認識的,那媽媽也不多問了,但是如若他真是是那個寧家的少爺,縱使你再喜歡,再心動,媽媽也想拉你一把。”金女士嘆息道,“那些名門大戶的門檻太高,我怕你受傷。”
遲燃眼睛紅了,聲音也哽咽道:“媽……我是喜歡頌雅,但是我,但是……”他想要和寧頌雅長長久久,可是寧頌雅呢?
寧頌雅說過會和別人結婚。
遲燃以為自己忘了,但始終沒有。
“小燃,別人都在鼓吹愛情的偉大,我和你爸爸也是彼此初戀,從一而終,但是那都是建立在我們之間知根知底且沒有任何外力阻礙的情況下,還有一點很重要,我們都是beta.媽媽很想鼓勵你去追求愛情,然而在這世界上,alpha們并不會對一個不能被标記的beta産生長久的興趣,反而是有的omega可能會尋求beta的庇護。如果小雅真是alpha,媽媽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或許,适當停下來,去看看周圍的其他人,你也會發現更好更合适的選擇。”
金女士不奢望自己的一番勸慰能将兒子的癡戀全然消解,但出于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護,她必須時刻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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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寧頌雅的印象當然很好,沒有人會不喜歡一個盤靓條順的年輕人,可如果自己的孩子得不到那個人,那對他們而言,寧頌雅再完美也不過是個陌生人。
“好,我會努力的。”遲燃咽下顫抖,胡亂地擦了擦眼睛,“我希望我能做到媽媽說的那樣……至少,至少不會陷得太深,以至于無法自拔。”
金女士給了他一個擁抱。
遲燃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浸潤母親的肩膀。他不知道這一刻究竟來自于對親情的留念還是對寧頌雅求而不得的苦痛,抑或是兩者兼之。
他明明什麽都有,過着無數人豔羨的生活。
可他又太過渴求這些感情永遠不會離去,無論是親情,還是寧頌雅對他的感情。
或許正如寧頌雅說的那樣,他天生渴望被完全地占有,完全地保護,他寧願被寧頌雅當成狗一樣馴養在身邊寵愛,也不願意孑然一身在世間奔走。
金女士的豁達,他是一點也沒遺傳到。
回到陵游市,已經是大年初八的晚上,還有最後一天假期,但遲燃并沒有直接去寧頌雅的公寓,而是回了一趟自己在陵游市的房子。
許久沒回來,房間還是保持着離開時的模樣。當初住到寧頌雅的公寓,算是遲燃自己也沒料想到的決定,幸好寧頌雅什麽東西都給他配齊,遲燃也不必再來回折騰。
門口的臘梅依然盛放得濃郁,遲燃忍不住閉上眼睛淺嗅,香氣撲鼻,令人沉浸在芬芳的好夢裏。
遲燃洗了個澡出來,剛吹幹頭發,寧頌雅就打了個電話:“遲燃,什麽時候回來?”
才和寧頌雅分開不過一周,兩人私下裏偶爾也會打打電話聊聊近日來的趣事,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遲燃在滔滔不絕,可到底,隔着電話和見到真人,究竟是兩種不同的滋味。
遲燃打算明天去給寧頌雅一個驚喜:“明天吧,頌雅,明天你有事嗎?”他抽出那條随身攜帶的黑色鱷魚皮choker系回脖子上。
嗯,還是這樣好看一些。
怪不得頌雅喜歡呢,就連遲燃自己也越看越順眼。
“沒什麽安排。”寧頌雅那頭很安靜,似乎真的坐在公寓裏,孤身一人。遲燃心情更好了。寧頌雅有一萬種給他不痛快的理由,比如寂寞的時候找別人,但是寧頌雅沒有。麥沁說寧頌雅喜歡清淨,身邊沒人,那遲燃自己就是離寧頌雅最近的那個人。
“你想要雇人暗殺我嗎?”寧頌雅問。
遲燃已經習慣了寧頌雅沒事找事,寧頌雅的天馬行空在遲燃眼中也相當可愛。
“我為什麽要暗殺你?”遲燃倒在沙發上,有些懷念寧頌雅将他全部抱在懷中的滋味,那是他自成年以來最有安全感和滿足感的時刻。于是他閉上了眼睛,想象身下柔軟的沙發,是那個alpha的身軀。“我應該派人去愛你才對。”
“或許因為我是個感情騙子吧。”寧頌雅難得提及這個敏感話題,“我騙了你的感情,于是你因愛生恨?”
遲燃就當寧頌雅是在戲谑自己,并沒當回事:“我還是稍微懂點法的,寧大少爺,要是我敢動你分毫,你們寧家哪能放過我?”
“所以你不是不想殺我,而是迫于形勢,不敢殺我?”
“有區別嗎?”遲燃緩緩睜開眼睛,他想笑,想笑自己已經能和寧頌雅開這般無理取鬧的玩笑,但最後還是沒能彎起唇角。他的聲音像入秋時,夏天遺留的、最後的螢火,“原因都是因為愛你而已。”
在這一點上,或許寧頌雅說對了。他不會因為愛而不得就對寧頌雅動手,但一定會心生怨恨。
在這一刻順承寧頌雅的試探而說出來的話,不過是對寧頌雅的無情的報複:寧頌雅既然能當着他說以後要和別人結婚,那他口頭上氣一氣寧頌雅又怎麽了?
寧頌雅在那頭哼笑了兩聲,臨到對話結尾,又來了一句:“明天我去機場接你?”
遲燃當然心動,甚至萌發了要不要再回一次機場讓寧頌雅來一次真正的接機,但最後他還是克制住了,只是神神秘秘地說:“不用,頌雅,你在家等我就好。”
次日,遲燃去了一趟小區附近的超市采購,又去了一趟花店。
他還沒想好怎麽給寧頌雅補上生日禮物,但今天的驚喜他已經想好了,那就是給寧頌雅镞做一頓飯,再送一束花。他們的關系好說歹說,也算是進了一步。
雖說從來都不下廚房,遲燃也自覺這個決定草率,思來想去,還是想讓寧頌雅見識一番他苦練一整個春節假期的結果。不論味道如何,至少不能再讓範晟溪那小子處處領先他一頭吧?就算難吃,也得在寧頌雅心裏留個強烈的印象,能把範晟溪留下的痕跡抹除最好。
花店的老板是個心思細膩的omega,見遲燃左右為難,便問道:“先生,請問是為誰挑選花束?”
遲燃臉上一熱:“沒誰……朋友。”
“男朋友吧?”老板笑道,“看您的表情,不會還是初戀吧?”
“嗯……”遲燃難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發燙的耳垂,“算是初戀吧……應該。”
“既然是初戀,淺色系的洋桔梗和郁金香都是不錯的選擇,要不要我替你搭一束?”
遲燃一眼掃過爛漫的花海,目光卻被另外一束花吸引而去,白色的喇叭形花朵盛開在細長的莖幹上,遙遙遠去,竟如一柄長劍:“……那個是?”
“是白劍蘭。”老板會心一笑,“您很有眼光,劍蘭花象征着堅貞和熱愛。”
“堅貞……熱愛……”遲燃失神地輕觸花瓣,片刻後,莞爾一笑,“好,就它們吧。明天我來拿。”
一束符合心境的花,是一場無聲的告白。
遲燃幻想着寧頌雅會是何種表情,卻沒想到餘安的一通電話撥打過來。
“遲燃哥,你現在在什麽地方?”電流聲滋啦滋啦,餘安的聲音又顯得那樣模糊不堪,“我們之前說過的,我想約個時間再見見面。”
“你想什麽時候見面?”遲燃頓了一下,“這兩天我還有點事。”
“那等你忙完吧。”餘安有些失落,“我們公司馬上也複工了,遲燃哥,你就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我知道我上一次爽約讓你不高興,但那次我真的沒有辦法,原因我就不贅述了,可是遲燃哥,我從小到大都被欺負,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對我好的外人。不,不是外人,對我來說,你就是除了我家人以外對我最真心的人了……我真的不想消耗你對我的情誼,可是我現在走投無路,也只能想到求助你了。”
遲燃雖對鄒錦逸那種人無情,但對自己親自“養成”的餘安,還是心軟了。
金女士的那番話又回響在耳邊。
他和寧頌雅之間,阻礙太多。
寧頌雅對他的态度,也是撲朔迷離。
如果寧頌雅對他說一句愛,說一句在一起,他就可以摒棄其他所有人的注視,将自己完全投入寧頌雅的懷抱,但遲燃知道,這一切無異于癡人說夢。
他不得不為未來考慮——在寧頌雅結婚之後。
餘安眼下這番情真意切,也不像在作假。
他可以再給餘安一次機會,畢竟……餘安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備選項。
遲燃心情複雜地挂斷電話,手上的袋子卻更顯沉重。他回到小區門口,門衛室的老大爺又笑呵呵地問,話題依然圍繞着遲燃的感情生活展開,沒有一絲新意。
“小遲,你最近是不是和你對象吵架啦?”
遲燃咳嗽一聲:“大爺,這還在過春節呢,您就不能盼我點好麽?”
“喲,這一次我們小遲沒有反駁啦,看來是真的有情況!”大爺上了年紀,心思卻也敏捷,瞬間捕捉到遲燃的心思轉變。
遲燃這才發覺自己是着了道,沒等他想出說辭來,大爺朝着小區外的一輛轎車擡擡下巴:“就是那個年輕人吧,小遲,你這對象找得是挺好看的,問問他還有兄弟嗎,給我們侄子也找一個……”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遲燃一頭霧水地循着大爺的話遲燃回過頭,白色轎車駕駛座的玻璃正在緩緩下降,露出一雙熟悉的眼眸來。
遲燃心頭一跳。
緊接着,那扇車門也被打開了。
在寧頌雅朝着遲燃而來的這十幾秒內,整條街道的聲音也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小範:我真是你們兩口子play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