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主人”二字,遲燃是斷叫不出口的。
他眨眨眼:“……‘頌雅’,可以嗎?”
寧頌雅不置可否,只是對遲燃指揮道:“先去洗澡換衣服吧。”
遲燃被寧頌雅夾槍帶棒地訓斥過幾次,他應當是“怕”寧頌雅,可難免又覺得和寧頌雅的關系特殊起來——這麽個有能力有手段的美人在前,他心中竟隐隐浮起一絲征服欲。
在浴室裏摸到柔軟的布料,遲燃的思緒回轉,指尖點在輕薄舒适的料子上頭,想的卻是那套被他放在家裏、本該屬于寧頌雅的浴袍。
那天他慌忙逃了回去,還沒來得及和寧頌雅說個明白。寧頌雅極少提起那件事,遲燃自然也不好開口,只想着哪天自己偷摸地洗幹淨給寧頌雅送回來,兩個人權當一場意外是最好不過。
可是……
遲燃立在熱雨中,失神地望着升騰而起的水汽。
他那天……算是初次。
不知道究竟是誰“壓了”誰。雖然他是個beta,但到底不是被alpha完全支配的omega……alpha和alpha相配的事情雖罕見,卻也絕非全然沒有過。
那要是beta把alpha給——
遲燃一激靈,他在想什麽呢?
遲燃将頭發匆匆吹得九成幹,回到客廳時給寧頌雅帶了一杯溫水。
寧頌雅背對着遲燃,月光在他寬闊有力的肩膀上流淌,遲燃卻又在想,寧頌雅或許真是力與美的結合,單出一張美貌牌是死局,但寧頌雅這樣的家世和能力,美貌是最為合适的錦上添花。
在遲燃出神的短暫瞬間裏,他甚至閃出過這樣一個念頭:他從小到大對“美”沒有任何概念,寧頌雅是一種具象化的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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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燃放慢腳步,并不想制造出噪音徒惹寧頌雅不快,他在心裏為自己這一舉動沾沾自喜,若非為了保持面上的矜持不要太過張揚,他甚至想讓寧頌雅評判自己的貼心能否算是加分項。
寧頌雅對他的看法,關乎于這一次“外派公差”能否順利。
但卻又并不僅限于此。
遲燃不知緣由,卻固執地希望寧頌雅對他能多一點高看。
或許是勝負心……?
金女士的要強也能通過基因遺傳?
遲燃給自己找了個完美的借口。
畢竟他是金女士最驕傲的兒子,要讨人歡心似乎并不太難。
“……鬼鬼祟祟。”
寧頌雅忽然回眸,視線落在遲燃濕潤的發絲上,男人表情無辜,像是誤入叢林的旅人。
玻璃杯中的熱氣如袅袅雲煙,将遲燃籠罩在一片朦胧之下。
寧頌雅頓感一陣輕微的口幹舌燥。
遲燃洩氣地松下肩膀:“我只是不想吵到你。”
“我沒你想象中易碎,連一點動靜都聽不得。”寧頌雅伸出手,遲燃愣了下,然後将玻璃杯遞到寧頌雅的手上。
寧頌雅滿意,臉上也挂了笑,對茶幾前方擡擡下巴,那裏有一塊厚實的坐墊。
遲燃心道,什麽意思?
寧頌雅:“我不喜歡有人和我一起坐在沙發上。”
遲燃倒也不推辭,他雖被金女士嬌慣,但也沒養成寧頌雅這般怪癖,便大方入座,末了還調侃道:“你這潔癖也太嚴重了……”他動了動,不得不說,這軟墊絕對不便宜。坐着還挺舒服的。
寧頌雅沒搭理他,慢條斯理地喝着水。
遲燃擡起雙眼,注視寧頌雅的一舉一動,青年的喉結在光潔白皙的脖頸上下滑動。
遲燃別扭地挪開眼睛,奇怪,怎麽會覺得一個男人這樣性感呢?
他努力将自己抛進回憶的海洋,讓童年的快樂時光将他從此刻暧昧的氛圍中調離,但他從未感覺到如此無力,猶如一只陷在黏膠裏的飛蟲,掙紮沒有結果,換來的都是對于寧頌雅喝水場面的旖旎幻想。然而寧頌雅似乎是察覺了遲燃的心思,有意折磨他似的,喝水的動作極慢,遲燃渾身難受至極。
他霍然站起身,寧頌雅也擡頭看着他。
遲燃動了動唇,最後才放低了聲音道:“我想要透透氣。”
寧頌雅毫不留情地扔給他一塊小型遙控器:“屋子裏有新風系統。我不想你去窗臺透氣。”
“為什麽?”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癖好?
寧頌雅将杯子放在茶幾上,杯底發出一道脆響:“怕你摔死,找我負責。”
“……”
遲燃到底還是順了寧頌雅的意,安靜地在房間裏待着。
從小到大,除了知根知底的甄家,遲燃也算從未在外留宿,哪怕出差上酒店,也要給金女士發定位,打視頻,這才能讓親媽安心一些。
時間到了十一點,寧頌雅還是抱着商務本在處理文件,遲燃反反複複看了幾次時間,動靜也不小,寧頌雅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到底要不要說呢?
還是等一會兒吧……如今,在寧頌雅面前的誠意比較重要。
除了室內微不足道的通風聲,就餘下了寧頌雅敲擊鍵盤的聲音,很有節奏,十分動聽。
遲燃拽着軟墊靠在沙發邊緣,在鍵盤聲中陷入昏沉,卻又聽見一道清亮的聲音在問:“困了?”
“嗯……”真好聽,從聲音就能聽出來是個美人。
“想回去了?”
“有點……”
“回哪裏?”
“家裏。”
怎麽沒聲了?意識清醒又模糊,遲燃立刻驚醒。
正對上寧頌雅的一雙眼睛。
“我這裏是什麽虎狼之地?”寧頌雅沒有質問,但已經讓遲燃有些理虧。
方才還在心中悄悄立誓,卻又不自覺說想要回家。莫說是上司,就是朋友之中,也難免惹對方不快,更何況寧頌雅還在病中。
遲燃清清嗓子,精神了些:“頌雅,你現在好點了嗎?”
“沒有。”寧頌雅的回答很冷淡,自上而下地掃視一遍遲燃,兀然道,“你很想走?”
這算不算在翻舊賬?
既然是翻舊賬,其實和撒嬌也沒區別。
“……頌雅,馬上十二點了,你累不累?”
寧頌雅總算給了遲燃一個正式的凝視:“你累了就直說,想回家也直說,不用試探我。”
遲燃踟蹰着問:“那我直說了,頌雅,我可以回去了嗎?”
寧頌雅友善地一笑:“不行。”
“……”
寧頌雅繼續笑:“你心裏是不是在想‘早知道就不問了’。”
遲燃有些不甘心地回道:“真不愧是寧家大少爺,洞察人心的本事真厲害。”
“少拍馬屁。”寧頌雅合上電腦放在一旁,“是你自己太笨,什麽都寫在臉上。”
遲燃這樣的性格,的确只适合搞技術,要真讓他去職場和人打交道,說不定早就被吃幹抹淨,一根骨頭都不剩。
可寧頌雅就是喜歡遲燃這個樣子。
他自認為對遲燃遠沒有達到标準意義上的“喜歡”或者“愛”,但他确實很享受遲燃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一個英俊帥氣的beta,一具健美性感的身體,一個幹淨澄澈的靈魂。一想到之前将遲燃毫不留情的占有,寧頌雅就覺得亢奮。
他并不喜形于色,但能讓遲燃在他觸手可及之處栖息,已經是他為遲燃做出的讓步。
畢竟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這樣做過。
他很期待遲燃會在他手裏變成什麽模樣,但無論如何都一定比他想象中更加可口。
遲燃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主卧的大床上。
睜開雙眼面對陌生的天花板,遲燃做出了和偶像劇男主角一樣的行動:他連忙掀開被子,确保自己安然無恙。
昨天晚上,他陪着寧頌雅在客廳裏辦公,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兩人……呃,兩人,似乎沒有和上次一樣,發生某種不可告人的親密的、物理意義上的連接行為時,他徹徹底底放下心來。
開玩笑,上次他喝了酒尚且有個說法,這次他是來照顧病人,如果再發生點什麽,他就真的算占人便宜的無恥之徒了。
盡管“想象和寧頌雅發生點什麽”,不斷在腦海裏撞擊理智的栅欄。
“既然醒了,就不要發呆了。”寧頌雅環臂倚在門框上,眼神冷淡,“難道還要我來幫你穿鞋?”
遲燃腦海裏卻在這時冒出一句“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真是不争氣。
“……頌雅,我怎麽睡在你床上?”遲燃有點結巴。
寧頌雅的表情絲毫未動:“你昨晚夢游,我攆不走你。”
“那你……”
“我睡的客房。”
遲燃這下徹底蒙了,他的确是寧頌雅的生活助理,寧頌雅是他的頂頭上司加超級甲方。現在算怎麽個道理,他睡了甲方的卧室甲方的床,寧頌雅這個病人卻被他“趕到”客卧去。
“心虛了?”
遲燃點點頭:“……我說‘不心虛’你信麽?”
“你說呢?”
遲燃郁悶地抓抓頭發:“那不就得了……”
寧頌雅想笑,但他很有克制力地壓下唇角。
撒謊對他而言并非道德問題,只是一種達成目标的手段。
遲燃沒有夢游,而是靠在他的沙發旁睡着,他抱着遲燃溫熱的身體進了卧室,沒有任何具體意義上的行為,但他也不是正人君子,做不成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睡着的遲燃很溫順,他無聊地用手指掃過對方長長的睫毛。指尖在薄薄一層眼皮上蜻蜓點水般走過。
他知道遲燃有一雙迷人的眼睛。
遲燃和那些一心想要谄媚于他的omega不同,那雙眼睛明媚而深邃,望向他的時候總會顯得多情。寧頌雅回想起遲燃坐在那軟墊上的模樣,冷淡地想,小狗和狗窩很是匹配。
濕漉漉的眼神也好,紅唇挺翹的唇也罷。
他吻了又吻,企圖将信息素的味道留在他身上。
但最後只落得一場空。
寧頌雅在阒寂無聲的夜裏,盯着遲燃的脖頸思索良久,他開始埋怨遲燃為什麽不是一個omega?遲燃簡直毫無禮數,怎麽忍心令他煩悶難受?
不過現代醫學也在進步……寧頌雅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只是現在,還不宜告訴遲燃。
等到時間一到,他會親自拉起帷幕,将那份“禮物”親自交到遲燃手上。
而現在,就讓這歡快的、天真的、一無所知的小母駒在草原上奔跑,他會溫柔地注視着他的矯健的身姿和行過的風景。他從來不會計較遲燃是否會脫離掌控,他有無數種“教導”對方的手段。
“算了,”寧頌雅恩赦道,“我不和你計較這個,沒什麽意思。”
遲燃心頭石頭落地。
寧頌雅又道:“但我現在是病人,你也應該來照顧我了,遲先生。”
作者有話說:
今天三章(16、17、18)萬字更新。
另,入v通知:
本文将于2.9(除夕)十二點,自21章入v,v章更新6k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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