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然而,噩夢仍如期而至,它是追随在我身後張牙舞爪的怪物。
我慌張地睜開雙眼,眼前淨是刺目的白,令我忍不住閉上眼睛緩解這片刻的刺痛。我無法動彈,我的雙手雙腿被死死的捆綁着,我只能吃力地擡起頭環顧四周。
是一片的白,四面八方的白,白到似乎我處于一種其他維度的空間,這白得發亮的房間使我喘不上氣,我似乎長年累月被這片白色所壓抑着。
“路易斯!路易斯———”我開始呼喚路易斯的名字,我渴望我的愛人向我伸來他溫暖的雙手。
回應我的是無聲的寂靜,漫長的鴉雀無聲,直到白色的房門被打開。
立在我面前的是我從未見過的男人,修剪得極其短的頭發,濃眉大眼,眼神充滿兇狠,他帶着淡藍色的口罩,使我看不分明他的模樣。
“你是誰。”我問他,“放開我。”我繼續問他,“路易斯在哪!路易斯!你把路易斯怎麽了?”
他不說話,只一手拿着一根細細的照明燈,一手闊開我的眼皮,白光落入我的眼中,我一陣眩暈。
“1894年4月23日,病人的精神狀态仍然呈現持續分裂。”他收起照明燈,轉身對身後的人說道。
我想念我的母親,想念路易斯的親吻,朦朦胧胧之間我像是看到了我那穿着紅衣鮮豔如花的母親款款走來,她拖起我的臉,輕輕柔柔地給我唱起兒時的童謠。
陌生男人說:“安德魯,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誰?我是安德魯。
“安德魯,醒醒,安德魯。”
我睜開雙眼,是路易斯和我的房間,我驚了一聲冷汗,不停地顫抖着身軀,路易斯緊緊抱着我,安撫我此刻的恐懼。
“安德魯,你又做噩夢了。”路易斯吻住我冰涼的耳尖,“對不起,安德魯,我不該和你發脾氣。”
“路易斯--”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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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路易斯,你會離開我嗎?”我問他。
“不會的。安德魯。不會的,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撫摸着我的頭發,“直到我死去,我都不會離開你。”
我緊緊的抱住他纖細的腰,渴求從他的身上獲取更多的溫暖,我開始懷疑我對路易斯的迷戀是否只是因為缺失了母親後來的愛,但我又深刻的明白,路易斯和母親不一樣,母親是熱烈的紅,路易斯是冷靜的白,我既回味那抹紅,又不舍眼前的白,我常常要使自己變得更加瘋狂。
我似乎陷入了一場夢靥之神帶來的魔咒,從無法入睡到一旦入睡必然噩夢的厄運。并且噩夢開始破裂,是的,像一面鏡子一樣破裂。
于是每到夜裏,我都能夢見母親痛苦倒地,滿臉鮮血的模樣,母親讓我跑,我不知道該跑到哪裏去,哪裏又是我的歸宿。再次回過神來又能看見自己身處空無一人的房間之中,那用領帶勒住母親咽喉的男人朝我一步一步靠近。
他說:“乖寶貝,我不會傷害你。”
我蜷縮在角落,不停地發抖,我乞求母親的幫助,眼前便閃現母親倒在血泊裏的模樣,我害怕到落淚,想要放開喉嚨尖叫。
無論是誰,誰都好,誰能來救救我?
“安德魯,別害怕。”男人蹲在我的面前,用他那雙粗糙的手掌捂住我的嘴,我只能發出喉嚨嗚咽的聲音,吐不出任何一個求助的詞彙,“安德魯,我是你的父親呀,你為什麽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從他的眼裏,看到了年幼孱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