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厲慎剛站起身來, 忽然看到遠方防護罩裂口處降臨一道光柱,緊接着飓風席卷整個空曠的地表表面,灰塵落葉與散落的硝煙、武器碎片都被卷起, 風暴中心似乎什麽都沒有, 卻又好像所有的光都被吸引去那條光柱裏了。
敘藜早就猜到了,所以才要回來更換機械長鞭。她伸出五指, 包裹住鋒利的機械長鞭表面, 捋過它仔細清潔過的溝壑表面, 忽然笑了笑, 不過和剛剛沉默良久然後甩出的那個“滾”字不一樣,這一刻,她的笑至少是帶了點真心的。
是真心的輕松。終于到這裏了啊,雖然從被逮捕、審訊、成立灼心到現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都是在被推着走。
但是至少,這一次命運是掌握在她自己手裏, 敘藜輕描淡寫地站起來, 還扶穩了因為她的動作有些晃動的椅子t, 她聽到腳步聲急轉, 也聽到厲慎停頓片刻後刻意放平靜的敘藜, 也聽到很多淩亂的腳步聲, 聽到其他人的聲音,這裏面可能有原住民,可能有玩家,也可能有根本不關心這個分類的普通人。
敘藜聽到更多的是, 那個清晰的, 巨大的聲音。像是001程序被她用系統強行中止後,幕後的人早就找到了備用程序:以前世界的末日片裏經常有人工智能欺騙戲耍人類然後成為最大BOSS那樣的場景, 但在看到游戲出口在001內部她就知道,這一次還是人在作怪。
是人類在制造鏡子,是人類教會001隐瞞,是人類,在屠殺人類。
恰好,敘藜毫不手軟,可以和她比一比。她握緊長鞭,然後在下一秒猛地飛躍出去,卷簾門被敘藜的異能“唰”地拉起,鐮刀一瞬間揮出去,遮蔽所有月光!!也切斷了那段光柱,雖然只是一瞬。
聲音冷淡:
【游戲下線入口已經開啓。】
徘徊在這個世界的玩家們不敢置信,他們擡起頭,論壇上一瞬間刷出成百上千個帖子,這些都是因為他們想回家,二十一世紀的普通人類承受不了這麽多惡意,他們只是習慣性地認為這是一個夢。然而,這個夢肯定是有代價的。
【下線之後,登陸入口将關閉。】光柱中央,司馬聽笑了一下,她還是那個好脾氣習慣給一處二處收拾爛攤子的三處處長樣子,雖然異能并不弱,但确實不喜歡争強好勝,所以敘藜殺進去她第一個就消失了,是帶着備用程序,而不是落荒而逃,很顯然,她是那個真正被敘藜毀掉了所有準備所以現在不得不出手的幕後之人。
現在她居高臨下地注視着破舊城區:【不想參與聯合體對敘藜灼心圍剿的可以現在就選擇退出,不會有任何損失。】但如果他們一定要參與,那就不一定了。她已經看到敘藜來了,但是毫不在意,毫無疑問,她的異能也多到即使敘藜有“命運齒輪”在,司馬聽也一點不覺得自己會輸。
在這個時候打開入口只是防止又一個像敘藜這樣的棘手玩家出現。
司馬聽向敘藜看去,歪了一下頭,聲音很輕:【為什麽就是這麽倔,不肯認命呢?】
話音剛落,巨大鐮刀像一輪月輪,覆蓋下陰影,而光柱也瞬間移動起來,所到之處磚石橫飛,她身上不止有異能還有這個形狀像光柱的怪東西,壓力很大!但敘藜就算剛殺穿地下城,而且也沒有寄希望于其他玩家來幫她,依然風格冷厲迅捷,打不穿光柱,她直接攻擊光柱下方的地面,讓司馬聽所在區域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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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猜錯,光柱應該是一種場域與激光武器結合起來的東西,不能沒有依托,她也确實猜對了,有恃無恐的三處處長竟然選擇了側身閃避,光柱也随她的動作搖晃擺動,但她依然躲過了敘藜接下來的一個偷襲橫掃!并且從光主裏發射出了三枚追擊彈。
【你以為找到了地下城就終結了,但是只要有人在,罪惡是不會結束的。】
敘藜口齒清晰,她的作戰速度強度早就在這幾個月裏得到了突破性的提高,即使不依靠異能也算得上所向披靡,更別提司馬聽身上有着和任何權貴一樣的毛病:惜命而且很喜歡疊用各種高能武器,即使已經強大到可以毀滅世界的地步依然本能地想要毫發無傷,他們是如此地懼怕死亡,使得他們居然敢和一個殺人瘋子作對聽起來更像是一個地獄的笑話了。
光腳的哪會害怕穿鞋的,能夠殺自己千遍百遍的人,哪可能會放過一個懦夫呢?
所以司馬聽還在求穩極限閃避,就已經感覺到身後閃現出一個黑影,那一瞬間的毛骨悚然讓她果斷調轉方向擊殺那個影子,但是她深厚的敘藜也在同一時間提速,鐮刀猛地砍下來——被光柱攔住!這東西的強度堪比當時阻攔許哲的那面玻璃,但是當時敘藜都只是利用馬甲才從內切割開,這光柱當然不可能被簡單擊穿!
司馬聽因為被夾擊偷襲空前惱怒起來,臉上還在冷笑:【這光柱可是高能激光,切割艦艇都不再話下。】
從她開口時敘藜就很讨厭她這個無限擴散和機器人一般冰冷的機械音,好在現在她不必知道了,因為敘藜砍下鐮刀,被光柱猛地震開後就猛地讓鐮刀脫手,然後幾乎是腐蝕了整條手臂:整條手臂從手肘開始就瘋狂飙血,肌肉血管全都反方向擰緊像被抛到絞肉機裏面一樣!而且這個光柱還是高溫武器,敘藜已經能聞到腐蝕焦黑的氣味,迎風吹來,讓她因疼痛想要吐和更加清醒的頭腦很暈眩。
這個傷口已經無限接近心髒,因為很快橫貫到她胸部以下。
但敘藜就愛看這些天子驕子錯愕的表情,看到他們自以為勝券在握,卻永遠低估瘋子的瘋狂程度,這種反差讓敘藜瘋狂地大笑起來,她渾身都被自己血沾滿,那雙眼睛卻癫狂地亮,聲音更令人不寒而栗地輕:“那我也能結束你。”
光柱猛地扭曲,似乎是司馬聽受驚然後猛地加大了範圍。
然後敘藜頭發絲也被卷進去,半邊臉隐沒光柱內變成了漆黑的輪廓,整個人好像被裁碎的紙片,一只耳朵碎裂另一只瘋狂耳鳴。在這個陡然安靜陡然充滿尖銳噪音的世界裏,敘藜整個人好像也扭曲起來,像瘋了的漫畫家筆下淩亂的線條,馬上要躍出紙面上,馬上要把執筆的人,也扯進這個邏輯混亂充滿血腥的瘋狂世界裏!
而敘藜也确實是這麽做的:她幾乎成碎片的手指,抓住了司馬聽。
“那我也要!結!束!你!”
司馬聽極度地驚駭起來,她像被惡鬼纏上一樣,在無敵的光柱內仍然瘋狂地想要甩掉那只手的遺骸,結局卻是自己的身形亂了而且也錯失了防禦和躲開的最好時機,接下來光柱瘋狂震蕩更換位置,敘藜仍然維持着半個人在內半個人在外的姿勢,死死地抓住司馬聽,而且一只眼球也被吞沒了,另一只死死地盯着司馬聽。
她撕扯下了司馬聽面皮上的血肉!然後雙手就湮滅了,但是敘藜仍然踢中了光柱內的司馬聽,然後這團淩亂線條構成的惡鬼維持這種獻祭自己攻擊司馬聽的方式,在厲慎終于突破包圍趕來開槍的時候,直接撕扯下司馬聽的半張臉,将她抓得血肉模糊!
司馬聽尖叫起來,她的異能像煙花的灰塵一樣瘋狂跑出來,可惜敘藜雖然被光柱纏住但并不是沒有異能,她還可以利用馬甲的異能,可以死死地抓住這個人,讓她好好見識一下瘋子的瘋狂,沒過多久,司馬聽就因為癫狂和想要自保自己取消了光柱,而是轉而掏出槍,但這個決定才是最錯誤的。
尖銳哨聲響起!司馬聽好不容易開了一槍,結果槍管已經被敘藜扭轉轉向她,擊中她腹部。
面前的瘋子面容猙獰,半張臉碎裂焦黑,但笑容可怖,掌心已經被燙得一片焦黑,即使再生之前的傷也完全沒恢複,即便如此,她還是扛住高溫硬生生抓住了烙鐵一般的路人甲!論絕對實力集合了無數種異能的司馬聽當然稱得上不輸敘藜,可論不要命的打法司馬聽永遠是敗者,很快,尖叫着的聯合體中心三處處長就在其他玩家一個接一個消失的背景裏被砍掉了手。
失去光柱,她甚至比餘青還不如。
至少餘青死之前還抓住時機瘋狂反擊,司馬聽只知道找什麽異能能讓她瞬間逃走,能讓她離開這裏,留待以後東山再起:她自以為勝券在握,其實完全低估了這個瘋子!但敘藜怎麽會給她機會呢?她怎麽會讓司馬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所以一個往後,厲慎就找準時機把她的巨大鐮刀甩過去,敘藜騰出手去接住,同時甩出長鞭:
荊棘刺進司馬聽血肉裏!
她像一只蛹一樣尖叫着被捆綁起來,異能還在無限向外膨脹試圖攻擊到敘藜,但敘藜的“移形換影”就是為了今天,她就像想把司馬聽五馬分屍一樣,從五個不同的方向砍向司馬聽,被她擋下就向後退然後再一起聚攏來下一次!
司馬聽只是尖叫着,而敘藜在最後一次靠近時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在等你的本體逃命嗎?”
司馬聽毛骨悚然,她目眦欲裂,但遠在科技大廈的本體很快轉身,看到帶着虞漆的敘藜!!
敘藜大笑,她就是馬甲t異能的擁有者,怎麽會不懂怎麽金蟬脫殼,怎麽會不知道跟蹤司馬聽,怎麽會給她留下死裏逃生的機會呢?甚至,她還知道,司馬聽此刻不逃就是因為她打算去科技大廈駕駛最新的艦艇逃走,所以這才是一個明目張膽的調虎離山之計,可惜敘藜的耳目太多了,她本來就習慣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她本來就習慣,把所有變量都掌握在自己手裏。
所以複制體司馬聽遭受折磨的同時,本體也已經被敘藜抓住。
“你這個名副其實的可憐蟲,”敘藜只掐着司馬聽的脖子,放輕柔了聲音,“因為知道異能移植有副作用,知道世家就是移植了異能才會有子代互相侵吞的副作用,甚至不敢給自己移植幾個,身上只有治療和瞬移,可是複制體卻滿是異能。”
司馬聽瘋狂顫動起來,眼瞳難以控制地緊縮,直到手裏的遙控器也被捏碎,才發瘋一樣地大喊大叫起來。但就算異能疊滿的複制體都不能讓敘藜如何,遑論只是求安全沒有什麽異能的司馬聽。
敘藜獰笑:“也是該讓我們司馬處長體驗一下,受盡折磨,但無論如何都死不了是什麽滋味。”
不是追求長生追求生命無法終結嗎,那也應該好好體會一下普通人的恐懼,明白生不如死是什麽滋味。
敘藜提起複制體司馬聽将她狠狠地摔在地面上,轟然的巨大煙塵下,地面立刻出現一個直徑五米的大坑!而司馬聽本體很快因為髒器破損骨骼粉碎而嘔血起來,但這還只是開始。敘藜的機械翅膀讓她可以立刻俯沖而下,像提起一條死魚一樣把司馬聽再提起來,她盯着她那張因為異能移植已經和自己有點像的臉,眯起眼睛,嗤笑:“你确實該死。”
從染指她的基因開始,就該死!!
......
一個月後。
楊明忠的研究團隊已經考察到圖書館外直徑十米的大坑,但是因為這裏面除了廢墟就是血肉組織,在如今的灼心管理下,提取任何人的基因組織都是違法的,他們也就懶得深究,反而是帶隊的學生轉頭去看輪椅上的老師,推了下眼鏡,禮貌地問:“老師,要回研究所嗎?”
老師前段時間腿部手術,隔一段時間就要注射保養液,但是老師總是忘記,他只好盡起提醒的責任,只是老師很少聽,老師似乎更喜歡躺治療倉裏,這位隊長腦海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沉默地想起已經離開的藏生學長。楊明忠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翻着書,看到論壇上說,基因編輯研究又出現了一些進展,咳嗽幾聲,終于開口:“在這看看吧。”
只是他一下飛船,就免不了老淚縱橫,這是藏生的學校啊,不久之前,他就是在這裏找到藏生最後一點記憶碎片,看到他從治療倉裏被敘藜叫醒,然後他看了敘藜一會兒,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就看向了她的鐮刀。
或許有人會覺得敘藜是背負了無數苦衷。但是在楊明忠眼裏,她還是殺死了藏生,她親手,讓藏生再也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什麽藏生自願,其實只是死神一場心照不宣的實力懸殊的游戲!藏生又怎麽可能反抗得了呢?
這個瘋子,完成自己的殺戮游戲,完成最華麗的一步,向毀滅的聯合體索要了最匪夷所思的昂貴懸賞金後,就拍拍衣角離開了,但是她留下的血色陰影依然留在這裏的每個人身上。
隊長看老師傷心忍不住上前推着輪椅,但楊明忠只是啞聲說:“藏生的意識上傳研究,我希望你繼續做,等我,咳咳,等我死後,你就拿我做樣本,記住,不管誰說,都不要再拿藏生出去了。”楊明忠睜大眼睛,好像看見藏生在實驗室裏仔細地完成實驗,整理儀器的樣子,他眼神放空,嘴裏卻只是喃喃:“讓他睡一覺吧,讓他好好地睡一覺......這一次,他辛苦太久了,他吃太多苦了。”
隊長知道老師糊塗了,沉默地推着輪椅走進夕陽裏。
而荀陽發現了輪椅的痕跡,下意識轉頭去看身邊的付學姐,她只是臉色冰冷地記下建築數據。地下城的崩塌導致整個廢墟的建築幾乎毀滅,需要重建,同時他們也發現,摧毀全廢墟十八個實驗中心後,異種全都死亡了:這恰恰證明異種就是殘缺實驗體的猜想是真實的,所以他們的活動範圍也不再局限于保護罩下。
他們真正擁有了征服曠野的自由,也需要更加實際普遍适用的地面建築,而不是裝備了各種高科技供貴族享樂的浮空城和地下城。付和珊正負責這個項目。她之前發誓要殺了敘藜,但是敘藜殺了司馬聽那天,她只感覺到血月一如既往的空茫。她心裏已經猜到了,顧教授的死說不定也只是一場戲,他們說着要為他們報仇雪恨,其實下手還不如敘藜幹脆利落。
但她也不可能釋懷。走之前敘藜聽提案提出的人天花亂墜說要把灼心建設成理想國,敘藜只是擡起眼輕蔑地笑一下,就是那一眼,讓付和珊堅定了要改造灼心讓它變得更好,讓敘藜也不得不承認的信念,現在他們不過是從頭開始,未來或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付和珊不害怕,她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自己要靠近顧教授給她的那個滿分。
在破滅的聯合體眼裏,顧許教授的想法是癡心妄想。但在付和珊心中,她完成顧教授的心願也許,就是讓老師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她轉過身,看到來做輔助工作的萬溪他們。荀陽讓他們收集附近的材料和坐标點,為重建做準備,他們只是沉默地投入工作。荀陽和付和珊說:“強制服役期定的是十年,但是才一個月,已經有很多人願意終生服役投入建設了。”
這樣或許能讓他們心裏的負罪感輕一點吧,雖然不知情,但也是維修局的人,隐形受益者。
但付和珊什麽都沒說,只是繼續記錄數據,經過重組,這裏的第一分部已經更改為第一實驗室,但進行的都是一些科研研究,不涉及生物異能,敘藜和灼心從未對此監管着,但是實驗管裏陳列着一個血跡斑駁的樣本,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盯着那上面看,然後才低頭在筆記本上寫。
日期。研究內容。最後一句話。
姐姐,我又見到你了。
姐姐曾經很想來科技大學看看,林堅不知道那是因為灼心其他成員在這裏還是因為姐姐沒能就讀一直是她心裏的遺憾,陳列林嘉茵的标本時林堅曾經表達過激烈的反對,但知道這個标本是複制體體內取出的标本之一之後,他還是日夜不睡地守在這裏三天,然後成為了這裏研究人員的一員。
其實他早就知道真正的姐姐他早就找不到了,複制人泛濫導致的何止是倫理淪喪。
一切經歷的好像都是虛假的,但是他除了贖罪。林堅筆尖頓一下,沒有繼續寫了。他也不能做什麽了。這個世界是姐姐曾經在乎的,這個世界,曾經讓他和姐姐相遇。這或許是所有悲劇裏最值得紀念的很小很小一部分,因為,如果沒有這相遇,姐姐不會死。
他只能如癡如醉地研究平行時空幻想着如果姐姐是玩家,那麽,另一個世界,沒走的玩家所描述的世界,已經完全和平,完全,安全,完全完美。
組長本來想叫林堅跟進一下最新的項目,發現他又在那個編號019的标本面前,沒有再叫了,而是轉而叮囑其他人:“聽說世界融合機制的理論得到了證實,你們去參加一下會議,聽聽定向定位,并且單向傳送是怎麽實現的,也許哪一天,有別的世界入侵,并且把我們當成玩家,我們還能克服。”
研究員欲言又止,沒有說這樣的慘烈,他再來幾次都不想再見到一點了。
但是他仍然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個晚上。還在科技大學就讀的他擡起頭,發現天空一片血色,短發女傭兵掐着一個人,手裏握着巨大的鐮刀,遠遠望去像站在屍山血海上。然後天光熹微時,她落在巨坑中心,面無表情地反手擦去臉上的,手指上的,發絲上的血,像一個潔癖患者,直到一切落幕,才想起來把自己弄髒了。
他低下頭。莫名t其妙想到,不知道她現在把她的鐮刀清洗幹淨沒有?
那段時間大家都不敢出門,他們只能聽說那個女傭兵接管了聯合體的監獄及一切組織,聽說她關了一個人,日夜審訊,還抓了其他貴族,也是一樣待遇,只有願意把異能硬生生挖出來的學生幸免了。
其中還有好幾個軍校的特優生,挖的時候咬着牙硬是沒吭聲,後來恢複了之後卻自己主動提出去探索保護罩外面的世界了,聽起來明顯更危險啊。
但他們非要組隊,還把一個後衛位置留給了一個叫做花戎的人。
但所有人也被強制檢測鏡子濃度和異能是否存在排異和不穩定反應,前聯合體被篩了個底朝天。
但所有傳說中流傳最廣的莫過于那個女傭兵某天敲開一家店的門,準備洗一下她的鐮刀,結果被店老板認出來,哪怕她身邊的男人留下了巨額紙幣,店老板還是很快就搬走了,後來她到處找人清洗。
再後來,鐮刀好像到了那個男人身上,因為用到的時候很少。
她只要用異能就足夠了。
“小陳?”
研究員回神:“哦,哦。”
“你寫一篇關于基因濫用對世界交流機制影響的論文,一定要強調人體實驗的弊病,知道吧?最近好幾個研究所都在做意識上傳和數字生命,但是吸取教訓才是最重要的,還有那什麽腦機,鏡子,都要抵制,不能讓歷史重演。”
研究員想了半天,還是沒說那句:歷史還可以重演,死去的人才是真正回不來的,但他最後還是沒說什麽,而是和同事聊起科技大學複課後莫名消失的小超市,聽說小超市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搬走了,有時出現在不同的地方,而且裏面的東西還很新鮮,據說是另一個世界來的。
“不是說玩家出口關閉了嘛?”
“害,騙人的呗......當時要是有玩家不肯走留在那幫忙,001哪敢那麽狂啊單獨和那個,對上?她想把玩家坑走,誰知道最後只有那個叫齊天的玩家組織被扭送走了。”
“001?”
“就那個死刑犯,複制體和本體一起被判刑的那個。”
“還好不是003......”
“003禁用了,001是唯一還用編號做區別的罪犯,你不知道嗎?席家和蔣家交出全部研究資料的時候第一條請求就是這個,聽說還有人異能廢了還在追殺敘藜,但是一直找不到她在哪裏,他們真的是在追殺嗎?是沒看到更多記憶瘋了吧。只想知道更多關于灼心的事。”
“之前那個只有玩家登陸的論壇上都談瘋了,還看不夠?”
“是啊,活着的哪有死了的珍貴呢?可惜死了記憶就是有限的存檔了,只有誰一個人知道了。如果沒有這些事。”說話的人沉默一下,忽然說:“也許他們根本不會認識,也根本不會落在灼心他們眼裏吧,我聽說其中一位沈研究員的天橋項目,已經成為最高級項目了,是他們倒黴遇見維修局這些人,也是這個世界幸運,遇見了一群無論如何不會扭曲自己迎合這個世界的人。”
“只是這個幸運代價太大了。”
.......
“是啊,本質還是不幸的。”
夕陽慢慢被夜色吞沒,敘藜走累了,靠在霓虹燈牌下閉目休息,裏面厲慎在和店老板說話,聲音隐隐約約,店老板很緊張,接着厲慎似乎說了些什麽,然後慢慢地走出來。敘藜偏過頭。
厲慎托着那顆義眼,慢慢地說:“你确定柏黎會喜歡這樣的嗎?”
敘藜伸出手,義眼就落到她手裏,她平靜地對光看一會兒,直起身握住:“放她墳上就行。”
厲慎跟着她走進夜色裏,慢慢地說:“要不要給你的鞭子換一節。”
敘藜沒看他:“你有病?”
“等找到沈契路過過的那家書店再看也行。”
“都說了你有病。”敘藜咬字清晰。
厲慎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聽到腳步聲沉默地回望,而敘藜已經眸光泛冷,按着鞭子隐隐要動手,厲慎先一步展開光幕,看着面前的範雨素,和她對視了一會兒。範雨素說:“我知道不怪你,但我不知道向哪裏去,姐姐曾經和你認識,讓我跟着你走吧。你就算要殺了我也可以。”範雨素側頭,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臉,一瞬間竟然有些恍惚。
姐姐生日快到了,她已經兩年沒給她過過生日了。
敘藜轉身就走,根本沒理會範雨素,而範雨素坐上整改過的黑車,才嘶啞着聲音斷續地問:“你知不知道,姐姐喜歡什麽?”
“......”
黑車經過跨區大橋。
“我把撫恤金留給黑煙了,之後你不管怎麽命令我都可以,我還是能認出來一些維修局的餘孽,把這個世界變得幹淨一點的,只是求求你,一定要幫她看看,她希望變得安全幹淨的世界,現在在一點點變幹淨。我下去之後也不會煩她的。”範雨素盯着自己手裏的武器,好像那是盛漱送她的一樣,但是她根本舍不得用,她怎麽舍得她送她的禮物沾上肮髒的血:“被我牽連這一次就夠了。”
“滾下去。”
範雨素一怔,然後她看向窗外,在其他人驚呼聲中翻身下去,在跨區大橋的波濤上方,洶湧的風裏她看到敘藜那頭短發,被風吹散,自由地飄揚。她眼神裏沒有冰冷,只是很純粹的漠然,聲音倒是仍然嗤笑着:“我不殺你,但是不是因為我答應過她,不會取你的命,而是你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既然覺得痛苦,那就永遠痛苦下去。”
她把盛漱留給本體的那把槍扔下去,看着範雨素瘋了一樣去握那把槍。
但是風吹過敘藜眼睛,厲慎看到,她沒有笑。
這就是她想讓範雨素付出的代價。
“盛漱喜歡什麽......我還真記不清了。”敘藜像是在自言自語。
厲慎用異能穩住搖晃的黑車,輕聲說:“可以慢慢想。”只要這是一段,沒有任何讨厭的自以為是的人打擾的旅程,只要這個世界是被摧毀重塑,只要這個世界是敘藜光明正大的。
厲慎沒說他拿上了那個通行證,在敘藜和司馬聽打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他覺得,敘藜應該擁有自由。
和已經自由的灼心一樣。
所有人都應該擁有這麽珍貴的,不受束縛的,自由。
他現在就是和敘藜去尋找那樣東西,而且有朝一日遲早會找回來。
敘藜坐回去,又冷笑:“你真的很吵。”
厲慎按住摩擦作響的機械長鞭,假裝沒看到其他人默默坐遠,“嗯”一聲。
“你嗯什麽?”
“聽說世界融合過程中出現異能的機制研究出來了,如果具備異能的過程真的是可控的,那我希望以後我的異能變成逃跑,逃到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去,這樣,就可以建立我适應的,我認可的秩序。”厲慎說起另一件事,又說:“到時候,能不能麻煩你和我一起?”
他像是早有預料:“雇傭金頂格。”
“......”
“你想去就去。”但他又說:“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
只要,逃跑通往的是自由的方向。那麽,一切傷害自己的反抗,都不必存在。
烈火淬心,道路在前方鋪展,敘藜吹着風,只感覺到無邊無際的自由。新世界,一眼望過去的,望不到的,也滿載着,完全是無盡遼闊的無拘無束和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