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個壞了的,玩具。
玩,具??
研究所所長睜大眼睛看着那具屍體,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随後才難以置信才地喉管震顫,伸着手痛苦地跌下去。
喉嚨裏還在發出含糊的氣音:“藏生——”
她甚至不屑拿他來做人質欺騙,這個他可能依附的女傭兵,抛棄了他。
各類影視劇和游戲裏對死亡的刻畫或許也很長。
但是對活人來說,只有一瞬,對于從事意識永生的研究員來說,更是如此。
人的聲帶振動發聲只需要零點零一秒,而她捏碎他心髒的時間甚至還不到這個節點。整個處決環節就結束了。
陸弋暴怒:“敘藜!!”哪怕他根本不在意這個玩家的生死,他根本不準備救下藏生,可還是因為她這挑釁般的舉動,而極端憤怒。
她眼裏,到底還有沒有良知,有沒有人命!
他越激動,敘藜腦海裏的磁粉震顫得就越厲害,她的血管越是湧動震痛,可敘藜卻笑得越暢快。
暢快得好像頭顱裏的劇痛不是她的催命符而是戲劇落幕的掌聲。
這可不就是一出完美的戲劇嗎?
敘藜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中,甩了甩手上的血點子,看到其他人嚴陣以待,感到一陣輕松。終于死了啊。
藏生的僞裝遺留了很多問題,她吸取了DY-003和陸知清的教訓,特意當着藏生認識的人的面,把她這個馬甲給毀了。
Advertisement
所有人都看到藏生死了。而且是因為稽查隊主動挑釁她死的。她不費吹灰之力甚至是順勢而為就解決了這個大麻煩,她又一次掙脫了這個世界強行加給她的束縛,這難道還不值得她放肆慶祝嗎?
這裏明明是個戰場,她卻懶散地靠着椅背,揚眉時嘴角全是愉悅。
藏生之前可能想說什麽,他是逃跑還是不甘,最後一刻對研究所的同事學生老師是怨恨還是哀求,還是單純的心如死灰,她一點也不在意。
她對他死前的任何活動不感半點興趣,所以就像人屠宰家畜一樣,輕易地就手起刀落。
那畫面在她心中,甚至更似一場完美的不容任何人篡改的絕妙定格。
“嘔——”研究所裏終于有人後知後覺撐着地板彎腰嘔吐出來。
嘔吐物和淚水混在一起,讓他們渾身冷熱交替的狼狽,他們像是被扔進一個巨大的攪拌機裏,被狠狠撕碎!
陸弋脖子上青筋暴起。
再轟炸下去,他們得到的結果只是炸開研究所大門。而敘藜一樣會跑,他必須拖延時間:“你就那麽急着毀屍滅跡嗎?!”
研究所的人一顫,而敘藜則是恍然大悟,臉上笑容越發擴大了:“這就是你們讓我殺他的原因?”
她笑得後仰,鼓掌:“有趣有趣,我還以為,是因為他抓了陸知清,你才故意這麽做。”活像個事不關己的觀衆。
陸弋幾乎失控:“你終于承認,是他帶走了陸知清!是他害死他——”
敘藜笑眯眯:“你說得沒錯。”這是她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覺得稽查隊的人還不算太蠢,可是因為她的笑太古怪了,這話反而像是別有深意:“他和陸知清,可真是仇恨太深了。”
有個女研究員跌跌撞撞爬起來,淚流滿面,嘶聲喊:“你撒謊!你有什麽證據說藏教授是玩家扮演的!”
她像是受不了了,轉向所長:“所長,藏教授是你招進來的,你最清楚他不可能是玩家,你說啊——”女研究員哭喊。
所長卻嘴唇哆嗦着,流淚沒有回答。他說不出口。
敘藜:“你說得對,我确實沒證據。我不能證明他們到底是仇敵,還是好友。”
“是都是卧底,相約逃命,還是他發現了陸知清想要背叛,所以先下手為強。還是,他們有可能本就是朋友,那天不過是合起來演了一場戲。”
她每說一個猜測,他們的心就跟着抖一下。尤其是最後那句。他們如遭雷擊,幾乎能想象出那些珍貴的畫面。
對,這才是正常的,這才是可能的。
一個年輕的研究員和優秀敏銳的指揮結緣,如何在一起讨論如何滲透入玩家,如何。
“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敘藜越說越蠢蠢欲動,笑得燦爛。他死了啊。
一切都死無對證。
這個局面實在是太相似了,相似到陸弋耳旁轟鳴,響起維修局厭棄的,人都死了,證明他是叛徒還是烈士到底有何意義,更想起她那句滿是惡意的,他不能被黃鳝讀心,就是個玩家。
她完全就是有意,有意誤導!
所長的腦袋突然嗡鳴。他想起來,藏生是研究所最年輕最精通腦科學的人。如果他想幫誰躲過玩家身份的辨別,易如反掌。
而陸知清,失蹤之前就正想卧底進入玩家中。
所以,是他幫助陸知清獲得了潛入玩家群體中的方法,也因此被這個瘋子盯上?才因此,死在他們面前?
所長手發抖。
那些濺開的血突然就變做了實體,突然就變成了一個他們見過的人。
他年輕,謙遜,溫和。他們放假時他會一個人脫下白大褂看着他們離開,對他們笑說那大家就回家吧,我反正沒事,可以在這裏留下來。
那個才實習了兩個月的學生,記得老師是個很辛勤的人,周末也會待在實驗室,但對自己的工作從來不誇大,只會無奈地整理好其他人的樣本:“總得有人看着吧。”
敘藜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就殺死了他。像是捏爆一個氣球。
而她擦去手套上的血跡漫不經心地笑說:“雖然玩具已經提前報廢了,但我不介意和你來場加時賽。”
陸弋渾身的血冷下來。
他已經猜到自己可能猜錯了什麽,而女傭兵也不會給予他們同情,只會饒有興致地繼續。
那個學生顫抖着出聲:“你殺了老師!”
他突然聲嘶力竭:“僅僅是因為這樣你就贏了嗎?!就因為這樣你的動作就最快,所以你——”
敘藜想笑:“不然呢?”
她目光掃視他們一眼,忽然陰沉,嘴角還挂着笑:“我是最快的,打開了治療艙把他拖出來,還特意讓你們看到了,我不是最快的嗎?還是你們想反悔?”
那個學生卻踉跄一下,大口大口地嘔吐出來,心髒痙攣到連一句話都說不了。
他們一直在想象藏生知道自己隐瞞身份被發現了之後會說什麽,會做什麽。他會不會羞愧會不會暴怒會不會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
事實卻是他瞞着他們幫助陸知清獲得了不被讀心的能力。他瞞着他們受傷,因為相信所長和他們,才把治療艙放在治療室裏。
他是因為把這裏當成家所以。
一直沒有離開。
“所長,”所長記得,當時這個他最喜歡的聰明的學生,手指都在都,但還是盡力很溫和地淡t笑着說,“我好像有點生病了。”
“藏生?你需不需要醫院幫助,或者更換機械義體?”
他卻只是撐着治療艙,打起精神:“不用。”關門的時候他笑了一下:“所長,以後不要熬夜做實驗了。”
沒有人會看着了。
這樣一個人短暫的一生,在獵殺游戲的主宰裏只用了一瞬就結束了。
這樣一個天才溫和的生命,在她眼裏只是不值得一提的污血和垃圾。
機器人還在舉起雙手說歡迎藏生研究員回來。它站在血泊裏,不知道下面就是自己研究者的屍體,只是圓眼睛跳動:“現在開始試驗材料堆放細則。”
研究所的其他人不知道藏生研發的機器人有這個功能,顫抖一下,睜着通紅的眼睛看着它。
只看見機器人正嘗試着托起蒸發皿,在實驗室裏盡職盡責穿梭,歸類實驗材料。是他昏迷前還在研發的功能。
最後在途經鮮血,忽然發出警報,機械音升高舉起雙臂高呼:“垃圾,垃圾!”
垃圾,垃圾!
這兩聲警報聲像是背景音樂一樣,貫穿了所有在場觀衆的耳膜和心髒。一個死人,的确已經算是垃圾了。他被敘藜當成了垃圾,也被他們當成了垃圾!
詭谲荒誕的機器人伸出機械手,就要把自己設計者的血液清理幹淨。
就在這時,那個藏生的複制人突然猛地沖向敘藜:
敘藜反應不及,眼瞳猛地一縮,只能側身。
重型彈擦過她的肩膀,幾乎炸斷她手臂!
敘藜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渾身冒寒氣地猛地瞬移到那複制人身後,掏着他的心髒,靠近他牙關緊咬:“為什麽!”
她知道了藏生的基因信息被盜,可既然是她馬甲的複制體,那就是她的一部分!她為什麽要殺了自己!
其他人也驟然失色,沒想讓藏生唯一的複制體死去,可他那雙溫和淺淡的灰眸卻慢慢地渙散,最後四個字很輕:“為了,灼心。”
敘藜一愣,随後暴怒地掀翻他的身體。
哪怕她是為了自己,她也不能容忍自己被這樣算計,可是複制人的身體卻猛地爆炸:
這爆炸給敘藜創造了絕佳的逃離機會,也讓她聽清楚了那個自己複制體似乎想說的話:我知道你不會允許我留下一點基因。
敘藜趁機逃了出去,在大街上,誰也沒想到這麽一個戴着帽子的女生會是剛剛爆炸的罪魁禍首。
她只是陰沉着臉,一想到另一個自己為了配合她,把炸彈藏進身體,就覺得心裏一陣詭異。但很快又變得暢快起來。
她說得沒錯。她不該留下任何,任何基因對她都是暴露!
她的複制體做得沒錯。
為了灼心,為了灼心!
敘藜大笑着離去。
“為了灼心?”第六稽查隊的稽查隊參謀沒有輕易下結論,“這會不會是陸知清和這個研究員共同歸屬的組織?”
他手撐在桌上,沒得到回答,痛心地看向陸弋:
“陸弋!”
他壓下脾氣,卻還是沒忍住:“陸知清寧願死在她手裏,也要埋伏那個炸彈,你卻急于求成,結果卻有可能害死了陸知清的戰友,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