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研究所所長極力反對,但無論如何抗議,第六稽查隊還是按時入駐了埋伏點。
與此同時,敘藜潛進了研究所。
陸弋已經把研究所圍成鐵桶一般的情況下,要溜進去顯然是難如登天,可敘藜現在是藏生:
那個年輕又優秀得不得了的研究員,擁有整個研究所乃至他自己昏睡治療艙的最高權限。
原本,這只是一個殺了“藏生”然後昭告天下的簡單副本。可是稽查隊激怒她了。
敘藜慢條斯理地扔掉屬于藏生的實驗服,在他昏睡一年的治療室裏走來走去,然後緩緩地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來。
他知道的,她脾氣很不好的。
研究所所長面對藏生的複制體,神情還很激動。
他顯然不贊同稽查隊主動挑釁敘藜做法的,更不可能承認自己的學習是和敘藜一樣的瘋子,怪物——
可他畢竟昏迷太久了。
一年前,藏生自述在實驗過程中遭遇了大量輻射,并且沒有經過研究所其他人同意就強行封閉了自己。
治療室到現在也只有他能進去,研究所是聯合體支持,可藏生被認為是叛徒毫無緣由,也沒有人站出來說一句,便是因此。
他們對藏生很不滿意。研究所內也早有傳言,藏生其實早就“死”了。代替他的是異世界的玩家。
所長對此一直不相信,但陸家是在維修局乃至整個聯合體都說的上話的龐然大物——複制體走到治療室前進行虹膜認證的時候,所長都沒能将他攔下。
然而出人意料,治療室早就門戶大開——裏面一片狼藉,似乎有誰掙脫了治療艙,又慌亂地從裏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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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剛剛還信誓旦旦自己最優秀的學生絕不可能是叛徒,現在宛若被打了一個悶棍!
而複制人接收到陸弋的命令,按照複制過來的藏生的性格和思路,很冷靜地給自己服下假死試劑,反鎖門,躺入治療艙,而後又輕而易舉地睜開眼從治療艙裏走出來。
這說明藏生本人只能打開治療艙出來的,并沒有如他們所說的腦死亡。
旁邊的技術人員話也佐證了陸弋的猜測:“治療艙停止使用六個月零五天。”
所長頭腦暈眩。
“教授剛剛還堅稱他不會拿自己的學術生涯和老師同學的關心作假,”陸弋冷笑,“說他絕無可能和敘藜那個瘋子勾結,現在教授還有什麽話想說嗎?”
所長嘴唇哆嗦,藏生的複制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像是一個冰冷沒有生命的物體。所長看着,不禁悲從中來:“藏生是我在科技大學見到的一年級新生.......”
所長在向陸弋講述自己認識藏生的全過程,而僥幸窩在治療艙裏的敘藜則是隐瞞身形,面色扭曲地按住手臂。
維修局因為有治療異能的治療師,抓捕或者攻擊犯人時都會用一種特殊的子彈。
這種子彈殺傷力和普通子彈沒什麽區別,但鑽入人的皮肉卻會使人的愈合能力下降。
敘藜的血肉已經愈合,但靠近維修局那些人,再生血肉裏的磁粉還是嗡嗡震動起來,像鐵釘一樣往下紮根。
這就是維修局的手段!
敘藜在被審訊時早就受過無數次,現在在牢籠外只會逼她更加想起那段豬狗不如的日子。
她要出現在稽查隊面前,最好還是風風光光地出現在稽查隊面前,給他們一個響亮的耳光。否則怎麽以洩她心頭之恨。
否則,他們怎麽知道。
發顫的手臂死死地抓緊治療艙邊緣,敘藜面色發白滲出冷汗,漆黑的瞳眸卻越發妖異。
只有這樣,招惹誰也不能招惹她,再怎麽沒腦子,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處處都挑釁她的死穴!
他們怎麽知道,敘藜是個瘋子。真的瘋子!
十二點轉瞬即至。
所長講述完臉色灰敗,其他人也和藏生有關被帶到治療室前,每個人看到治療室打開後就是臉色大變,每個人也在對視一眼後确認了什麽,瞳孔震動越發厲害。
治療室裏藏生曾經研發的機器人走出來,規矩友好:“001號設計者已蘇醒。”這是他們編制的程序,在後面原來甚至還設計有一段歡呼。
但在研究人員面如死灰的注視裏,這歡呼更像諷刺。
穿着軍大衣的陸弋舉着手表,随着時間靠近,也舉起了槍。
他面上只餘冰冷,下颌附近肌肉卻在瘋狂抽動,死死地咬着牙關,迫不及待要開槍殺了那個女人。那個虐,殺了他的瘋子。
他一定要讓她為他償命。可是時針一轉,陸弋本能地射擊研究所大門,無數炮火堵住門窗,把研究所變成鐵板一塊,他們卻看不到敘藜這個人!
能聽見的只有她的笑聲。
冥冥中有人跳上了橫梁,如同蝙蝠一般行蹤莫測,卻又像魔鬼一樣如影随形,陰魂不散:“我才剛到,看來陸隊長就送了我一份大禮啊。”
陸弋面色繃緊,心底在戰栗。她憑什麽笑!她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改造過後的心髒在飛速跳動,繃緊,像是加了燃料的鍋爐一般,滾燙,暴戾地滾動起來:“敘藜!”
“真是可惜,”敘藜特意放慢語氣,忽左忽右,“我剛找到了這麽好的一個玩具,質量和你們的副隊長,不相上下。”
精準地踩中了在場人的雷電,第六稽查隊尤其是陸弋,眼眶瞬間鮮紅,暴怒開槍掃射:“你給我閉嘴,閉嘴!”
敘藜完全沒被炮火波及。這個實驗室她好歹參與過設計:“陸隊長這麽快就趕來了,來得及走叛徒駁回流程嗎?他進入巨墓了嗎?這麽嚴謹的維修局不會連人死了,是叛徒還是烈士都判斷不出來吧?”
她笑起來。前仰後合。
“虧我還擔心憤怒的民衆挖不了他的墓,原來他的人,已經住不進墓裏了。”
陸弋暴怒,陡然加大輸出!
不止是手上重型武器,還有他的手,腳,在研究所內橫掃,都打出了普通人不可能有的巨力:“你這個臭蟲,死鼠!”
陸弋雙眼發紅,吼:“出來啊!你為什麽不出來!有本事就和我正面來!”憑什麽一個卑鄙小人,無恥的老鼠,可以害死陸知清,害死那麽好的人,他分明是為了執行卧底任務!
就算第六維修局不承認陸弋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絕對絕對不可能是玩家。他是為潛入玩家之中才離開的。
他死前那一句,只他最最言不由衷的遺言。
一個該死的雜種,卻逼得他承認了自己最厭惡的身份。陸弋被改造的每天都在因為這個念頭而發瘋。
敘藜的馬甲雖然熟悉研究所的布局,因而能神出鬼沒,卻不可能真的單挑一個稽查隊的包圍,而且陸弋還瘋!
可是敘藜比他還瘋。
頭頂螺旋槳轟鳴不知道是不是派出了轟炸機在這裏,陸弋死亡預告後連民衆都被緊急撤離,但她還是悠然自得。
她還是無所畏懼,她輕飄飄地就坐在了研究所二樓透明的樓梯上,手裏拽着鞭子,嗤笑一聲。
“怎麽。”
嘩——就像是主角登場,聚光燈全部一掃,可惜那些聚光燈全都是高能武器,會要了她的命!
這次他們甚至沒等陸弋下令,就全部發射。研究所是做過防爆處理的,可是這振動聲依然震得所有人頭皮發麻,耳朵幾乎聾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毀。
她只是懶洋洋地出現在另一個地方,手裏拽着的長鞭拖着一個人。“現在才想殺我?”
她托着下巴,語氣拉長:“不會覺得太晚了嗎?”眼神冰冷。
能證實她馬甲異能的因素毀了一半,現在才痛恨她,晚了!
有人認出來她鞭子卷着的那個人,本能失聲:“老師!”
——藏生今年二十二。廢墟大部分人剛剛畢業的年紀,已經是研究所的一名老師。這個學生跟他差不多大,跟了藏生才半個月。
背叛意味着什麽。他不懂。玩家意味着什麽。他更不懂。
不過敘藜想,藏生應該也是不懂的。
研究所的人全都感覺喉嚨被扼住。在這個角度他們當然能看清藏生的脖頸都被鞭子鎖住。可他昏迷得不明t不白治療艙停用得不明不白——就連蘇醒都蘇醒得不明不白。
他們沒法說服自己。
陸弋幾乎咬碎了牙齒,但還是紅着眼睛:“你根本和藏生就沒有交集,卻還是一聲不響就抓到了他!”
身後的藏生複制體安安靜靜。
“你還想說你沒有同夥!”他聲嘶力竭:“你還想說你不是為了遮掩其他人而污蔑陸知清!”
是,沒錯,這的确有可能是苦肉計。研究所的人仰頭看得久了,覺得脖子都痛了。
陸弋說完就吼着讓他們繼續開槍開炮,讓其他人不必顧忌有人質。
可二樓的敘藜卻笑起來。她笑得前仰後合。于是在槍炮口對準她,那個穿着白大褂的人身體被鞭子甩起來的瞬間——
所有人都瞳孔放大了一瞬,可是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卻在把那個人抛下去的瞬間,在他模糊的身形還不知道有什麽要說,有什麽要做的瞬間。
在他們猶豫要不要上前,在他本該用苦肉計讓他們放松警惕甚至是輕易接納他回來的瞬間。
那個人像是秋葉一般墜落。
而敘藜像是一柄鋒利的彎刀,手中長鞭甩開藏生的瞬間,猛地拉長變做一柄足有兩三米長的彎刀。
死前的一刻,那個身影甚至沒來得及說一下,他沒有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沒有看他們一眼:
頭顱就被詭異到漂亮的鐮刀割下。血花如同花一般斜灑出來!
就好像死神的表演。
鐮刀落地,重新變回長鞭,主人懶散又惡意地揚眉:“同夥?”
血灑出來,一瞬間激發了治療室本該有的基因門鎖。機械音刻板地歡迎研究員藏生醒來。
在這歡迎聲裏。二十二歲的研究員身首分離。快得他們甚至辨別不出發生了什麽。她就殺了他。
像是呼吸一般自然随意。
邊走,邊拿鐮刀将他的屍體挑起扔到一邊。殘軀被撕碎。融在各種腐蝕藥劑裏。
她是那樣輕描淡寫,甚至不在乎她可不可以拿他做人質,就這樣手指一收,就把鞭子卷過來的心髒捏碎了。
“什麽同夥?”
她懶懶地掃了一眼:“這不就只是一個壞了的玩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