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春季時節。
月光古城裏,青石路上飄落一地的淩亂花瓣,三輪車嘎嘎碾過,飄揚起粉色花瓣落在旁邊的環城河裏,徐徐漂流。
小河對面是間茶室。
白色牆壁上畫着茶壺的圖案,看起來略顯劣質,二樓露臺上擺放着的金絲楠木茶桌也顯得格格不入,明顯是老板財大氣粗,有錢沒處花,硬要把錢往那裏擺,讓人知道這家店很高貴大氣。
徐澤也對此非常嗤之以鼻,轉身跟旁邊的唐郁東說,“唐銘柊是什麽傻逼,一個好好的茶室弄成這樣?”
唐郁東身穿黑色西裝,身材魁梧,大背頭,氣勢如虹,靠着木椅,竟與那金絲楠木極為搭配,高貴,氣魄。
若是仔細一看,能瞧出來,他神色極度慵懶,聽言撩起眼皮,眼底滿是不屑。
“就那小子能有什麽品味。不過這地方倒是不錯,至少安靜。”
他們五人是浮城裏的風雲人物,平日裏忙得很,難得五個人一起出門游玩,都只想找安靜的地兒窩着,什麽事兒都不用幹最好。
旁邊的顧宴遲看了眼傅随之。
寬闊的露臺,圍牆很矮,傅随之一來就站在露臺角落,神色陰沉望着遠處的天空。
他們說話他也不摻和,周身明顯可見的低氣壓,就連平日裏最瘋的老幺紀時禮這些天也不敢惹他。
全浮城的人都知道,最近傅三爺養的金絲雀跑了,他氣得差點把牽連的人都宰了。
刀都架在慕觞淙脖子上了,還好浮夢今安之首唐郁東給攔住。
為了讓傅三爺散散心,把心底那股火散了,徐澤也臨時安排了這次月光古城的游玩,想說這地兒安靜,能讓傅随之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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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倒是冷靜下來了,就是太冷靜才更吓人,整天陰沉着一張臉,随時要把人弄死的樣子,給他們都整不會,壓根不知道怎麽處理。
紀時禮都躲着他走,縮在顧宴遲旁邊,卷毛腦袋使勁兒蹭他肩膀,“四哥,三哥好可怕。”
顧宴遲用食指抵着他腦袋,把人推開,“你他媽這樣子,我會以為你暗戀我。老子喜歡女人,給我滾。”
紀時禮雖然是老幺,但他這人從來沒有老幺的自覺,純粹的瘋子,顧宴遲敢讓他滾,他就敢動手。
他一個急速起身,用手臂勾住顧宴遲的脖子,用力往後拽,“四哥,你不是溫柔和尚嗎?怎麽總是對我這麽不溫柔?”
“對你溫柔?我又不瘋。”
顧宴遲也不是菜鳥,身手極好,紀時禮手臂勾過來的時候,他舉起手掌抓住他手臂,以手背擋住自己的喉嚨,護好命脈。
“你小子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再敢跟四哥動手動腳的,讓你爬着回去。”
紀時禮邪魅一笑,故意湊過去朝着他臉親了一口,果然惹來了顧宴遲一頓打。
一群人打打鬧鬧,傅随之一直不參與。
徐澤也看了眼,心中頗為擔憂,在唐郁東耳邊低聲道:“大哥,老三這樣?”
“沒事,讓他去。”唐郁東神色淡然,“拉他出來也不是為了讓他心情好,這個我們管不了。別讓他氣頭上來真把人宰了給我惹禍就行。”
說罷,唐郁東轉過身,目光落在對面的那棵三角梅,繼續放空。
難得不用工作,他只想安靜坐着。
月光古城是浮城郊外的一個小島,形狀猶如月亮,到了夜晚天空挂着的月亮會在月明河面落下明亮的倒影,由此得名“月光古城”。
小島上有居民,種了很多花花草草,三角梅是最常見的。
唐郁東是個直男,覺得地方也沒多驚豔,不過地方确實安靜,适合休息。
他斜靠在木椅上,手肘撐着扶手,食指頂着太陽穴,迎着徐徐微風,整個人都變得慵懶,不想動。
昏昏沉沉之際,唐郁東看到一個女人。
女人穿着改良旗袍,很淺很淺的藍色,盤扣繞在脖頸前,纏繞着細小的白色珍珠,素雅又精致。
女人身材高挑,腰肢纖細,戴着晶瑩剔透玉镯的手腕勾着米白色的包,緩緩往前走去。
唐郁東慵懶的眼神有了一絲光。
女人走到攤子前,望着前面的百合花,彎下腰,開叉的旗袍散開,露出白皙長腿,猶如玉脂。
賣花的老奶奶不知道說了什麽,女人莞爾一笑,雙眼猶如月亮般的閃耀。
纖細手臂隐匿在黑長直發間,蔥白手指捏着長梗百合花,身體前傾,下巴抵在花瓣前,聞着花香。
額前細碎劉海像是落在睫毛上的一葉扁舟,悠悠蕩蕩。朱唇微抿,笑容點綴,落成了盛開的花兒。
她嘴角張合,像是在和老太太商讨着價錢。
随後懷抱百合花,徐步走在石子路上。
五月份的江南,喚來了一場場春雨。
不過片刻,天空落下斷線似的雨絲,女人手執長傘,挽着潔白百合,笑靥如花,宛如那雨巷中的跳脫白蝶,徐徐展翼,平緩點落。
唐郁東看得仔細,唇畔無意識揚起笑。
徐澤也覺得他實在不對勁,湊過來問:“大哥,看什麽呢,瞧你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唐郁東回過神。
徐澤也:“我還看到你笑了,笑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紀時禮來了興致,趴在圍牆往下張望,“看什麽看什麽?”
“大哥能看到發笑,那肯定是好玩的東西。”顧宴遲跟着湊熱鬧,“到底是什麽?”
唐郁東踹了顧宴遲一腳,“滾。”
“得嘞,我的老大哥。不過你就不能告訴我們下,你到底在看什麽?”
唐郁東沒好氣,“看美女。”
一句話落下,三人腦袋都轉過來,目光齊齊望着他。
唐郁東不明所以。
紀時禮這個老幺從來都是不怕死的,他伸手摸了摸唐郁東的額頭,被揍了一拳,嗷嗷叫着抓住自己的肩膀。
“大哥,你別開玩笑了。你會看美女的話,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唐郁東蹙眉,“什麽話?我看美女怎麽了?”
顧宴遲:“大哥,你該不是生病了說胡話啊。你自己看看你像是看美女的人?讓你跟女人多說一句話,你都會嫌麻煩,你說女人整日裏扭扭捏捏不知道在扭捏什麽。要不是你這樣,娜娜怎麽會養成那樣的性格。”
“我妹性格怎麽了,多好的姑娘。”
這位是寵妹狂魔,他們不敢反駁。
“那你說,你是不是嫌女人麻煩?”
唐郁東沒反駁。
全浮城的人都知道,今安茶樓的五位老板,唐家唐郁東是老大,緊接着是徐澤也、傅随之、顧宴遲,老幺紀時禮。
這五位是出自浮城五大豪門家族,性格各有不同。
唐郁東作為老大,結合上位者的氣魄,也有豪門貴族的氣質,是全浮城女人推選出來,浮城最man最硬的男人。
而這位最硬的男人讨厭所有麻煩的事情。
他認為,女人就是“麻煩和礙事”的代名詞,他對女人不只是無感,甚至于不喜歡,覺得煩躁。
紀時禮聳肩,“所以,你這位視女人為麻煩的最硬男人,怎麽可能看美女?”
唐郁東懶得解釋,站起身要離開。
“下雨了,去吃飯。”
所有人都沒當回事,只以為唐郁東在開玩笑,起身跟着他往飯店走去。
他們入住的是唐氏集團名下的京華酒店。
月光古城的京華酒店結合了當地的建築特色,傍河建了三層高的酒樓,很有江南之風,供客戶用餐,後面相連的是高樓,作為住宿酒店,房間很豪華。
平日裏,他們到了酒店都是直徑去包廂,工作開會都在裏面。
這次過來是旅游,紀時禮不想回去窩在酒店房間,提出直接在外面露臺的遮陽傘下吃飯,也可以看看風景。
唐郁東單手插兜,望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直接丢了句:“腦殘!”過去。
不過最終,他還是讓經理安排了個靠河的包廂,可以邊吃飯邊看看沿河的風景,也算是間接滿足紀時禮的要求。
唐氏集團是浮城首富,有的是錢,當初在這裏建酒店砸了很多投資,請了名師設計,建築風格十分恢弘,又有舊時的那種儒雅。
靠近明月河的房間有很大的窗戶,站在窗邊能清楚看到整條大運河,再往前是座小橋,連接着一個設計精巧的涼亭。
唐郁東原本靠在窗邊抽煙,指尖星火閃爍,掉落煙灰。
不經意擡起頭,看到穿旗袍的那個女人撐着長傘,腳踩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入涼亭中。
她收了傘。
白皙手腕捏着傘,輕輕甩了兩下,将傘尖的雨水瀝幹了些許,方才将傘側靠在牆邊。
随後,旗袍女人轉身走向長木凳,白色細高跟噠噠響着。
她側身坐下時,手背貼着腰間往下,随意一拂,落座後,纖細的腰線明顯可見。
舉止優雅,氣質高貴,容貌也不只是好看兩字能形容。
唐郁東雖然不喜歡女人,但在浮城這地方沒少見過豪門貴族的大小姐。
面前這位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還要好看。
手指間的星火越燃越旺,火星閃爍了下,連帶着他的手指有點燙。
他回過神,拿了旁邊的玻璃煙灰缸,往裏面彈了彈煙灰,随手捏着煙蒂湊到嘴邊叼住,修長手臂挂在木窗上,大大咧咧的狀态。
舌尖頂着煙蒂,嘴角的煙跟着上下晃動。
這時,涼亭中的美人回眸。
剛好對上他的目光。
唐郁東盯着她,沒移開。
那女人好似覺得疑惑,仔細看了他三秒鐘,很快轉開目光。
唐郁東叼着煙笑了。
在浮城,沒人不怕唐郁東。
首先自然是因為他是唐氏家主,再者是因為唐郁東自身長相兇狠,身材彪悍,像極了兇猛的雄獅,一口就能将人吞得骨頭都不剩。
沒有人看到他不害怕的。
這也是為什麽,他被評為浮城最man最硬的男人,身邊卻極少出現那些莺莺燕燕的。
以往他對這些不在意,就是剛剛這一剎那,他對于女人的閃躲突然有了興趣。
他這人生來叛逆,喜歡反着來。
她躲避,他越是盯着她看,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女人有所察覺,佯裝不經意,拿起長傘離開。
一根煙剛好結束,唐郁東将煙摁滅在煙灰缸裏。
突然覺得有些無趣。
這女人怎麽就跑了?
身後一群人在點菜,看傅随之心情不佳,徐澤也勸說道:“人跑了就跑了,再追回來就行了。”
紀時禮賊兮兮地說,“抓回來,關起來!三哥好好給她點顏色看看,看她還敢跑!”
在今天之前,唐郁東沒法理解,傅随之養的金絲雀跑了,傅随之跟瘋了似的滿世界找,好像沒了女人就活不下去。
女人有什麽意思?
現在,唐郁東品出味兒來了。
女人确實是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