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炸雞店的門內側裝有鈴铛, 人推門進去時鈴铛會被扯動着發出清脆的‘叮當’一聲。
收銀員目光從手機游戲上挪開,扯着嗓子喊徐頌聲快點進來把門關上,別讓門敞着。
徐頌聲進來後摘了雨衣帽子, 走到周澄午那桌坐下。
八份全家桶已經被吃幹淨了三桶,那條流浪狗對周澄午來說也不是陌生的家夥——就是之前總在超市門口打轉,找徐頌聲要食物吃的那只狗。
她注意到那只狗變幹淨了許多, 蹲坐在周澄午身邊,犬牙咯吱咯吱咬着脆皮大雞腿。
收銀員見徐頌聲好像和周澄午認識,便也不再招呼她,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手機游戲上;推塔游戲的人頭提示音時不時響一下, 混合在蠟燭燃燒的‘哔哔啵啵’的聲音裏面。
燭光照得周澄午的臉頰也被渡上一層緋紅, 他在徐頌聲進門的時候喊了一聲‘頌頌’, 在徐頌聲坐下的時候喊了一聲‘頌頌’, 在徐頌聲動手去掀開全家桶蓋子的時候, 他又喊了一聲‘頌頌’。
好像把喊徐頌聲名字,當成了一種有意思的游戲。
徐頌聲每次都應聲,目光落到那條大吃特吃的流浪狗身上,疑惑:“你為什麽會和這條狗待在一起?”
周澄午:“我散步呢,然後看見這條狗,它好可憐噢,我就帶它去洗澡和打了疫苗, 然後請它吃飯。”
“狗狗也喜歡全家桶!”
“噢對了, 散步的時候, 我還遇見了芙洛拉教派給孤兒院捐款的志願者活動, 我捐了一萬元哦!”
他說話時眼睛亮亮的, 注視着徐頌聲。周澄午的表情讓徐頌聲幻視他身後好像有一條尾巴,在随着他說話的頻率不停的搖來搖去。
‘我做得很好吧’這樣的訊息, 從他眼角眉梢每個微妙的弧度裏表達出來。
燭光晃動,落在他長長的睫毛尖。
徐頌聲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去,掌心輕輕拍了拍周澄午頭頂,“嗯,做得好。”
周澄午的眼睛霎時睜大了,徐頌聲的這個動作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他并不是會煩惱這種事情的人,在短暫的意外之後,周澄午迅速适應,甚至還主動把頭頂往徐頌聲掌心拱了拱。
“我也覺得我做得很好,所以可以拿到獎勵的吧?要給我獎勵的!”
旁邊流浪狗忽然停下了進食的動作,也探過頭來,用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去頂徐頌聲手腕,試圖把周澄午擠走。
周澄午眉頭一皺,兇巴巴的瞪它——流浪狗嗚嗚咽咽夾起尾巴縮到一邊。
徐頌聲無語,把手收回來,抽了張面巾紙擦手,擦幹淨後開始吃東西。她出門找周澄午的時候太晚,也沒吃飯,已經有點餓了。
但周澄午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話格外的多,用一種很委屈的語調跟徐頌聲撒嬌:“只摸了一會兒而已,頌頌就突然把手收走了——今天我真的真的做了好多不留名的好事,我是好孩子,好孩子應該得到更多獎勵的嘛!”
他很會撒嬌,大概是知道自己有一張好臉,知道如何用這張臉示弱,擺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周澄午的撒嬌大部分時候都沒有自尊心這種東西——正是因為沒有自尊心所以才會可愛。但對于徐頌聲這樣習慣性去評估一個人的性格而言,她又會下意識從周澄午的行為裏面去分辨他的性格與成長環境。
可以毫無負擔的放棄自尊心的去撒嬌,說明他大概率成長在一個自尊心無用的環境裏。
徐頌聲收回目光,撕開糖包往蛋撻裏加糖,回答周澄午:“獎勵不是做了好事就可以得到的,而是要做正确的事情才會有獎勵。”
“你很想要獎勵嗎?”
周澄午點頭:“想要!”
徐頌聲:“那麽你想要的獎勵是什麽?”
周澄午飛快的回答:“親親!”
徐頌聲:“……”
周澄午道:“作為獎勵的話就可以親了吧?”
他大約還覺得想出這段邏輯的自己很聰明,所以笑了一下,笑容裏有點得意輕快。
徐頌聲困惑,試圖從周澄午的表情上分析出來一點什麽。
但凡周澄午對她表現出絲毫的,正常男女之間的愛意,大約徐頌聲都不會如此困惑。
但确實沒有。
他只是總用亮晶晶的眼望着徐頌聲,不論如何也要呆在徐頌聲身邊,偶爾也聽徐頌聲的話,只是溝通起來有點困難——這樣總結下來,确實如同周澄午自己所說的那樣。
他并不喜歡徐頌聲,他只是打從心底覺得自己是徐頌聲養的狗,從而徐頌聲擁有支配他的權利。
至于這個認知到底是怎麽來的,周澄午不主動也不願意說,所以徐頌聲也完全猜不出來。
觀察沒有得出多麽有用的結論,徐頌聲低頭咬了一口蛋撻,回答周澄午:“如果做了正确的事情,就可以得到那樣的獎勵。”
周澄午:“那什麽是正确的事情?”
徐頌聲從吃蛋撻的空隙裏擠出時間來回答他:“我的指令就是正确的事情。”
周澄午‘噢’了一聲,沒有反駁。他看起來對這個答案接受良好,絲毫沒有想要反駁徐頌聲的/欲/望。
徐頌聲吃完蛋撻的時候外面開始下暴雨,店裏網絡因此而變得不穩定。她聽見店員心情很差的罵了句髒話,手機屏幕變成了黑屏,上面閃爍着一行提示語。
【您已和當前網絡斷開連接】
店員看了眼外面的狂風暴雨,玻璃牆自上往下流淌着魚鱗狀的流水,不時有黃綠色的葉子被水流沖刷下來。
他沖徐頌聲和周澄午道:“我在後面儲物室休息,你們還要點什麽的話就敲門喊我。”
他倒是不覺得這兩人會離開,畢竟外面下着這麽大的雨。
全家桶這種分量,別說八份,就算是一份徐頌聲也吃不完的。所以她只打開了一桶,挑着自己愛吃的吃了幾個,剩下的全部給周澄午。
外面電閃雷鳴,而點着蠟燭的店內卻因為有建築物的保護,一點沒有被外面的風雨影響,甚至內部氣溫還很溫暖。
徐頌聲坐得犯困,讓周澄午等外面暴風雨停了再叫醒自己——這樣囑咐完周澄午後,徐頌聲趴在桌子上閉眼小憩。
她确實累,但又因為環境的緣故無法十分安穩的入睡。
半夢半醒之間徐頌聲聽見周澄午又在打噴嚏。
她閉着眼睛肯定道:“周澄午,你感冒了。”
周澄午異常堅持:“是有人在背後罵我。”
說不定就是那個跟蹤頌頌又被他反殺的Alpha的靈魂,在地獄裏咒罵他。
徐頌聲雖然覺得無語,但沒有像上次一樣不理周澄午,只是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回到家裏之後,你去沖感冒藥來吃。”
周澄午為自己辯解:“但是我真的沒有感冒……”
徐頌聲:“熱水你自己燒。”
周澄午:“可是——”
徐頌聲:“閉嘴,不要吵我睡覺。”
她讓人閉嘴的語氣并不嚴厲,只是平靜,因為過于平靜從而顯得不近人情,像需要人服從的命令式語句。
然後周澄午就真的閉嘴了,雖然表情還是委委屈屈的——他把那條流浪狗拎開,自己坐到徐頌聲身邊。
被拎開的流浪狗露出了和周澄午如出一轍的表情,一副委屈又不得不求全的樣子。
周澄午按照徐頌聲要求的,兩眼十分全神貫注的望着窗外,打算等外面雨停,就第一個通知徐頌聲。
但是雨一直不停。
他不是個耐心特別好的人,受瀕臨發情期的信息素驅使t,一直盯着重複的畫面只會讓他更加煩躁。
原本因為被喂了點吃的,終于願意呆在周澄午身邊的流浪狗,敏銳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它格外有眼色的跳下椅子,轉身鑽進收銀櫃臺後面。
于是擺滿空的全家桶的桌子,就剩下周澄午和徐頌聲還在那坐着。
周澄午面朝徐頌聲趴在桌面上,他剛趴下來,就聽見徐頌聲聲音:“不準偷親。”
他癟癟嘴,剛準備向徐頌聲挪近的動作停住,然後又不高不興的趴回去。
外面暴雨噼裏啪啦拍打着玻璃牆,聲音太雜又存在感極強,徐頌聲即使有困意也根本睡不着。
她睜開眼睛,看見周澄午趴在桌面上離她很近的臉,他的臉好紅,從白淨皮膚底下蔓延上來的,那種仿佛是胭脂一般的紅。
那樣的紅看起來不像單純是蠟燭光的緣故,而徐頌聲也确定周澄午不是那種會因為盯着自己就輕易臉紅的人。
她心底有了猜測,伸出手去摸周澄午額頭,觸手果然是一片滾燙的。
她看科普書上說過,如果Alpha生病的話,對自身信息素的控制能力會降低——但是徐頌聲沒有聞到那股嗆人的信息素氣味。
周澄午完全沒有意識到徐頌聲伸手過來是在摸他額頭上的溫度,所以在徐頌聲的手心貼上他額頭時,他仰起臉整個埋進徐頌聲手裏。
雖然以他們兩的體型差距,要讓周澄午把臉埋進徐頌聲掌心有點困難。
但周澄午顯然不在意這些,仍舊把臉貼上來。他整張臉都好燙,嘴唇抵着徐頌聲手心,呼吸的熱氣也落到她掌心皮膚上。
徐頌聲迅速抽回手,周澄午下一個蹭貼撲了空,但沒有像平時那樣站在原地委屈的看徐頌聲——他身子往前湊了湊,靠到徐頌聲肩膀上,發燙的鼻尖幾乎貼着徐頌聲脖頸。
就好像快要窒息的人在努力呼吸氧氣一樣,周澄午在竭力吸取關于徐頌聲存在的一切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