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換到新的城市生活, 徐頌聲第一件事就是銷毀了自己原本身份所用的一切聯絡方式,只有銀行賬戶保留了一小段時間。
不過當時之所以會将銀行賬戶保留一段時間,也是為了接收臨近期末學校發下來的貧困生補助和獎學金, 錢一到賬就被徐頌聲轉移,然後注銷賬戶——獎學金這種東西徐頌聲是年年都要拿的。
而且因為是優秀錄取生的緣故,學校免了她的學費和學雜費, 只收取了宿舍費用。學校的宿舍費比外面租房子不知道要便宜多少。
如果不是因為遇到了周澄午這個莫名其妙的神經病,徐頌聲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平靜又舒服的生活的。
每每想到這,徐頌聲都會在心裏嘆氣。她之後又自己思考了好一段時間,如果周澄午不是明戀自己的話, 那他為什麽要像鬼一樣陰魂不散的纏着自己?
徐頌聲試圖從多方面去分析周澄午做這件事情的原因。但她分析來分析去, 不管從利益方面還是信息素驅動方面來看——周澄午纏着她都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情。
想不明白原因, 徐頌聲就幹脆不想了。作為一個普通人, 她弄不明白神經病的腦回路, 也是很正常的。
吃完盒飯,徐頌聲打開電腦開始上班。她現在算是家裏蹲,新工作和徐頌聲之前的兼職內容有點類似,不過要比那個合法許多——
平t時主要做一些軟件公司和游戲公司的外包工作。
因為周澄午的緣故,徐頌聲也會稍微關注一下林多納那邊的新聞。房東說的那樁連環案件,徐頌聲昨天就已經看見消息了。
在看見那條新聞的瞬間,徐頌聲腦子裏第一時間所冒出來的, 卻是:【假的吧?】
她知道周澄午和教廷的關系, 不論是出于任何立場, 教廷都不可能讓自己的騎士成為通緝犯……雖然通緝令上确實沒有提到教堂騎士的存在, 對周澄午的身份定義也是地下偶像。
但對周澄午的信息素等級準确到了具體多少級的程度, 要麽就是對他做了正确的信息素等級測試,要麽就是……教廷那邊有人出賣了周澄午的消息。
但這樣的念頭也只是在徐頌聲腦子裏一閃而過, 很快便被她抛之腦後。
她要明哲保身,第一要義便是遠離教廷這些勢力的旋渦。從大伯那件事情中,徐頌聲學到的最大經驗就是不要随便多管閑事。
更不要輕易相信他人。
外面天空中的太陽的逐漸西斜。當紅霞挂滿山尖時,房東兒子背着書包踢踢踏踏跑進走廊的聲音遠遠傳來。
這棟房子隔音效果一般。
徐頌聲按着自己後脖頸伸了伸懶腰,站起來活動眼睛,走到窗戶邊,靠着窗戶往外看。
外面的街道上種滿鳳凰木,密而纖薄的葉子是很活力很清新的綠色,像一層輕雲籠在街道上。徐頌聲聽見樓底下小孩語氣興奮同他媽媽分享:“媽!今天我上課回答問題答對了!老師給我蓋了一朵小紅花呢!”
小朋友語氣雀躍,天真可愛,靠着窗戶的徐頌聲也微微翹起唇角,感覺工作了一天的屍體,屍斑都淡了許多。
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
徐頌聲對于做飯的态度一貫是:只要賬戶裏還剩下有五塊錢,那麽就沒有必要自己做飯。
最便宜的玉米套餐盒飯更好五塊錢一盒。
她換了鞋出門,去超市買晚飯。買完盒飯走出超市時,一只髒兮兮的流浪狗從旁邊小巷子裏走了出來。
它大概是聞到了牛肉盒飯的香氣,腳步堅定走到徐頌聲面前,繞着她打轉,毛發有些脫落的尾巴搖得很起勁。
徐頌聲不想理它,試圖直接把腿抽走。但是流浪狗跟得很緊,她挪一小步,流浪狗也挪一小步,她挪一大步,流浪狗也跟着挪一大步。
她低下頭,流浪狗便仰起腦袋,灰撲撲毛發下一雙圓潤的,格外黑白分明的眼睛,純粹又亮晶晶的望着徐頌聲。
沉默無言的數秒對視——徐頌聲嘆氣,轉身回到超市,買了小袋的狗糧。
從轉身回到超市再到付完錢出來,徐頌聲确信自己全程頂多只花了六分鐘。但是等她再度出來時,那只流浪狗面前已經被人墊着保鮮膜放了一根掰碎的火腿腸。
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給扔的。
不過流浪狗大概是餓了有段時間,那點火腿腸它三兩口就吃完,吃完後仍舊擡起頭來,繞着徐頌聲小腿打轉,搖尾巴,用它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徐頌聲裝可憐。
徐頌聲蹲下來,撕開狗糧袋子倒給它一些,又擰開礦泉水瓶給它倒了點水。
看着小狗吃得很香,沒有再來糾纏,徐頌聲這才拎着盒飯離開。
路上遇見水果攤蘋果打折,徐頌聲就停在攤位前挑了點蘋果。她站的那片地面濕漉漉的,店老板一邊拖地一邊解釋,說今天中午的時候有兩個Omega在這裏打架,其中一個Omeg息素應激,搶了他切菠蘿用的水果刀捅了對面一刀。
他安慰徐頌聲別害怕,說血都流地上了,沒有濺到蘋果上。
他這樣安慰徐頌聲的時候,徐頌聲剛好在蘋果蒂上找到一塊凝固的血污。于是她買的那袋蘋果,在七折的基礎上又打了五折。
回到出租屋時天色已經微微黑了,徐頌聲将盒飯放進冰箱,然後給自己洗了個蘋果,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機開始播放瑞克與莫蒂,徐頌聲水果沒削皮,正要直接下嘴——電視機屏幕一閃,雪花了。
徐頌聲走過去拍了拍電視機,沒有反應。
她給房東打了個電話,房東說可能是屋頂的信號接收器歪了。如果徐頌聲不着急的話,她明天再去挪一挪。
當然,如果徐頌聲很着急的話——房東現在也是不會動的,不過徐頌聲可以自己從閣樓樓梯那邊上去挪信號接收器。
徐頌聲還想繼續看動畫片。
反正是春夏交接的夜晚,又不是冬天。她穿了件薄外套,出門上樓。
信號接收器的立腳上壓着兩塊磚頭,以免它被風吹動位置。徐頌聲打着手電蹲下來看,也沒看見它有挪過位置的跡象。
但信號這種事情向來玄妙如同神經病的性取向。
所以徐頌聲還是嘗試着給信號接收器挪了個方向,再打着手電下樓,去看看自己的電視機有沒有恢複原狀。
走廊的燈好像也出了點問題,徐頌聲從走廊過的時候,頭頂那盞燈時不時的就閃爍一下;她被閃得眼睛花,在心裏暗暗下決定,明天得催房東給走廊換個燈了。
不過最近兩天是有點信號不穩定,可能是臺風要來了。
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徐頌聲已經摸清楚了這裏的信號強弱規律。
有時候信號差和電器莫名其妙的損壞,就是臺風要來臨的前兆。
徐頌聲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走廊燈和房間燈在她推門的瞬間,‘刺啦刺啦’的閃爍起來,在閃爍了兩三下後,‘啪嚓’一聲直接熄滅了。
過于強烈的光源消失,整個房間陷入昏暗,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寧靜又明亮的月光正正好照在房間內。
徐頌聲一直知道周澄午的信息素是和酒相關的味道。
她也曾經距離很近的嗅到那股近乎糜爛又甜蜜的葡萄香氣。即使後面知道了那股甜蜜氣味不過是周澄午的僞裝,但徐頌聲實際上也沒有完全接觸過對方真正的信息素。
比便利店那一次更加嗆人。
毫無掩飾的,完全施放的——光是接觸到那樣的信息素,皮膚就已經感覺到了細密的疼痛感。
除了疼痛感外,還有強烈的眩暈與麻木,類似于人即将醉死前夕的回光返照。
徐頌聲站立不穩,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要依靠門框扶住自己。但是手伸出去觸碰到門框時,也根本用不上任何的力氣,整個人像是被抽走靈魂的木偶,亦或者時淋了水的泥塑,綿軟的摔倒在地。
她不知道自己哭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嚴格意義上來說那也不算哭,純粹是被信息素嗆的,就跟人要死了魂都走一半了你腦子突然反應過來媽耶我要無了!
于是趕緊催促淚腺生理性的掉兩行眼淚下來。
被水霧模糊了一層的視線,卻還能看見坐在她電腦椅上的周澄午。
空氣中的信息素稠郁,像一把無形的刀在徐頌聲脖子上比劃哪裏更好下手。而拿着刀的人卻姿态悠閑好像是來朋友家做客吃飯,單手支着臉頰時露出了溫和柔善的笑臉。
月光照他臉上,顯得他那個笑臉格外好看,就像一個天使那樣。
徐頌聲看見他笑,打了個寒戰,腦子昏昏沉沉,想着完了這波我命不保——不是自己都跑這麽遠了,這個變态是怎麽找過來的?
首先排除追蹤器監聽器之類的。
徐頌聲自己就是搞這一行的,很自信自己不會在這種小玩意兒上栽跟頭。
電腦椅是有滑輪的,周澄午大概是覺得好玩,單腳踩着蹬着電腦椅慢悠悠往前滑,近徐頌聲身前——徐頌聲幾乎是完全趴在地上的,他彎腰抓住徐頌聲胳膊,将她從地面拽起來。
徐頌聲趴到他膝蓋上,眼淚順着下巴滴落,在他淺色褲子的布料上暈開一層深色。
騎士訓練裏面也包括對自身信息素的控制,尤其是像周澄午這樣高等級的Alpha,為了保證他們的使用安全性,周澄午所接受的信息素控制訓練更是嚴苛。
正如眼下,即使已經臨近發情期了,後脖頸脹痛的腺體宛如附骨之疽折磨着他的痛覺神經,他卻還能将外放的信息素掐死在那臨門一腳。
再濃兩個度就能送徐頌聲去死的臨門t一腳。
他穿的衣服是件印着薩摩耶的棉質長袖,慢悠悠卷起袖口擦拭徐頌聲臉上的眼淚,連帶着她摸黑上閣樓時頭發上落的一點蜘蛛網,也被周澄午細心的撿開。
周澄午的動作溫柔,甚至稱得上珍惜,雖然力度掌握得不好,擦得徐頌聲臉上一片淺紅一片深紅的印子。
與其動作相反的,是周澄午的信息素。
密布的信息素沒有絲毫收斂的意思,仍舊壓迫得徐頌聲眼眶酸痛喉嚨堵塞,眼淚一被擦幹淨立刻就有新的掉了下來。
他給徐頌聲擦眼淚的手順着她臉頰,移到她後腦勺,輕輕托着她仰頭。
周澄午彎腰低頭時,月光完全被他遮擋住,徐頌聲只能看見他的臉,還有那雙圓潤的,黑白分明的,可憐兮兮的眼睛。
像她今天喂的那只流浪狗。
“姐姐,你知道我是你養的小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