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鏡花水月(十六)
鏡花水月(十六)
第二日清晨,陽光射進镂空的雕花窗子裏,讓沈玉瀾不适的動了動,然後在一片暖紅中不情不願的睜開眼。
還未起身,他便忽然聞到一股清淡的香氣,并非那種直沖鼻翼的醬料香,而是一種柔和而勾人的米香。
府上的廚子何時有了這種手藝?
人類的好奇心驅使沈玉瀾坐起身,向來源看去,卻看到一抹藏青色的人影在桌子前不緊不慢的擺弄着。
……這是尹昕。
他聽見響動,回眸一看,微微彎唇,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師父,您起了。”
沈玉瀾應了一聲,尹昕小時候就不貪睡得不像個孩子,眼下都長這麽大了,也不知道今晨幾時起的。
他披了件外衣,看着桌子上還冒着騰騰熱氣的粥,坐下道:“可用過早飯了?”
尹昕搖搖頭:“我等着和師父一起。”
于是沈玉瀾順着他的話招了招手:“坐下吧。”
尹昕依言坐下了。
今天的粥做的格外的誘人,放了些細肉絲和蔥末,還有一道糯香軟酥的粉蒸肉,色香味俱全,賣相上佳。
府上的廚子年齡大了,偶爾犯些把鹽和糖弄錯的小失誤,大家也看在他上了年紀的的份上不多計較,但沈玉瀾待在府裏這麽多年,也沒吃過這樣的菜。
他驚奇道:“這是誰做的?”
尹昕看着他,笑而不語,半響道:“師父覺得怎樣?”
沈玉瀾聽出他的意思,驚訝的問道:“你做的?”
尹昕沒否認,只又夾了些菜到他碗裏。
不怪沈玉瀾覺得不可思議,尹昕小時對廚房便很有興趣,全然不在乎什麽君子遠包廚的道理,反而對油鹽醬醋茶很有興趣,天天跟着廚子擺弄。
沈玉瀾有幸吃過尹昕第一次出鍋的飯菜,對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将“無從下口”四個字伴着慘不忍睹的糊了鍋的飯菜咽了下去,艱難的說了句“還不錯”。
不過尹昕也大概看出來他的為難,也沒說要做第二次,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誰道回了燕國一趟,竟然有這種廚藝了。
尹昕像是知道沈玉瀾在想些什麽,悠然道:“勤能補拙是良訓,燕國皇帝喜歡新鮮,今天江南口味,明日川菜辣調,宮裏的廚子會的種類也齊全,我隔三差五跟着學了點皮毛,做的菜也像個堪堪入口的模樣了。”
這可不是堪堪入口的模樣。
沈玉瀾感嘆同時,沒忘聽了一耳朵他對燕皇的稱呼。
不是“父皇”,而是燕國皇帝。
不過他也沒多問,而是專心致志的享受起了眼前的美食。
尹昕見他吃的愉悅,便也笑道:“師父若是喜歡,我日後天天做給師父。”
沈玉瀾心想,傻孩子,哪裏來的天天,你不日就又要回去了。
王玉濤在府裏混了五年,跟衆人都是混了個臉熟,以至于他爹王石上門,門口的侍衛也不會多加阻攔,只通報一聲,便讓他進來等着了。
沈玉瀾大概猜的出王石是來做什麽的,整了整衣襟,進去迎客。
王石面前的杯盞顯然并沒被人動過,沈玉瀾瞧了一眼,便道:“丞相大人所來何事?”
王石緩緩道:“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了。你我多年鄰居,玉濤又是你親自相教,我想求個情,讓燕國太子高擡貴手,放過小子。”
沈玉瀾心中疑惑,尹昕那皇妹怎麽說也是個公主,不至于是什麽洪水猛獸,怎至于用到“放過”二字了?
不過此事也的确是尹昕不對,他應了下來:“此事我會與他說。”
王石點頭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沈玉瀾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問出:“玉濤倒也到了成親的年紀,燕國雖說遠了些,但公主卻也不失良配,玉濤為何如此抗拒?”
王石苦笑一聲:“國師有所不知,原本玉濤是不願赴約的,是我再三相勸,誰道去了那約定地點,那公主卻派了個青樓女子前來戲弄我兒。這還不算,最後還将此事傳了出去,謠言是玉濤不知檢點,肆意橫行,侵霸良家婦女,我兒如今是百口莫辯了。”
沈玉瀾聽得膛目結舌,這種操作不像是相親,倒像是給八輩子的仇家下絆子。
他對王玉濤雖說不能視如己出,卻也有些感情,當下道:“對不住,此事我會負責,丞相先回府等消息吧。”
王石謝了一番後回了府,沈玉瀾面無表情的叫來侍女,讓她把尹昕帶過來。
521見他神色不妙,問道:“你想幹嘛?”
沈玉瀾冷笑一聲:“兔崽子,再不管管就要插根兒火箭登月了!”
521道:“……也沒那麽誇張,而且你想怎麽樣?他已經是燕國太子了,不再是那個小屁孩了。”
沈玉瀾聞言,一腔本就是空殼子架起來的火焰消了一半,有些狐假虎威的心虛:“可是他做的實在過分。”
521道:“你以為他是為了誰?”
沈玉瀾沉默許久。
521語重心長道:“仔細想想他的身份,重新思考一下你們的關系,到底是師徒,還是其他別的什麽。”
沈玉瀾徹底滅了火。
他并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在現實中的兩人自然是情投意合的愛人,但是進了這個小世界,一切從頭開始,晏莊沒有記憶,沒有過去,像是一張白紙被這個世界染上顏色。
比如尹昕,他聰明,睿智,報複心強,無論外貌還是性格,都與晏莊并不相似,除了有些偏執的占有欲,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是一個人。
所以沈玉瀾常常糾結,這些世界中的晏莊,到底還是不是“晏莊”?
他至今也沒有一個答案。
沈玉瀾沉吟半響,忽然道:“下個世界,你把我的記憶也抹去吧。”
521一愣:“什麽?”
沈玉瀾道:“只保留我‘是一個任務者’的記憶,其他有關于西方世界和晏莊的記憶,全都抹去。”
521确認道:“包括現世中的嗎?”
沈玉瀾道:“嗯。”
521向總部請示了一下,表示可以做到,然後忍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的問出了口:“為什麽?”
沈玉瀾想了想,答道:“大約是我太主觀了吧,很多事情沒辦法客觀的來判斷。”
521久久無言,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盡職盡責的宿主。
沈玉瀾嘆了口氣:“我就幫忙做個任務,竟然還給我做出感情問題來了。”
521小心翼翼道:“……對不起?”
沈玉瀾:“你道什麽歉?是我自己的問題。”
一人一系統說話之際,尹昕已踏着步子進來了。
他走的頗為悠閑,像是閑庭闊步在自家別院中。
事實上尹昕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輕松,請他來的婢女與他關系不錯,來時特意小聲叮囑他,沈玉瀾臉色不大好看。他又問了是否發生了什麽,婢女想了想,答是丞相大人來拜訪過,不知商讨了什麽事。
尹昕知道大概是商讨了什麽事,并且感覺不太妙。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一進門,沈玉瀾就對着自己冷言冷語的發火的模樣,也想好了若是碰上這樣的沈玉瀾,該如何軟聲軟語的去哄,然後再保證自己再也不敢了。
事實上沈玉瀾原本也是想這麽做的,他腦海中還閃過了電視劇裏那些怒喊着“逆子,跪下”的為兒子頭疼的大老爺們。
但沈玉瀾很平靜,看到尹昕進來後,還讓人為他上了一杯茶。
尹昕覺得不太對,他接過茶,按耐不住道:“師父,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沈玉瀾難言的看着他,并未像着想象中的大發雷霆,而是輕嘆了一聲,問道:“尹昕,你跟在我身邊,學了幾年了?”
尹昕心中一跳,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将這句話掰過來揉過去,思索着沈玉瀾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嘴上早已不假思索道:“我跟在師父身邊已十年有餘。”
“十年啊,”沈玉瀾點點頭:“那足夠将你養成一個可堪重任的男人。可是師父什麽時候教過你,對無辜的人肆意戲弄,發洩出氣呢?”
大概是他的語氣太過平緩,以至于內容尖刻,卻依舊讓尹昕有一種眼前人還未生氣的錯覺。
他認錯認的相當痛快:“師父,這次是我不對,我下次不會了。”
沈玉瀾搖搖頭,他道:“尹昕,師父不是要你認錯,師父想讓你告訴師父,你是如何想的呢?”
尹昕擡頭,謹慎入微的道:“尹昕自然是想讓師父高興。”
沈玉瀾又搖了搖頭:“不是這個。”
尹昕的腦子飛快運轉起來,可思索再三,也不知他在說哪一件事。
沈玉瀾道:“是你對師父的想法。”
這一句話想一個重磅炸彈,炸進了尹昕本毫無漣漪的小心譚裏,讓他本來對着沈玉瀾有些肆無忌憚的膽子被炸了個個四分五裂。
尹昕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能看見的只有沈玉瀾那張平淡溫和的面孔,他沒聽清似的問道:“您說什麽?”
這句話一出來,理智也跟着回籠。
你對師父的想法。
不僅僅是他的龌龊心思,還有很多重意思,依他所知,并非所有師徒關系都是和睦的。
尹昕想到,是了,沒準師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他,是否對自己有什麽不滿。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剛想說上一句“我對師父自然是尊敬愛戴,無甚不好”,就聽沈玉瀾道:“師父問,你是不是……對師父有男女之情?”
尹昕眼前又恢複了一片空白,能見範圍從沈玉瀾的臉縮小到一張一合的薄唇,吐出來的字句将他原本的話給盡數堵了回去。
他有些茫然,在與燕國那些所謂的兄弟明争暗鬥,對付着數不清的彈劾刺殺時,他也不曾這樣過。
但尹昕是何許人也,在他知曉人事,并發現自己對師父不可言說的心思後,便做足了功課,等着或偷或騙的先把人哄到手,到時候再說別的。
只不過唯一沒想到,沈玉瀾會發現的這麽快,還一點沒留情面的把遮羞布扯下去,擺開了在明面上說。
尹昕只愣了片刻,便半蹲下來,湊過去小心的握住了沈玉瀾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聲道:“嗯。”
這是一個恭敬而虔誠的動作,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對方的滿心滿眼都只剩下自己。
沈玉瀾早料到這個結果,他嘆了一聲:“你可知,你我皆為男子?”
尹昕道:“嗯。”
沈玉瀾道:“你可知,你我相差十五歲?”
尹昕道:“嗯。”
沈玉瀾又道:“你可知,你我本為師徒?”
尹昕低下頭:“……嗯。”
他帶着豔色的瑰麗眉眼中有些落寞:“您別覺得我惡心,別讨厭我。”
沈玉瀾摸了摸他的頭,像小時候那樣:“不會。”
這日過後,尹昕老實了不少,原本黏黏糊糊的膩在沈玉瀾身邊的勁兒也沒了,整天窩在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裏,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沈玉瀾算算日子,再過沒幾天,尹昕就又要走了,要是這次也這樣收尾,那和上一次也沒什麽差別了。
于是他主動來敲了尹昕的房門,聽着房間裏的聲音,半響過去,尹昕才慢悠悠的開了門。
尹昕矜持的點點頭:“師父。”
沈玉瀾好笑道:“你要将我晾在門外?”
尹昕一窘,連忙請沈玉瀾進來了。
沈玉瀾也不客氣,行雲流水的為自己端茶倒水,清了清嗓子後,便是興師問罪:“這幾日怎麽悶在房裏?四處看不見你人影?”
他頓了頓,故意道:“不是在躲着師父吧?”
尹昕連連否認:“只是燕國的一些政務,壓到一起,處理起來有些麻煩。”
沈玉瀾點了點頭,氣氛又凝了下來。
這次沈玉瀾不急不忙,率先等着尹昕開口。
果然,房間裏又沉默半響後,尹昕道:“師父,我三日後便要回國了,您想不想……去燕國看看?”
沈玉瀾沒多做猶豫:“好。”
尹昕得到回應,猛然擡頭看向他。
沈玉瀾當做沒看到,他起身,端雅的走到尹昕身邊,在他額頭落下一吻,然後在尹昕的茫然中翩然離去了。
小兔崽子,跟我鬥。
沈玉瀾不懷好意的心想。
果然,尹昕又是三天沒出房門,但頓頓親手作羹湯,卡着沈玉瀾不注意的時候送進來,又在沈玉瀾發現前離開,幾乎讓沈玉瀾覺得家裏來了個田螺姑娘。
不過既然決定要走,沈玉瀾就将一切都做好打算了。
他先是将王玉濤叫了來,囑咐了一些事,但可能語氣不太對,有點像臨終遺言,讓王玉濤大驚失色的問他是否出了什麽事。
沈玉瀾說沒事,只是可能要讓他提前體驗一下做國師的快樂,因為他馬上就要跟尹昕走了。
王玉濤得知這個消息,久久沒有說話,後來還是王石過來,把他領走了,走的時候還失魂落魄的。
不過尹昕躲着他歸躲着他,把他接到燕國的事情卻處理的幹淨利落,行李早早的打包好,一起上了馬車。
沈玉瀾道:“以前倒是沒看出來,他居然這麽慫。”
521深以為然:“人不可貌相,當初我也以為520是個正經系統,結果呢?”
沈玉瀾美搭理它:“我其實很糾結。”
521疑惑道:“糾結什麽?你們倆不是都說開了嗎?”
沈玉瀾苦笑道:“就是因為說開了。我原本是想不點破,安安靜靜的等到他登基,然後功成名退,大家皆大歡喜;如今我這樣做,反倒是拖累了他,日後若是我不在了,他該怎麽辦?”
521沉默半響:“我沒想這麽多。”
沈玉瀾無奈道:“但是我又不忍心他發現自己的心思卻拼命忍耐,所以如今我還是十分糾結。”
521道:“其實你是處女座吧?”
沈玉瀾面無表情:“你對處女座有意見嗎?”
521:“……沒有,處女座挺好的。”
于是沈玉瀾就瞞着全京都的人,一聲不響的跟着尹昕走了。
若說古代那一點不如現代,沈玉瀾覺得最大的問題就是交通。
一條幾千公裏的路,在現代也就一趟飛機來回十幾個小時的時間,放到這裏就要走上幾個月。
沈玉瀾生生的忍了兩個月,在看到陌生而繁華的燕國京都時,終于重重的舒了口氣。
不過尹昕倒是很忙,只來得及将他安頓在太子府,又配了一個人伺候,就整天整夜的不見蹤影,有時一天到頭也見不上一面。
沈玉瀾便知道這還是在躲他。
看來該找這孩子談談了。
沈玉瀾坐在編織的藤椅上安然的想着。
旁邊站着一個嬌小玲珑的女孩兒,叫鴛鴦,不過十幾歲大,稍有了一點小美人的雛形,照顧人很利落。
鴛鴦手拿着一把扇子,輕輕為搖椅上的人扇着涼風,目光忍不住頻頻往他身上湊。
這人生的實在剔透。
仿佛精雕細琢過的面容,即便此刻安然的閉着眼,也依舊能見其風華。
也不知這人是誰,和太子什麽關系,是否婚配……
鴛鴦天馬行空的妄想着,面上不敢有一絲逾越。
畢竟她就是憑借着知道好歹,才能被太子分給眼前這位的。
清閑了一些時日,沈玉瀾有些無聊,鴛鴦機靈,找來一只通體雪白的白貓給他逗趣兒,恰好沈玉瀾一身白衣,抱着它就像是抱了個雪團子似的。
沈玉瀾來了興趣,摸着貓咪柔軟順滑的毛,他終于理解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哭着喊着當鏟屎官的貓奴。
521道:“你要是喜歡就起個名字呗。”
沈玉瀾猶豫半響:“還是不了。”
521不解:“為什麽?你不是挺喜歡它嗎?”
沈玉瀾笑着摸了摸貓咪雪白的毛,手上傳來的觸感讓人十分愉悅:“名字意味着羁絆,我在這兒待不了多久了,何必再多一個羁絆呢?”
521便不說話了。
雖說沈玉瀾足不出戶,且安分守己,是個身份成謎的大齡宅男,但還是耗不住這人言。
很快,太子府上來了個風華絕代的神秘男人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沈玉瀾倒是對此一概不知,專心的養貓逗狗,然後等着尹昕登基,他好早登極樂。
不過耐不住有人往上湊。
這日沈玉瀾正在涼亭裏曬着太陽,正覺得有些太烈了時想要回屋時,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輕笑:“果真是個寶貝,難怪皇兄不肯示人呢。”
沈玉瀾:“……”
沈玉瀾問521:“寶貝?是說我嗎?”
521同情道:“好像是的。”
沈玉瀾:“……這哪來的腦殘。”
他回頭,一個華服公子正輕搖着一把折扇,面容俊秀,見他回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随即“啧”了一聲,上前幾步,打量貨物似的打量着:“雖說年齡大了點,不過真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沈玉瀾面無表情的退開一步,疏離道:“來者是客,若是來找太子的,他人在書房。”
華服公子勾出一個笑意:“本王可不是來找皇兄的,若是我開口要你,他肯定舍不得。”
他嘆了口氣:“都說皇兄不近女色,原來是金屋藏嬌,換了我,我也不必理那些庸脂俗粉了。”
這語氣讓沈玉瀾十分之手癢,大約是常年身居高位,他很久沒見過這麽欠抽的人了,一時竟還感到有些新鮮。
正琢磨着該如何漂亮給予對面以毫不留情的打擊,這人忽然一聲慘叫,身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不受控制的落入旁邊的小池塘中了。
沈玉瀾一愣,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只見尹昕正站在不遠處往這邊看着,唇角微微繃緊,不大愉快的看着湖中。
見湖中人掙紮着浮出了水面,尹昕低垂着眼,對上那人的眼神,讓那人在六月裏生生的打了個冷戰。
“沒有下一次。”尹昕冷冷道。